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霸攻略 完结+番外》TXT全集下载_19
作者:陆尚恩      更新:2023-06-22 07:53      字数:10438
  贾晨是这一届的前三甲,学霸中的学霸,不出意外也要报考a大。林维桢笑着说了句“谢谢”。大学前三年的努力搭起了一座无形的桥,彼岸是多等了一年的未来。为什么这么紧张呢,林维桢想,也许是走过太多弯路,一次次从自我否定的泥沼中爬出来后,还是会后遗症般地患得患失。也许是因为何清站在那儿,太亮了,仅仅是“如果不能一起”这个念头就足够磨人。爱生忧怖,爱也带来勇气。保研生将是最早上岸的一批人,也是最早陷入焦虑的一批人。从名额确定到笔试面试不过一两周,不光是林维桢自己,几乎所有入围的人都要放手一搏。保研像是把考研的几个月无限压缩,很短,也很辛苦。a大的笔试面试都在市区,第一天笔试第二天面试。林维桢在a大校区附近订了宾馆,考完笔试回去,躺在床上,脑子还是清醒的。a大的题目一向以灵活、有水平出名,没什么投机取巧的余地。笔试题目难度在预期之内,奋笔疾书到最后一秒总算是尽力了。林维桢放缓呼吸,想要缓解压力,好好歇一会儿,但似乎没什么用。十几分钟后他又坐起来,身后松软的被子已经被压出了褶皱。“面试官,”林维桢掏出手机,给何清发微信,“我们来场rehearsal吧。”五分钟后何清回了消息:“这么晚了,不睡?”“睡不着,”林维桢回道,“实在不行明天上午多睡会儿,我是下午场。”何清也没再多问,知道他在a大附近的宾馆呆着,索性去阳台打了视频电话。林维桢看见他就笑了,笑的连自己都怀疑这电话根本不是面试排练,就是想拐弯抹角地看看何清。何清看他笑也跟着笑,俩人弄的一点紧张氛围都没了。何清问:“我自由发挥,还是你准备了题目?”“我有个list,”林维桢说,“嗯,刚发过去,你对着问也行,自由发挥追问也行。”何清打开问题清单,每一条下面都有林维桢写的回答思路。“追什么问,”何清笑道,“我又听不懂。”“我忘了,”林维桢一拍脑袋,转而笑道,“那也想让你问,我就喜欢这一个面试官,也就这一个面试官想要我。”再胡聊下去就只有何清双手投降的份儿了,他迅速转移话题,一本正经道:“第一个问题,自我介绍。”林维桢抿了抿嘴,再开口已经换成了法语。何清一年都没听林维桢这么说法语了,很稳,很温和,却有力量感,像是在讲故事。这是个真的想好好读书的人,一个走过弯弯绕绕的幽闭小径、丛生的荆棘、险峻的山岭,才找到心中所爱的事业的人,一个后起而不晚成的人。太多人总是在夹缝中做选择,挣扎着后悔,挣扎着醒悟,再挣扎着继续一条勉强的路。四十不惑,人生已过半,重来的成本太高了。二十岁的反复挣扎,也许不是坏事。何清一直静静地听着,等林维桢讲完一部分,就把回答所用的时长告诉他。后面也是一些面试很容易被问到的、可准备的题目,比如为什么选择a大、未来十年的职业规划、本科期间所做的准备。夜半时分,视频电话连接的两个人,一个为了理想,一个为了他的理想。或者说,两个人都是为了共同的理想。“挺稳的,”何清说,“正常发挥就行。”林维桢最后过了一遍心里也安定不少,对着视频比了个爱心:“谢谢面试官。”这语气撒娇似的,何清嘴上说了句“幼稚不幼稚啊”,眼里倒全是笑意,挺享受。林维桢这一夜睡的意外地好,无梦无忧,第二天起来特精神。他上午又看了点资料做最后的准备,下午去候场教室索性把东西都扔在一旁,放空了十来分钟。面试进行地很顺利,几位老师并排坐着,都很和蔼。第一个问题就是自我介绍,林维桢开了个好头,后面一点也没有卡壳,有一位老师明显从靠着椅背坐转成了身体前倾的姿势,像是非常有兴趣。“la deiere question(最后一个问题),”面试老师问,“selon vous, quel est le plus important pour apprendre la langue(你觉得学语言最重要的是什么)?”勤奋是必须的,基础要稳,技巧可以学。但这些好像都不是。“l’empathie(共情能力),”林维桢说,“pour differentes langues ou pour les etres humains.(对不同语言,或是对人类的同理心。)”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关心!前几天请假的尽量补,这周随机双更感谢在2020-07-07 12:30:04~2020-07-12 11:33: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北卷 1个;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67 章==============================医学院没有毕业论文,大五的学生们陆续开始了科室轮转,相当于有学分的实习。604宿舍早上依旧是鸡飞狗跳,简直是五年不变的主旋律,只是时光流转,四个人没再一起赶车跨校区上课,而是各自去了被分到的科室,摸索着开始作为实习医生的一天。姜枫得了空,在卫生间对着镜子拍了张照片,发给赵琳琳还不够,还要再给宿舍兄弟们显摆一番。姜枫:“白大褂帅不帅?”杨浩:“成,你是普外吴彦祖。”李晓嵩发了一大串“哈哈哈哈哈”,占了好几行。几个人聊了一会儿,又撺掇着彼此发照片。姜枫:“@何清,快点儿老何,f大最帅男团就差你了,你这对不起群名要被踢出群聊。”李晓嵩:“老何拍了也不给你发。”何清刚开始被分到心内科,跟着带教老师熟悉了一圈儿环境,摸出手机看消息的时候又是99+了。他一边爬楼一边笑,几个室友的照片一个比一个搞怪,最后姜枫还不忘撒一波狗粮,把赵琳琳回的“我男朋友简直太帅了”截图甩到了群里。赵琳琳毕业拿到了s城一大外企总部的offer,五百强。事情定下来的时候姜枫在宿舍开了瓶酒庆祝,直接喝断片了。毕业季是分手季,校园爱情走到最后的太少,能留在一个城市意味着什么只有恋爱双方明白。去年两个人差点因为现实原因分手,但谁都舍不得。李晓嵩:“浩哥,一起单五年,柠檬树下你和我。”杨浩:“是你要单五年。”这话一出何清也精神了:“有情况?”杨浩神神秘秘的:“咋地,不准你浩哥有艳遇?”正吃午饭的李晓嵩嗷一嗓子吓到了隔壁桌的同学:“不是吧???”四个人四个科室,同时拿起手机开始八卦。杨浩简明扼要,说暑假回家了一趟,初中聚会和一个老同学看对眼了,两个人都想回家发展,不过还没定。不是所有人都想留一线城市,杨浩早就想开了,他是个踏实的人,但不是太追求光环的人。“大医院太难进了,”杨浩说,“你们几个飞黄腾达,我回乡下治病救人。”这话一说气氛忽然伤感起来,他们才真的感受到自己走到大五了。五年的缘分,最后一段旅程。同届的同学毕业,医学生还在焦头烂额地忙考试,轮到自己,才知道那些情绪并不是无病呻吟。最后还是李晓嵩自嘲地转移了话题:“别拦我,我要去相亲,脸上贴一横幅写‘f大医学院潜力股’,挣钱都给老婆花。”姜枫:“相亲谁要你,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加班三百六。”几个人嘻嘻哈哈地吐了苦水,进医院实习后多少能听到些医生的八卦,学校和医院还是不一样,医生的酸甜苦辣只有行内人懂。最后其他三个人也忘了继续撺掇何清发照片,倒是何清自己去卫生间洗了手,鬼使神差般地拍了一张,发给了林维桢。林维桢很快回道:“狙心了,我没了。”接着配了一个夸张的表情包。何清抬起头,看见镜子里的自己止不住地笑。医院科室众多,有的忙到飞起,实习生也当老黄牛用,有的相对清闲,跟着老师们查查房,就能自己喝茶看文献了。急诊科普外科基本都忙,医院的强势科室也忙。何清有一天跟着带教老师处理突发情况,十一点多才到宿舍,习惯性地打开电脑查邮件,鼠标落在一封未读上,手忽然颤抖了一下。发件人袁逖,国内骨科顶尖大佬。何清反反复复把邮件读了四五遍,才没忍住笑出了声。他大一的时候听过袁教授的讲座,惊为天人。后来宿舍夜聊,说起来以后的方向,何清说:“骨科吧,无国界医生缺骨科。”人们往往会忽视强者的汗水,因为光太亮,亮到背后的黑暗都微不足道。他好像强的理所应当,不会哭,不会累,都是老天赏了金饭碗。不是这样的。抛去认知的偏差,他承受的东西不比寻常人少一分一毫。他更努力,更坚持,更清醒,更痛苦。“维桢,”何清点开微信对话框,“我有个好消息。”林维桢说:“我也有个好消息。”何清笑道:“那一起说。”台灯的暖光很温柔,几乎是同时,屏幕上跳出两行字。“我直博了。”“我保研了。”作者有话要说:林崽大一给何清寄明信片就是袁教授的,上面写了“祝何医生超越偶像前途光明”。希望大学毕业班都得偿所愿,高考生都不留遗憾。---------------## 第 68 章==============================一个人不可能一辈子都倒霉吧?林维桢想,当年保送的失利,似乎用另一种方式圆满了。“我没想到是第一名进的,”林维桢笑道,“毕竟来考试的都是全国最厉害的法语生。”“你也是全国最厉害的法语生。”何清举起杯子,林维桢会意,以水代酒碰了一下。何清又道:“其实你可以再自信一点。”林维桢开玩笑:“那不能,我经常觉得自己得垃圾回收。”“没事,”何清笑笑说,“我准备好宝藏盒了。”林维桢心里甜了好一会儿。九月底,暑气总算消融在初秋的风里。餐厅背景音是悠扬的小提琴声,桌子上摆着新鲜的白玫瑰,都呼应着周围古典的情调。全国的保研考试都落下帷幕,教育部统一在网上发布了录取通知,尘埃落定,他们是最早看到前路的人。何清今天是专程赶过来给林维桢过生日的。去年生日林维桢回了老家处理事情,前年生日人在比利时,都没见着何清。这么一想,这次生日确实得隆重一点儿。餐厅是提前预定好的,小蛋糕刚好够两个人吃,蜡烛点上,火焰映在眼眸里,令人着迷。何清笑道:“许个愿。”他从前不信这些,也不想花心思,觉得麻烦,几年后却莫名开始重视仪式感。仪式感是柴米油盐里的一束花,文献里的一片星空,daily routine中突如其来的一场冒险。缺了不少,但多了这一份惊喜谁不喜欢。更何况林维桢明显喜欢。林维桢许愿的时候何清就这么单手托腮看着他。二十多岁,谈岁月的赠予与剥夺似乎太早,但林维桢和几年前确实不一样了,岁月拿走了一些隐然的少年傲气,却显然偏爱他,给了更多更深刻的东西。林维桢默默许完了愿,一睁眼就对上何清的目光,两个人又开始对着笑。何清侧过身,先是从包里拿出来一本大厚书,彩页封面上写着英文的“神经科学与语言”。林维桢吓了一跳:“这……是给我的啊?”何清后知后觉,反应了一会儿才笑起来:“什么啊,那是我刚从图书馆借的。”林维桢揉了下头发:“幸好,我都看书看到ptsd了。”“这才是给你的礼物,”何清从包里小心翼翼地掏出来一个方盒子,“生日快乐,维桢。”林维桢笑着接过来,盒子不重,没什么花里胡哨的装饰,但手指摩挲过去,有缝上去的线。林维桢抬眼,小声问道:“为什么有线啊?”何清忍不住笑,笑了好一会儿才说:“我自己缝的。”林维桢缓了缓才明白过来,跟着笑到喘不上气,决定去知乎回答一下“有一个医生男朋友是什么样的体验”,简单来说,就是礼物包装是自己缝的,还能趁此练习一下缝合技术。“看不出来,”林维桢说,“手工达人。”他一边说一边凑近了些,忽然闻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像是柏木尾调的香水。何清居然学会在礼物上喷香水了?!震惊接二连三,林维桢脑子已经跟不上了,动作慢的像乌龟,何清早就等不及了,催道:“快拆。”盒子里是一条领带,低调的黑色,一眼能看出来的质感。何清说:“希望这是林老师第一次收到领带,我没有被别人抢先。”“没有,”林维桢仔细收着他的宝贝领带,认真道,“你第一。”何清笑的很开心,往后仰了一下,身体贴在椅背上,嘴角扬起来,像个无师自通的造型师,想象了一下林维桢系上领带的模样。一起长大,踏入真正的成人世界。未来还能一起变老。誓言是世上最浪漫和虚幻的东西,或许虚幻和浪漫是共生的正反面。没人说出口,只是在心里默默期待着。何清轮转的顺序是心内科,产科,儿科,急诊。产科最轻松,氛围也好,推进手术室大多是为了迎接新生命,欢声笑语远远超过了生离死别。其他科都忙,一个赛一个地忙,有一天林维桢打来电话,说自己生病了。何清一听吓着了,问“怎么了”。“相思病,”林维桢说,“何医生给不给治?”“治,”何清呼吸平稳下来,看了看时间表,“周末我去找你。”“不行,”林维桢故意压低声音,演的跟真的似的,“这病不能拖,周末我就病入膏肓了,你是扁鹊吗?”何清笑了下,还没接话,林维桢就说:“周四,晚饭能不能腾出来?我去找你。”何清说“能”,林维桢才笑着说“晚安,早点睡”。说完了早点儿睡林维桢自己也没早睡,打开电脑又写了一段论文。林维桢论文指导老师是个讲师,姓施,资历不算深,但非常负责。大二上选修课林维桢就挺喜欢她,年轻,有水平没架子,什么问题都能问,下了课常常和学生打成一片。碰上靠谱的老师毕业论文也没有大问题,好好准备,跟着开题、预答辩等一系列流程走就行。“有学校要了”是件特别开心的事儿,这么久以来,除了完成学业,林维桢终于有了相当多的自由时间看看书写点儿东西了。只是闲人想忙人总比忙人想闲人多,书上一行行字看过去,会心一笑的地方,都是想到何清的地方。爱情让人变成作家,变成哲学家,变成诗人,变成作曲家。林维桢偶尔会灵感骤降哼几句歌,然后迅速打开电子琴试一下,再记下来,居然攒出了不少稿子。一页一页,全是年轻的、热烈的心事,比冬日的雪纯粹,比夏夜的月光清亮。周四下午林维桢收拾一番就轻车熟路地进城了,地铁上难得有空位子,能坐下看会儿书。还有四五站的时候林维桢的手机忽然震个不停,他把口袋本合上,打开微信,是李修远转了条微博给他。“你看看这是不是何清他们医院,”李修远在下面跟了一句,“有医生出事了!”---------------## 第 69 章==============================林维桢第一通电话拨出去没人接,心已经乱成了一团。剩下的几站路仿佛比亿万光年还长,他攥着手机,随便点开一个群聊,基本都是在说今天的伤医事件。出事的是f大附属医院急诊科李主任,四十多岁,有经验有能力的年岁,救过的人自己都数不清,现在却要躺在手术室里生死未卜。网络舆论发酵速度极快,“急诊科医生被刺伤”、“重症病人家属持刀伤医”等一系列词条已经窜上了热搜,朋友圈往下一划全是转发和讨论,担忧的担忧,气愤的气愤。伤医几乎每年都有,却从没离林维桢这么近过。也从没离何清这么近过。何清今天刚好在急诊科实习。警察已经控制了局面,该问话的问话,该拘留的拘留。急诊工作不能停,医生护士们哭红眼睛还是得继续接病人,但科里怕学生们受不了,都让他们回去休息了。林维桢找到何清的时候他正坐在医院小花园的长凳上发呆。他亲眼看见了那一幕,但抢救的时候都是有经验的老师们往前冲,实习生让开通道,除了心碎就是无力。林维桢看着也要心碎了,大步走过去抱住了何清。他跑的急,离得近了能闻见汗水的味道,整个人都是烫的。谁都没说话,但何清心里的温度慢慢回升,好像一个空壳子,一点一点地被填满,也像是从云端坠落,没有砸在坚硬的地面上,而是落入了一池春水。又像一场大雨前的最后一秒,收起了晾在外面的衣服。很及时,又很温柔。有什么快要裂开的东西外面突然加了一层保护壳,在剧烈的震动中缓和下来,堪堪保留了原本的模样。半晌何清才冒出一句:“李老师很好。”林维桢抱的更紧了些,拍拍他的后背,连着说了好几遍“我知道”。好久之后林维桢才松开他,何清看他眼眶都湿了,稍微眨一眨就有水滴要落下来,轻声道:“怎么还哭了。”“没哭,”林维桢坐在旁边,吸了吸鼻子,“你哪儿看见我哭了。”何清翻出来口袋里的纸巾,抬手帮林维桢擦了擦:“嗯,没看见。”医院的小花园没什么人,鸟鸣在枝叶里藏不住,被风带到了更高更远的地方。“急诊最容易出事,”何清低着头说,“有送过来需要立刻手术,家属意见不统一当场闹的,有质疑医生治疗方案说医院骗钱的。”林维桢把何清的手攥在了自己的手心里。“去年还有拉条幅堵急诊通道的,医务处没办法,官司打不赢,成本太高,最后是给了那个主治医生处分吧。”何清接着说,“从专业判断上他没什么错,错可能错在太为病人考虑了,结果没碰上通情达理的人。”做医生的苦还有很多很多。何清很少说这么多话。这些事情他早就知道,可知道和亲眼看见是两回事,金属利刃和血迹印在了脑海里,把恐惧、委屈、迷茫都放的无限大。李主任的手术进行了两个小时,林维桢陪何清等了两个小时。直到群里传来好消息,说李主任救过来了,没有生命危险,何清心里压着的大石头才轰然落地。何清跟着急诊科的带教老师去病房看了李主任一眼。医院里很多学生都来了,战战兢兢的等待总算迎来了相对好的结果,但这件事的发酵还在继续。何清朋友圈一半都是学医的,转发和讨论比林维桢朋友圈看到的多好几倍。“心凉了,学不下去了”、“我们学这么多年是为了给人治病,不是当挨刀的靶子”,这样的感叹比比皆是。整个医学院气压都很低,警方调查还在继续,媒体上除了有关“如何保护医生”的讨论,一些黑心医院的旧账也被翻出来,医患矛盾原本就是敏感话题,热度恐怕要持续好多天。604其他三个人都已经在宿舍了,有些忐忑地等何清回来。李晓嵩烦躁地转着笔:“我要是亲眼看见估计会受不了。”杨浩拧开杯盖喝了口水,没说话。姜枫试图缓和气氛,故作轻松道:“没事儿,何清说林维桢去找他了,让咱们别担心。”这话确实有点安慰作用,李晓嵩把笔插进笔筒,又叹了口气。宿舍门一响三个人就齐刷刷地看过去,何清慢慢走进来,他没说话,其他人也不敢开口,最后还是姜枫迎上来,小心地问了句“没事吧”。何清看见姜枫的瞬间情绪忽然又崩了,心里只剩一个念头:“姜枫就是被急诊录取的。”人的想象力惊人到可怕,尤其是坏事儿,强迫自己不要想,那些念头却如一个接一个地往外蹦。姜枫是个好室友,好男友,以后也会是个好医生,他陪自己去图书馆、去w大,为别人解围、逗乐大家的样子历历在目。还有很多次的出谋划策,很多次鼓励和包容。何清这才意识到,如果非要在姜枫的名字前加一段形容,可能是“本科五年最好的朋友”。那么糟糕的环境怎么配得上姜枫这么好的人。何清越想越难过,揽过姜枫在他背上重重地拍了两下。言语的安慰挺无力的,但姜枫还是絮叨了好久,让何清想开点儿,李老师这么好的人以后肯定有福报。晚上顾晓燕打来了电话,上了热搜的事情全国都在讨论,何况是何清实习的医院,做母亲的说不担心都是假的。何清兴致不高,顾晓燕交代一句他应一句。何清一直知道顾晓燕不想让他学医,直博了最好的骨科,说出去挺骄傲,但不一定是顾晓燕最开心的结果。所以何清也不愿在电话里对她表现出太负面的情绪,再给她长久以来“不想让儿子学医”的念头加把火没什么好处。“还有个事儿,”顾晓燕声音里有些犹豫,但毕竟瞒不住,还是在挂电话前说了,“你爸……是这次律所请的顾问,他去s城了,想见见你。”*顾晓燕说的“你爸”是何清的亲生父亲何卓弘。外面看着都是体面人,当年离婚离的却并不算好看,一个再娶,一个再嫁,都有各自新的家庭。“何卓弘”这个名字已经在何清的生活里消失很久了。他向着顾晓燕,这些年也一直跟着顾晓燕,并不打算和亲生父亲联系太多,否则会弄的梁伟和梁岚心里不舒服。但血缘没法断,何卓弘说要见他,何清拒绝不了。为了何清出来方便,何卓弘就近找了家餐厅,比约定时间到的还早。两个人点了五个菜,明显吃不完,但何卓弘执意要加,他一边回忆着儿子小时候喜欢的口味,一边忐忑地观察着何清的反应。曾经也是幸福的父子,说彻底没感情了也是假的。直到何清开口说“不用加了,吃不完浪费”,何卓弘才把菜单递给服务生。“大五了,”何卓弘双肘撑在桌上,感叹了一句,“时间过得真快。”是很快,何清长高了很多,眉眼间还能看到和亲生父亲的相似之处,但早已不是中学的少年了,喜怒哀乐不再写在脸上,思念或怨念都像海边的沙粒,被浪潮冲刷一遍,早已分不清彼此。他从一个崇敬父亲,想要成为医生的小孩,变成了受过最好的医学训练的准毕业生。何卓弘问了些学业上的事情,何清一一回答,两个人说的太专业了,倒有点像面试,不像一场久别重逢。“怎么去了骨科,”何卓弘说,“挺辛苦的。”何清沉默了一会儿,没解释那么多,说:“想选。”“竭尽全力除人类之病痛,助健康之完美,维护医术的圣洁和荣誉。”“救死扶伤,不辞艰辛,健康所系,性命相托。”都忘了吧,何清想,医学生誓言,你都忘了。何卓弘转行去了法律体系,聪明而利己,这样的人在哪儿都能混的风生水起。肇事者背后有点关系,家属正到处求人,试图扭转局势,何卓弘就是来帮忙的顾问。毕竟在一线工作了那么多年,其中的利害关系他太懂了。“医学院毕业有很多出路,”何卓弘说,“就算转行,你现在学的知识也都用得上。国内不好考的话,出国换方向也行。”他举了身边好几个功成名就的例子,讲的挺真情实感。何清默默地听着,没打断也没追问,他知道这些都不是谎话,何卓弘没立场害他,想来是这些年过的确实比以前做医生好多了,车换了,表是名牌,衣服也看得出品质,还孜孜不倦地给他讲经验。何清一口一口夹着菜,偶尔抬头,看到何卓弘染过一次,但还是藏不住的几根白头发,心脏就会下坠,变得很重很重。眼前的男人点燃了他最初的理想火焰,又泼上一盆冷水。这么多年过去了,还在泼冷水。冷水流到心脏里,和李主任受伤的画面碰在一起,结了一层厚厚的冰。这顿饭算不上愉快,也算不上不欢而散,何卓弘见到儿子,欣慰还是超过了其他复杂的感情。“何清,”何卓弘顿了顿,忽然问道,“我跟你妈离婚那会儿……你是不是很讨厌我?”讨厌吗?说不上来。何清摇摇头:“没,你们俩的事儿,各自有苦衷吧。”何卓弘如释重负地笑了一下。“你长大了,”他说,“当时的确有些事讲不明白。你记不记得我受处分的那场手术?”何清点点头,何卓弘因为手术失误被调查,闹得全院都知道了。那是他夜不归宿、反复被投诉的开端。何卓弘说:“那场手术我没有责任。”何清捏着杯子的手忽然握紧了。何卓弘没再往下讲,何清二十多岁了,今天说了这么多,该明白的他都明白。那顿饭何卓弘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以后好好照顾你妈”。作者有话要说:医患矛盾这么多年一直存在,请勿代入三次元。每个领域都有光明和阴暗面,请勿代入三次元。每个人都是复杂的,何卓弘也是,他有苦衷,但他的确放弃了成为一个好医生。何清会比他更勇敢,更有力量。---------------## 第 70 章==============================人还是不能咒自己生病的,林维桢躺在床上,感觉自己烧成了冲天火球。那晚从医院回家的路上他就止不住地咳嗽,第二天起来明显头晕,在家瘫了一整天,捂着被子睡了一夜还是没好。但何清那个状态他又放不下心,总想着多去陪陪他。“别过来了,”何清在电话里说,“我明天去找你。”“不行,”林维桢鼻音很重,听着挺可怜的,“那今天就见不到了,我要去。”何清无奈,又怕他真生着病跑过来,奔波一趟肯定要加重。他轻声哄道:“那我晚上去,你别乱跑。”林维桢得了话也不再坚持了,主要也是真没力气折腾,在家睡得天昏地暗。何清到门口按了五分钟门铃都没人来开,他下意识地皱起眉,刚要打电话过去,便听见门锁“咔哒”一声响。林维桢扶着墙,朝他笑道:“这么晚,还以为你不来了。”“晚班不好换,”何清转身把门锁好,“答应你了怎么会不……”他话音未落林维桢忽然从背后凑近,下巴靠在何清肩膀上,声音软塌塌的:“我等好久啊。”气息是烫的,脸是烫的,人也是烫的。何清觉得不对劲儿,赶紧转过来抬手碰了碰林维桢的额头,脸色一沉:“多少度?”林维桢头晕,脑子都变钝了,想了想说:“早上量的三十八。”何清直接把包扔在地上,拉着他进了里间,又一眼在桌子上看见了体温计。体温计是老式的,还没甩回去,仔细看看的确是三十八度。何清弄好递过去:“再量一次。”林维桢咬了咬嘴唇,偷瞄似的瞥了何清一眼,又低头嘟囔道:“干嘛那么凶。”本来就生着病,整个人都蔫儿着,这话说出来显得更可怜了。何清一句“我没有”卡在嗓子眼儿又咽回去,放软语气,重复了一次:“再量一次好不好?”林维桢都被这一本正经的哄人逗笑了,索性得寸进尺:“那你过来。”何清这会儿有求必应,蹲下来凑近了些,能从林维桢眼睛里看见自己的影子。“你现在估计超过三十八度了,”何清说,“晚上很容易烧起来的,再量一下吧。”林维桢看着他笑,然后两只手捧起何清的脸,直接在额头上亲了一口:“好的心肝儿。”很烫的一个吻,像小孩的恶作剧。何清愣了两秒钟,缓过来的时候看见林维桢已经自己把体温计夹在腋下了,正摸出手机定倒计时。何清低头笑了下,心想:“还有心思搞这些,没烧傻。”几分钟之后何清就笑不出来了,体温计显示三十八度九,再这么弄下去得进医院。何清说:“从发烧到现在吃药没?”何清脸色不太好,现在换成林维桢心虚了,可怜一个发高烧的还得想办法哄人:“没吃,想着能抗好。”何清又问“晚上吃饭没”,回答还是“没有”。这样子能吃下去饭也不太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