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作者:小而今      更新:2023-06-21 23:29      字数:4921
  此时气氛热络,来琼玉楼喝酒的,多是一辈子都筑不了基的练气期修士,想来苏家这种修仙世家,不会有人到这儿来。堂中人都撺掇着,说书人稍稍犹豫,耐不住众人起哄,便开口讲道:苏家大公子名为苏钰,也是个光风霁月般的人物,若生于俗世,定然是那等在朝堂上挥斥方遒、指点江山的名相你说这些干嘛?谁要听这些了?一人不满道,出生天注定,人家生在苏家指不定多高兴呢!都生在修真界了,还讲什么凡尘俗世!就是就是。厅内众人纷纷附和,讲这些干什么呀?真没意思厅内一阵喧闹,又见一人站起来,大声道:苏家好歹是传承多年的修真世家,怎会生出这种连灵识都破不了的废物来?那苏大公子的母亲怎的一点消息都没有,不会是个凡俗妇人吧?不然又怎能生出苏大公子这种废物。想当年,苏大公子的父亲苏眠可也是名动扶洲的人物,惊才艳艳,虽比不上如今的苏二公子,可也绝对称得上一声天才。按理说这样的人,其亲生儿子的天赋怎么也不会差到哪里才对!另一人接话道。先前那人大笑,拍着桌子道:谁知道呢!没准儿这苏大公子就偏爱他亲娘的凡俗血脉,对苏家的修仙天赋看不上眼呢哈哈哈哈!苏大公子一出生,苏眠夫妇就出事了,我看哪,那苏大公子不仅是个废物,还是个克父克母的灾星!厅众纷纷大笑出声,厅内觥筹交错,热闹非凡。尚不知他们谈论的主角正坐在楼上雅间里,神色淡淡地听着他们编排自己。若单是谈论自己,苏钰心中倒是毫无波澜,甚至还觉得有趣,饶有兴致地仔细听着。可话题绕到父母身上,苏钰心底便沉了沉,思绪飘散,却也想不起关于父母的半点儿印象。正如那些人所说,生父生母在他出生后不久便离开了人世。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并未注意到旁边的黑衣男子在听到那些话时,眼底一闪而过的锋利杀意。第3章那边堂中却是热闹着,聊起来越发随心所欲的众人尚不知自己堪堪从鬼门关走过,一个个大笑着,说起话来越发肆无忌惮。那苏大公子的母亲,我倒是听过一个说法。一个瘦高男子悠悠开口,据说那女子是个魔族。魔族?!当下就有人一惊。修真界有人魔两族之分,人族修灵气,魔族修魔气,灵气与魔气的差别并不只在于名称,灵气温和,而魔气则暴虐非常,因而灵修与魔修的气质及所走的合道之路也大相庭径。灵修讲求顺应天道、注重因果循环,因而行事多有顾忌,且人族多少还留存着上古时代的礼法伦常,风气更为文明开化。魔修则不然。魔修讲求顺心所欲,追求的更是以杀证道,强则有理,强则为道,将弱肉强食四字演绎得淋漓尽致。在人族看来,魔族无异于一群开了灵智的兽类,粗鄙不堪,因而大都对其看不上眼。不过再怎么看不上眼,也不得不承认,魔族的修为比人族普遍高出不少。此时一听苏大公子的母亲是魔族,众人脸上便显出异样来。又是鄙夷又是惊异。苏钰捏着茶杯的手也是一顿,平静的眼眸中微微起了波澜。你听谁说的?魔族如何能渡过澧河来人界?一人怀疑地看向瘦高男子。就是!又听另一人附和,就算那魔族使法子渡过了澧河,人族边境上还有各大门派世家设的灵阵,没有各大门派世家的密令,根本无法通过。人界与魔域以澧河为界,那是一道天然的屏障。澧河河水侵蚀灵气,河中蚀虫啃噬魔体,有澧河在,人族去不了魔域,魔族也来不了人界。你们懂什么。见众人不信,瘦高男子站起身,不屑地开口,事无绝对,澧河是道天然屏障不错,但只要修为足够,渡过澧河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不过那魔族女子倒不是如此渡的河。二十年前澧河水漫,河中蚀虫悉数死亡,对魔族没了威慑,当时的魔尊亲自带人攻击边境灵阵,各大宗门世家皆派人前往边境抵御魔族。这事儿不是什么秘密,那时扶洲苏、叶、温、黎四大世家也都派了人前往边境支援。在座众人都不过是练气期,这等修真界大事很难接触到,此时听瘦高男子一说,倒是好奇的很。后来呢后来呢?莫非苏大公子的母亲,就是那时混入人界的?一人好奇地问。瘦高男子呵呵一笑,故作高深地抚了一把胡须,摇摇头:说起来,当年那一场人魔大战,能那般草率收场,也与那魔族女子脱不了干系。据说那女子是魔尊最小的女儿,生性贪玩,在魔域玩得不过瘾,便想到我人界来看一看,好不容易等到澧河水漫。这边人魔大战打得火热,那边魔族小公主却带着人偷偷进了人界。瘦高男子哼笑一声,魔族民风粗鄙不堪,不比我人界文明开化,那魔族小公主乐不思蜀,一路南下,恰巧遇上了外出历练的苏眠苏公子。这一人一魔如何一见倾心且不赘述。没过多久魔族便发现小公主不见了,急红了眼,四处寻找,后来才得知小公主在人界游玩,且与一位人族私定了终身。那一次人魔大战打了足足三月有余,谁也没赢过谁,双方正僵持着,魔族小公主与苏眠公子这一段情倒是正好提供了一个休战的契机。后来具体如何交涉并不清楚,只知魔族主动撤退,各大宗派开始修复灵阵,澧河水势也渐渐降了,蚀虫重新生长,一切便也归于平静。可此事的主角之一苏眠苏公子却迟迟未归。次年二月,苏公子终于回来了,还带回了一个婴儿,称是其亲生骨肉,正是如今的苏大公子苏钰。瘦高男子继续道,苏眠公子带回婴儿后并未在家久待,直接动身北上,往澧河边境而去。再后来传回的,却是死讯了。瘦高男子这一段话说下来,众人都听得入了迷,真假暂且不论,单是这一番人魔之恋就听得人颇为上头,更别说主角还是世家公子与魔族公主。听到瘦高男子最后一句话,众人皆唏嘘不已,纷纷猜测苏眠公子莫不是死在了魔族手中。传闻魔族茹毛饮血,最是粗俗鄙陋,苏眠公子去了那不毛之地,如何能适应得了。也是造孽,最后竟落了个客死他乡的下场。一人唏嘘。听罢这一段话,苏钰眼眸半敛,看不出情绪,双唇微抿,只从冷硬的唇线中可以看出他此刻的心情并不明媚。既不乐意听,不听便是,何必让这些污言秽语坏了心情。低沉的声线从身旁传来,苏钰诧异抬头,正巧对上黑衣人那双漆黑的眸子。他这才惊觉四周的声音似乎被屏蔽了,嘈杂不再,隔间内变得极为安静。想来只会是眼前这黑衣人的手笔。我们可曾见过?可想破灵识?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二人都顿了一顿。黑衣人看着苏钰,目光中似乎含着深意,他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淡淡答道:不曾。听到这个答案,苏钰一边觉得意料之中,一边又有种莫名的失落。见到这人时他心里的那股熟悉感并不是假。可想破灵识?见苏钰的神色似有怅然,黑衣人的眉峰又是微不可查地蹙了蹙,开口转移了话题。苏钰将心里的想法暂且放下,温温和和地开口问:前辈的意思是有办法让在下破灵识?黑衣人淡然点头。苏钰却并未着急作答。虽然他心底不愿意质疑眼前这人,但理智却容不得他盲目相信一个初次见面的人。迟疑片刻,苏钰笑了笑,开口道:据苏某所知,修士破灵识并不能依靠外界帮助,不知前辈用的是什么方法?黑衣人却是嗤笑一声,眸子里的情绪又深了,看得苏钰心中有一瞬瞬的疼。破灵识我自然帮不了你,我能做的,不过是清除一些阻碍你破灵识的东西罢了。黑衣人紧紧盯着苏钰,脸上带着一丝嘲讽,你当真以为你一直都破不了灵识是因为你没有灵根么?当初的他,到底有没有过哪怕一丝的怀疑?黑衣人眼底闪过一瞬偏执。前辈这是何意?苏钰禁不住微微皱了眉。这句话里包含着的深意是苏钰不敢细想的。若他破不了灵识不是因为没有灵根,既不是他自身的缘故,那便是有他人做了手脚?能够阻碍修士破灵识的手段,想想也知不是什么简单的阴邪术法,他自认从小到大未曾与任何人有过仇怨,又有谁会花费那么大代价来害他?黑衣人嘲弄一笑。当初的自己,倒是天真。发现不了藏在苏渊父子那副温情面孔下的阴脏心思,天真地将其视作骨肉血亲,最后的结果,却是一身绝佳的灵根天赋被那血亲用叱夺秘术夺了个干净,逼得他剔骨抽灵,出走魔界。心底说不出是嘲讽还是悔恨,他只觉口中微涩,端起手边的酒杯,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前辈?苏钰蹙眉看他,眼中带着不解与担忧。他不由顿了一顿。对上苏钰清澈的眼眸,烦闷瞬间消散,心底竟是一软。若非这世间人心叵测,这份天真又有何不好?这人世不好,又岂能怪罪自身?他一统人魔两界多年,一生仇怨早已报完,如今因缘际会回到百年前,也没有什么遗憾要了,那便还自己一方安稳浮世又如何?苏钰如今未满二十,通灵感尚未关闭,一切还来得及,他便看看,走灵修之路的苏钰,又能到达一个怎样的高度。苏钰见到黑衣人突然极轻地勾了勾嘴角,接着便看向他,目光中似乎带着光。你不愿相信有人害你,那我便证明给你看,可愿与我一试?苏钰思索片刻,最终点点头:那便一试。接着他便见那黑衣人明显地勾起了唇角。那人的心情似乎因为他的回答而明显变好了。意识到这一点,苏钰心里因为轻易答应了一个只见过一面的人的要求而升起的那一点懊恼瞬间烟消云散。罢了。他头一回因为一个不认识的人而心绪如此沉浮不定,那便再予这人一份信任也未尝不可。在下苏钰,还未问过前辈尊姓大名。苏钰行了一礼,态度恭敬却不显得谄媚,反而有种不卑不亢的风骨。听到苏钰的话,黑衣人目光飘向窗外,片刻后,他方答道:伏劫伏是母亲的姓,也是魔尊之姓;而苏渊曾为他取字堪劫,愿他一生劫数不断,他并不在意这个恶意满满的字,恰恰相反,他不愿父亲为他取的名与后来那个暴虐嗜血的魔尊扯上一丝关系,所以自他到魔界后,他便再未用过苏钰这个名字,旁人问起,他只言苏堪劫。如今为了避免麻烦,不好再用苏这个姓,取伏劫二字倒也不错。伏这个姓苏钰隐隐觉得有些熟悉,然而他此刻却并未细想,只从善如流地喊了一声伏前辈。苏堪劫点点头,只看了苏钰一眼便移开了目光。第4章前辈打算如何试?见苏堪劫说完那句话后便没有了其他动作,苏钰不由问道。且等着。说完这句话,苏堪劫抬手撤了方才设下的结界。撤下了屏障,四周却依旧安静,苏钰立马觉出不对来,往楼下一看,却见众人不知为何都战战兢兢地站着。似乎有人在上楼,苏钰听到那道脚步声正往这边来,他正打算出去一看,却先听到一声怒喝:你就是苏钰?!话音未落,就见一位红衣少女从屏风后走出来,手里拿着一根带着倒刺的皮鞭,柳眉倒竖,一脸怒容地看着他。眼下的情况让苏钰有些茫然,这女子他从未见过,如今被人点名道姓找上门来,实在有些匪夷所思。他下意识想要回头去看苏堪劫,但还是克制住了,彬彬有礼地对着红衣少女点了点头:在下正是苏钰,不知姑娘找苏某所为何事?且不说楼下那些人听到苏钰这个名字时有多惊惧,这边红衣少女见苏钰承认了,便狠狠地一甩皮鞭:我今天来就是想告诉你,我叶安然不是你能肖想的,你要是识相点儿,就自己去把婚事给退了!否则叶安然一皮鞭甩上一旁的屏风,伴随着一道灵力光芒闪过,那屏风瞬间成了两半,隔壁隔间正支起耳朵听八卦的两个人吓了一跳,连忙手脚并用地逃出了隔间。你要是不识相,这就是你的下场!叶安然傲然抬头。婚事?苏钰没有理会叶安然的威胁,反而问道,不知叶姑娘说的婚事是怎么回事?叶安然本来憋了一肚子火,此时对上苏钰这平静的目光,竟是一点也发不出来。她心头恼怒,直接偏开头冷哼了一声。苏钰有些不解,但脸上并未表露半分,他温和一笑:叶姑娘不如坐下说?话音刚落,苏钰就听见旁边传来一声轻笑,他回过头去,就见那黑衣人似乎是见着了什么好玩的事情一般,嘴里眼里都是笑意,似乎是在强忍着不笑出声,肩膀也在微微颤动。见苏钰看他,苏堪劫勉强收了笑,但嘴角依旧上扬着,整个人周身的阴沉感散去不少,显出几分明媚来。以前回想起来还不觉得,此时亲眼见来,苏钰有时当真有些一板一眼得可爱。苏钰心头愈发迷惑,可虽不知那人为何笑,但见那人心情好,他的心底竟也奇异地轻松了几分。而且叶姑娘似乎看不见那人。见苏钰一脸疑惑,甚至还有心思回头看窗外,叶安然攥紧了手中皮鞭,这下是更加有火发不出了。眼前的男子气质温和,丰神俊朗,一举一动中皆透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风骨,分明没有一丝灵力,却偏偏显露出仙姿秀逸的孤傲来。想起前几日听到父亲与族内长老商议的要给自己和对方定亲之事,此时见到苏钰本人,原本的抗拒竟减消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