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年在昂莱巴奈特 完结+番外》TXT全集下载_3
作者:冷灯看剑      更新:2023-06-22 03:54      字数:9823
  我有些困惑、期待地看着他,又隐隐有了种不太好的预感,而以利亚马上就用行动为我亲自演示了,所谓高级向导的「重叠」是什么意思。猫耳青年什么的……可比外面那些假模假式的奇装异服色情片刺激太多,更何况那双猫耳和那条猫尾还真的都会动!“可惜这部分仍然是精神体,你要摸摸我看吗?你想要它也进去吗?”这是可恶的以利亚的原话。这个该死的色情狂!但,我不得不承认,我真的很喜欢。15.以利亚去向导中心义务服务的时间很好算,因为以利亚总会提前一天开始停烟。“还不是为了照顾那群哨兵的狗鼻子。”以利亚抱怨道。我不禁开始同情起那些独立哨兵来,本来就因为找不到绑定向导、屡次五感失衡陷入狂躁,还会被去服务的自由向导们嫌弃(虽然自称“职业素养很好”的以利亚说他绝对不会把这种情绪表现出来)。但当以利亚继续告诉我,他不仅要短时戒烟,还要暂时禁欲,我瞬间就与他同仇敌忾了起来。卢比往我的怀里喵喵地蹭,看来以利亚只能暂时用这种办法来缓解同我亲近的欲望了,我心中的天平彻底崩塌,开始更加心疼起以利亚来。——天呐,以利亚说的没错,哨兵管他们去死就好了!谁让他们要我的男朋友去定时当人肉疏导仪(幸而以利亚坚定地只卖艺不卖身),难道向导素药剂不够用吗,「塔」的药品研发不能效率更高一点吗!——真是可怕,恋爱中的人果然都是不理智的。我在心中一边骂一边唾弃自己:没事,以利亚只是出去工作而已,难道之后你们能一辈子都不工作,整天黏在一起吗!……那听起来似乎也不错,不知道我和以利亚的存款加起来有多少?以利亚走过来揉了一把我的头发,打断了我脑中翻涌着的胡思乱想,“别多想了,我晚上就回来——晚饭想吃什么?”我回过神来,“哦”了一声,给他报了几个菜名。以利亚俯身在我嘴上轻轻吻了一下,转身出门了。卢比也从我的怀里消失了,我呆呆地坐在沙发上,瞬间感觉家里冷清而空荡——分明我之前一个人住的时候,还时不时嫌弃这里狭小拥挤。我冲进画室,画架和颜料一如往昔地躺在那里,但竟给我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我百无聊赖地打开电脑,开始查阅邮件,发现之前收到的面试通知都已经不同程度地过期了……我怔怔地坐了一会儿,心想,算了,反正现在以利亚可以养我——我赌气地想。我看着身边挂着的那幅「明年在昂莱巴奈特」,耳边仿佛又重新听到了以利亚对我说的那些话……四周静谧,画中的风景在我脑中又变得生动鲜活——我看到了昂莱巴奈特孤寂的灰石和白雪,玫瑰色的铜镜般的温柔黎明,与那个徘徊在不冻港和黑山上空的绝望灵魂;我想起山野之中的小径、群峰之上的星空,北地的冰寒彻骨与南方的和煦温暖。墙壁和角落里的画作静默无言,但仿佛都在同时地无声地召唤着我。我鬼使神差地点开了收藏夹,找到了那个数年不曾浏览的网站,页面上弹出一条通知——《qm艺术研究院最新报考指南》。第11章 16.事情发生在一个并不特殊的午后。这日,以利亚照例出门去义务工作,而我自从下定决心要重新考回研究院后,就一直呆在家里练手——天知道我荒废了那么久后,还能不能同我毕业时画得一样好?虽然我仍有着考前焦虑,但我发现当我和以利亚在一起后,这可恶的老毛病就缓和了许多。而我和以利亚还计划着,等他这周的工作结束后,我们就抽空去乡间旅行,主要是为了我的画作采风(毕竟关在房里可画不出什么风景油画的佳作),顺便还能放松怡情。就在这时,房门被突兀地敲响了。我有些疑惑,不记得自己有预订什么上门的服务,而今日分明也不是社区生活调查的日子。“请稍等。”我高声道,放下画笔,在围裙上草草擦了擦沾满颜料的手,向玄关走去,房间里萦绕着画室里飘出来的刺鼻的油画颜料气味,我在心里默想着一定要在以利亚回来之前彻底通风。我打开房门,门口出现了两个陌生的青年男人,站在前方的那位看见我之后皱了皱眉头,然后十分明显地后退了半步。“抱歉,他最近刚从感官失控中康复,有些受不了过分刺激的味道。”后方那位青年上前一步顶替了他的位置,彬彬有礼地歉意道。我这才看清他们身上的制服,以及别在胸口的属于「塔」的徽章——他们是在役的哨兵和向导。“您好。”我感到有些尴尬,毕竟我没有想到会来什么重要的人物,就穿着这么一身就到门口迎接,“该说抱歉的是我才对……请问,你们是来找以利亚的吗?但他正好……”“不,我们不找以利亚·安塔伊。”从初见就对我没有好脸色的那位哨兵,此时竟态度十分冷硬地打断了我的话。“我们是来找您的——您是艾尔瑞·嘉斯?”脾气较为温和的向导补充并确认道。“……是,我就是艾尔瑞·嘉斯。”我脑中瞬间一片空白,不太明白自己这一位微不足道的共感者,怎么就能惹得属于哨向们的「塔」亲自上门拜访?但我还是很快就镇定了下来,冷静地问道,“请问,你们有什么事吗?”“是,”那位向导看了我一眼,似乎在初步确认我的精神状态,然后用一种通知般的冷淡的语气道,“我们怀疑,以利亚·安塔伊在对您暗中施行精神控制,以此来抗拒自己即将到来的强制匹配义务——请您随我们回「塔」,我们将对您的精神状况进行更详细的分析调查。”他的声音仿佛从天而落的陨石,一瞬间将我砸得天旋地转,彻骨的寒冷刹那间便侵蚀我的四肢百骸,我的声音开始颤抖,不由自主地激动地道,“精神控制?这不可能!……我很确信,我对他的感情完全发自内心!”“虽然现在看上去,您确实十分正常,”而那位向导的语气却十分保留,“但我必须要告诉您,以利亚·安塔伊是个很强大的向导,他想对共感者的脑袋做手脚是轻而易举的,所以,最终结果一定要让「塔」里的人仔细看过,才能真的做出判定。”“如果我不配合你们呢?”我稍稍冷静了下来,尝试拒绝道。“那么,我们没有权力带走您。”向导看了我一眼,说道,“但相应的,以利亚·安塔伊必须独自接受「塔」的向导裁判法庭的审讯,而那时您也不得不作为裁定环节中重要的证人,而被传唤到场——相信我,嘉斯先生,那对于您二人来说,这肯定不会是什么愉快的经历。”现在我所遭遇到的已经很不愉快了!我在心底咒骂道。“你们能保证我的安全吗——无论是身体上还是精神上的?”我问道。“这完全没有问题,您是受到法律保护的,毕竟您只是位无辜的可能性受害者。”向导依旧语气柔和而有耐心地向我解释,给人一种想要不由自主去信任他的安稳感——我已经能够大致想像他作为向导工作时的样子了——然后,便听到他仿佛无意、又仿佛意味深长地道,“我们也绝不会让舍连·约书亚的悲剧重演。”——舍连·约书亚!他们凭什么在此时此刻、因为这种事情而我的面前提起这个名字!那首绝笔诗的文字瞬间在我脑中疯狂闪过,漩涡般地搅动吞噬我的神智,但最终,一种巨大而无力的疲惫感淹没了我——因为我没有退路。“好,我答应同你们一起去。”我近乎绝望地妥协了。我低头看了眼自己脏乱成一团的衣服,衣袖上的颜料此时也仿佛变成了恶毒魔鬼,在无声地耻笑我的狼狈。此时我不再感到尴尬,只感到一种被冒犯后莫大的耻辱,和巨大而虚无的荒诞。他们怎么能、他们怎么敢啊……以利亚……“以利亚呢,我同你们去「塔」之后,还能再见到他吗?”我声音微微颤抖地问道。“已经有人去‘请’他了。”久不作声的哨兵开口了,他的神色稍霁,嘴上却依旧很不客气,“在必要的时候,你会见到他的——还有什么问题?”“……好,我也只有最后一个了,”我冷冷地抬眼回视他,“‘强制匹配义务’是什么?”“他没告诉过你吗?”那个哨兵讽刺地翘了翘嘴角,“三十岁之前的哨兵或向导,只用履行‘积极匹配义务’,三十岁之后则会变成‘强制匹配’,换而言之,一个哨兵或向导只要三十岁后,仍没有被法律承认的固定伴侣,就会被「塔」强制分配对象绑定。”“只有一种例外仍在法律的保护范围内,”向导看着我的双眼,补充道,“那就是哨兵和向导【自愿】同一位共感者或普通人结合,然后注册成为正式的自由身份,但那位共感者或普通人也必须是【自愿】的——并且,虽然我们仍设有向导服务中心可以为他们提供相应的帮助,但选择获得‘自由’的人,也必须独自承担之后所有的风险。”——选择“自由”的人们,也必须承担所有可能的后果……吗?我脑中不由浮现出以利亚提起过去时那冷漠而忧抑的神情——原来「塔」就是这样的一个地方,将自由的人变得不快乐,使得那双灰色的漂亮眼睛,日复一日地盛满哀愁和孤独吗?我突然就冷静了下来,所有的不甘、耻辱与愤怒,霎那间被压下,转而自心底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镇定——仿佛一团熊熊烈火突然不再喷薄怒吼,而是躲藏进层层岩壳之下开始冷静地燃烧。而我清晰地知晓这股勇气自何而来——我对他们点点头,道,“请你们稍等,我要收拾一下着装。”那位向导对我客气地笑了笑,“我们会提供日用品和衣物,您不必收拾太多。”我“嗯”了一声,转身合上房门,然后迅速整理好了衣服和仪容。我拉开抽屉,把以利亚送给我的那条猫眼项链戴上,然后藏进了衣领里,就贴在心口的位置。第12章 17.我再次见到以利亚是在一天后的审判法庭上。在这之前,我一直被关在一间惨白而空旷的房间里。这里没有窗户、没有色彩、没有文字和声音,只有白到仿佛非人间的灯光和墙壁——除了维持人的生存所必需的床铺和食物,这里没有任何其他应当为人所享有的东西。带我来的那位向导对我抱歉地说,这是为了维持我“精神的纯净”,请我暂时忍耐。幸而,不久之后他又带来了一大堆文件让我签字,我都仔细看了看——为了打发时间——里面内容最多的是一叠《四级精神调查同意书(共感者)》及其说明事项和法律权限,我被一大堆专业术语弄得头昏脑胀,确认了没有什么会把我弄疯掉的东西,就草草地签了字;另一份是《案情知情同意书》,表示我已经完全知晓了被控者可能存在的嫌疑,并会积极配合「塔」的调查程序,我瞪着“向导以利亚·安塔伊涉嫌对共感者艾尔瑞·嘉斯施行精神控制”那几行毫无人情味的案件陈述,半晌之后还是撇了撇嘴,不情不愿地签上了大名。我从一个小格子里把文件给那位向导递出去,他对我道了谢后就离开了,从此除了当日的晚餐,我在房间里无人问津。我躺在床上百无聊赖地放空思维,把平整而冰冷的金属天花板当作画纸,用目光无声地在上面一次又一次地涂抹出以利亚的面容。白日很快就过去,我睡着了,我本以为我会因愤怒和不甘而彻夜清醒,或即使陷入睡眠,也将会在梦中沉入冰冷的深海、被卷入黑色的漩涡——或一切我所能想象到的噩梦——但我竟陷入了沉眠。我猜测这可能是来自「塔」里那些向导的神奇手段,但我也并不是那样肯定。我来不及仔细思考这些,就在第二天的清晨,被一阵不轻不重的门铃声唤醒,门口随即传来一个陌生人的声音——不再是昨日那位好脾气却也疏离冷漠的向导了——通知我准备在一个小时之后去法庭。我整理好衣物,确认以利亚的项链仍安好地挂在脖子上,便从内部敲了敲门,示意自己已经准备好了。房门打开了,我仿佛重回了人间,我已经一秒也不想在这个房间里呆着了——门口站着一个陌生的栗色头发的女人,她穿着一身「塔」的向导白袍,她同我问好,并让我跟随她去法庭。于是,我得以在路上窥见部分「塔」的真实,走廊的墙壁是雪白的,地面却被涂成深灰色,头顶上白炽的灯光通明到令人发冷。所有的房门都是相似的,只有编号在变化和倒退。偶尔有人同我们擦肩而过,嘴角似乎有温度地翘了一下,但目光里却全是歉意的匆忙或冷淡的评估。女人停下了脚步,在一间编号为023的房间前停下,她轻轻叩门,然后将其打开示意我进去。十余道目光都在霎那间集中到了我的脸上。而我的第一反应便是去寻找以利亚,下一秒我便看到了他,他坐在被控席的正中,被一层透明的墙壁同四周隔开,他的身上还穿着那件昨日清晨出门时的深灰色大衣,他也将目光投向我。那双灰色的漂亮眼睛,从未像现在这么寒冷,而我却轻而易举地在其中读出了,那宛若被冰封的长河般、在霜雪之下沉默流淌着的绵长的哀伤。第13章 18.法庭助理引着我走向证人席,接下来是一段对于我来说如同噩梦般漫长的庭讯。我在此时只能以我的记忆力将其尽可能地复述。法庭助理将一枚圆形的小药片和一杯清水递给我。我没有马上接过去,我问:“这是什么?”“轻度镇定剂。”她说,“我们的向导马上将在现场为您进行精神状况鉴定,您是第一次接受向导的精神触碰,吃了这个这会让你好受一些。”“……好,谢谢。”我接过药片和水,将它们都咽了下去。接着,审判长宣布正式开庭。检察官站起来开始陈述案情,大体上就是我知道的那些,但令我感到悚然的是,他竟将我们之前每一次的约会时间都调查得一清二楚,并列出了详细的表格。“……根据以上客观可疑现实,以及「塔」向导中心数据库中,以利亚·安塔伊多次消极履行‘匹配义务’的记录,我们有理由对其进行‘非法逃避匹配义务’以及‘在对方不知情的情况下干扰并危害共感者的精神’等多项嫌疑的起诉,并要求向导审判法庭的调查与裁定。”法官低头看着文件,道,“接下来是被控人陈述,以利亚·安塔伊先生,请您在我发问后回答。”他抬头看向以利亚,“你对检察官表述的客观事实是否有异议?”以利亚面无表情地看向他:“没有——我的行程他比我记得还清楚。”法官敲了敲法槌,“安塔伊先生,您不得陈述与审问无关的话。”他又问,“您对来自检察方的指控罪名是否有异议?”以利亚抬头直视着法官,缓慢而清晰地道,“是,我提出异议——我没有目的地爱着艾尔瑞·嘉斯,同他交往然后同居,我没有对他使用向导的能力进行精神控制,而我也确信他对我的爱完全出于真心,我没有想要利用他躲避匹配义务。”从头至尾,我的目光都凝在以利亚身上,而他说这句话时分明没有在看着我,但竟说得这样缓慢,就像在刻意说给我听、让我能字字句句都清楚似的,就仿佛在向我、甚至是在众人之前宣誓。我的心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书记员在法官身边飞速地做着记录。法官又向检察官道:“您还有什么信息要补充,或想要对被控人提问的?”“是,法官先生。”检察官再次起立,“我还有几个问题想到质询被控人。”法官看了他一眼,道,“允许双方发言。”检察官于是向以利亚道,“安塔伊先生,如果真像您所说,您对嘉斯先生的感情完全出于无目的的爱情,那请问您如何解释,屡次有消极记录的您,刚好在将要三十岁——也就是「强制匹配义务」即将生效时,突然就拥有了一个情人呢?”以利亚听到这个问题后,嘴角微微勾了勾,“这也许就是天注定的缘分吧,上天垂怜我被安排左右的命运,在我濒临绝望之时,赐我一条攀向自由的绳索。”法官在上方敲了敲法槌,补充道,“安塔伊先生,这里不得使用神学来为自己辩护。”以利亚只好轻轻耸了耸肩——在他说出那一大段控诉回驳后,他的姿势似乎就轻松了很多,我看到他身体微微向后靠着,手指开始无意识地摩挲,我知道他的烟瘾可能犯了——只听他道,“那好吧,检察官先生,法官先生,如果你们一定要一个我的解释的话,那我也只能说是‘幸运的巧合’。”……接下来,他们又开始为一些细节上的事开始争吵。检察官将我们生活中的琐碎,甚至我和以利亚都不一定记得清的一些鸡毛蒜皮,当作例证一一质询,而以利亚只能在感到荒诞又好笑的同时,不得不一一说明和反驳。以利亚依旧面色冷淡,但我知道他已经开始不耐烦,我从未看见过这样的他,那双漂亮的灰眼睛里充满了冰冷和抗拒,没有一丝温柔,甚至没有忧郁,除了表面上努力维持着的少到可怜的礼貌和恭敬,他的浑身上下都埋伏着对这个庞大环境的敌意。最后,法庭进入了最终的取证环节,众人的目光都投在了我的身上。我看到以利亚眼中升起浓重的愧疚和不忍。我张了张口,很想告诉他我还好——比起他所忍受的,我所遭遇的可能什么都算不上——但法官的眼神制止了我的出声,我这才想起我这样的“特殊证人”在法庭上是无权发言的,就和一个装饰性的傀儡无异。法庭上负责公证和鉴定的向导走过来,低声向我嘱咐了几句,说明她即将做的需要我配合的事——我需要将精神放松,接受她的神经末梢的触碰,她继而会一边提问,一边感知我的精神海和情绪波动,以此判断我有没有受到过不自知的精神干预。我点了点头,表示明白。这位公证向导对法官汇报,“特殊证人已接受12小时以上的与被控人的隔离,且此时以利亚·安塔伊已被a级的人工屏障隔离,无法施展精神触梢。特殊证人艾尔瑞·嘉斯为共感者,我们决定启用‘四级’的精神调查,以保证特殊证人的安全和调查的可信度。此次裁定结果即为公正判断。”法官点了点头,示意她继续。于是,她在我身前坐下,我按照她的要求闭上眼睛,短暂地逃离了眼前这个令人恐惧而窒息的环境。——如果是真正的哨兵或向导,此时就会看见,向导的精神末梢如纹理如雪花如织网一般,在虚空细细密密地展开,那该是怎样的壮观而美丽的景象,然而在坐的人们不是对此司空见惯,就是无心欣赏。我感觉我的脑袋突然被什么东西动了一下,那是一种很奇特又诡异的感觉,仿佛有人将无形又粘腻的触手伸进我的脑海深处开始搅动,但这种翻扰又很平静、缓慢与克制——我毫不意外当她精神力全开时,会瞬间把我的思维和意识都搅成碎片——原来以利亚并不是在哄我,向导居然真的可以如此可怕,而以利亚竟如此温柔。我的心中不可抑制地浮现出浓重的哀伤。公证向导开始向我提问,她的声音仿佛从远方传来,但我又可以清晰地听到。她的问题都是方才法庭上问过的,只不过这一次询问的对象从以利亚变成了我。“您对以利亚·安塔伊先生在他三十岁的期限之前刻意接近你,有何看法?”“我不知道他有这个期限,对,他没有告诉过我,但我不认为他在利用我。”我听到我答道。“您可否陈述一些能证明你们之间的感情的细节?”……可能是因为她在引导着我的记忆和感觉,我发觉我能够一一清晰地回答她,而我同时也发现,我和以利亚一起经历的点点滴滴,居然已经如此之多——多到逐渐汇成河流与湖泊,而将来必将汇成沧海。我将自己的内心和经历完全坦白,坦诚地讲述给以利亚,以及这些因为陌生所以无情的人。如果是方才,我肯定还会将他们对我所作的当成一种羞辱,但此时此刻,我只想告诉以利亚——“最后一个问题,您现在仍确信自己爱着以利亚·安塔伊吗?”“是的。”我听见自己答道,“我仍爱着他。”——我深爱着他。第14章 19.公证的最终结果自然是以利亚“无罪”。宣判的那一瞬间,我注意到,那位检察官的脸色瞬间变得不太好看,尽管他已经在尽力克制自己的表情,我有理由怀疑以利亚之前在「塔」中招惹到了不少人的怨怼。以利亚被释放了,法官宣布他脱离了指控。而我们却没有能马上从「塔」里离开。我在那位向导的精神触梢抽离后的瞬间,就有一种天旋地转的反胃感,还是法庭助理又给我喂下一片镇定药,我才好歹挨到了审判结束。以利亚被从那个透明的玻璃罩里放了出来,他走过来十分克制地拥抱了我, 我猜我们都有许多话相对彼此说,但这显然不是一个合适的场所和时机。这时,我才想到刚刚的任何一瞬间都可能使我失去他,我不免心有余悸。当以利亚的手指在我脸上轻轻摩擦的时候,我才意识到我哭了。然后法庭助理上来委婉地打断了我们,说我们还有一些简单的后续手续要办,不能就这样离开。以利亚通知她稍等,然后不由分说地牵着我去了临近的盥洗室里,我伏在水池上一边哭一边呕吐,不仅是生理上的难受在作祟,我仿佛要把心肺中的伤痛都一鼓呕出来似的。以利亚怜惜地抚摸着我的脊背,他说他觉得我瘦了——明明我们才一天不见而已。喜马拉雅猫出现在我的身边,用它软软的肉垫安慰般触碰我的脸颊——我突然察觉,精神体是不会被镜子照出来的——我用十分新奇的语气把我这微不足道的发现告诉了以利亚,他终于也忍不住勾起了嘴角。等我差不多吐好了,用清水漱好了口,以利亚才倾身过来吻了我。我们一开始小心翼翼地触碰彼此,像是在互相温柔地舔舐着对方的创伤,之后便逐渐激烈,仿佛要将所有浓烈的情感都在一瞬间宣泄殆尽。我感受到以利亚情绪上明显的激动和愧疚,我却不想看到他永远以这种歉疚的姿态面对我,于是我抚摸着他的脖颈说:没事,以利亚,不是你的错,你不用难过,你看,现在我们俩不是都很好吗?「塔」有什么了不起的,你离开它照样可以活得很好,你现在拥有我。以利亚漂亮的灰眼睛里浮起一片水雾,我知道他在克制着尽力不落下泪来,这让他的眼角微微发红,显出忧郁而脆弱的美——多漂亮啊,就像蕴着一片云霞的银湖,让人忍不住去爱怜。我踮起脚亲了亲他的眼角,他便略微俯身,把我抵在水台上激烈啃噬我的嘴唇,我感觉他的吻在掠夺我的呼吸和灵魂,几乎要把我整个人都吞食下去。半晌之后,他才放开我,在我耳边轻声对我说,要不是「塔」的规章不允许,他会现在就同我在此处激烈地做爱,让其他人看见也无妨。我瞬间被他撩拨得浑身发软,几乎要站立不稳。门口传来的敲门声及时打断了我们即将失控的互诉衷肠,法庭助理礼貌地询问我们准备好了没有。以利亚和我便都用冷水再次洗了一把脸,推门出去了。之后的一系列手续乏善可陈,都是对一些枯燥又不得不认真面对的文件的核认与签字。负责处理后续文件的工作人员表示,像是这种“误控”的案件,可以向「塔」申请一定数额的赔偿金——我想我和以利亚听见这句话的时候,都在不约而同地克制自己不要露出讽刺的表情。但以利亚似乎已经习惯了得寸进尺和与「塔」叫板,他在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后转而仔细询问其赔偿金的具体数额与手续,我不得不佩服起他这在自己的厌恶对象身上也能薅羊毛的强大心态。最终,以利亚在表格上填写了我和他的银行账号,申请了一笔不菲的赔偿金——是申请数量的极限,但最终给多少仍需要「塔」那边的裁决——然后就和毫不留恋地同这个鬼地方告辞了。如果没有这次不愉快的经历,我会仍对「塔」抱有浓烈的好奇心,而现在我兴致缺缺,只想和以利亚一起回家休息。以利亚显然也是这么想的,他问我想不想参观一下「塔」。我问他,这里有什么值得看的。以利亚耸了耸肩说,没有。然后我们互相对视着大笑了起来。我和以利亚在门口打了一辆车,离开了这座屹立在城市边缘的庞大白色建筑群。飞鸟在高耸入云的塔尖上停驻,它的眼中无心地倒影着人间,它是否也在垂怜我们这些穹顶之下的人?第15章 20.如果有人问我,此生最幸运的时刻是何时,那我一定会说,是我那天百无聊赖地走进酒吧后,然后鼓起勇气同以利亚搭讪的时候……——哦!好了,我知道你们已经开始在心里嫌弃这段开场白老套至极了。但我不得不这么说,因为我正在心里盘算着求婚辞,我可不舍得以利亚三十岁以后“嫁”给别的哨兵,我要赶紧将他绑到手。而爱情就是这样,明明总是在重复相似的故事,却永远让人趋之若鹜。在那次从「塔」回来后,我们经过一段时间的互相慰抚和休整,生活又再次回到了平凡却温馨的日常里,没有什么大麻烦再次找上我们。那只叫做卢比的喜马拉雅猫,此时正站在我的腿上拼命往桌上瞅,似乎在好奇我正在写着什么。以利亚去洗澡了,却还留着他的精神体粘着我。我没有办法,只好暂时停下笔,把书合上,因为我不太确认精神体是否同他的主体一样识字——谁让这群向导总是如此神奇呢?我们还正在计划着搬家和旅行,以及求婚的惊喜——我相信以利亚也正在想着这点,我们这段时间都在默契地避开对方的一些“小秘密”,只不过以利亚的精神体依旧诚实地暴露了他的好奇。我还要准备研究院的考试,以利亚则要忙着寻找成为自由向导后的工作——这么多的事情总让我们有些手忙脚乱。……这也许就是我能告诉你们的,我和以利亚的故事的结局了,我们正拥有着无限的幸福。至于将来,谁知道呢?未来还有无限的琐屑在等待着我们,但我相信我们会处理好的。我们可能会争吵,但我们会尽力不使对方哀伤。无论如何,请你们这些爱情的寻访者祝福我们,也祝你们能寻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好吧好吧,就这么不忍心同我们告别吗?那我再勉为其难地再给你们看一下,我为以利亚写的诗吧——我知道写诗歌有些过分文艺和古板了,但你们不许嘲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