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云昕低头，沉默好一会道：爷爷，我也有错。她当初不该以为那样的协议就足够阻挡简烟，让她改变心意，也不该因为怄气对她那么冷漠，如果她当初选择和简烟好好聊一聊，也许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了。可千金难买早知道，现在说这些，为时已晚。纪松林点点头：是，我们都做错了，烟烟是个好孩子，她受了那么大委屈从没抱怨过你，也没抱怨过我，云昕啊，我知道你现在可能还是不喜欢烟烟，我也没奢望你们能回到以前朋友的关系，只是以后烟烟来我们纪家，希望你不要当她是外人，就当她是妹妹吧，小涵告诉我她签了京仪，既然就在公司里，你多多照顾吧。多多照顾她？可她现在不需要自己的照顾了。纪云昕没吭声，身后传来纪涵的声音：爷爷，姐，吃早饭了。两人转头，纪松林一声叹气，他道：先去吧，我一个人走走。纪云昕看着他不再挺拔的腰杆从身边擦过，后背微驼，后脑勺发丝全部染了白，走路步伐不再稳健，有些蹒跚，背影显得孤单寂寥，她想起之前几次回家，无意走在园子里，总能看到纪松林身边站着简烟，两人或是一起散步聊天，或是一起修剪树木，说说笑笑，气氛融洽，面前的场景和记忆重合，她拧起秀眉。纪涵小跑到纪云昕身边小声道：姐，爷爷怎么了？纪云昕回神：没事，回去吧。纪涵道：那我去叫爷爷？纪云昕摇头：别去了，爷爷想一个人走走。纪涵木木的应下：好。两人回了客厅，纪水泉和杜雁已经坐在饭桌上了，杜雁看到纪云昕问道：昨晚没睡好？黑眼圈重的化了妆都看出来，纪云昕点头：没睡好。纪涵贱兮兮凑到她耳边道：是不是因为昨晚没嫂子在身边，睡不好啊？纪云昕转头冷冷看眼她，纪涵老实巴交的坐着，不嘚瑟了。吃完早点纪松林还没回来，杜雁和纪水泉叮嘱了纪云昕，纪涵两句就放她们上班去了，一路上纪涵明显还在说着节目的事情。姐，考虑呗，真的不会花费你太多时间的，我保证。就参加嘛，当成给妹妹赞助，你看你从小到大都没有帮我过什么事情，一点不称职！姐纪云昕开着车冷下脸：闭嘴。纪涵唇角动动，最后什么都没说安静坐在副驾驶位上，到公司时她气恼的下车，一甩车门，连再见都没给纪云昕留下就扬长而去，纪云昕看着她离开的背影靠在车椅上，手机铃响起，是傅强的电话，纪云昕接起就听到那端说：纪总，八点半的会议开始准备了，需要我去接您吗？纪云昕坐在车里，目光从后车镜看到放在后面座椅上的包，她道：不用，我马上上来。傅强挂断电话没几分钟就看到纪云昕拎着包进来了，他跟在身后。纪云昕走进办公室从包里拿出笔记本，手指碰到里面一个坚硬的壳子时她神色变了变，末了道：先出去，我马上出来。傅强低头走出去，纪云昕将笔记本放在桌上，又摸到包里那个坚硬的外壳，末了拿出来，是录音笔，她斟酌几秒后拿起手机给简烟发消息：简小姐，你有东西落在我这了，有空的话你留个时间，我送过去。简烟收到纪云昕的消息正在收拾行李呢，她东西不多，来顾采这里就添了几件衣服，所以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刚整理妥当就见手机一闪一闪的，她拿起来看眼，居然是纪云昕给她发的消息。简小姐，你有东西落在我这了，有空的话你留个时间，我送过去。简烟把自己手机看了两遍，又盯着纪云昕的名字看了两遍，确认无误没认错人后蹙起秀眉，有东西落在她那里了，什么东西？是上次坐车的时候落下的吗？简烟迅速找到自己的包，搜刮几次之后没看到少东西，但纪云昕又不是信口开河的人，如果她没掉东西，纪云昕是不可能主动联系她的，简烟想了会回复：您在公司吗？我过来拿吧。我要开会，还是你留个时间吧。简烟看到这挠挠头，苏子期的消息也卡进来了：烟烟，好了吗？今天要搬去剧组租的酒店，简烟想了会给纪云昕回复：我下午两点之后都有时间，在鼎盛酒店。纪云昕看到时间和地点后收起手机，她推开门，外面站着助理和秘书，傅强道：纪总，都准备好了。秘书脸上也是一贯的严肃和正经，纪云昕从几人身边经过，余下在秘书室的几个人凑在一起。昨晚看记者会了吗？【一梦半生长】的记者会？对，就那个，纪总澄清和黎小姐的关系了。别说澄清关系了，纪总那些话已经被网友列入年度耿直语录了，太直接了。直接点好啊，本来我就觉得没什么，你们非要说有关系在谣言面前，人人都是事前臭皮匠，事后诸葛亮，秘书们将纪云昕和黎微卿平时接触的细微末节一琢磨，发现两人真的如纪云昕说的那般，没半丝暧昧，之前在公司疯传的谣言就这么破了。纪云昕坐在会议室里，京仪年底除了开发项目就剩下贺岁片，已经成功定档，还没开始宣传，贺岁片是系列片，每年过年上映一部，已经拍四年了，算是京仪的老招牌，口碑很好，今天会议就是让纪云昕决定宣传方案。这部系列片一共六部，今年是第五部，相当于收尾，宣传部的经理觉得不应该再按照以往的宣传方案，都要结束了，肯定要做的与众不同一点，但是副经理认为之前四年都是那样宣传的，而且这部影片现在受众广，很多网友不需要宣传就会去贡献票房，完全没必要在这上面浪费钱，两方坚持不下，让纪云昕做决定，整个会议室很安静，众人都看着纪云昕，经理和副经理已经各抒己见结束，就等着纪云昕定夺了，哪料那人依旧沉着脸低头，不发一言。傅强见众人看过来小声提醒道：纪总。纪总。纪云昕回神：嗯？傅强小声道：该您说话了。纪云昕点头，抬起眼皮看向经理和副经理，在他们紧张的眼神下淡淡开口：把你们的提议重述一遍。经理和副经理：开完会已经九点多了，几人从会议室里出来秘书被傅强拽着：刚刚纪总又发呆了，看到没？秘书心想我又不眼瞎，他道：废话。傅强挠头：最近纪总实在太反常了，是公司有什么大动作吗？秘书耸耸肩膀：明年不是要开分公司吗，可能因为这事？傅强神色疑惑：我总觉得不是因为公司的事，你说有没有可能是私事？秘书没绷住笑出来，他是京仪的老员工，之前跟着纪水泉的，纪云昕来公司之后他就做了秘书长，平时跟在纪云昕身边。私事？秘书摇头：你有私事纪总都不可能有私事。她私生活干净到令人发指，平时除了工作还是工作，身边也没什么朋友，若非如此，黎微卿能被传成是她女朋友？就因为纪云昕身边几乎没其他人存在。傅强也觉得自己猜想有些不靠谱，他一转头：工作工作。纪云昕回到办公室之后就开始处理公事，各个项目组已经将手上的大项目做汇报呈上来了，只有【蜜月三十天】这个项目迟迟不见动静，按照原定时间，年底就要开始录制了，可现在连嘉宾都没请全，看着他们递上来的名单那里写着空缺，纪云昕目光沉沉。午饭傅强进来问她是否照旧，她一直都是在办公室用餐，纪云昕刚准备点头又迟疑几秒，对傅强道：我和你们一起去食堂吃吧。傅强惊的下巴都要掉了！纪云昕来公司几年，还没有进过食堂，京仪的员工看到她仿佛看到新大陆的眼神，纷纷诧异：纪，纪总？还真是纪总，她怎么来了？不知道！纪云昕察觉众人错愕目光，她抬头看过去，目光平静，只是她眼神经过的地方仿佛被施了魔法，全部噤声了，整个食堂蔓延一种诡异的安静，就连食堂的员工都莫名其妙开始紧张起来。京仪的伙食还不错，但是纪云昕却没什么胃口，她坐在靠窗的位置，时而接受员工的探视，她觉得自己来食堂吃饭这个主意，真是烂爆了，什么做改变，有这个时间，她在办公室已经吃完开始办公了，纪云昕放下筷子道：你们吃吧，我吃饱了。傅强看她几乎没动的菜道：纪总，要不要我给您单独点一份？纪云昕神色如常站起身：不用了。她说完踩着高跟鞋离开，刚刚还噤若寒蝉的食堂瞬间鼎沸。纪总来食堂吃饭。我亲眼看到的，让你早点来你不来纪涵到食堂就看到她们叽叽喳喳在一起讨论，她不解道：她们说什么呢？林木道：老大，她们说纪总今天中午来食堂吃饭了。纪涵想了会扯嘴角：所以呢？林木解释：不可思议吧，纪总来公司这么久，还没来过食堂呢，大家都好奇。这有什么好奇的，纪涵摇摇头表示不明白，林木多嘴道：对了老大，纪总答应上节目了吗？不提这个还好，一提纪涵就来气，她都说出那样的条件了，她姐居然还无动于衷？真是木头人！没心没肺！纪涵狠狠唾弃纪云昕后拨弄手机，假装正在商量的样子道：还在谈呢。林木有些着急：可是录制的时间快到了。她们当初和艺人，素人签合同都是有时间限制的，年前就签了一期，如果年前录制不了，往后延期，肯定又要多加钱，纪涵恼恼道：我知道，别啰嗦。林木看她如此只好不吭声。纪涵端着盒饭坐在食堂凳子上，她想了会给纪云昕发消息道：姐，中午好啊。纪云昕刚打开文件就收到她消息，蹙眉几秒回：有事直说。纪涵冲手机咬牙切齿，还是规规矩矩打字：也没什么事啦，就节目的事，你考虑好没有？纪云昕看到节目两个字她拿起另一边的节目名单，盯着上面的【蜜月三十天】看很久，最后单手撑着额头，揉了揉，简烟的名字在一众名单里格外突出和特别，特别到她不自觉用笔尖圈起来，一圈，又一圈。办公室门被敲响，傅强喊道：纪总。纪云昕抬眼：进来。她将圈了简烟名字的名单揉成一团，砸在垃圾桶里，傅强进门就看到她神色不耐的样子，他恭敬道：刚刚看您没吃两口，我给您订了您常吃的那家盒饭。纪云昕确实不饿，但她也不至于抹掉傅强的好心，她点头道：搁着吧。傅强将饭菜放在茶几上，如往常那样给她打开盖子，放好筷子，一切准备妥当才准备出去，纪云昕喊道：等会。傅强转头：纪总还有什么吩咐？纪云昕道：我下午是不是有两个会？傅强没做思考道：对，您一点和三点有会议。和陈总说一下，让他代我出席。傅强虽然有疑惑但秉持助理的职责就是不多嘴原则点头道：好的，我马上联系陈总。纪云昕安排好之后挥挥手，傅强出去后她走到茶几旁，虽然没胃口还是吃了点，末了她没叫傅强而是自己收拾好饭盒走出办公室。秘书室没人，午休时她们都会呆在休息室里，纪云昕跨过空荡的长廊走到尽头，她将手中垃圾袋扔掉之后转身，迎面走来两个秘书，她们恭敬喊道：纪总。纪云昕点头，从她们身边擦肩而过，走到走廊拐角时她听到有人正在说话。巧巧乖，过年妈妈就不回去了，你和爸爸去姥姥家过年好吗？听话，妈妈要工作的，工作了才能给你买好吃的啊。嗯，你让爸爸接电话。纪云昕没在意从她身后经过，听到她突然拔高的声音：你什么意思，什么叫只有我忙？你以为我想吗？年前又有两个大项目下来，我想休假也休不了啊！请假？怎么请？你别为难我好吗？我们老板自己都全年无休全年无休？她在员工的眼里就是请不了假的苛刻的工作机器吗？纪云昕垂眼走进办公室里，四周很安静，她盯着电脑里频繁跳动的波浪线看，单手撑着下巴，耳边响起杜雁和她说的话，纪涵和她说的话，刚刚在走廊上无意听到的电话，还有昨晚，她听到的录音。纪云昕思忖片刻后起身，从桌上拿了包和车钥匙就上了电梯。简烟坐在车上听苏子期叮嘱：我这段时间要给你找资源，暂时不住在剧组了，你有事直接电话联系我，对了，要不要给你申请个助理？一般刚出道的艺人是没有助理的，公司会看其有没有价值和后续发展，才会分配助理，造型师这些，简烟刚复出，很显然是没有的，她听到苏子期的话摇头道：不用，我现在都跟着剧组，就住在这边，助理的事不着急。苏子期看她如此识大体笑道：烟烟，我发现你成熟了很多。简烟抱着剧本：能者多劳嘛，我就是能者。两人边说边笑到了酒店，苏子期帮她把行李拿下来送进客房里，左叮咛右叮嘱，说了好几遍有事电话联系，没事晚上也要汇报情况，简烟假装掏耳朵道：苏姐，你好啰嗦啊。这你不是刚复出嘛，我不放心，要不然我陪你住一周？简烟摆手：真不用了，顾导他们对我还挺照顾的，而且罗编剧也住在这边，实在有什么状况，我会找她的，你别担心。苏子期点头：说的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