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臣是攻啊》TXT全集下载_7
作者:安西沉      更新:2023-06-22 01:21      字数:9865
  “赵无极?我似乎听过这个名字。”萧胤捧着小松鼠,微微俯身,看了看上面的字。内容十分寡淡无奇,还显得十分无聊,只是这碑上的字迹却十分有意思,并不十分好看,反而歪歪扭扭的,好似孩童的笔迹。只是这字却像是用内力通过手指在上头刻下的,这可就有些了不得了,萧胤伸出一根手指,比了一比,确认后点点头,“此人内力十分深厚,这字乃是用手指写就。”“什么?用手指?”李承欢十分惊讶,有些傻乎乎的盯着那丑陋的字迹看了半天,见那字确实毫无笔锋,很像是孩童在细沙上用手指描摹出的痕迹,沟壑十分圆滑。“嗯。”萧胤确定的点点头。“这得是多深的内力才能做到啊?这可是岩石啊!”李承欢得到肯定的回答更是惊骇,“这赵无极是什么人,有这样的本事,不该是汲汲无名之辈啊。”“不清楚,只是隐约有些印象。看这碑上厚重的灰尘,恐怕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应当不是我们这一辈的人物。”萧胤皱了皱眉,依然想不起来这个名字的主人。“诶,旁边还有小字。”李承欢直接用手擦了擦石碑角落处的一块地方,上面浅浅的刻着几个小字,不仔细看,很难发现,这应当是用尖锐的利器刻出来的,只不过这刻字的人显然没有赵无极的逆天本事,刻痕极浅。“写的什么?”萧胤问。“君至我未至,君去我独哀。”李承欢念了出来,有些古怪,笑道,“这字里行间的哀怨与凄然,莫不是一对恋人吧?”“或许吧。”萧胤十分冷淡,对这痴恋往事并不感兴趣。李承欢叹了口气,将手上的树枝盖在了这石碑山,便起身拍了拍衣摆,笑道,“也算不虚此行,殿下,我们这就回去吧?”萧胤点头,于是二人又穿过重重密林,回到了上岸的地方,游舫还等在岸边。李承欢看着离岸还有些距离的游舫,有些为难。想到来时那一幕,脸上不禁又是一热。他暗暗骂自己胡思乱想,却不知该如何是好,难道去求萧胤再抱自己飞一次?那多不好意思啊!正当他胡思乱想神游天外时,萧胤已经十分自然的揽住他的腰,脚尖轻点地面,便借力跃向游舫,身姿矫健轻盈,从容潇洒。看得出内力十分深厚。落到了船上,萧胤松开手,李承欢才尴尬的清清嗓子,不好意思的轻声道,“多谢殿下。”“无妨。”萧胤却十分自然的淡淡应了声,便抱着小松鼠进了舫屋里。李承欢看着萧胤从容的背影,摸了摸鼻子,想着,大概也就只有自己心思不正,才会这般胡思乱想吧,殿下才不会想歪呢。于是也跟着走了进去。“殿下,时间不早了,一会儿到了岸上,我们就去万里楼用晚膳吧?他们店里的菜肴颇有江南韵味,尤其是那清蒸鲈鱼十分鲜美,想必殿下一定会喜欢的。”李承欢端正的跪坐在矮几前,乖巧的看着萧胤。萧胤轻轻摸着怀里的小松鼠,姿态闲散雍容,轻轻点头,“也好。”到了万里楼,店小厮自然是识得李承欢这位京都名人的,小心陪着笑将二人领上了三楼雅间,李承欢便洋洋洒洒报了一串菜名,十分熟稔,店小厮连忙应了,退出去准备。萧胤看着窗外景致极美,不由走到窗边,看着夕阳下更显得美轮美奂的镜湖,有些赞叹,“这镜湖风光当真是一绝。”“是啊!就因着这镜湖美景,这万里楼的生意可是做的极大,来往皆是风流名士,豪绅富族,普通人家想来吃顿酒,恐怕得倾家荡产不可。”李承欢开着玩笑打趣,知道以萧胤的身份必定不会将此当回事儿,这整个大齐江山都是他们萧家的,何况区区一间酒楼。“可李修撰却是此间常客。”萧胤突然莫名的说了这么一句。“多亏了家中还算殷实。”李承欢没有意会到其中的意思,便也没有深究,只是为萧胤斟满一杯醉春风,端给萧胤,“殿下,今日可还尽兴?”“十分尽兴,还要多谢李修撰。”萧胤接过酒杯,与李承欢碰了碰杯,一饮而尽。李承欢见萧胤如此干脆豪爽,便也笑着一饮而尽,“殿下果然豪爽。”另一边,已经在雅间坐了一下午的萧家双胞胎已经知道了萧胤二人的到来,都面面相觑的看着对方。“他们来了,我们是不是要去打个照面?”萧湛有些犹豫,毕竟现在局势未明,贸然露面实在有些唐突,而且他们还不确定李承欢与萧胤究竟是个什么关系,若是真是他胡诌的那样,恐怕就不太适合过去叨扰了。可若是让萧胤知道他们二人就在万里搂中,明知道对方也在,却当做不知,又不知会作何感想。“……怕什么?且去会会就是。”萧泽猛地灌了口酒,眼中阴郁之色一闪而逝。于是正在聊着的萧胤与李承欢二人突然听到门外传来叩门声,两人互看一眼,都有些疑惑。李承欢便去开门,却见是两位少年皇子,不免有些惊愕,连忙行礼道,“臣李承欢见过赵王殿下,魏王殿下。”“不必多礼。”萧泽连忙伸手去扶李承欢,动作十分温柔,近距离的接触李承欢后,他精致秀美的脸上,溢出一丝少年人的光彩。“本王与王兄得知二王兄在此,特来请见。”萧湛却是不似萧泽那般温柔,直接推开李承欢,朝里间走去。“魏王性情浮躁,李大人莫要见怪。”萧泽忙扶住李承欢,不满的瞪了一眼萧湛。将二人引进內间,便见睿亲王萧胤正坐在软塌上逗弄着怀中的松鼠,神情恬淡雍容,看见进来的萧泽萧湛俩兄弟只是轻轻颔首。“臣弟见过王兄。”萧泽萧湛一起齐朝萧胤行了一礼。“嗯。”萧胤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声,并不打算与他们交谈。倒是一边的李承欢有些诧异,他眼中的萧胤一直是温和有礼,谦谦君子的。还从未见过他如此冷淡,不,应该说冷漠的样子。是因为身份敏感吗?可是他的身份不是更敏感?他现在表面上可是太子家臣啊。“二哥闲情雅致,也来这万里楼吃酒?”萧湛见萧胤态度十分冷漠,心中暗自懊恼,早知就不过来添堵了,可是见萧泽不说话,他只好硬着头皮道。“六弟找本王何事?”萧胤抬起眼皮淡淡瞥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呃……倒是没什么事,只是恰巧得知二王兄在此,特来给王兄请安。”萧湛咬牙,这萧胤也太不近人情了,毕竟是亲兄弟,竟还不如一个外人亲近。“哦,若是无事,本王与李修撰还有事要谈。”萧胤又垂下了眼皮,直接下逐客令。有事要谈?你和太子的人能有什么事谈?萧泽袖中的手紧握成拳,极力压下心头的嫉恨与恼怒,恨恨看了一眼萧胤,才朝萧湛使了个眼色,拱手道,“臣弟告辞。”那兄弟俩走后,李承欢还没缓过劲儿来,只觉得方才的萧胤真是冷若冰霜,仿佛要将整间屋子都要冻成冰块了。这时,萧胤面上的冷意才渐渐消融,又恢复了恬淡的模样,笑道,“可是吓到李修撰了?”“啊!没,没有!”李承欢慌忙摆手,见温润如玉的萧胤又回来了,长长舒了口气。“我现在不太方便与众位兄弟有太多瓜葛。”萧胤温声解释道,“我与他们没有关系,对他们才是好的。”李承欢恍然,原来是为了这个?他不禁又重新打量起萧胤来,只觉得这位殿下真是捉摸不透,也更加的为他的处境感到悲哀心疼起来。太子大张旗鼓的笼络人才时,他却在将所有人拒之门外,除了他这个世人皆知的太子家臣。难道他与自己亲近是因为只有他,才不会让别人起疑吗?“殿下……”“我无妨的。”萧胤笑了笑,并不多说。没多久,菜便上齐了,李承欢又恢复了神采,一一向萧胤介绍这里的菜色口味,“这道珍珠排骨是选的东边最好的糯米蒸出来的,口感软糯又不失筋道,殿下尝尝……”“这道龙井虾仁,虾肉鲜嫩细滑,配上龙井茶香,入口清新回味无穷,殿下尝尝……”“还有这东坡肉,酥软而不碎,软糯却不腻,十分地道,殿下尝尝……”“啊,还有这清蒸鲈鱼,采用新鲜鲈鱼,配以细盐姜片葱段,置于沸水中蒸熟,原汁原味最是鲜美,殿下尝尝……”……“好。”萧胤随着李承欢将一道道菜肴的特色与做法娓娓道来,一一尝尽其间滋味,竟觉得吃饭也变的有趣起来。他偶尔抬眼看向滔滔不绝的李承欢,想着这个人还真是做一行爱一行,而且似乎每一行都做的十分出色。科考能得状元,丹青能得父皇青睐,骑射亦能猎白虎,逛青楼都能逛出京都第一风流才子的名头,听说吹拉弹唱无一不精,哦,据说棋艺也是京中数得上名号的国手,此时在这酒楼里,又能对每一道菜肴如数家珍。啧啧,当真是个奇人。“殿下看什么?”李承欢见萧胤盯着自己看,有些无措的坐直了身体,想着是不是自己话太多了,影响了殿下的食欲。“我在想,这世间还有李修撰不懂的东西吗?”萧胤笑道。李承欢眨眨眼,心里想,当然有,殿下的心在下就十分不懂。嘴上却道,“殿下谬赞了,这世上之事何止千万,承欢只是略知皮毛而已。”第17章 恶意李承欢这边还在吃着饭,可是李家二公子与睿亲王殿下一同游湖的事情已经传遍了京都各个角落,昨日才刚刚上门拜谒,让人浮想联翩,今日便携手同游,玩相见恨晚?若不是早就知道李承欢是太子的人,众人都要以为这俩人真是一见如故了。只是这一出又是做给谁看呢?京都表面依旧风平浪静岁月静好,可是暗地里的波涛终于开始汹涌。两位当事人却没有管外间的琐事,安心的在万里楼吃吃喝喝。末了,两人各自回府相约明日去春风楼听曲儿。李承欢十分想挽回自己在萧胤心里的印象,绝不想做一个整日眠花宿柳的浪荡公子或是花花太岁。所以他打算亲自带萧胤去看一看,不过没有选他最常去的扶摇阁,而是选了最为清净雅致的春风楼,生怕萧胤会被那些俗物污了眼。第二日照常先去宫中当值,太子竟然没有召唤他,他也乐得清闲,十分不耐烦去应付太子。寻了本古籍百无聊赖的看了起来。下值回府换了身常服,这才又去东城别院寻萧胤。二人同坐一辆马车去了廊水河畔,到了春风楼外,还未进门,楼中妈妈便喜笑颜开的迎上前来,挥着香香的帕子,将二人迎进了楼中。“小李公子今日点哪位大家?”晴妈妈年方三十,正是风韵犹存的年岁,她穿着素雅并不花哨,此时款款行在前头,哪里像个老鸨,倒像是哪家贵人府上的管事嬷嬷。她楼里的姑娘也如同她一般清雅,并不落俗。“这楼中就数紫鸢姑娘的七弦琴最是一绝,若玉的箜篌与彩云的霓裳舞也都十分不错,殿下想看哪位姑娘献艺?”李承欢点了几位楼中头牌,征询萧胤的意见。“那便听一段箜篌吧。”萧胤没有多做犹豫,随意点了一位。晴妈妈将二人引到一处小楼,小楼四面环水,唯有一道蜿蜒的木桥通向其间,最是幽静清雅,是李承欢此前最爱的所在。萧胤看了一眼周围的环境,眉头微挑,这可真是一处绝佳的围杀之地。他看了一眼正与晴妈妈往桥上走的李承欢,又在心里否定了这一想法。虽然没有根据,但是他却十分肯定,李承欢绝不会做对他不利的事情。这份直觉曾救过他无数次性命,他十分相信。于是他抬脚跟了上去。若玉一身白色纱衣,袅袅婷婷的从外间走来,曾经在李承欢心里宛如仙子般的姑娘,此时在萧胤跟前,便显得不过如此了,李承欢觉得自己的眼光真是越来越刁钻了,以后若是被萧胤厌弃了,他还怎么活呀?若玉姑娘的箜篌果然精妙,一曲《倒垂帘》弹罢,李承欢不禁鼓起掌来,赞道,“若玉姐姐不愧是京都第一箜篌大家,技艺实在精湛,在下佩服。”若玉垂首轻笑,“小李公子折煞奴家了,奴家也就这手箜篌技艺拿得出手,哪比得了小李公子妙手天成,精通十八般乐器。”李承欢便腼腆的笑了笑。萧胤有趣的打量他,问道,“李修撰也会弹箜篌?”李承欢点点头,有些腼腆又有些期待的说道,“殿下可想听?承欢愿为殿下献曲。”“请。”萧胤自然想听听,看看这个李修撰的本事。若玉十分识趣的让了箜篌给李承欢,自己坐到了一边角落里,开始欣赏小李公子的表演。其实李承欢在廊水上吹拉弹唱卖弄技艺也不是什么稀罕的事情,但是每次看他弹奏总觉得十分赏心悦目,她们乃是楼中靠这手技艺吃饭的人,终日苦练才成就了今日的技艺,可是这位小李公子仿佛是天纵奇才,无论什么样的乐器,只消听上几次,晓得了弹奏的规律后,便很快能掌握其精髓,实在让人钦佩又艳羡。李承欢扶住箜篌,微微垂首拨了几下琴弦,抬眸瞄了一眼萧胤,见他正安静的看着自己,心头一动,满腔欢喜,唇上便不自觉的漾起一丝笑纹。他明媚如春水的面庞半掩在阴影里,一半阳光,一半含情,仿佛要融在这初秋的晚霞里。少年的风流身段与精致华美的箜篌交相辉映,简简单单便是一副美景入画。若玉眨了眨眼,曲音未起,人却已然痴了。萧胤远远望着李承欢,只觉得这样的柔情下,依然能隐约看出他骨子里的洒脱不羁。指尖轻拨,弦音顿起,那箜篌独有的圆润通透韵味悠扬而出,曲乐浑厚而不失灵动,细品之下,仿若千丝万缕的春雨沥沥而下,又有若雷霆万钧的战鼓隆隆而过,如清泉幽咽,如玉珠落盘,如昙花一绽,如凤起长鸣。李承欢很快便沉醉其间,忘了自己身在何方,忘了前方逼人的目光,忘了萧胤,忘了自己。他沉浸在自己所营造的世界里,深陷其中,不能自拔。萧胤看着浑然忘我的李承欢,终于找到了那夜红衣官员的模样,眼里不禁露出了然的笑意。他果然还是他,不因外物而动摇,不因天地而倾倒。他正该是这样狂傲的人,这样的人,怎会被太子那样的人驱策。萧胤终于确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想。他仰头饮尽一杯酒,胸中压抑多日的一丝阴霾一扫而空。曲罢,李承欢压住琴弦,缓缓喘了一口气,这才抬头望向萧胤。却见萧胤笑着朝他举杯,赞道,“不愧是李修撰,当真如闻仙乐。”“殿下盛赞。”李承欢不好意思的抿嘴微笑,起身坐到萧胤身前,与他对饮。角落里的若玉已经十分识趣的退了出去,这俩人眉来眼去,眉目传情,哪还需要她在一旁碍眼。于是接下来的数日里,李承欢与萧胤一同走遍京都各处,他们去西城的闹市看杂耍,去城南的金光寺参佛,去万雁塔登高,甚至某一天李承欢还特地准备了两身士子儒衫,带着萧胤去国子监读书,领略了一番京都学府的庄严肃穆,以及偷偷瞧了瞧未来的国家栋梁们。临走时,萧胤道,“齐国未来的栋梁不是一直在我身边吗?”李承欢为此得意了许多天。某日当值,眼看着李承欢与萧胤整日形影不离的太子终于有些坐不住了,差人将李承欢召去了东宫。太子看着温驯小意立在一旁的李承欢,没发现什么不同,要说有,恐怕就是他那比往日更亮的眸子,比从前更有光彩的面容,似乎近些日子养的不错。也是啊,整日里与萧胤一起游山玩水逛青楼下馆子拜佛登高不亦乐乎,能不容光焕发么?“听说你近日与老二走的很近?”太子说道。“是。”李承欢老实回答,丝毫没有要隐瞒的意思。太子这才满意的点点头,又问,“老二这些天都做了些什么?”这做的事情可多了,好在李承欢十分清楚太子想知道的究竟是什么,他想了想,回道,“回殿下,睿亲王现居东城别院,整日闭门谢客,除了臣下,臣从未见过他与任何外臣与皇戚有过接触。”“哦?从未与其他外臣与皇戚接触?那岂不是说,他回京这么些日子,只与你接触了?”太子有些狐疑的盯着李承欢,觉得不可思议。但是他有自己的情报系统,自然知道李承欢说的乃是实话,便是李承欢与萧胤独处的时候,他也自有办法探查他们是否与旁人有过接触。“据臣下所知,确实如此。”李承欢十分肯定,毕竟当时在万里楼,亲兄弟萧胤都丝毫不买账,更何况是别人。而他也十分相信,萧泽萧湛两兄弟在萧胤那里碰了钉子的事儿瞒不过太子。“既然谢绝外客,又为何独独与你接触?”太子眉头皱了起来,觉得事情有些不太对劲,有些让他想不明白。萧景此人虽有些聪明才智,却不是什么大智大勇之人,若是做个普通亲王治理一疆一隅也足够,可是若是这天下储君,甚至这天下共主,便显得有些力不从心,他总有许多事情想不通,总有许多苦恼无法排解,所以他疯狂的渴望权力,妄图用绝对的强权去压制那些违背他的一切,无论是人还是计谋。他厌恶一切不可控的事情,例如萧胤的回归,父皇的态度,萧狄的忤逆,统统让他厌烦又憎恶。李承欢也苦恼的皱起眉头,有些茫然道,“臣不知。”太子见他这样,不知为何心头舒服了一些,心道孤都不知道的事情,你这小小翰林岂会知道?“老二知道你是孤的人,仍然将你待为上宾,你说他是在想什么呢?”太子似乎是在自言自语,但是眼睛却飘向了殿中一侧的屏风。李承欢知道屏风后有人,大概是太子的智囊。他耳力过人,知道从很早的时候开始,这屏风后面便一直都坐着这么一个神秘人,也知道太子十分依赖这个智囊,只是他一直无从得知,这个智囊的确切来历。李承欢沉默了片刻,突然小心翼翼的说道,“是不是想告诉殿下他并无旁的心思,只愿意做个闲散王爷呢?”太子闻言竟然觉得有些道理,是啊,他不见外臣,主动将自己孤立于一隅之地,却偏偏要待孤的家臣如上宾,是否是想表明他并无争夺之意,希望孤不要针对他?太子越想越觉得应该如此,可是随即他又想,如果孤不再针对他,真的放过他之后,他再趁孤放松警惕之时反咬一口呢?毕竟父皇如今如此偏宠与他!谁知道往后会发生什么?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人的想象力总是无穷的,而内心越是虚弱的人,便越容易被恶意驱使,一旦被恶意驱使,便很难再在走向深渊的道路上回头。太子目光一凝,目中杀意渐浓。李承欢见状将头垂的更低,心中暗想:这把火,可还够旺吗?李承欢见完太子回府后,照常换了身常服去东城别院找萧胤,今日已经约好了要去京都南城的金雀楼尝尝他们家的招牌点心,金丝抄手。第18章 秋雨中的约定出门时,京都的天空却不期然淅沥沥下起了雨来,李承欢站着李府门口,抬头望天,有些出神。下雨了啊?说来,京都也已经许久没有落雨了。于是他又回头去府中取了一柄油纸伞。他今日心中有着心事,便不想坐马车,一人撑了把油纸伞,行走在京都行人寥寥的雨中街道上。少年修长单薄的身影还未真正成熟,穿一身轻薄长衫,走在雨中,便显出一分稚嫩与脆弱。可是他的胸膛挺起,背脊笔直,握着油纸伞的修长手指十分稳定而有力,仿佛海水倒悬也不能将他冲垮,这时他又是坚定而强大的。四周的雨幕中,隐秘的角落里,几道目光偶尔落在他的身上,似乎被这道身影所吸引。这也不奇怪,李承欢相貌俊俏,身段风流,无论走到哪儿都是目光汇聚的中心,他十分习惯这样情不自禁的目光,并不觉得烦恼。只是想到先前与太子的对答,想到太子那时的神情,想到太子最后对他说的话,他紧握的手又不禁握的更紧了些。“你继续同老二周旋着,他既然愿意做给孤看,孤自然要领情的。”很平常无奇的话,可是这其中隐藏的杀机是这样的鲜明,李承欢几乎可以感受到那恍若实质的杀意,这是他所期盼的,这场僵局终究需要有人去打破,皇帝想必也在等着。可是每等一天,萧胤的压力就会更大一分,他始终是被动的,他虽然得了帝宠,可是皇帝一天没有将事情说明白,没将圣心清楚的写在那黄色的卷轴上,他便始终要老实的缩在角落里,证明自己的心迹。他若是贸然出手,便失了大义。可是这又是个可笑的事情,谁都知道睿亲王回京是来夺嫡的,所以即便他龟缩在府中,各处的明枪暗箭也不会稍稍松懈。可是陛下正看着呢!即便所有人心知肚明,萧胤也什么都不能做,他只能等待对方先出手,如此为了自保他才有出手的理由。原先城外的刺杀是一个理由,可是对方的手脚处理的实在是太干净了,萧胤没有实实在在的证据,就依然不能妄动。既然他不能动,那便只能让对手先动。李承欢虽然并不知道城外刺杀的事情,也不知道萧胤具体的想法。可是以他的聪慧与玲珑剔透的心思,自然能猜出萧胤此时的困局,以及能破解这场困局的方法。所以他十分干脆的挑弄了太子的杀意,只要太子率先沉不住气,对自己的兄弟下了杀手,那么即便是皇帝,也不能对萧胤的反击多说什么。况且李承欢相信,皇帝应当是不介意这场冲突发生的,毕竟他实在是老了,而太子对权力的索取也确实太过明目张胆了,即便是父子,作为帝王也是不能容忍有人觊觎自己手中的皇权的。他突然将萧胤召回京都,便可见一斑。那么太子恐怕此时已经在着手安排了,他要不要提醒一下萧胤呢?萧胤虽然武艺高强身手不凡,身边亲卫众多,可是有心算无心,太子将自己留在萧胤身边,便是打的削弱萧胤戒心的心思,为的就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油纸伞有些倾斜,雨水突然落到了肩上,微凉的触感让李承欢惊醒,立刻又将油纸伞撑好,将这恼人的雨水阻挡在外。“所以说,我才不想搅到这场浑水里来啊。”李承欢抬眼望着天际昏沉的天空,乌云沉沉压顶,仿佛要将人压垮。“罢了罢了,多想无益,反正我既看上了他,那么不管是谁想做什么,我总要为他挡下的。”李承欢甩了甩头,长出一口气,唇角微扬,面上又恢复了往日的张扬神采。他那双顾盼生辉的桃花眼在雨中四下逡巡一番,在几个角落稍稍顿了顿,便又回过脸来看向前方,大步朝城东别院行去。到了别院,柳将军今日仍旧不在,接待他的依然是那个长相凶悍性格却十分憨直的护卫方迹。方迹见李承欢几乎被雨打湿了半边身子,十分狼狈,却依旧如往常一般盈盈笑着,闹不明白这位大人哪有这许多高兴的事,只是他不是个细心的人,自然不知道去唤院中婢女为李承欢寻件干净衣裳给客人换换,只是道,“大人来了,殿下已在厅中候着了。”李承欢便收了油纸伞,熟门熟路的走进院中,绕过几道走廊,走到了后院的客厅前,果然看到萧胤已经披了一件墨色披风,正背着手站在檐下看雨,高挑而秀拔的身影静静伫立,与檐外的雨丝相映成景,他的侧脸精致而绝美,仿佛不是人间所有,而就是那双眼睛,不知迷惑了这世间多少的痴情种。李承欢蓦然驻足,站在远处静静看了许久,每一次见他都是一次沉沦,如今的自己早已深陷泥沼了吧?李承欢自嘲的想着。大概是那目光太过炽热,萧胤终于回眸看来,便看到一身狼狈,提着一柄湿淋淋的油纸伞站在走廊里的少年,他的目光那样灼热,那样炽烈,仿佛要将人灼伤一般,萧胤背在身后的手缓缓握成拳,他感到他体内冷若寒冰的血液似乎都被那道目光融化开来。两人就这样透过雨幕静静的望着彼此,或许看了许久,也或许就是那一刹那的目光交汇,他们不约而同的看着对方微微一笑,隔却了秋雨里的凉意,散尽了人间的颜色,唯有他们二人在彼此眼中留下了自己的身影。“李修撰来了。”终于,还是一道寻常的问候,将他们拉回了这京都的午后秋雨里。“是啊,殿下。”李承欢眯眼笑了起来,提着伞走去萧胤身边,分明湿淋淋的像个落汤鸡,却又那般洒脱恣意,仿佛他还是当年那个骑马游京都,桀骜张扬光彩熠熠的少年状元郎。“怎么衣裳都被打湿了?没有坐车来吗?”萧胤有些疑惑的打量他。李承欢不在意的笑了笑,说道,“难得今日秋雨宜人,我便想着在雨中走走也是有意思的,却不曾想这别院与李府实在离得有些远,走的久了,难免要被淋成落汤鸡,到让殿下见笑了。”萧胤一边听李承欢说话,一边已经让守在一旁的侍女去取干净的衣物。他领着李承欢往后堂行去,有些无奈的笑道,“李修撰已经是朝中大臣,却还有这般的心性,实在叫人羡慕。”到了后堂见侍女已将干净衣物取来,便又对李承欢温声道,“且先去换身干净衣裳,可别着凉了。”“谢殿下,请殿下稍后。”李承欢捧着衣裳随侍女进了一间客房,待侍女出门重又将门关上后,李承欢才轻呼了一口气,方才……方才他竟然一时没有忍住,那样唐突的,用那样冒犯的目光去看他,好在,他似乎并没有发觉什么,否则,自己该如何解释呢?李承欢啊李承欢!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他匆匆将身上湿透的衣裳解下丢在一旁,手刚触到那托盘中的白衣,就有些怔神,白衣?难道……是他的衣服?他轻轻摩挲了一下那衣裳的触感,质地上乘,虽算不得十分奢华,但也绝不是普通人能用得起的料子,这王府中穿白衣的男子,除了他,还能有谁呢?意识到这个事实的时候,李承欢的脸顿时烧了起来,穿……他的衣裳?虽然知道他必定不会让人拿他穿过的衣裳给他,可是光是想想这套衣裳原先是要穿在他的身上的,李承欢便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这一刻沸腾起来,身体似乎都起了一丝异样的感觉。不不不!李承欢你清醒一点!只是一套新衣裳而已!你不要这样无耻!李承欢凭借着强大的自制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没有去做什么不堪的事情。这才将那一身白衣轻轻抖开,果然是萧胤平时穿的款式,简单舒适飘逸,十分好看。他一件件穿好,仿佛是经历了一场郑重的仪式一般,突然觉得神清气爽,浑身都充满了一股难言的力量。李承欢在屋中寻了一面铜镜,将自己的头发稍作搭理,觉得不会辱没了这身衣裳后,才施施然推门出去。少年白衣,总是更容易显出清新脱俗的气质的,李承欢自也不例外,退去了些许周身的张扬与风流,却多了一分出尘之意。萧胤的身型与李承欢相似,只是略比他高了一些,于是白衣下摆有些长,遮住了里头的短靴,几乎曳地,便透出一分赢弱来。李承欢的手不自觉的提了提衣摆,便去寻萧胤。萧胤就在后堂,见李承欢换了干净衣裳出来,白衣翩翩少年如玉,怔了一瞬,很快又恢复如常,笑道,“李修撰方才淋了雨,现在可有觉得哪里不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