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重生成病弱白月光》TXT全集下载_14
作者:长安雪晚      更新:2023-06-22 05:16      字数:9020
  让人几乎忍不住想去伸手逗弄。沈楼寒按耐住想伸手抚摸那双眼睛的冲动,只是隔着那一只手的距离,声音很轻地说:“师尊,睡吧。”“你是因为睡不着来找我,现在你还没有睡着,我怎么能睡?”陆归雪半梦半醒地开口,柔软声线便黏黏糊糊,又轻又甜,即使只是普通的一句话,也仿佛是撒娇。“我睡着了,你看,连灯都灭了。”沈楼寒笑了笑,熄灭了床边的灯火,周围忽然暗了下来。黑暗中,睡意来得更沉。这回陆归雪大约是真的快要睡着了,居然没有反驳,只是极轻的“嗯”了一下。沈楼寒终于还是忍不住,伸出手打破了他们中间的那段距离。手掌触碰上陆归雪的侧颈,在那块微凉的皮肤上轻轻抚过。他的呼吸声依旧轻缓,却因为抚摸传来的触感,喉咙里发出一丁点儿不自觉的颤音,仿佛一只睡着了猫咪正在小声呼噜。沈楼寒忽然很想要一个拥抱。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轻声开口了。声音轻到或许陆归雪根本就听不见:“师尊,我能抱一下你吗?”陆归雪果然已经睡熟了,并没有答话。沈楼寒不由笑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小心翼翼,连拥抱也只敢这样试探着讨要。但是这样的感觉,并不坏。陆归雪愿意这样亲近地和他睡在一起,就已经是上辈子不敢奢望的事情了。沈楼寒垂着眼眸,若是他看到自己的眼神,或许也会惊讶——那里面原来也会有如此沉敛的温柔。他曾是荆棘,被心魔所束缚,浑身布满利刺,伤人伤己。就算用上囚笼与利刃,想要求得一个拥抱,最后也只能把两个人都扎得鲜血淋漓,最后只剩下冰冷和沉默。上一世,琼山陷落后的那些日子,沈楼寒现在回忆起来都感觉是近乎破碎的。心魔与他共生,他越强,心魔便越炽盛。心魔带着他最深的恨意,最恐惧的记忆,也不断地让他感觉到混乱和迷惘。以至于极端到近乎偏执,始终都想不清楚,自己到底想要什么。沈楼寒的指尖随着思绪颤动了几下,正准备收回,却被微微蹭了一下。陆归雪在睡梦中轻轻动了一下,低头时无意中碰到了沈楼寒的手掌。他似乎是本能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并没有躲闪,甚至还下意识往沈楼寒掌心靠了一下。一个微小的动作,却让沈楼寒心口剧烈地颤动着。他缓慢而小心地伸出双臂,竭尽他力所能及的温柔,将陆归雪轻轻拢入了怀中。连声音也轻得几乎听不见,却也要认真地说完:“师尊,那我就当你答应了……”*第二天一早,谢梳雨就准备好了洛城的几样出名的花糕,往那座大院子去了。她站在主屋前很轻地敲门,小声问:“大哥,你们起来了吗?”谢折风昨晚只是在书房调息冥想,所以听到敲门声,便从识海中撤出来。他走过卧室的时候,看到门并没有关,便推门进去看了一眼。本来只是想顺便叫陆归雪起来。等谢折风走近了,看到陆归雪照例把自己埋进一堆被褥里,侧身微微蜷缩着身子。一切都还和往常一样——如果除开旁边那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沈楼寒的话。沈楼寒其实也不需要怎么休息,而且他好不容易抱着陆归雪,哪里还有睡觉的心思。所以谢折风进来的时候,沈楼寒是醒着的。但他没动,只是假装闭上了眼睛,压缓了呼吸,手却还是轻轻环在陆归雪腰间和背后,丝毫没有收敛的意思。谢折风极其少见地,微微抽了一口气。他没有说话,或许也不知道该对这样的场面说些什么,只是抬手拎住了沈楼寒的衣领,试图把这个行为过于冒犯的小鬼拎到一边去。沈楼寒看谢折风直接上了手,虽然很气,但还是松开了陆归雪。他在谢折风用上力气之前,自己翻身坐了起来,眼神沉沉地看过去,却也不说话。两个人相互看着对方,却像是莫名达成了某种默契,都没有开口。一片安静之中,向来睡眠质量很好的陆归雪,依旧睡得很熟,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时,谢梳雨又在门外喊了一声:“大哥?”谢折风抬眸看了沈楼寒一眼,又看陆归雪没什么异样,于是暂时先转身出了卧室,往门外走去。他打开房门。“大哥,我带了些花糕过来,给你们尝尝。”谢梳雨从门口往里看了一眼,见只有谢折风一个出来,便悄声问,“雪姑娘还没起吗?”谢折风回想起刚才的画面,忍不住微微皱了下眉。但又很快在谢梳雨面前克制住,只是语气平常地说:“还没,让他再睡一会儿吧。”谢梳雨看自家大哥好像没打算让她进去,于是清了清嗓子,也不好多问。接着她将手中的花糕递过去说:“那大哥你把这花糕带给雪姑娘吧,等她醒了吃些东西,你们再来找我就行。”谢折风接过东西,说:“好。”谢梳雨给这边送完了花糕,也准备给隔壁的沈楼寒送一份,结果敲了一会儿门,却始终没有人应声。她奇怪地低头看了看,这门居然是从外面落了锁,居然不在吗?谢梳雨忽然想起,昨天沈楼寒要换住处的时候说的那句话。他好像说是“师尊身体不太好,晚上需要照顾”,所以要换个离雪姑娘近一些的房间。这句话昨天谢梳雨就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今天一大早发现沈楼寒不在自己房中,谢梳雨忽然忍不住多想了起来。她脑海里忽然像是有什么东西乱糟糟地炸开了,但随后又赶紧摇摇头,把自己奇怪的想法晃出去。不行不行,不能瞎想。应该只是早上醒得太早,出去转转吧?毕竟第一次来洛城,择床睡不好也是正常的事情,不会有别的什么。谢梳雨开始自己开解自己,不太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尖。她大概是前些日子看了太多小姐妹给的话本,所以脑子里才老是不由自主的瞎想。自家大哥是个什么性格,她太清楚了,肯定不会让那样的事情发生的……吧?*房间内。陆归雪舒舒服服睡到自然醒的时候,睁眼就看见沈楼寒和谢折风两个人,一个坐在床边,一个坐在桌前,都不说话。怎么感觉,他们俩个好像天生有点气场不和?陆归雪在这样的场景下,刚刚醒来的那点迷糊劲儿也没有了,赶紧起了床。他看看沈楼寒,又看看谢折风,正在考虑应该说点什么,谢折风先开口了,问:“你徒弟,为什么会……在这里。”谢折风中间语气停了停,还是犹豫着没把当时的场景描述出来。共处一塌或许本身没什么,但沈楼寒的动作实在过分亲密,抱着陆归雪的样子太过富有独占欲。即使是谢折风这样向来无关风月之人,也难免本能地察觉出几分异样。陆归雪正想开口回答,却又被沈楼寒抢了先。“我只是晚上睡不着,所以来找师尊。”沈楼寒原本眼中沉沉的阴影这时消失了,他甚至还能笑了笑,说,“师尊也答应了留我住一晚,谢师伯觉得有什么不妥吗?”谢折风没有回答沈楼寒的话,只是直接看向陆归雪。若是换了别人,以谢折风的性格绝不会插手,甚至他可能压根儿就不会注意到这种细枝末节。毕竟别的师徒之间该怎么相处,跟他也没什么关系。但事情的主角是陆归雪,谢折风便莫名多出了一种类似于护犊子的情感,这一点,恐怕连他自己都还没察觉到。谢折风看了陆归雪一会儿,似乎在探求些什么。陆归雪的表情看起来毫无察觉,以谢折风对陆归雪的了解,他大概真的是只答应了沈楼寒留宿,至于睡着之后又发生了什么,恐怕还一无所知。谢折风似乎在尽力拿捏说话的分寸,迟疑片刻后才说:“师弟,师徒之间感情亲近本是好事,只是就算再亲近,有些事情也需约束,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谢师伯,我不过是与师尊共处一榻,休息了一晚,并没有做错什么吧。”沈楼寒的声音一字一顿,似乎带上了点儿火.药味。谢折风微微皱眉,回答道:“共处一榻确实没什么,我和师弟早年间下山游历,也常常住在一处。你若只是安分的休息,我也不会多管。”沈楼寒险些将指甲掐进皮肉。谢折风这算什么,炫耀吗?陆归雪眼看着两人之间气氛越来越不对。而且他向来以看谢折风皱眉,就条件反射地心慌,于是也顾不上三七二一赶忙点头认错:“师兄,这次确实是我考虑不周,下次不会了。”沈楼寒一听,紧紧抿住了唇,原本是生气和不甘,最后却又莫名觉得委屈起来。师尊说,下次不会了。大概是陆归雪认错认得太熟练,谢折风之后也没再说什么。只是他看向沈楼寒的眼神,好像带上了一种不太放心的注视。作者有话要说:【陆归雪: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认错第一名我错了,我下次还敢.jpg】—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颗小树苗 2个;汪小喵、浮舟、彡攸墓兮、阿意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汪小喵 19瓶;子矜、炒鱼 10瓶;42940608 4瓶;七喜真的想吃蛋糕、泗水漓布、谈茶、小郑子 2瓶;菜籽噗叽噗叽、小笙、温染琉璃、筠黎 1瓶;第三十二章 胭脂等三个人收拾好, 就去和谢梳雨汇合,一道朝着花朝节去了。没想到刚出府门,便又恰巧遇上了一个人。洛川, 洛城城主的长子, 也是谢梳雨的未婚夫。洛川一身青白衣袍, 眉眼俊秀清朗,颇有翩翩公子温如玉的气质。他淡淡一笑, 说:“旧时的俗礼罢了, 雨儿不必那么当真。再说兄长好不容易回来一次, 我自然要来拜访。只是不巧,似乎正赶上几位要出门了吗?”谢梳雨与洛川是未出世便订下的娃娃亲, 两人青梅竹马, 感情甚笃。虽然只是两天不见, 但也难免想念。于是此时谢梳雨说:“我正要带大哥他们出去花朝节玩,洛川哥哥既然来了, 那就……”“那就一起去吧。”洛川似是心有灵犀, 接过谢梳雨的那句话。于是几人便走到一起,顺着路往前走。谢梳雨红着脸走到洛川身边,自然地揽过他的手臂。她看着洛川眉目间有疲态, 眼眶下也略有些暗沉一幅没有休息好的样子。于是便关切地问道:“洛川哥哥,你看起来好像很累?”洛川脸上的笑微微顿了一下,但很快又握住谢梳雨的手,柔声道:“没事, 只是这些天有些忙,雨儿不必担心。”谢梳雨却还是不大放心, 嘱咐道:“那你今天回去要好好休息。”“好,都听雨儿的。”“对了, 你爹爹最近身体好些了吗?”谢梳雨想起城主大人好像已经病了很久,之前她好几次去找洛川的时候,都没能探望一下长辈。洛川嗯了一声:“比之前好些了,只是大夫说还需找个安静的地方慢慢调养,不宜吵闹。所以前几天我跟家中商量着,将爹送到别院静养去了。”“那明天的婚礼……”谢梳雨迟疑了一下。“没关系,爹早就认下了你这个儿媳妇,就算婚礼当天不能出席,也会祝我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洛川笑着,将两人的手臂勾在一起,十指轻轻相扣。谢梳雨耳朵忽然红了起来,埋头进洛川臂弯里不说话了。*花朝节上,人潮如织,花团似锦。洛城中最繁华的天街,被上百种不同的花束装点着。其中最为热闹的地方,是在天街尽头,那棵据说和洛城年岁一样大的红豆树。树下有店家在卖许愿用的三色花笺,人们在花笺上写下心愿,用红绸系在树枝高处,向这千年古树祈愿。店家生意十分热闹,老板娘笑得都合不拢嘴。谢梳雨显然是这家的熟客了,跑过去跟老板娘聊了两句,然后买回来一套三色花笺。她将花笺分出好些给其它几个人说:“传说这古树有灵,若是运气好的话,许完愿之后会自行落一颗红豆在你手里呢。我向来运气不太好,写了好些年,也没能拿到一颗红豆,这次看你们的了!”“虽然传说如此,这么多年也没几个人能遇上,倒也不必太上心就是。”洛川看着谢梳雨,补充了一句,似是安慰。谢折风接过两张花笺,却都给了陆归雪。“师兄,你不要么?”陆归雪拿着花笺,问他。谢折风摇了下头,道:“我不信这个,你们玩儿吧。”“我也只写一张就好了。”陆归雪虽然也不大信,但是本来就是出来玩儿,都是讨个吉利彩头,开心就行。他想了想,又顺手又分了一张花笺给沈楼寒,说:“阿寒,你也来写一张吗?”沈楼寒抬手,却没有接过花笺,只是成绩握住了陆归雪的手。“师尊能帮我写一张吗?我的字实在潦草难看,我从前听人说过,这种许愿的花笺若是写得不好,祈愿也许就不灵了。”沈楼寒漆黑的眼睛里微微泛着光,神情认真,就好像真有这么个说法一样。陆归雪听完不由轻笑,心想沈楼寒还真是小孩子心性,这种传言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听来的,居然信了。不过陆归雪也不会直接说破,反正只是帮忙写个花笺而已,没必要打击这孩子的积极性。“那你想在花笺上写些什么?”陆归雪问。沈楼寒虽然很想看陆归雪写热烈动人的情话,但是他最终只是说:“我也没想好,师尊就写……我的名字吧。”陆归雪点点头,走到为游人写花笺专门准备的长桌边,俯身拿过笔墨,很认真地写起沈楼寒的名字来。沈楼寒站在一旁,看陆归雪一笔一划描摹着自己的名字,心中微微浮起涟漪。陆归雪的手因为单薄,而显得手指分外纤长。他过分好看的指间握着笔,因为担心衣袖沾染上墨迹,便用另一只手将衣袖往上拢起,露出一段皓月般光洁的手腕。明明只是短短写下三个字的时间,沈楼寒却感觉过了很久,仿佛陆归雪的每一笔,都落进了他的心里。沈楼寒不自觉得靠近过去,很想要从背后贴近眼前这个人,握着他运笔的手,去触碰那令人赏心悦目的指尖、手腕……和每一寸肌肤。此刻,沈楼寒的神情像只被捋顺了毛的兽类,心情好极了。然而他刚一抬头,就看见站在旁边的谢折风,用一种并不放心的眼神看向他,似乎无声地提醒他,靠得太近了。“师尊,你字写得真好看。”沈楼寒很不服气地又离陆归雪近了一点,他陆归雪身后低下头,好似是去看陆归雪写的花笺。这个姿势离陆归雪的肩膀很近,沈楼寒心满意足地闻到他身上一缕浅淡的冷香。“也只是能看而已,好了,已经写完了。”陆归雪一边说着,一边收了笔。他没注意到身后沈楼寒的位置,若是就这样站直身子,在旁人看来,倒像是直接靠进了沈楼寒怀里一样。然而陆归雪刚准备站起来,就感觉手臂被轻轻一拉,力道虽然控制得很轻,但也让人不自觉地跟着往旁边走了一步。就这么小小的一步,恰好将陆归雪带出了沈楼寒的身前。“师兄?”陆归雪有些惊讶的抬头,发现居然是谢折风拉了他一下。“梳雨他们在那边,刚才叫我们过去一起。”谢折风脸色平淡地说。“哦好的,那我们过去吧。”陆归雪不疑有它,便跟着谢折风一起往红豆树下的另一张桌案去了。沈楼寒气结,但是一低头看见陆归雪写给他的花笺,气又消下去大半。他拿起刚才陆归雪握过的笔,在花笺剩下的空白处,又写下了陆归雪的名字。沈楼寒的字其实一点也不潦草,两个互相为对方写下的名字放在一起,有几个边缘的笔划无意中交叠,仿佛是相连的指尖。沈楼寒笑了一下,将花笺仔细收了起来。他原本就没打算,让这花笺挂到树枝上去风吹日晒。另一边,陆归雪和谢梳雨他们到了同一张长桌上。他刚才给沈楼寒写完了花笺,自己那张却还没写,所以这会儿拿出来,思索着应该写点什么。陆归雪看到谢梳雨和洛川写“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不由笑了笑,他总不能也跟着写情诗吧。最后想了一会儿,陆归雪在花笺上写:但愿人长久。希望这辈子,亲朋师友都能平安长久,所有的结局都会有一个圆满收场。“梳雨刚才说,花笺要拿红绸系在高处。”谢折风忽然开口,他指间绕着刚才谢梳雨刚才塞给他的一段红绸,和他一身黑白道袍显得有些格格不入。陆归雪抬头去看,谢梳雨已经和洛川去树下系花笺了。谢梳雨垫着脚尖,却还有些够不着树枝,于是洛川伸手帮她将树枝拉低,两个人的身影交叠在一处,挂完花笺后自然地拥在一起,低头亲密私语。陆归雪收回视线,看着眼前比较低的那几根树枝,他抬手努力一下还是能够着的。但也因为低处比较容易够着,上面花笺几乎已经被系满,陆归雪刚抬起胳膊,却发现好像已经无处下手。“别动。”谢折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陆归雪还没来得及回头,就感觉身体忽然一轻,眼前的东西纷纷晃了一下。等视野再恢复正常的时候,陆归雪已经被谢折风环抱住腿弯,扶着腰侧,斜斜坐在他一边肩膀上了。“师兄……我不是小孩子了。”陆归雪笑得有些无奈。他看着自己这个姿势,确实挺高的,只要一伸手,就能将花笺顺利系在高处的树枝上。“嗯。”谢折风应了一声,却没再说什么。陆归雪上次这么坐在师兄肩膀上,还是他很小的时候。那时谢折风带着他途径一座大城的庆典,人潮涌动,四处都是喧嚣和烟火。还是小孩子的陆归雪几乎要被人群淹没,庆典中又不许御剑,谢折风便让他坐在肩膀上,免得不小心走散。两人路过一座花楼下的时候,碰巧楼上的花魁娘子正要抛下金绣球。谢折风的样貌气质在一众人之间分外惹眼,即使只是匆匆路过,也被花魁娘子一眼相中。花魁娘子眼中秋波流转,手中的金绣球也轻盈地抛出,朝谢折风身上落去。陆归雪当时正专心坐在师兄肩上咬一串龙须糖,忽然见有个不明物体飞过来,差点吓了一下跳,本能地就要往旁边躲。结果谢折风的剑更快,黑色的孤寒剑并未出鞘,半空中的金绣球却已经四分五裂。楼上那位美艳至极的花魁娘子,差点当场气哭。恐怕万万没想到,这世上竟有人如此不解风情。“你在笑什么。”谢折风抬头问。“没什么,只是想起了小时候的事情。”陆归雪赶忙轻咳了一声,迅速地拿过谢折风指间的红绸,将花笺系上了树梢。他刚想低头说好了,让谢折风放他下去。结果红豆树的繁茂的枝叶突然齐齐颤动了一下,然后接二连三滚落下一大串红豆珠子,简直像是一场小雨,砸落了陆归雪满身。陆归雪:“……”这树未免也太大方了吧,说好的运气好才会落一颗的呢?谢折风也被红豆雨波及,他将陆归雪放下来,看见陆归雪一身白衣都沾了红豆,落在肩头、腰间、发丝中,神情有些窘迫。“我的老天爷,在这卖花笺卖了这么些年,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的场面。”连店铺的老板娘都忍不住凑过来,惊叹道。谢梳雨看到这边的动静,也赶忙跑了过来,睁大了眼睛说:“雪姑娘,你这是许了什么愿啊?落了这么多红豆下来,愿望一定会实现得特别圆满吧!”陆归雪一边试着将身上红豆弄下去摘下去,一边有点哭笑不得地说:“希望真的如此吧。”谢梳雨看到这边的动静,也赶忙跑了过来,睁大了眼睛说:“雪姑娘你真的……好厉害,不对,我寻个地方带你先去收拾一下吧。”陆归雪点点头,不光是衣服上沾着的红豆,刚才有些红豆顺着他的衣袖领口落了进去,实在是有些尴尬。谢梳雨领着大家去了一家胭脂铺。这家胭脂铺谢梳雨常来,所以与老板熟识,很快老板给他们腾出一间用来试胭脂的单独房间。谢梳雨说:“这家胭脂很好看,一会儿等雪姑娘收拾完了,正好可以试试胭脂。”洛川笑着,想起从前谢梳雨总是一逛就几个时辰,却似乎又感到有些头疼。他说道:“你们姑娘家试胭脂,我们就不进去凑热闹了。正好我和兄长许久不见,去旁边的茶楼闲聊上几句,等你们出来可以吗?”“行吧你们出去吧,反正你也帮不上什么忙,不管问什么颜色都只会说好看。”谢梳雨笑闹着,将洛川推出了胭脂铺。谢折风看了陆归雪一眼,陆归雪朝摆摆手,示意自己没问题,不用担心。他这才和洛川一起暂时离开了。茶馆中,洛川对谢折风道:“我有位朋友听闻兄长大名,想托我求一道剑符,给他新修的府邸镇宅,不知兄长可否帮个忙?”剑符对剑修来说,是个很常见的东西,以剑气与灵力凝结而成,有点类似于可以随意安置的微型剑阵。谢折风平常身上也会带着几张剑符,所以就直接从芥子中取了一张,递给洛川。“多谢兄长。”*沈楼寒却没有和他们一起走。陆归雪进去了单间里去收拾衣裳,谢梳雨原本以为沈楼寒会和自己一样,在外面等着。结果她万万没想到,沈楼寒居然跟着陆归雪一起进去了?等等,等等……谢梳雨感觉自己有点不太好。其实她对雪姑娘这个徒弟,又有点害怕,又觉得有点奇怪,不是太敢和他说话。所以对他的印象也不是很多,却也觉得,沈楼寒对陆归雪的态度不寻常。谢梳雨摸了摸鼻尖,想起早上的事情,开始犹豫要不要靠在单间门上听个墙角,却又觉得这么做不太好。万一是她误会了,那多尴尬啊。“谢姑娘,最近我家又新上了一套胭脂,要看看吗?”胭脂铺的老板走过来,跟谢梳雨搭话。谢梳雨暂时从尴尬中解脱,决定先不去想这件事。她对胭脂铺老板说:“要看的呀,老板你帮我拿两套新的过来吧。”正好一会儿给雪姑娘也试试,谢梳雨想,雪姑娘的唇色很淡,皮肤很白,应该涂什么颜色都特别好看。过了一会儿,陆归雪整理好衣衫,推门刚要出来,却又被谢梳雨笑着拉了进去,胭脂铺的老板也跟着进来,帮他们试色。谢梳雨拉他到妆台前坐下,说说:“雪姑娘,既然都来了,刚好来试试这些胭脂吧?”陆归雪根本对这些东西一窍不通,只能听谢梳雨的话抬起手,露出一截雪白的手臂。谢梳雨将盒中的胭脂晕开,依次在陆归雪手臂上抹开一道道痕迹,红色的胭脂映着雪白的皮肤,美得有点惊心动魄。这套胭脂颜色偏深,几乎没有浅色。谢梳雨一边在陆归雪手臂上划过红痕,一边念着胭脂的名字:“这个是红莲露,这个是凤凰火……最后这个叫朱砂血,我觉得这个红色最正,也最好看……诶——!”谢梳雨一声惊呼。原本一直静默站在陆归雪身旁的沈楼寒,猛然间伸手握住了陆归雪的手腕,刚刚涂上去的胭脂被无意抹乱,斑驳地晕染开,好似变成了一片淋漓血色。沈楼寒看着那一道道红色的胭脂,不知道为什么,脑海中骤然间传来极度的刺痛。呼吸之间满是并不存在的浓烈血腥气,眼前回忆的碎片被拉扯着,让人头痛欲裂的眩晕中,只剩下白色的雪和红色的血,狰狞地交错着。那是什么?什么样的记忆?我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东西?沈楼寒艰难地呼吸着,忍着像是要迸裂开的疼痛,拼命回想。却只寻到了无尽的痛楚,连身体都剧烈地颤抖,仿佛整个世界都要随之溃散。“师尊……”沈楼寒的声音颤抖着,本能地一遍遍叫着那两个字,仿佛已经忘记了别的语言。他握紧了陆归雪的手腕,指尖抹过他手腕上斑驳的红色,像是想要把它们尽数抹去,却又沾染了更多红色,越来越多,一直将视线全部铺满。抹不掉,也换不回。沈楼寒低下头,双眼紧贴上那段被红色染透的雪腕,滚烫而湿润的水汽滑落下去,仿佛一道滴落的血珠。心脏深处,疼得好似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陆归雪感觉到沈楼寒身上的气息很不对劲儿,便对已经吓呆了的谢梳雨说:“梳雨,你先出去等我一下,可以吗?”谢梳雨回神般地点点头,什么都没敢问,转身就出去了,还顺手帮他们关上了门。她出门之后,转身背对着房门,从惊讶中回过神来之后,隐约听见单间里传来陆归雪柔声的安抚,和沈楼寒眷恋至极的声音。谢梳雨回想起刚才房中的几个场景,然后她这次终于确定,自己想通了所有的事情。她微微低下头,感觉鼻尖上有点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