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重生成病弱白月光》TXT全集下载_3
作者:长安雪晚      更新:2023-06-22 05:15      字数:9025
  池中颇为空荡,只有一尾体型过于丰满的红色锦鲤,霸占了整座青玉莲台。那胖锦鲤见沈楼寒走过来,忽然吐出一大串泡泡,鱼鳍趴在池沿上眼巴巴地看着外面。沈楼寒看得有些莫名其妙。陆归雪知道这胖鱼是惦记着他之前的话,在这儿讨肉吃呢。于是他走到池边伸出手,俯身轻拍了两下水面,说:“行,等会儿就给你弄吃的。”胖锦鲤高兴地摆了两下尾巴,溅起一片水花,沾湿了陆归雪的衣袖。陆归雪也没有生气。沈楼寒看着陆归雪逗弄锦鲤的样子,觉得这个世界越来越不真实了——原来陆归雪也可以有这样的闲情逸致,也可以无聊到跟一条鱼说话。他眉眼间的情绪还是很淡,却让沈楼寒感觉不到疏离。难道大半年前的那场重伤,真的可以让陆归雪改变成这个样子吗?并不是不可能,沈楼寒在心中自问自答。换个人去经历陆归雪这样的遭遇,恐怕会直接消沉下去,从此一蹶不振。未必能像陆归雪这样看淡一切,对漫天流言不管不问。沈楼寒心想,陆归雪变了吗?不,他这位师尊的本质根本没变。陆归雪对不在意的东西永远可以漠然无情,相反,他对喜欢的东西则是予取予求,哪怕是他自己的命。很不幸,沈楼寒自己就是前者。沈楼寒突然有点酸,他上辈子在陆归雪眼里的地位可能还不如现在眼前这条胖锦鲤。作者有话要说:【胖锦鲤:我不是我没有,我只是条弱小可怜又无助的胖鱼罢了。】—昨天评论区多了好多小可爱,好开心鸭,码字的手都更有动力了谢谢翘翘想睡觉、飞天老女警投喂的地雷谢谢何简亦、小米粥、落木萧萧、翘翘想睡觉、瑶粥咕凉、飞天老女警、阿莫尔浇灌的营养液第六章 锦鲤然后他就听到陆归雪问:“阿寒,你会抓兔子吗?”抓兔子?沈楼寒疑惑地点点头,完全想不出陆归雪要干什么。“后山放养了几窝灰兔子,你待会儿安顿好了之后,抽空去抓一只。”陆归雪低头看向池中的胖锦鲤,继续道,“稍微加工一下,弄熟了再给它喂,别给它生肉。”一条鱼为什么要吃兔子?而且为什么还要吃熟的?沈楼寒看看池子里的锦鲤,从逐渐放空的眼神里可以看出他已经放弃了思考。只是下意识的点头,说:“好。”接下来,沈楼寒就真的跑去后山抓兔子了。他心里也很好奇,那条要吃兔子的锦鲤究竟是个什么奇怪品种?兔子们被陆归雪放养得久了,也就跟野兔没什么区别。不仅不亲人,跑起来还快得不行,经常一眨眼就窜得没影儿。沈楼寒现在这副小身板爬上追下了大半天,跑遍了半个千秋峰,才终于抓住了一只。等他终于拎着兔子耳朵把它洗干净下锅的时候,甚至开始怀疑这是陆归雪故意想出来折磨他的新方式。沈楼寒从前独立惯了,来琼山之前也没少吃过苦,做饭对他来说还算是擅长。于是三下五除二,就弄出了一只油脂丰满、香气四溢的烤兔子。陆归雪当然知道,沈楼寒的厨艺当然不止是擅长,是非常擅长。别的先不提,反正把池子里那条胖鱼喂得服服帖帖是足够了。“好香。”陆归雪坐在莲池边,看着沈楼寒端着刚做好的烤兔子走过来,忍不住感叹了一句。沈楼寒听到这话,手比脑子动得快的毛病又犯了。还没等细想,他就用竹签子插起盘子里一块切好的烤兔肉,递到了陆归雪面前。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明明陆归雪也没有说要吃但。但看着陆归雪眼中流露出的小小赞赏,沈楼寒就想要把手中的东西都给他。曾经沈楼寒也无比期望师尊的一个眼神,一句称赞,却总是得不到。他以为自己早就放弃这种念头了,身体却还是忍不住背叛了思绪。“嗯?”陆归雪也是愣了一下。他本来就是想借机夸一下沈楼寒,毕竟现代教育总结的优秀理念说,孩子要多夸才能身心健康的成长。鉴于沈楼寒上辈子黑化后病得不清,陆归雪觉得多夸夸他还是很有必要的。但是陆归雪身体状况其实相当糟糕,早就被暴躁医修大师姐下过死命令,除了她给的药方和食谱外,别的东西一律不许瞎吃,特别是荤腥之类。要是陆归雪敢破了戒,估计要被大师姐打爆狗头。“我不能……”陆归雪话说了一半,又看着沉默不言,只是一直注视着他眼睛的沈楼寒,又觉得不忍心。他发过誓,这辈子要好好对这个受尽苦难的孩子。“那我尝一点儿,你别告诉我师姐。”陆归雪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他浅淡的唇色轻轻开合,凑到沈楼寒身前。他的唇舌飞快地在烤兔肉表面碰过,让沈楼寒的手也差点抖了一下。皮肉的焦香和香料混合得异常完美,好吃到让陆归雪突然觉得,拿这东西去喂那条胖鱼有点浪费。刚刚陆归雪凑近的时候,一股极淡的冷香掠过沈楼寒鼻尖。明明只有清清淡淡的一丁点儿味道,却好像把浓烈的油脂香气挤得没了存在感。沈楼寒突然心跳得有些快,以至于陆归雪夸兔肉好吃的话都听得不太清晰。我到底在干什么啊?为了掩饰这莫名的慌乱,沈楼寒两三步走到池边,用竹签穿好烤兔肉,正想着该怎么喂池子里这条胖锦鲤。总不能直接扔池子里吧。还没等沈楼寒想好,只见原本平静的水面轻轻一晃,胖锦鲤从水下一跃而起,足足跳了有半人高,一口将竹签上的烤兔肉吞了下去了。沈楼寒被溅了一脸鱼味儿的水。但他来不及去擦,眼前回放的全是胖锦鲤那张过于大的嘴,以及鱼嘴里两排刀尖似的利齿。……陆归雪到底养了个什么鬼东西?陆归雪像是习惯了,坐在池边看他喂鱼,淡淡地神情看上去竟然有一份恬静。等沈楼寒喂完了鱼,陆归雪拍了拍身边的座位,说:“阿寒,坐这儿来。”沈楼寒不知道陆归雪要做什么,但还是乖乖坐了过去。他甚至脑中一瞬间闪过奇怪的想法,陆归雪该不是想拿他给那条奇怪的锦鲤加餐吧?但陆归雪只是垂着看他,目光温柔还带着点儿笑意,轻声问他:“阿寒,你现在是不是还没有一把趁手的剑?”沈楼寒点点头,他确实没有。他一个魔神转世,即使还没觉醒血脉,琼山剑阁里的那些个灵剑仙剑也对他颇为嫌弃,并没有任何一把愿意与他结契。所以沈楼寒就一直能用琼山最普通的那种剑。陆归雪也想起了剧情,不由轻轻叹了口气。接着,他从芥子里取出了一件东西。那是一把剑,陆归雪的本命剑惊鸿。惊鸿剑是一把少有的仙剑。如今整个修真界中,仙品法器仅一百余件,仙剑更是只占其中十分之一。然而追逐剑道之人何其多,一把仙剑惹得多少人艳羡渴求,哪怕穷尽一生也无法得到。陆归雪双手捧着惊鸿剑,抽出小半截剑身,然后递到沈楼寒掌心下,轻声问:“你试看这把剑可还喜欢吗?”惊鸿剑的剑身如冰雕雪砌,其间蔓延出丝丝缕缕的寒霜剑气,使得整把剑都随主人的呼吸微微明灭。陆归雪想,他上辈子好像没送过沈楼寒什么东西,沈楼寒在琼山一直用着演武堂批量生产的剑,现在惊鸿剑他也暂时用不上,不如给沈楼寒带着。送贵重稀有礼物什么的,游戏攻略不都这么写吗?但他万万没想到,沈楼寒的手刚被惊鸿剑触碰到,竟是猛地抬起头瞳孔微微放大,不仅没有和陆归雪设想的那样感兴趣,反而像是应激反应一样抬手将惊鸿剑推了出去!就好像他面前不是一把世间罕有的仙剑,而是一条阴狠致命的毒蛇。惊鸿剑落在地上,发出一声空灵的脆响。陆归雪愣住了。沈楼寒死死地盯着惊鸿剑。如果说他刚刚还为陆归雪少见的温柔动摇了一下,那么在碰到这把剑的时候,曾经支配了他漫长人生的噩梦就又回来了。当初就是这把惊鸿剑刺透了沈楼寒的肩膀,将他推入魔狱。沈楼寒的心脏剧烈跳动着,他脑海中有个冰冷阴郁的声音炸开:“你怎么敢再相信眼前这个人?你明明已经知道,陆归雪收你为徒只有一个目的,就是为了要你的命。”沈楼寒仿佛被那声音带着,沉入了无尽的冰冷深海。他无法控制地在心中默念着那个人的名字,一遍又一遍。陆归雪,陆归雪,陆归雪。为什么你都已经落到如此地步,却还是不肯放过我?如今的世人嘲笑你、毁谤你、将你视为笑话,你却还是要为了世上众生将我困在身边,等到有朝一日将我这个流着魔族血脉的威胁镇入魔狱。沈楼寒感觉有一道火灼烧着胸口,让他的眼神愈发暗沉。他闭上眼,然后又立刻睁开。转瞬之间,他所有情绪都尽数被压了下去。沈楼寒蹲下身,动作虔诚地捡起刚才被他推落的惊鸿剑,双手捧剑,对着陆归雪半跪下来。他抬起头,眼眸漆黑而湿润,声音也微微发颤,仿佛藏着无限的懊悔。他说:“师尊,徒儿刚才一时太紧张,还请师尊原谅我。徒儿非常,非常的喜欢……这把剑。”陆归雪眨了眨眼睛,有点没回过神来。他这次刷好感度,应该……算是成功了吧?作者有话要说:—谢谢何简亦浇灌的营养液第七章 惊鸿当天晚上沈楼寒回到自己的小院里休息,却根本睡不着。因为他枕边放着一个大杀器。——那把惊鸿剑。沈楼寒看着身边的惊鸿剑,这把无数人追逐的仙剑,他恐怕连看了晚上都要做噩梦,更别提跟惊鸿睡在一张床上了。但是又不能把它扔了,还得装出一幅珍惜喜爱的模样,真是够了。夜色渐深,沈楼寒最终没抵住这具年少身体的倦意,还是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半梦半醒之间,沈楼寒不出所料地在不同的噩梦里徘徊,一会儿是自己在魔狱中被万魔噬咬,一会儿又是陆归雪病体支离的模样。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沈楼寒眼眶下都青了一圈。再这么下去,还没等他报复陆归雪,自己就先要疯了。沈楼寒决定把惊鸿剑还回去,解救自己的同时,还能顺便给陆归雪留个好印象。反正都要做戏,不如做得更逼真一些。沈楼寒在做了一晚上的噩梦后,总算是想明白了。昨天的什么温情柔软都是假的,原因不过是这一世的陆归雪失去修为,没有办法在武力上压制自己,于是就开始打感情牌,最终的目的还是没有区别。行啊,不就是要演师徒情深吗?我陪你演,演到尽兴,这辈子看谁能骗到谁。沈楼寒咬紧牙关,眼神渐渐冷了下来。他拿起枕边的惊鸿剑,推开房门朝隔壁陆归雪的居所走去。路过前院莲池的时候,胖锦鲤从水里探出半个脑袋,显然昨天被投喂得相当满意,晃了两下大尾巴算是跟沈楼寒打招呼。沈楼寒走过前院,穿过一段回廊,正准备去叩书房的门,却听见里面有人在说话。这么一大早,是谁来了?沈楼寒停下了准备扣门的手,收住了呼吸,认真听里面的动静。“师兄今天怎么过来了?”陆归雪才刚睡醒,这时候声音有些惫懒,听上去就多了一分黏糊糊的感觉。过于亲昵了,沈楼寒不由在心里严格评价道。坐在陆归雪对面的是谢折风,他就算是坐在那里闲聊,身子也挺拔如松,没有丝毫懈怠,与懒洋洋的陆归雪形成了鲜明对比。谢折风说:“原本之前就要来看看,只是师父不让,怕打扰你休养。”“我身体倒是好多了,这大半年有师父和师姐帮忙养着,哪会有什么事儿。”陆归雪抬手倒了杯茶,推到谢折风面前。谢折风是个标准的事业型剑修,一生中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修炼求道,追求剑道上的极致。具体表现为,别人吃喝玩的时候他在修剑,别人谈恋爱的时候他在修剑,别人勾心斗角搞阴谋的时候他还在修剑。这么努力也就算了,偏偏他还是个罕见的先天剑体,极品中的极品灵根。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别人比你强,还比你努力的究极形态吧。上辈子陆归雪和谢折风之间的关系,差不多都是一剑一剑打出来的,两个人谈心是没谈过的,全靠谈剑论道建立同门情谊。就是在这种良性竞争关系下,才成就了后来世人口中的“琼山双剑”。如果琼山上下有一个最不希望看到陆归雪日渐咸鱼的人,那一定是谢折风。云澜仙尊知道谢折风的性子,之前叮嘱他不要过来打扰,就是担心谢折风说话太直接,影响了陆归雪的情绪。“你的剑呢?”谢折风的视线在书房内扫过一遍,原先放着惊鸿剑的剑架上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陆归雪捧着自己的那杯茶暖手,语气轻松地说道:“给我徒弟了啊。”“那你怎么办?”谢折风立刻反问了一句,“那是你的本命剑。”能让向来语调漠然的谢折风急出了问句,陆归雪却依然很平静。他说:“我明白,本命剑一辈子就那么一把,不会再有第二把了。但是现在我留着惊鸿剑也没什么用处,它不该陪我一起在这儿落灰,不如给阿寒那孩子用。”悄悄躲在门外的沈楼寒听到这里,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惊鸿剑。就在一刻钟前,他还急着想将这把剑还给陆归雪。但是听了谢折风两句话之后,沈楼寒出于某种逆反心理,现在决定打消这个想法。谢折风不愿意陆归雪将惊鸿剑给沈楼寒,那沈楼寒就偏要把这把剑留下。那是陆归雪给他的东西,是他们师徒间的事情,谢折风凭什么有意见?沈楼寒握紧了手中的惊鸿剑,继续听房间里的动静。“师兄,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是我现在……你也知道的。”陆归雪干脆自己把事情说破。大家都觉得他会因为不能修炼到的事情自闭,但这本就是陆归雪有意选择的结果。所以他一点儿都没觉得难过。屋子里的谢折风听着陆归雪说话,他的指尖无意识敲打着茶杯,表现出罕有的烦躁。谢折风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开口说:“那淬骨洗髓呢,如果伤治不好的话,那就重新淬炼一幅身躯。需要的材料与丹药,我帮你去找。”陆归雪心想我好不容易打消了师父淬血的想法,把这一身关键道具鲛人血留下来,您可千万别给我再来一次了。“师兄,不必了。”陆归雪叹了口气,忽然收紧了手臂,流露出一副不太想提起的样子。“为什么——”谢折风话说到一半,又觉得自己情绪不对,声音戛然而止。“师兄,太疼啦,我大概会受不住的。”陆归雪随口找了个理由,又觉得自己的借口过于咸鱼,说完了又觉得谢折风听了搞不好要生气。果然,谢折风的神情变了。他皱起了眉。陆归雪刚心虚地低头喝了口茶,抬起头看见谢折风望着自己皱眉,手里的茶一下子就不香了。说起来这也以前留下来的后遗症。从前陆归雪跟谢折风一样是剑修,谢折风又是他师兄,所以刚入门的那段时间,陆归雪所有的剑道功课都得过谢折风那一关。谢折风可比闻道堂的老师可怕多了。至今琼山还流传着一个鬼故事,内容只有一句话——同学,今年你抽到谢仙君主考的剑道考试了吗?这直接导致陆归雪现在看到谢折风,感觉就像见了班主任一样。甚至只要谢折风一皱眉,陆归雪就开始条件反射的紧张。“只是因为这样?所以你宁愿一直当个不能修炼的凡人?”陆归雪不自觉地坐直了腰,点头的时候都有点发虚。“啪——”一声脆响过后,陆归雪刚才递给谢折风的那杯茶,还未动一口,便已经碎成齑粉。“凡人生老病死,皆有限数,我不想你——”谢折风很久没有这么生气过了。他耳边似乎又回响起那天青云台上,那几个公子哥儿嘴里那些不干不净的话。谢折风当时不敢让陆归雪听到,现在他自己也不敢细想。陆归雪想到谢折风可能会生气,但是没想到他会这么生气,一时间也有点手足无措。只能抬头呆呆地看着他,本能地喊了一声:“师兄。”其实陆归雪很清楚,自己如果解开封印变回鲛人,鲛人血会让他拥有相当漫长的寿命,只是这些现在没办法和谢折风说。谢折风猛然回神,眼见桌上茶盏一片狼藉,陆归雪站在他面前手足无措,又觉得事情不该是这样。他不该朝着陆归雪生气。“……是我太激动了。”最后谢折风丢下这么一句话,不敢看陆归雪无措的眼神,就准绳匆匆离开了。出门的时候,撞上了等在门口的沈楼寒。沈楼寒知道以谢折风的修为境界,应该早就发现他在门外,所以干脆也不去躲。谢折风原本就因为陆归雪的事心烦意乱,转头又看见沈楼寒手里的惊鸿剑,顿时心里更不是滋味儿了。他喉咙里仿佛被什么哽住了,最后只说出一句:“既然听到了,就好好对你师尊。”“是,谢师伯慢走不送。”沈楼寒表面上不动声色,实际上看谢折风与陆归雪争执,心情好得不得了。连看手里的惊鸿剑都眉清目秀起来。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的叛逆少年沈·真香·楼寒也是柠檬味的呢】—谢谢落木萧萧、飞天老女警、魔法天女茶茶灌溉的营养液第八章 被罚陆归雪盯着桌上的碎瓷片发了会儿呆,最后也只能叹口气。当个咸鱼也挺难的。陆归雪正准备收拾桌子,只见一只少年人的手伸过来,将茶杯的碎片粉末归拢。“师尊,还是我来吧。”沈楼寒垂着脑袋,样子恭敬又顺从。陆归雪问他:“你来了多久了?”“刚来一会儿,没什么事情。只是来给师尊问安,待会儿就去闻道堂上早课。”沈楼寒说话的时候,视线却一直停在陆归雪的衣襟上。大约是谢折风今日来得太早,陆归雪起来的时候匆匆忙忙,平日里整齐交叠的衣襟有些散乱。他没来得及束好的青丝从单薄的肩头垂落下来,衬在白玉般的皮肤上,又落入略微散乱的衣襟里,显出一种与他往常清冷禁欲的模样不太一样的感觉。沈楼寒没见过这样的陆归雪。就像一朵含苞的雪梅,隐隐透了点花蕊出来,让人忍不住想伸手去拨弄一下。沈楼寒心里有点发痒。他伸出手,指尖落在陆归雪颈侧,像是不经意般轻轻擦过那一小片皮肤。很柔,很薄,仿佛只要稍微一用力,便会见了血。不等陆归雪反映过来,沈楼寒的手便落在了他的衣襟上,认认真真地将散乱的衣襟整理好。然后才说了一句:“师尊,衣服乱了。”陆归雪很是欣慰,有种之前努力没有白费的满足感,沈楼寒其实一直是个好徒弟。然后又叮嘱了两句:“早课上若是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就记下来,等下午回来我再讲给你听。”沈楼寒应声下来,之后便往闻道堂去了。闻道堂的内容对沈楼寒来说并不新鲜,他即使不听也能完美应付老师的考察。但即便如此,沈楼寒还是从书上挑了两个知识点划出来。等到早课结束,其余新弟子大多留下来相互交谈,以便快速与其它人拉近关系。只有沈楼寒一下早课,就收拾东西回千秋峰去了。沈楼寒见陆归雪没在书房,便顺着回廊往里走。回廊深处是陆归雪宽敞的居所。沈楼寒走了过去。眼前的门半开着,里面却不只陆归雪一个人。沈楼寒站在门外,忍不住咬了咬牙,怎么陆归雪总是和其它人呆在一起。早上是谢折风,现在又换了云澜。晨光透过窗户照进居所,给素净古朴的房间平添几分温柔。云澜仙尊月华般的长发落在肩头,身上只披了件简单的素色长袍,与先前乘风踏云的威严模样大不一样。他此刻正坐在半高的檀木茶几前,手边放了一小盏白玉盘,修长完美的手上正剥开一粒饱满的松子。坐在旁边的陆归雪正看着一碗汤药犯愁,纠结了半晌,终于还是乖乖把汤药喝了个干净。“好孩子。”云澜仙尊把装满了松子的白玉盘推过去,还不忘夸他一句。经过两年的花式投喂,云澜仙尊已经十分熟练,金色的眼眸中透露出一种迷之慈爱。但这样的神情落在沈楼寒眼里,他只觉得刺眼。一个两个,都与陆归雪亲近得很,烦死了。沈楼寒情绪烦躁之下,这回也懒得再等。他将原本划出了知识点的书本一收,转身就走,不想再多呆一秒。陆归雪自然不会知道沈楼寒的想法,所以他淡定的吃着松子,一颗接着一颗,像只忙着藏食儿的松鼠。“今早上折风跟你生气了?”云澜仙尊问。陆归雪赶忙解释道:“没有,我们俩哪能吵起来呢。”云南仙尊无奈又心疼地摇摇头:“你这孩子……罢了,你不在意就好。折风向来是个执拗的性子,你也不用去迁就,他这次一回剑歌峰就闭关去了,等他自己慢慢想明白吧。”陆归雪见师父已经知道了,也只能尴尬的笑了笑。“这倒也不是什么大事,你不要忧心。”云澜仙尊特意叮嘱道,“过两天我要下山云游一趟,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你千万照顾好自己。”听到这里,陆归雪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他从芥子中拿出了先前养病时就准备好的东西,交到云澜仙尊手上,说:“最近我总觉得心不安,就做了个护身符给师父,只盼师父一路平安。”护身符的样子没什么特别,跟凡间人们祈福的那种差不多。丝线绣成的小小锦囊,下面缀着流苏,看上去并无特别,大概只能起个心里安慰作用。“为师会注意安全的。”云澜仙尊将护身符系在腰间,伸手碰了碰陆归雪的发顶。接着又叮嘱了他一次要注意身体后,便离开了千秋峰。陆归雪目送云澜仙尊离开后,将另外一个一模一样的护身符挂在了自己身上。那护身符不起眼地微微亮了一下,之后又恢复成平平无奇的样子。做完这些,陆归雪从居所走出去,心想着沈楼寒应该上完早课回来了吧?顺着回廊往前走,陆归雪在厨房后院里找到了沈楼寒。沈楼寒手里按着一只已经当场去世的兔子,正狠狠地把兔子剁成块儿,每一刀都重重地落下去,仿佛这只兔子跟他有生死大仇一样。“阿寒,你这是……?”陆归雪看见这个场面忍不住抖了一下。他这辈子要是不能把沈楼寒给掰正了,那他的下场跟这只兔子比起来也差不了多少。沈楼寒还在因为之前的事情生闷气,所以连头也没有抬,只是闷声说:“捉来帮师尊喂鱼。”陆归雪眼角一颤。真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从嘴角流下来的那种。对不起,但沈楼寒做饭真的太香了,隔壁池子里的胖锦鲤都馋哭了。“哦……原来是这样。”陆归雪讪讪地说,但是也没忘记多夸奖一句,“辛苦你了,早课还顺利吗?”“嗯。”沈楼寒低头把兔肉下锅,撒上调料。陆归雪这下明显感觉到了,沈楼寒好像并不开心。明明早上见面的时候还好好的,难道是早课上受欺负了吗?也不是没可能,毕竟陆归雪自己就是流言蜚语的中心,搞不好沈楼寒也要被传闲话。还没等陆归雪想好该怎么开口问,沈楼寒就料理好了兔肉,准备走了。“师尊,我这会儿去喂鱼,之后就该回闻道堂上午课了。”“你……”陆归雪没来得及问什么,沈楼寒就已经匆匆离开了,这样的情况实在让陆归雪有些摸不着头脑。沈楼寒只是觉得心烦,甚至他自己都不明白,怎么会因为两件小事烦成这个样子。这样的烦躁的情绪在喂完鱼后还没有消解,反而一直被他带到了闻道堂的午课上。闻道堂的先生正在讲一些关于修真的基础常识。“为何要修仙?仙者清明,可窥得大道,从而羽化成神;妖魔之类虽亦可修炼,但心为浊物,沦于欲望,故不可成大道。所谓神者,至善至清,无私无欲,被泽众生。神爱世人,世人亦尊之,敬之,慕之。”沈楼寒听了只想冷笑。他上辈子从魔狱里爬出来的时候,整个人已经被魔族血脉尽数侵蚀,还不是依然羽化成神,成了修真界前无古人的第一位神君。然而他不善不清,欲念甚重,令众生低伏脚下跪拜,毫无怜悯之心。此刻反观先生说的话,只觉得充满了讽刺。先生讲着讲着,看见底下有个学生露出一丝嘲讽的冷笑,顿时感觉自己受到了冒犯,立刻将书卷往桌子上一拍,喊道:“沈楼寒,你那是什么表情,难道你觉得老夫讲得不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