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不器》TXT全集下载_18
作者:青疾      更新:2023-06-22 02:52      字数:9758
  蒋书容的眼光,姜暖不懂。可那欢喜,他倒是想知道:"先生因何替他欢喜?"“那人踽踽独行良久,我们生生错过了相守。如今到算是找到了他的根,或许...”姜暖在双眼中看到了疯狂“或许他能放下现在肩上的责任,也不一定。”哦,姜暖心中漠然。是存了什么狗屁的龌龊心思吗?“你能带我去见见你的父母吗?”“家中父母都是普通农户,先生不嫌弃,还请到舍下吃杯茶。”我管你什么心思,能带我出去最好。果然,领着蒋书容刚刚进了院中,就与迎面而来的蒋夫人撞上。“姑母。”这倒是姜暖没有想到的,他们竟然还有这样的渊源。只是他们可以避开自己在房内谈话,姜暖自然不会乖乖什么都不懂,蒋书容的到来就是来让他可以摆脱这里的。看看这里的人,粗布麻衣祖鲁无礼。就是名字也是什么大壮,翠花,花红柳绿的。姜暖有时候都在想自己的名字是不是也是在艳阳天,万物庚寅。暖意莹莹时随意取的。恐怕他怎么也不会想到,暖字寄托着姜王所有的偏爱与对另一个骨肉的漠视。一别一暖,两个世界的人。他附耳在门边,仔细听他们的谈话。姜暖想,或许自己当真是生于显贵也不一定,就算不是显贵莫不是什么被追杀的特殊人物。无论怎样都好,只要不是这样庸庸碌碌的乡野村夫,他便满足了。谁料,他听到了什么?姜王,大火,太子别...偏爱,冷漠。太子姜别,那个百姓到现在都会去想念的人?他没死,而且,现在成了公子烈!真是荒唐,公子烈少年做质留在王京,为人戾气极重却生的一副好相貌。骑射无双又生性风流,素有红颜劫公子烈之称。这两个人是一个人?这个人是...他的兄长?这不是在做梦吗?这样的信息让姜暖有些发愣,他首先注意的竟不是自己的身世,而是元子烈。无人知,他曾听得说书先生讲述的公子烈。少年时他只觉得艳羡,他也想那样在虚无枯败中杀出一条自己的路。公子烈号燕州,是真正的燕州之主,有几个少年能做到。在他的心中,元子烈就是自己的榜样,是前进的信仰。他也曾在农作休息时用树枝一遍一遍写着容迟二字。容迟,容迟...像是引路的明灯,在前方让他更加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那片属于元子烈的世界,那片建功立业,饮血豪赌的天地。这是兄长...几乎那一刻,姜暖只想大喊嚎哭。那是他的兄长!“我有兄长...”姜王的脸色开始变得苍白,他多年来的所有隐瞒都成了空。他没有必要非要三年前那么绝情对待元子烈,毕竟得到偷偷照拂也不什么坏事,可他也曾偷偷见过姜暖写下容迟二字。在他向来不参与的女子中的家常闲话中听到公子烈而驻足。姜王知道,就算是姜别让姜暖知道也没事,可偏偏他知道的是姜别是元子烈,是容迟。回不得头了。姜暖跟着蒋书容混入猎场,他几乎第一眼就看到元子烈。是的,就是他。是传言的那个样子,极尽痴迷,姜暖看着他笑容肆意。斟酒同时向这一个锦兰华服的男子侧头,那是放松的。这人是谁?不仅是自己,姜暖侧眼见到蒋书容眼中的遗憾。他说:"我会走,这里你自己去吧。"“哥不需要表哥吗?表哥为什么要走?”“我答应过他。不再出现在他面前。”哦,真好。看他的样子就是与哥颇有瓜葛,不再出现再好不过了。拉弓,放矢,一气呵成。一身烈红戎装在心间烧起,这是兄长啊!随后,陈王竟然赐婚给元子烈。姜暖是不情愿的,自己都曾和哥多相处,其他女人怎么能和哥在一起。她配不上哥!虽是不情愿,可姜别却没错过有几人的目光的不同。方才那锦兰衣衫的人最甚,似乎拿着杯子的手都在颤抖。这倒是有趣了,还有一个见到自己后反复打量自己和哥的人,直觉告诉姜暖这个人肯定是想对哥做什么。果不其然,很快他就来找了他,说自己叫元离是哥的部下。姜暖怎么可能相信,只是想可以将这个人送给哥当做见面礼。那晚,元离嘴唇红肿的来见自己。姜暖不禁讥讽,可谁想到元离反过来讥笑着:"这就是你哥做的。"怎么可能,哥怎么可能去吻他,一定是他自己心思不正故意这样说的。哥不会放过他的!殿上对质那日,元子烈的笑充满安慰。果然,姜暖开始兴奋,哥真的是早有计划。他看着元离节节败退,看着元子烈逼得元离退无可退。可他怎么也没想到,元离会发疯一样的刺杀陈怀。而哥呢?哥那么慌乱,甚至一眼都没看他。陈怀…姜暖开始注意这个男人,元子烈抱起陈怀的那一刻,姜暖甚至在想,陈怀就这么去死就好了。可没有,陈怀没有死。甚至所有人都默认了哥与陈怀成婚是事实,姜暖告诉自己,这是哥的计划。哥只是想利用陈怀的公子身份,顺利名正言顺的夺下权利。只是这样而已。直到那一天,他听到哥的房间传出来的欢爱之声。他怒不可遏,面目狰狞的推开门,被子罩住了头。那一刻他就知道是真的,哥与陈怀真的是那种关系!他们怎么可以,男人和男人怎么能!陈怀怎么配得上哥!在脑中迅速闪过这一路,姜暖又凑近了几分元子烈:“哥,你不要赶我走。你我兄弟,一起携手不好吗?阿暖只是需要成长,我能做到的。”真是,越来越乱了。元子烈心情复杂,他开始理解姜暖。他们一个被迫承担荣耀存世,一个被迫平凡。不知血雨腥风怎知平淡是真,同样不知死水无波又怎明披荆斩棘的英勇。说到底,都是生出了贪念,贪念着根本没有的东西。说到底只是被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反着施了所欲之事。元子烈忽地话中有话:“姜暖,你可要想好了。这一下决定就没有回头路了。他年就是我放了你,你恐怕自己都回不去了。”毕竟沾染过墨迹的白纸怎么也不会再成为一张白纸了。而姜暖直视扯着元子烈的衣袖:“弟弟只跟着兄长!”夜色深沉,南哲拿着密信携腰牌进了燕国王宫。烛火明灭不定,摇曳间那坐在案前的人以手抵额。衣衫单薄,皮肤苍白。只在看来时双眼布满血丝,直让人心惊肉颤。“太子,舟骊有消息。燕夫人得子。”南哲双手呈上信纸,目光不敢有半分偏移。三月那时长公主孕子,可谁料舟骊狼主,前两个月病逝。遗腹子未出,赫萨尔顿又大权在握。显然,草原当以赫萨尔顿马首是瞻。前两天又得了消息,说是公子烈带兵出征,直与卫国较量,两国大战一触即发,而卫国王宫之中早几年他们就得知消息。那位卫王独宠的女子,李源惜可是在卫国做了不少事情。卫公子章与卫公子冉用尽手段,确实也没有讨到甜头。反倒这李源惜,后宫干政,手握重权。其实他们也清楚,自然是身后有人撑腰,此前或许不知是谁。但这陈卫开战,还能瞧不出来嘛?啊!又是那位公子啊。“这倒是好消息。”燕汝安嗓音寡淡,放下手,看了看南哲。南哲只觉得这目光阴冷,头就更低了些。燕汝安含笑:“你在怕孤吗?他想要卫国,我可以不动让他收入囊中。但这整个天下,是不能的。我便是再宠他,也不能纵容这件事。卫国中蛀虫太多,那卫王早就无心政事被人夺了权,也算理所应当。再者说,那人又是姜别,带着百姓所期盼的救世气韵。”南哲颔首,的确现下哪一个高位之人不知晓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元离得了污蔑宗亲的由头,而但凡有些心气的都晓得,元离就是元子烈。那这位公子烈,就真真是姜别了。如今姜别跟随陈王,陈王又在其中护着。道理他们是不知为何,可这姜别认下了陈王这个义父,就相当于认贼作父,全然忘了曾经的苦楚。南哲动了动身子,显然是腿有些跪的乏了。燕汝安凝了一眼:“起吧,找个地儿坐下。”南哲展袖作揖,又看了看燕汝安的神色,寻了一处安分坐下:“那太子的打算是...”“舟骊是草原部族,太平久了,还真不习惯。那等剽悍之辈,焉有安分守己之作态。”书案上的油灯有些暗淡,燕汝安拿起小剪剪了一节灯芯。“桃花源始终是一种奢望,谁能守得住。自然,赫萨尔顿也守不住。可得让我姐姐好好谋划了。为母则刚,若不打算,一辈子都只是他人的刀俎鱼肉。”“那...太子真的要放下卫国?”南哲一向知晓燕汝安的野心。这天下有数万人志在整个江山版图,可实际上只有两人能真正谋划付出行动。南哲觉得自己有幸,都见过。一是燕汝安,一是元子烈。这两人怀着同样的目的,燕汝安虽是有些疯癫偏执,可论起礼法固本山河怕是没几个人能做到。后者公子烈,集齐往日之希望,得其万民之庇佑,当属第一人。故此这两人,许是命定敌手。眼下,燕汝安蛰伏多年,元子烈又韬光养晦岁月久。说这两人无碰撞,当是痴人说笑。“咱们燕国领土最为辽阔,占据东北及中部大半。说起来,陈卫两国便是一起也不过是将将相比。他性子傲,准备了这么多年,不可能失手。给了他也好。”说这话时,南哲瞧见燕汝安眼中带着了两分纵容。自己思索下来,也是这个道理。卫国早已被公子烈盯上,从里到外都有算计,此时他们横插一脚只能是损兵折将还白白浪费了草原这处的机遇。只是...“公子烈这场仗怕是要打上个一年半载,成了之后,那齐国...这些年那寒门学士阮思无将寒门推崇极高,齐国如今亦是不齐。那公子烈岂不是...”渔翁得利?南哲未将话说的明,燕汝安嗤笑一声。“氏族宗亲千百年基业,寒门搅这一趟浑水要么元气大伤,要么就此覆灭。姜别聪明,定是信不过这阮思无的。三年前,他们不过是见过一面,怎会将心思放在他的心上。突兀出现,又嚣张至极的门客。就算是孤,也不敢去用。孤瞧着,姜别会动越国的心思。”“越国,包在齐国之中,俨然是依附齐国的,怎么动?”南哲不解,这齐越唇齿相依,谁能做什么?夜色深深,原是昏昏欲睡的时间,燕汝安眼下乌青淡淡,瞧得出是睡眠欠缺。里衣松垮,胸膛宽厚苍白,微微动了动披在身上的外衫。“谋战怎会是轻易的事情,还是先准备咱们自己的事儿吧。”“说起来,听着陈王多年寻丹问药早就败空了身子。而今太子城亦是病重,陈国不就是公子怀的吗?这么想想,难不成是公子烈特意为其筹谋?他们二人的亲事,不是荒唐言?”南哲说得兴起,却被油灯之中燕汝安阴冷的目光刺得手脚冰凉。“姜别与任何人都无关!”“是。”南哲颔首,衣袖中的手掌握紧。他打趣谁不好,偏偏去打趣公子烈。太子汝安这阎王,分明是藏着公子烈的。等了许久,才听的男人一声轻笑:“向齐国求亲吧。”“嗯?”求亲?给谁求亲?“自然是为孤的侄子,待姜别得胜,孤便把这份厚礼赠给他。庆贺他大捷,得胜而归。”燕汝安笑容浅淡,手指点着檀木书案,一下一下,让南哲的心脏也跟着跳动。他觉得燕汝安开始又变得疯癫了。三年前他见过这样的疯癫模样,可这三年燕汝安有很大的收敛,这怎么…胸腔中,一种狂热再次被燃起。既然元子烈不动,那他就不动。他若是动了,自己也应该出手了。燕汝安想过按捺住自己的心意,毕竟前世的事情给他太大的警示。他得到的,只是那人的尸骨。可足足三年,三年之间这样的情感一点一点肆意蔓延。人说感情是藏不住的,久了,就是病。他的手指在桌案继续打着节奏,鼻息间闻得清房内燃的檀香。南哲越是在这里沉默就越是觉得煎熬,终于忍不得开口:“那方才太子所说,这天下公子烈得不到是为何啊?”节奏慢慢停下来,太子汝安长叹一声:"因为,一将功成万骨枯,帝王位哪一个不是伏尸百万。卫国是因为其中有着蛀虫,卫国子民早已对卫国王室失去了信心。此时战乱相当于救赎,自然可以。可齐越,都还安稳。安稳之下,则为入侵。所以,姜别才会将阮思无挪去齐国。一是怀疑他居心不良,二是想着万一他能搅开这局势呢?"说着燕汝安好似是想到什么:"卫公子冉也是有着脾性的,兴许这次姜别发兵还是需要些时间和心思。"“可...虽说是认了义子,公子烈的身份也名不正言不顺。难不成,公子烈也要效仿陈王谋朝篡位?”“谋朝篡位?”燕汝安起身,披着的外衫落地。羸弱的身体,却带着异常让人惊惧的气质。见燕汝安起身,南哲也不敢继续坐着,也起身。夜色中带着某种危险,燕汝安揉了揉手腕:"这高位处的人啊,欺骗人,也被欺骗。南哲,你怎知你与之欢好的女子是不是只被你宠幸。你又怎知,护在手心中的宝贝骨血是不是旁人处心积虑的偷梁换柱。为何帝王都称自己为寡人?"南哲沉默不语,这是第一次燕汝安如此与他对话。“臣不知。”夜深温度凉,燕汝安却是很开怀,面露癫狂的笑意:“这是因为,权利的最高处,没有人能一起啊。一切的情爱,偏宠,都是罪过。没有人是例外。”没有例外,所以他也清楚日子久了人心都是会变得。此话一出,南哲觉得有些苍凉。而还未等他有什么反应,就听燕汝安又喃喃自语:"知白守黑,卑以自牧。兵强则灭,木强则折。光而不耀,静水流深。"与旁人不同,燕汝安是一个清醒的疯子,他太了解这世间事。对于姜别,纵然欢喜也能忍受相思苦三年来不去打扰。只是,眼下做不到了。本该早死的人活了下来,本该心无半点光之人成了曦光。山有扶苏隰有荷华,只要在这里就不可能做到。姜别,你会怎么选呢?和我在一处,还是放下肩膀上的责任与他在一处?缓下心中躁动,燕汝安转身用发带将发丝束上:"用兵之道,敌强则用智,敌弱则用势。是故以大吞小,犹狼之食豚也;以治易乱,犹日之消雪也。你说,他会怎么做?"南哲看着怔愣,昏暗的灯火中,燕汝安就像是一只鬼。好像叫着你的名字,怀着不好的算计,却让你吓得连一步都不敢动。南哲随着燕汝安这么多年,却一直都未曾真正把这人看透。说他是恶鬼吧,偏偏对待姜别他其实是温柔的,但你要说他执着姜别,却又不对。他的欢喜有着底线,这种底线是建立在姜别的选择上。但你又说他冷静尊重,又不对。仿佛能将人拆骨剥皮的留在身边。他是个疯子!一个真正的疯子。见南哲吓得不敢说话,燕汝安冷笑,目中嘲讽浓浓。怂货,他有什么可怕的。真正可怕的,是深不见底的权势,是这锦绣江山中的污秽。“行了,你也别在这儿耗着了。早些回去睡吧,好好养精蓄锐,舟骊还得你找人去走一趟。顺便把求亲的事情早些传到齐国。待到一年半载之后,他们也不至于慌乱。”“是。”南哲躬身退下。直到出了殿门方才长舒一口气,放松脊背。公子烈怎么摊上这样的仰慕者,这还不如自己呢?南哲快步走远,边走边想,自己也只是瞧着公子烈生的好看行过叩拜礼。唉,这都什么事儿啊,当年自己还是个游学的学子。现在呢?什么济世为民,都是些恼人心烦的腌臜手段。但没办法,谁是干净的?看起来越是干净的人,手下亡魂亦是不少。做一个平民百姓也挺好的,起码看到的都是保家卫国,建功立业,而不是这啊...第51章 孤灯“现如今得到消息, 卫公子冉亲自率兵来应战公子,此人诡诈非常。依老夫来看,还是要做万全之策。”秦无战深思许久, 才看向元子烈。这两月连连大捷,攻下三城。正在乘胜追击, 趁热打铁之时,卫国两位公子一致对外。善兵的卫公子冉率兵御敌, 另有卫公子章守在卫王宫主持大局。得到消息之时, 秦无战与元子烈心中就有打算,这恐怕就是困兽之斗了。泥人还有三分脾气, 卫公子起势反扑,自己不能折在这里。万全之计是必须要想的。元子烈颔首的同时,秦无战又蹙起眉头:“前两天舟骊那边消息,太子汝安拥立燕长公主幼子为王。赫萨尔顿狼主地位不保,瞧这模样, 他是一开始就没想过阻止公子。并且志在草原。”秦无战看得出来,元子烈自然也是知晓的了。冬至与立秋亦是守在一旁。他们在此谋事刻意避开姜暖。元子烈原谅归原谅, 可对于姜暖他始终无法亲近下来, 尤其他还不是自己的血缘兄弟。“这场战乱已经数月,实在没有再拖的道理。速战速决吧。”秦无战眯眼看了看冬至, 冬至垂下眉眼。元子烈自然也注意到:"明夜进城,先去探探公子冉的虚实。而后还要麻烦秦老与冬至与公子冉周旋,我要声东击西直取卫宫。"“公子一人前去,可有把握?”秦无战有些忧心, 虽说早就有所准备,其中又有好多官员可以反水,可没有十足的把握怎么着都是冒险。元子烈声色深沉:"夜长梦多,燕汝安怕是在等着我。此事解决也该是与他交锋之时了。"“北汝安,中姜别,你们是该有一战。但是,公子,容老夫直言。”“秦老直说便可,我们之间不需要遮遮掩掩。”秦无战将衣袖拢了拢:"那公子就请饶恕小老儿的忤逆之罪了。陈王放权给公子,而公子也有信心夺下卫国,那公子便不是普通氏族公子。所以说,公子,陈怀与你在一处,是在让你走向囚笼。"又是这种话,元子烈开始反感,从一开始他就已经做好了应对所有的反对。可就连自己的谋士都来这么劝告自己。冬至与立秋发现气氛不对,相互对视一眼就悄悄退出去。“秦老,我觉得这是我的私事。”“这不是你的私事。”秦无战的脸色开始慎重,这种慎重是对于自己以往所有期盼的恐慌。秦无战开始忧心,他怕这位主公会毁了自己。“公子,您走到这个位子就应该明白,你没有私事。你的夫人,要足够的雍容,要足够的端庄。要让天下人信服,因为你不是位极人臣,而是身为君主。不仅是史书诟病,拥戴的百姓也是不会同意的。”“我为他们营造足够安逸的环境,让他们缅嗣延绵,安居乐业还不够吗?”其实道理元子烈都懂,可这么多年,这么多人,只有陈怀真正走近他的心中,走近他的生后,他不想放弃。秦无战亦是不信元子烈不懂,正统教养出来的君子如何不懂。这就是为什么正统出身的总是会有人拥戴与跟随。他们心中有着责任,一种保家卫国,可以为了所管理的国家付出一切,所珍视的权利舍弃一切的决心与牺牲。百姓容不得你自私,而你的自私在你手握重权的那一刻就已经实现了。元子烈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刻意避开:"探得情况,你与冬至一定要协助姜暖,拿下卫冉。"“这是自然,只是,公子你真的决定要这么做吗?”秦无战是个老人,数十年的风霜都看在他的眼中,他自然能稳定下心神接受自家主公是一个断袖的事实,可天下百姓呢?如今姜别只是一个概念,他日就是一个活生生真正存在在概念中的实体。没有人可以拒绝他的救赎,可也没有人能够接受,接受救赎的不够完美。他们会用尽手段来让这个不完美,变成完美。元子烈沉默了片刻,他沉默不是因为自己要放弃陈怀,也不是与他在一处这件事只是自己的一时起意。而是在思考,自己是否能继续扛着这责任,自己是否还能是那个敢为天下先的太子别。秦无战突然起身作揖,展袖的同时,带着某种许久未曾表现的深沉。“秦无战择主,主主有庄生梦蝶之困境。到今日,小老儿才知道是什么。”“是什么?”秦无战苍老的面上露出笑意:"主被困在心魔中,看似无所畏惧,可始终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换句话说,主公一直都在逼着自己向前。主公,你想过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吗?小老儿年岁大了,这辈子也不算碌碌无为。只是,多年陪伴在公子身侧。公子是老夫的儿子,主公,挚友。故此,秦无战真情实意的尊重公子的选择。"一月,雪至。趁夜行,少年皓白衣衫,身披灰白大氅。过往之人皆是不住回首一再瞧望那年轻男子的容貌,若为女子非宜室宜家乃祸国妖姬。行至酒肆阁楼处,行人稀少。高挂的一盏孤灯将雪花照亮,少年仰头片片冰凉。许是不尽兴,他张开唇舌,饮着风雪。正闭眼时,忽听得楼上响动。飞身出手,一小坛清酿稳稳拖在手中。“好俊俏的身手。”楼上音色揶揄却不乏赞叹,少年同样回以一笑:"倒是巧得很。""怎是巧,分明是公子特意安排。原不想公子惦念在下如此。家中自有儿郎夫侍,却还是寻草色至此。当真冉的荣幸。"元子烈挑眉,这卫公子冉倒是有趣。近些年难得遇到,此刻少年仿佛回到曾经打马风流之时。隔着六七米的距离伸出手:“容迟倾慕公子,可愿与容迟结共枕之谊?”卫冉凝着眸子,嗤笑一声,看似嫌弃将身子探出围栏外。雪花落在黑发上,音色嘲弄:”做梦。”少年不怒,面上连半分愠色都未有:“冉如此热情,竟是省了共枕直接同做梦了吗?”卫冉愣了愣,竟是突然变得一脸严肃:“冤家。真是幸得我与你敌对。”元子烈疑惑,什么意思?不过脸上倒是半分未曾动摇。卫冉突然向着他高喊:"姜别,咱们来比骑射,你若赢了我将这颗人头予你,可好?"元子烈的骑射,是出了名的百步穿杨,箭无虚发。卫冉是在自寻死路吗?“你想要什么?”卫冉弯起眉眼,并不再言语。将身子回缩回房间中。看着窗边无人影,元子烈大氅卷起雪沫子迈步进入酒肆。酒肆中无人,卫冉等在帘角处。“进吧。”元子烈随着卫冉进去,就看到有一道外门。卫冉推开,进入内院。院中萧条并无什么美景,只是幽幽萦在鼻息间的檀香似有似无。“你瞧瞧,你该是喜欢的吧。听说你修道问佛多年,我特意给你备的。”“那倒是多谢了。”元子烈的神色开始变得冷淡,他的一身戾气又是怎么来的?修道问佛算得上是他的屈辱。卫冉装作没感觉到,拍了拍自己身上的雪花;"姜别,有时候我非常想问你,你是怎么活下来的?"少年的目光带着嫌弃,想活着有错吗?什么怎么活下来的。“你说你活的多没意思。又不是你的国家,又不是你想成为君主,而且无边无际的厮杀除了死亡还是死亡。我若是你,就不会活下去。”“那你就不要活着,”元子烈嗓音寡淡。卫冉摇了摇头:“我倒真的觉得活够了,只是姜别我与你不同。我在保家卫国。”说着蹲下身子,拾起一块石子向着某处一扔,一声闷响,显然有人在。他们谁也没动。"姜别,你猜会是谁的人?你的还是我的"见卫冉神色,元子烈自然知道该是跟着自己的。他摇头:“不知。”“连这句真话都不肯说。”陈怀近来慌得很,元子烈出兵几月,连连大捷。可燕汝安那里始终没有动作。他开始忆起当年从闻人澹口中得知的挖坟去骨之事,静水流深。越是安静。越是憋着什么坏。加之陈城与陈王接连病重,他不知还有什么。他本就没有在这浪涛中掌舵的能力,苟全其中是为了容迟。可是之后呢?他们能守住什么?“萧清染,有件事。经年久,谁也未曾提起,可如今我想问问你。”萧清染看着陈怀的表情,似乎也猜测到什么,所以他颔首:"你说吧。"听到此话,陈怀长叹一口气:“你为什么从不肯辅容迟我不信加一起两世的你不知道容迟对你的恩情。那原因呢?你装作一无所知的原因呢?”无论是萧清染,元离,闻人澹都是活了一世的人。其中缘由他们是在清楚不过的,可他们的选择根本就没有因为重生而改变,反倒变得更加朦胧。萧清染果真露出历经岁月的沉稳与算计:"我们都在做对自己最有利的事情。无论是谁,根本就没想过回头。"作者有话要说:截止周五预收做多为下一本,此文将要完结。第52章 卿卿萧清染的表情依旧是这个年纪的陈怀无法理解的。萧清染手指指腹在茶杯边缘处打着转:"姜别是信仰, 可信仰要求是完美,没有人是完美的。我不想把所有筹码放在无法把握的人身上。"“你也认为我是他的污点吗?”“自然,试问天下谁不是呢?”他的笑意别有深意, 陈怀垂首。风雪渐起势大,卫冉指了指元子烈又指了指自己:“没什么兴趣再继续下去了。姜别, 你取了我这颗人头吧。"元子烈神色震惊:"你知自己在说什么吗?"“自然。”卫冉依旧表现得漫不经心“两国交战苦得是百姓,我不忍见黎民受苦。但作为公子也不能接受自己弃城缴械。唯有项上人头, 可成全我这一腔忠义。”元子烈沉默, 再眼前的簌簌风雪似乎是将自己与卫冉隔开。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这天下总归这么个轮回。只是, 每一次更替都是无尽的黍离之悲。姜暖守在帐外,见兄长归来时,一身灰白大氅在风雪中无尽苍凉。他手中托抱着一个木匣子,颜色沉红。见到自己却是半句话不提,只是自顾自进入营帐。“哥。”那人不答。姜暖也不缠着, 冰凉的雪花飘落在脸颊。许多事,说简单也简单说困难也困难。兄长筹谋多年, 可真正得胜之时或许远远用不上以往的那些手段。就像是这世上, 总归是单纯的怕遇到城府深的。百般算计的,逃不过烂漫纯真的。姜暖将目光投向这无尽的风雪中, 一片一片的雪花,一颗一颗击落胸腔中的叫嚣。似是有所感,又似想到多年的时过境迁,物是人非。不由得合着调子, 在营帐外轻声哼起。讲不清是吟游诗人的悲悯,还是屠龙勇士的赞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