《给李少爷当多巴胺的日子》TXT全集下载_5
作者:葡萄架铁蹄下      更新:2023-06-21 22:37      字数:9745
  祁林那些人也没再找过江未,但平时总有些看似不经意的碰撞,和一些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刁难。祁林回头往江未的位置看得越来越多了,在班级里他永远是冷冷淡淡的模样,但扫过来的目光里逐渐带上了深意,似乎又有了什么恶劣的点子。有不知情的老师问这小孩从哪里来,建议江未送李无恙回自己的教室,不要影响到正常的教学。江未已经不在乎会不会影响到他的这些同学,也不觉得李无恙在这儿会影响到什么,何况夏令营的时光也所剩无几,转眼就结束了。所有人忙忙碌碌整理着自己的物品,喧闹着告别着,准备开始暑假。身处这嘈嘈杂杂之中,江未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觉得有些放松,随后一股疲倦又席卷而来,他神经紧绷了一整个学期,在这一个半月的假期来临之际,终于可以喘口气了。李无恙帮着江未收拾东西,文具收入笔袋,书本放进背包,他把其中一部分装到自己的小书包里,塞得满满的,背到肩上。教室里不时有人偷瞄过来,他们知道李无恙与江未亲近,却都没有想到李无恙会帮忙做这些事,不禁神色古怪,目露诧异。李无恙人生中第一段学校之旅也画上了句点,李管家亲自来接。他们虽然不住校,但因为有午休,宿舍里依旧添置了一些东西。江未帮着司机一块把行李送进后备箱,李无恙站在车头那里,李管家弓着腰与他说着话。上了车,李无恙抓着他的手,靠在他身上,另一只手里紧紧攥着一个纸团团——是刚刚与李管家交流用到的。他浑身散发着一股低气压,江未隐约感觉到了,很罕见的低气压。李管家转过头关怀问候,他也只看着窗外。李无恙对李宅的人谈不上亲近,但从没有像这么漠视过。也不知刚刚李管家和他说了些什么。江未私下问过李管家怎么回事,对方笑笑,“做事时有些不太妥当,让少爷不满意了。”并不明说。他怎么不妥当了,江未也懒得再问,他已经不想和李管家多说什么话了,礼貌到位了,就是他能给的最好的态度了。答应了李无恙暑假出去玩,江未开始考虑去哪里,安排在什么时候,最好能带上至安一起,两个小孩也可以作伴,他也想去放松一下心情,看看大好河山,或许这样也能让自己一直提不上劲儿的状态变得好起来。可是之前一直惦记着出去玩的李无恙,却突然改变了主意,不愿顶着烈日出门,让江未陪着每天都泡在图书馆。江未觉得这样也同样挺好,看书时总是心情安宁的,在书中走一遭,也好比一场惬意的旅行。至安每天也过来图书馆,这半年年他几乎没见到过哥哥,只在电话里听听声音,偶尔哥哥给他买一些礼物送过来,又匆匆离开。暑假再见面时,他总觉得哥哥和从前有些不一样了。哥哥依然是温柔的,也会抱抱他,亲亲他。许久不见,他对李无恙的印象其实已经开始有些模糊,听到他和自己一样喊着哥哥,一样牵着哥哥的手,一样可以得到哥哥的拥抱,他突然感觉世界上像是凭空多了一个自己。这让他总觉得心里有一股奇奇怪怪的感觉,好像少掉了一块什么,他有些不太想和一个几乎陌生的小朋友分享自己的哥哥,而且明明这个小朋友都已经让哥哥陪他陪了那么久了。可是他还隐约记得哥哥说,要好好和这个“弟弟”相处,也记得哥哥和爸爸妈妈都教过他,要对人礼貌谦让。所以每当李无恙踮脚亲亲他哥哥的脸时,他翘了翘嘴巴,好几次都忍住了,什么也没说。哥哥去洗手间了,至安放下皮皮鲁和罐头小人的故事,往隔着一个空位的李无恙看去。他看的书可真厚啊,看起书来也好快,那些书他看不懂,字又小又密,看不一会儿就想睡觉。至安想了想,挪到哥哥的座位上,对李无恙小声说:“以后每天早上,你可不可以不要再学着我亲我哥哥了?”李无恙歪头看了他一眼,眼神冷冷的,至安缩了缩脑袋,感觉自己说错话了,他会不会告诉哥哥呢?他正有点紧张地想着,李无恙把看到一半的书反扣到桌上,拿起笔,在白纸上写道:“他是我哥哥。”想了想,又在后面加了一句,“和你没关系。”至安瞪大眼睛,后面两个字,他大概认识,他顿时就好生气,也拿起笔在纸上用力地写:“你乱说!他明明是我哥哥!”两行字一对比,一个端端正正,一个歪歪扭扭,难写的字一个正确无误,一个拼音代劳。至安突然觉得自己的气势就矮了一截。李无恙写:“我要保护他的,你不可以,弟弟是要保护哥哥的,你知道怎么保护吗?你都不认识这两个字。”第16章句子太长了,至安看得有些艰难,还没怎么明白什么意思,李无恙就把纸叠成小方块丢进了垃圾桶里。那边哥哥已经回来了。至安有点像做了坏事一样,欲盖弥彰地把书翻得哗哗作响,李无恙慢吞吞把书放正,不慌不忙。江未过来就发现小孩之间的异样,一个“慌张”都写在脸上了,一个巴掌拍不响,另一个恐怕也在慌,就是没什么表情,看不太出来。这阵子也见怪不怪的。也不知俩小孩鬼鬼祟祟背着他捣什么乱了。只要不过分,他就随他们去。就这样几乎在图书馆里过完了整个暑假,弟弟开学去,江未带着李无恙返校。陆正煊看李无恙上学期在高中呆了那么久,一度以为他就要转到高中读书了,就特别得不舍。在小胖子眼里,李无恙每周只来一天就能拿到第一名,简直就像天才一样。直接到高中那倒是不太可能,但要是跳个一两级的确不难。李无恙的学习能力很早在江未教他读书写字时就展现出来,但他好不容易与陆正煊有了那么点“革命情谊”,真要跳级的话,恐怕交集就会越来越少。而且身边的同学会比他大上几岁,这个年纪,多一岁都是不同样的,跳级也不见得就是好事。发现彼此依旧是同学时,陆正煊很高兴,拉着小伙伴说了许多暑假趣事。而在第二天,他再次看到李无恙,那就简直是惊喜了。“以后你要和我们一起上五天学了吗?你哥哥以后每天都会陪你听课吗?”李无恙把书包塞进桌肚里,“不。我来,请你帮忙。”开学第二天,江未回归学校,与祁林碰面,对方说了第一句话,“这学期不用那个傻东西来给你‘陪读’了?”江未眼皮也没抬一下,自顾自地整理桌上堆积的新书。李无恙说想试试一个人上学。江未一直相信李无恙会有迈出这一步的一天,意外又高兴的是这一天这么快就来了。他还是不太放心,陪了李无恙一天,叮嘱了一些事情,之后往小学跑得勤,在教室外远远看着,李无恙和陆正煊两个小脑袋凑在一块儿,像是在密谋些什么。有一次李无恙还说想去陆正煊家住一晚,只可惜没能得到李管家同意。陆正煊对李无恙向来是一头热,李无恙对他很难称得上热情,两个小孩的感情却在一个假期没见之后突飞猛进。江未琢磨了下原因,觉得小孩子的脑袋瓜可能比大人更加跳脱。他们也没有再发生什么争执冲突,江未逐渐放下心来,能够专心自己的学业。祁林那些人其实一直是他心里抹不平的坎儿,纵使他们新学期之初还没有太过分的举动,但江未心头总是悬着什么东西,防着什么东西,有时半夜都会骤醒,好像自己要是不时刻警醒着,它就会突然降临。这天下午天气阴沉沉的,因着台风过境,带走了酷暑余热,风吹着舒舒爽爽,正是运动的好时机。江未不热衷体育课,没有可以并肩挥散汗水的人,但开学初的体测必须到场。外面的风很大,天上乌压压的云跑起来飞快。没来由得,他心里有些慌,落不到实处,总有些怪异的不安,一千米跑下来觉得心口闷闷的。体测一结束,他就独自回了教室,教室里没有人,其他人还在操场打球或是散步,直到放学时,也没有多少人回来。李无恙最近和陆正煊有小伙伴的活动,回去得不太早,江未正翻开今晚的作业,忽然一旁的车窗被敲了两声,他抬头看去。李无恙额头贴着窗户,嘴角动了动,然后向两边拉扯,形成了一个古怪的表情,好像是笑,但扭曲生硬,有点像鬼脸。江未打开窗户,捏了捏他的脸,说:“今天不和陆正煊去操场玩了?”李无恙点点小脑袋。小孩心情不错,虽然他面上不显,但江未突然就有这种感觉。他们走得比前阵子早了很多,司机还没有来。乌沉了一个下午的天,终于下了雨,滴滴答答,雨点越来越大。江未撑起伞,和李无恙在门口等待。风雨有些烈,江未蹲下来,把伞往李无恙那边歪了歪。李无恙又把嘴巴咧开了,江未猜想,小孩这是在笑,于是笑问:“什么事这么开心?”李无恙像是就等着他问呢,赶忙从书包夹层拿出一本小本子,翻开到第一页,里面夹着一张天蓝色的便签纸。“坏人会死掉的。”小孩歪头,悄悄打量着江未的神色,然后又翻开到第二页,粉色的便签纸上写着:“哥哥不用担心,我看过书了,小孩子杀人没关系的。”江未瞳孔猛地紧缩,他的脑袋仿佛被重物敲中,鲜血淹没,一片赤红,难以思考,他机械地把便签纸上的字一个个看过去,但好像失去了理解它们的能力。小孩邀功似的,有些迫不及待,但又很耐心地一页一页翻过去,就像最初的时候,哥哥带着他翻看一个浪漫的童话故事一样,蓝色,粉色、浅黄色。被风吹进伞里的雨滴,将墨色的字迹晕染开来,却又如同被禁锢在纸中的鬼魅,晃动着轻烟一样的身体,挣扎着想要出来。那故事里描述了他如何打听到他们班的课表,如何观察到祁林那些人打完球会回到教室喝水,如何确认他们的座位,如何避开其他人溜进他们教室、拧开他们的杯盖、又擦掉自己的指纹,更早到他如何找借口请陆正煊偷来了外祖父家的农药,好毒死邻居家咬人的疯狗。李无恙最后把这些便签纸飞快撕碎,在末页上写道:“哥哥什么也没看见,和哥哥也没有关系。”那些从小孩子指缝里溜出来的纸屑纷飞,很快被大雨融进地面的水洼之中。江未终于意识到,这些都是真的。他眼前发黑,浑身发软,他一把丢开雨伞,把小孩扔到背上,冲进雨里。他已经记不清李无恙暑假里到底看了哪些书,又是从什么书里学到的这些,怎么理解到“小孩子杀人没有关系”。“怎么会没有关系,怎么可能没关系?你杀了他们,以后你的人生怎么办,你还要怎么交朋友,怎么被人信任,一辈子背着那么多人命你要怎么快乐?”江未头一阵阵地发蒙,呼吸剧烈颤抖,光是想象此刻教室里会是怎样的场景,绝望就铺天盖地。“李无恙,你现在就和我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做这种事情了,听到没有?”大雨模糊江未的视线,哗哗雨声破碎了他的声音。“你听到没有!”他已经忘记了背上的小孩会说的就只有那么一声“哥哥”,得不到回应,有些无措地反复吼问。李无恙没有看见预期里哥哥轻松的笑容。他以为那些纠缠在哥哥梦里的坏人一旦被清除,哥哥会开心起来。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喉咙里发出难听沙哑的不成音节的声音。他们走路撞你的肩膀,把水泼到你身上,他们让你受伤,让你痛苦,让你噩梦惊醒。李无恙双手抱紧江未的脖子,让自己的小身体紧紧贴在他的背上,他张着嘴,紧锁着眉头,急促呼吸,拼尽全力终于喊出参差不齐的语句:“那我……怎么……保护你……”江未的身躯猛然一震。被欺凌的那几个月,他不曾掉过一滴眼泪。这时候,风把雨吹进了他眼睛里。“不用。不用。”“无恙还小,你只要好好地长大,开心地长大,能有一天离开了大人的照顾也能独自过得很好,能有可以交心的朋友。哥哥是大人,大人处理好大人的事,小孩处理好小孩的事。”他用力眨了眨眼睛,让前路看得稍稍分明。“如果要说有什么是我希望你做的,那也是等你长大了、能明白自己究竟可以拥有多大力量的时候,不要变得像他们一样。”第17章台风天的雨转眼就将人浇了个透,江未独自冲进教室,就见祁林正蹙紧眉头盯着自己的杯子,他心悬到嗓子眼,几乎是扑过去,一把拍落祁林手中的杯子,水洒了一地,一股奇怪的气味微微蔓延开来。祁林尚在怔忡,旁边本在说笑的其他几人见状,脸色顿时一变,纷纷咒骂一声,上前就制住了江未。江未伸手去掰揪住自己领子的手,冷声道:“不想死就松手。”“到底谁想死?!几天没收拾你,你倒开始嚣张了啊?”对面拳头已经抡起,祁林忽然低声道:“松手。”他的目光仍然停留在地面上的那一滩水上,若有所思。江未被放开,迅速把这几人的水杯往窗外都倒干净了。到这时他一直颤抖的手和身躯才渐渐平复,心中大石落地,浑身瞬间像被抽空了力气。他也没解释,转身往外走。那些人都纷纷攥起拳头,只等祁林一个眼神,他们立刻就能冲过去,祁林却在江未走到门口时道:“你给我们下毒?”“下毒?!”众人脸色顿时一变,都心有余悸地望着自己被倒空的水杯。江未在门口脚下微微一滞,没有转身,“如果没有证据,还是不愿乱说的好,否则,我保不准真的会杀了你们。”他离开教室,李无恙乖乖站在走廊距离教室三十米远的地方等着他,小孩的脸色苍白,湿透的衣裳下,身体微微颤栗着,是被这风雨交加冻着了。江未重新背起他,迎着风雨一步步往校门外走。虽然在被欺凌的那段日子,他也曾不止一次地冒出这群人能死去的念头,可是他依旧得告诉李无恙,无论发生了什么,杀人都不能被当成一个解决办法。李无恙伏在他背上,也不知听懂了没有,江未絮絮叨叨,心中也无措,不知祁林那群人会如何处理,要是李无恙被发现,那不知背景的祁林是否会为难,要是自己被诬陷,他又该怎么办。从教室到校门的那段路太长了,从这件事情开始到真正结束的那段日子也太长了。不幸的是,李无恙终归是个小孩子,无论他把书里的学得多么像模像样,现实中都有他没有顾虑到的地方。小孩子不会想到,那明明没有味道的白色晶体颗粒,融进祁林的水杯后,会渐渐散发出农药的刺激性气味,也没有想到走廊里的摄像早已记录了他所做的一切。而幸运的是,最坏的结果没有发生,李家轻而易举地将这件事压下,在发现真相之前那些人惊天动地要严惩凶手,待录像翻出来后,反倒偃旗息鼓,学校里没有闹出任何动静。但这件事的影响却远远超出了江未的预料,远远未曾结束。之后没过多久,江未放学归来,李无恙没有在门口等着,倒是周婶在门口紧张张望,神色惊惶,看到江未回来,连忙催他去楼上看看,碎碎念叨:“夫人过来了,在楼上呢,你赶紧去看看吧。”江未还没踏上楼梯就听到了二楼传来女人尖利的声音。“你看那个小野种多会说话,你看看他把那老东西哄成什么样了?要不是你这样,我会到今天这地步?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蠢货,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哑巴!你说一句话会死是不是?你要死我就让你死好了!“你不是要杀人吗?你为什么不利落一点!有本事你就直接杀掉啊!你下手不干净现在来害我!现在那个婊/子都带着小野种进门了,有人帮你喊你爸喊你奶奶,你高兴吗?你高兴吗!”那个衣着高雅妆容精致的女人,此刻却面目狰狞,像个疯子一样,把自己的儿子按在地上,疯狂地扯着孩子的嘴巴,揪着小孩的头反复摔在地毯上,尖锐的指甲在小孩的脸上划出的一道道血痕。江未三步并两步跑上楼,这恶毒的话语可怖的画面刺激得他双目瞬间通红,他上前一把推开李夫人,把李无恙护在怀里,高声道:“你在干什么啊?!他是你的孩子!”李夫人双目通红,倚着身后的栏杆喘着气,嗤嗤道:“我才没有这个蠢货孩子。你瞧瞧他那个傻子样,是我的儿子吗?你见过哪有孩子八岁了连妈都不会喊的,他不当我是妈,凭什么要我当他是儿子?”江未恨不得能时光倒退好从这女人一过来,就捂住李无恙的耳朵。江未深呼吸了几下,压抑着心头怒火,沉声道:“李夫人,我很早就和李管家说过,不知道他是否有代我转达。无恙是个非常聪明的孩子,他比同龄人、比这里的每一个人都要聪明。他也不是不可以说话。“只是他也需要变好的时间,你们为什么不能耐心一点?我也说过很多次了,他的情况是需要专业的心理医生来帮忙的,为什么你们总是没有放在心上。“你既然希望他能会说话,那为什么不能给他帮助?你要是希望他和你亲近,为什么不多花一些时间来陪陪他?要是你能尽到一个母亲的责任,我想我现在也不会站在这里,无恙会说的第一句话,也不会是‘哥哥’了。”本来依照他的身份,同这里的女主人说这些,就是逾矩,就是多管闲事。但李无恙把头埋在他怀里,一个劲儿地往他胸口钻,像是要把自己的小脑袋嵌进他胸口一样,好像背后是洪水猛兽,避之不及。他心疼不已,那些压抑在心中的话就忍不住都抛出来了,他本想沟通,但一想到李无恙才遭受这般对待,语气里就不禁带上了责怪和埋怨。李夫人定定看了江未片刻,忽然扬唇笑了。她是个很美丽的女人,李无恙精致的五官里便有几分她的影子,这展颜一笑本该是艳丽动人的,但那显而易见的不屑与厌恶,就让这笑容变得扭曲丑陋了起来。“你倒是敬业的很,图什么呢你?嗯?你不会是指望他以后继承家业,把你当做大恩人吧?不说这小白眼狼有没有这份心,他有没有这个本事都不一定了。这李家往后啊,可就不止他一个孙子了。何况他还是丢人现眼的那一个。”江未心微微一沉。李夫人起身,摇摇晃晃下楼而去。江未连忙捧起李无恙的脸,小孩的脸上好几处指甲划痕,嘴巴被撕扯得通红。小孩脸皱成一团,挣扎了一下,捧住自己的头,又要往江未怀里钻。江未见他模样痛苦,想到刚刚李夫人把他往地上摔的场景,有些慌,忙叫周婶联系了医生。李无恙头痛不止,似乎呆在江未怀里才能稍有缓解,最后都赶去医院,做了检查,却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回来后到了半夜,李无恙才不疼了,但脸色苍白,不见睡意。他脸上还有些细小刮痕,江未拿着医药箱替他处理。周婶端着些淡粥上来了说:“少爷饿了吧,喝点粥。”江未看着小孩这遭罪模样,忍不住道:“为什么就不能拦着一点呢?”周婶支支吾吾道:“李管家又不在,我们哪敢拦着啊,夫人不准拦的。”“那就不能给老夫人打个电话么?”“老夫人最近不是忙得很。”江未有点想笑,恐怕这李家另一个孩子认祖归宗的事情早在这别墅里传开了,这些日子李管家不见踪影,李老夫人也没过来询问一声,怕是给了大伙儿一个风向标——小少爷害人造孽,又迟钝笨拙,过去李老夫人就很少过问,将人独自留在这李宅,想必往后更不会多加记挂了。何必为了他再去得罪更多的人呢。趋利避害,利益为先,人之常情。李无恙脸上还带着些婴儿肥,唇红齿白,看着粉雕玉砌的,小小年纪便可看出将来能怎么祸害到小姑娘。他不笨,甚至尤其聪慧,他也并非不会说话,只是还需要练习,他现在有些道理和常识还不懂,以后若好好引导,必定能长成出色的少年模样。他的眼睛里也没有怨怼,没有因被母亲如此对待而生出怨恨,甚至连委屈都没有。他平平静静的,眼睛里都是江未。江未给他贴好创口贴,刮了下他的鼻子,说:“哥哥想和你商量一件事情,需要知道你的想法,所以接下来你愿意的话,要乖乖告诉我。”他等着李无恙点头,小孩儿却叫周婶拿来自己的衣服,伸手在口袋里摸出了一张纸条:“陆正煊是我的朋友了。”江未一怔,有些云里雾里,不明白他怎么突然说起这个。李无恙时不时会有一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周婶见了,道:“今天少爷一个人去学校上课了,没让我们和你说。”江未诧异,又心中高兴,看着纸条上的话,问:“所以你是想告诉你一个人也可以和同学友好相处?”小孩儿立即摇头。江未不解,“那是为什么?”李无恙又点了点纸条上的字。江未还是不懂,笑道:“哥哥还是不太明白,所以有时候可能需要你把你的想法详细地写下来。但是我们知道,写字会比较慢,字写多了也会有些累。无恙有没有想过,以后像哥哥一样说话?”李无恙伸手摸了摸他的嘴巴。江未继续道:“其实你是可以说话的,对不对?我听见你说了的。如果你可以说话,只是有些困难,那咱们就可以想办法克服困难。“要是能够克服这个困难,那将来你可以喊很多人的称呼很多人的名字,以后陆正煊和你说话时,你也不用慢吞吞地写字,你还可以拥有像陆正煊一样更多的朋友。“你也可以清楚地告诉别人你需要什么,你喜欢什么,你想做什么。如果以后有人误会了你,你也可以大声为自己辩解,就像这次一样,如果你的奶奶问你为什么要做那件事,你也可以用清楚地告诉她,你其实也不是无缘无故的,你只是为了帮助我,对吗?“如果医生可以帮助你,你愿不愿去尝试克服这个困难呢?我会陪着你的。”李无恙最终点了点头。江未也抱了一点其他心思,他想着要是有一天,李无恙能说话,能展现出他优秀的一面,他的母亲是否会后悔曾经的伤害,他的祖母是否会后悔曾经的冷落,他的父亲是否会后悔曾经的不闻不问。李无恙在他的陪伴下睡去。江未彻夜未眠,睁眼到天亮。太阳从窗帘缝隙里钻进来时,他摩挲了一下手机键盘,发出了一条消息。“北阳,之前听你说过,你有个堂哥是心理咨询师?”第18章“他说过哪些话?”“说的最多的就是叫我‘哥哥’。另外前阵子,他自己还说了一句,挺复杂的,我印象里并没有教过他,包括‘哥哥’这个也是。”李无恙在咨询室外等待,江未坐在郑北阳堂哥对面,将李无恙的一些情况告诉了他。郑北阳的堂哥不姓郑,姓丁,叫丁洛,事实上是郑北阳继兄的堂哥,二十五六岁模样,气质温雅,和郑北阳嚣张跋扈的继兄远远不同,是个很让人舒适的人。“那句话说的什么,你还记得么?”丁洛问道。“嗯……说的应该是‘那我怎么保护你’这句话。”“他要怎么保护你?”“是的。”江未脸有点红,被一个小孩子说保护,心中温暖又怪不好意思的,瞥向窗户那儿,李无恙正站在窗前,额头和鼻梁贴着玻璃,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他。“还记得他是在什么情况下和你说的么?”“记得……我当时遇到了一些困难,他是想帮助我。”丁洛的目光在他脸上顿了一两秒后,继续问:“你说他不爱吃饭,不爱玩,也不爱交朋友,这些有没有例外呢,他有没有稍微主动一点的时候?”“他有一两次要我带他出去玩,但除了这个就没别的爱玩的,吃饭谈不上主动,家里硬逼着他能吃一点,我陪他一块吃的的话,胃口会好很多。他上学也有半学期了,前几天刚刚和我说他和一个同学成为好朋友,也算是一种主动吧,以前对小同学都不怎么热情的。”江未把自己观察到的一些细节都依着丁洛的提问说出,而当他也开始梳理这些细节的时候,才猛然发现,自己的生活似乎已被李无恙的身影充斥,而李无恙也因为他的存在,做了许多曾经在李宅那些人眼里、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丁洛并没有和他谈太久,瞥了眼窗外,戏谑道:“再和你聊,小孩儿得望眼欲穿了。他既然会写字,剩下的我来和他沟通。”江未把李无恙带进来,搂着他肩膀,“接下来,你听这个大哥哥说说话,就像我刚刚一样,好不好?”李无恙抓着江未手不放,丁洛指了指窗外,道:“你哥哥过会就站在外面,你转头就可以看见他。要是他在外面看见你乖乖的,他一定会很高兴。”丁洛的确专业,也不知用了什么办法,据李管家说从前完全不配合医生的李无恙,在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竟能与丁洛和平共处,除了时不时往外张望一眼,已经算是相当听话了。江未在丁洛示意下过去时,李无恙正把写满了字的纸叠好,放进衣兜。丁洛笑道:“小孩子也是有隐私的。”他这么一说,江未更觉神秘,不知道小家伙和丁洛聊了些什么,不过也就像丁洛说的,李无恙不想给他看,他也就不会去追问。哄着小孩去外面等待,江未关上门便问:“怎么样?他是什么情况?能好么?”丁洛示意他先坐下,而后递过来一张诊断单:“详细的诊断报告还不能一下子给到,目前也只是一个初步的沟通,建议接下来还要每周再过来一次,能我再更全面地了解到他的想法后,才能再去设计治疗方案。“按照目前我了解到的,他不会说话的可能性比较小。只要他能够从别人那学到,他应该就可以说出声。”江未刚刚浮起一点喜悦,就被丁洛之后的话给打断了,“他不说话,其实是他不愿意。我想他可能从来没有和你们提起过,他只要说话,就会头痛。”江未顿时就有些愣了,“说话就会头痛?”“是的。而且不仅仅是说话本身,只要他尝试去说话,甚至是仅仅想到说话这件事情,头部就会有强烈的疼痛感。”“他从来都没有告诉过我……”“可能小孩子自己都已经习惯了,这种情况出现得太久了。很有可能是他幼年时期,在被逼迫说话的过程中,脑部受到过比较长期的伤害和疼痛。“以至于在这之后,他一旦碰到要说话的情况,就会反射性地产生当时的感觉。可能当时他对说话的抗拒和恐惧,他现在已经记不清了,但这种疼痛却被记忆下来了。“当然,保险起见呢,还是建议带小孩子做一个全面的脑部检查,以防是器质性病变引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