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男配长子 强推完结+番外》TXT全集下载_20
作者:迎阳      更新:2023-06-22 08:29      字数:9746
  傅卓也跟着举书道:“臣翻了近半年的案卷,发现这半年文芝各县出现了多起民愤,原因并未详写,似是官府与乡民有冲突。”太子颔首:“很好,既是你三人查出来的,便由你三人负责去调查前因后果,一日后来见孤。”“是。”三人几乎迫不及待应下,然后顶着其他人暗戳戳羡慕的目光走了出去。出了门默契的各走各路,南若直接去工房,将头目工书和十来个胥吏全部叫来,开门见山:“为何衙门修缮未记录在册?”工书弓着腰道:“回总旗话,这衙门是杨知府自个掏钱叫修的,前前后后里里外外都修了一通,屋里的桌椅板凳也都换了新,知府心善,给各房也换了一套,虽不是什么贵重木料,可比从前一放物件就嘎吱嘎吱响强多了。”南若打量他一眼,道:“可知总共花了多少?”工书迟疑道:“这……小的不知,只估算着百两应有了。”南若不再看他,叫下头胥吏来答,十来个人口径一致,与工书所说差不了多少。南若不动声色,微笑着将人打发走,转身冷笑了一声。口口声声知府心善,听起来在说他好话,可仔细想句句在往他受贿方面引导。文芝为上府,上府知府为从三品,年俸一百三十两,杨焘在职三年,勤俭些未必拿不出百两。想了想,找了个空房将官服换下,带上魏思远和初二初四打算去城里转转,看看能不能打听点消息。他特意选了从侧门走,没料想这么做的不止他一个,门口撞见了同样换了打扮的傅卓和裴定高。裴定高笑着邀请他:“看来我们想到了一道,不如一起?”傅卓双手一背:“你们两个一起,我自个走!”裴定高做了个无奈的表情。南若表示理解,和他结伴一起到了街上。死了一个知府似乎并没有对这个城市有多大影响,百姓们该做什么依旧做什么,文芝的冬日比京城暖和,街上熙熙攘攘,逛街的做买卖的一派热闹。走过两条街,南若大约明白了渣爹说的江南富庶,文芝算二级城市,繁华却与京城不相上下,在现代正常,放在古代就十分突出,江南之外的二级城市绝没有如此兴旺。一路走走停停到了河岸边,裴定高忽然道:“那不是傅兄?”南若顺着他的目光瞧去,看到傅卓带着两个家丁上了一座画舫,画舫前挂着两串红灯笼,昭示着它的身份。裴定高目光一亮:“秦楼楚馆消息灵通,想必傅兄是想借机打探消息。”南若见他似有意动,便主动道:“未料这文芝如此繁华,不如你我分开行事如何?”裴定高欣然应下。其实南若也有些想去,青楼确实是个打探消息的好去处,不过已经去了两个人他就不去了,免得信息重复。他带着魏思远三人主攻茶楼酒馆,专去那种人声鼎沸的小馆子,这种地方鱼龙混杂也没有人会注意他们。但奇怪的,很少有人议论知府畏罪自尽一事,按理说这样的大新闻足够百姓津津乐道许多天,好比前世网民对富豪富二代家的事反复讨论且乐此不疲一样。这显然不正常。大燕不以言获罪,京城的百姓连皇家都不避讳议论,何况一个知府。又换了个小酒馆,南若给了魏思远一个眼神,魏思远拿起酒杯往桌子上一磕,操起一腔彪悍北音:“这些个狗娘养的小吏,就知伸手讨银,老子给街庙的乞丐都不给他们,狗扶嘴的老咬虫@#&……”南若撸起袖子跟着道:“回去我要同表兄好好理论理论,他竟坑我,说什么文芝官吏清廉只按律投贴就成,我到了衙门口瞧见那两根簇新的红柱就知不对劲,狗屁清廉……”边说边觑着四周人的反应,魏思远开口时似都朝这边看了过来,但他们顺着瞧过去,却又一个个飞快收回,像是在顾忌什么一样。表演了半天无人搭腔,南若便知是打探不到什么了,也不为难他们,带着魏思远三人离开。出来已是夕阳西下,南若沿着街道慢慢走着,看着百姓三三两两踏着夕阳结伴归家,有调皮捣蛋的孩子不愿意回去,被亲娘骂骂咧咧提着耳朵揪走。南若低头看了眼脚下平整的路面,他们知道是知府杨焘主张修缮了道路吗?知道他这三年做的一切吗?好像什么都不知道,好像杨焘从未存在过一般。天色渐暗,南若决定先回衙门,等明早再出来打探消息,到了知府衙门所在的那条街,远远看到一列队伍抬着什么东西在往衙门方向走。等他们赶上去,队伍已经停在了衙门口。发现竟然是十来个老人!领头的齿豁头童约莫已过了八旬,手里拿着鸠鸟拐杖,应是官府聘请来的三老。老人扑通一声冲着衙门口跪下来,老迈颤抖的嗓音声嘶力竭:“杨知府死的冤枉!”守在门口的小吏连忙躲开,大燕规定凡八十岁以上老人赐爵里士,九十以上赐爵社士,可与县官平礼相待,见了皇帝都不用跪,何况莫说八十,即便六七十的老人冲他们下跪也必须避开。南若立刻上前将人扶起:“老人家快请起,若有冤情要诉,可进衙门再说。”老人站起来却不肯进去,枯瘦的手紧紧抓着南若的胳膊:“杨知府是个好官,是清官,他没有贪银,他死得冤屈!”“杨知府死得冤枉!”后头十多个老人跟着齐声呐喊,互相搀扶着支撑彼此,一声接一声,用尽全身力气,像是一口气要将所剩不多的生命在此刻全部耗尽。南若怔立在当场。此时太子大步出来,老人们愈发激动。领头的老者一瞬间精神瞿烁,手中的拐杖往地上一磕,直挺挺朝太子道:“小老儿见过太子殿下,我名槐,于今日出族,无姓!带众老来见殿下只为给杨焘杨知府求一个清白!”“杨知府上任三年,为文芝修路修堤改渠引流,整顿慈幼局养济院,做下无数善事,绝不可能做出贪银之事,更未叫人购买过伶人,实属诬陷!”“文芝十年才等来一个清官,旁人不敢站出来,小老儿却不惧!”他转身一把掀开遮掩的粗布,露出里面抬来的东西,竟是一副棺材!此时夕阳西下,冬日最后的暖阳如残血,照射在槐老脸上,岁月冲刷出来的沟壑清晰可见。两行清泪从浑浊的眼中落下:“杨知府死的冤枉啊!”第五十二章 义愤五十二槐老说完便要朝太子跪下, 太子一个箭步上前将人扶住:“使不得,老人家放心, 我来此便是为了探查真相, 若查实杨知府确被冤枉,定会还他一个清白。”他朝南若使了个眼色,两人合力将槐老撑住。太子扭头朝跟出来的内侍道:“去将那帮官员都叫过来!”内侍领命而去, 很快被拘了两天的官员们脚步匆匆赶了过来,一个个面色憔悴,过来看到门口的情形,不用太子开口,依次撩起衣摆先跪到一旁。“跪孤做什么!”太子冷着脸, “都转过去跪着,睁大眼睛给孤看看!”“这就是文人口里称颂的江南?这就是你们想给孤看的?!逼得杖朝之年的老者抬着棺材来衙门口来喊冤?!”“孤今日便告诉你们, 杨焘一事孤管定了, 若查不出个水落石出,在场的你们一个都别想好过!”太子暴怒,丝毫不给官员脸面,就在大门口当着百姓的面厉声怒骂起来。在场文武官低着头无人敢在这时候跳出来触霉头。太子亲自将槐老扶进衙门, 交代南若和周保将槐老包括一众老人带下去安顿。南若沉默着和周保将人带去东边宅院,这本是杨焘与家眷住处, 自杨焘自尽, 杨家人便被驱赶搬了出去。周保指挥小太监进去收拾左右厢房,槐老却坚持不进内院,只在外头下人排房凑合就行, 还坚持要抬着棺材。“我就睡在这棺材里!”他掀开棺材盖,里头枕头铺盖俱全,“若我哪天没睁开眼,直接抬去埋了就是!”“老人家可莫要说这样的话。”周保忙道,“有太子在,定会叫您安安稳稳,您只管住下来等信儿就是,您得保重好自己,到时才能亲眼看到杨知府洗刷冤屈。”槐老却固执坚持:“若不让抬进去,我就放在院子里睡!”南若按住周保:“让他抬进去吧,你叫人多准备一床棉被,再叫小太监机灵点多看顾着些,我也从带来的护卫里派两个来帮着守门。”周保略一想,道:“行,那便听公子的。”等将人安顿完到前厅,看到官员们正脚步踉跄的鱼贯离开。南若叫来初四才知道太子又将他们招进来跪在院子里骂了一通,之后一个个点名叫进去谈话。南若正考虑要不要进去,傅卓和裴定高结伴回来了。两人脚步匆匆,应该在路上听到了消息。裴定高看到他目光一亮几步过来,急切道:“快说说怎么回事?我在路上听人议论说有人来衙门口为杨知府申冤……”傅卓跟着蹭过来。南若简单说了一遍。裴定高便懊恼道:“还不如早些回来。”南若投以询问的目光。裴定高有点气道:“我和傅兄被耍了,那些花娘只知推销,我和傅兄白花了近百两,什么都没打听出来!”南若诧异地看向傅卓,不应该啊,裴定高没经验被忽悠还能理解,傅卓可是花场老手了,京城出名的楼舫可都有去过,怎么还能被一忽悠就剁手。至于青楼搞推销这都是老黄历了,郑皇后之前就有,只是那时没有像现在这么光明正大,大都是暗暗来,合作的也大都是胭脂香粉铺这类,一些名店怕被指摘根本不给青楼供货。郑皇后开启了青楼地图后,青楼花娘便成了带货的主力,花娘们或温柔或娇媚的推荐买买买,几杯黄汤灌下去,男人们迷迷糊糊就掏了一堆钱。十多年过去,这种销售手段已经从刚开始的被人诟病到稀松平常,越来越多的店铺会与青楼合作。傅卓面色泛红,不知是羞的还是气的,咬着牙不吭声。裴定高略带羞愧的帮着解释:“这……实在是……江南女子吴侬软语……”懂了。南若无奈,柔克刚,两人怕是发现被忽悠也不好冲人发脾气,估计花娘早摸透他们这种少爷的脾性,专对症下药。傅卓大概觉得丢人,别过脸问:“里头谁在?”南若这会也没心情逗他,道:“应当没有旁人。”傅卓便大步去了,裴定高看向南若,邀他一起过去,大约白天一道走了一程,稍亲近了些。南若也没拒绝他的好意,颔首跟上。然而太子并没有见他们,大约早料到他们查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一听内侍传话说他们没有什么有用信息要报,就打发他们去休息。南若也确实累了,连续两天都没好好合过眼,今天还走了大半天路,凑合洗漱一番便躺到铺盖里睡了过去。一觉到天明,睁开眼对着陌生的房梁愣了一会儿,迅速起身,抹了两把脸便匆匆去前厅。太子已经起来了,又或者说根本没有睡,正在喝粥,没用勺子直接端起碗仰头喝了个干净,看得南若心里一阵新鲜。“坐吧。”太子擦了嘴,“既然起来了,就帮孤整理折子。”南若这才看到桌案旁箱子里摆放的奏折,精神一振:“是。”他就怕又被当孩子哄放到一边写作文,他没法像谭瑛一样带人去调查,能有参与的份便很满足了。立刻取出一沓来看,发现是昨日被骂的官员们递上来的。这次基本上江南有头有脸的官员都来了,上到江南三省布政使、按察使、都指挥使,下到三省织造局郎中。但别看织造局郎中品阶最低,只五品,可织造局能与天子直接对话,地方官员不敢得罪,其中还有郑皇后的人,毕竟如今江南纺织盛况与郑皇后献上纺织机有很大关系。其实细究起来,最初将郑皇后捧到人前的并不是永昭帝与一众男配,而是先帝。先帝算守成之君,虽在位时间久,却功绩平平,突然天降一个郑皇后,什么水泥玻璃蜂窝煤,一会儿治瘟疫一会儿发现海外高产作物,又帮忙改良了火/药/枪/炮。先帝那时想追求功绩已经到了迫切的地步,毕竟他已过耳顺,历代活到六十以上的皇帝实在不多,连一个假道士都能将他骗得团团转,将太子都废了,何况拿出真东西的郑皇后,先帝亲口称她为祥瑞。打三折的原文里,因为只有她敢大胆将先帝当一个普通老爷爷看待,会关心他,在他面前说实话,叫先帝很是感概,和她成了忘年交。郑皇后也是那时解锁了江南地图,在这里与永昭帝和反派恒王发生了一段轰轰烈烈的三角纠葛。同时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救下了许多人,而这些人显然如今已经成了她的属下。譬如如今华亭织造局郎中李翰便是她从拐子手里救回来的,郑皇后差点认了他做义弟。南若连翻了几封,有的表示自己和文芝不在一个省,管不到不知情,有的表示事发后才知道很震惊——基本通篇废话,说了跟没说一样,而文芝所属宁安省布政使则很干脆的认错,只字不提杨焘,只说是自己治下不严,导致甄采出了差错云云。织造局几个郎中的折子更绝,不知道不清楚不参与不明白。一口气翻下来,除了感慨文采书法不错外,只有一个感觉:敷衍。一种你叫我答我答了而且写满了试卷你还想怎么样的既视感,偏偏用词卑谦充满称赞,叫人挑不出错。不愧是文人,文字游戏玩得叫一个溜。南若看向太子,太子似乎并不生气,还饶有兴趣的拿笔给他整理出来的几封回话。觉察到他的视线,头也不抬:“怎么,整理完了?”南若将手中最后这一封递上去:“完了。”迟疑了下,道,“殿下,这些折子……”太子抬头看他,一笑:“正常,孤是太子非天子,又未正式入朝,总不能孤骂两句他们就一五一十都招了,若如此,贪官污吏这个词便不会出现了。”“不着急。”他屈指点了点安宁布政使的折子,“他们不说,总有办法叫他们说。”南若似乎明白他打算怎么做,正想请缨看看能不能出力,太子却话音一转:“你过来没用早饭?”这意思是?南若迟疑点头:“是。”太子便拽了拽摇铃,等内侍进来:“给南宫总旗拿份早膳来。”南若就立刻谢恩,心里再次感慨当代好老板,能惦记着员工没吃早饭还叫人给送餐的老板不多了。南若吃早饭的时候,太子叫来了谭瑛和常青,他本打算回避,太子却止住了,叫他就在这吃。南若便了然,这是要证明确实按照叮嘱关照他了。于是太子三人在旁谈正事,南若一个人捧着粥在旁慢慢喝,防止发出声响,就这还被两人连连投来视线。而果然如他想,太子将安宁布政使的折子给两人,叫他们以甄采出错为由去问责。同时也知道了谭瑛和常青这两日查到了什么。叫南若意料之外的,杨焘竟然真的是自杀,他在文芝海边的功过崖上悬石上吊,留下的认罪书也是他亲笔写的!之所以如此确定,除了仵作验尸结果,是他的管家和妻子亲口承认。杨焘写认罪书和上吊时两人就在旁边亲眼看着!南若一时有点没反应过来,等太子抄起手边的折子重重摔到地上,一股难以言喻的愤意从心口涌了上来,堵在喉咙,半晌发不出声来。第五十三章 证据五十三南若很想骂人, 可话到嘴边硬生生咽了下去,他能骂谁, 骂皇帝还是骂皇后?还是这帮个个身份都比他高的官员?或者是这个人命如草的世道?这可不是前世披个马甲按按键盘便能指点江山畅所欲言, 即便前世造谣也要负法律责任,他现在脱口爽了,回头被帝后知晓, 只一个再不重用就够他喝一壶。他若想往上爬还得靠他们。只能憋屈地咽回去,挂上和其他人一样的震惊与愤怒。太子摔完东西沉默了好一会儿,这一回才是真正被气到,南若瞥到他露在袖口边的手握成拳,青筋崩裂。“带管家与杨焘妻子来见孤……算了, 孤亲自去。”两人托了谭瑛带话说要见太子一面,许是杨焘有遗言留下。太子派人去拿了身校尉服换上, 南若也趁机叫初四去给他要了一套, 太子看了一眼没说什么,默许他跟着了。杨家人并不住在文芝,杨焘自尽的当天他们便按照杨焘的嘱咐去了省城,就住在宁安布政使衙门隔壁,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在杨焘被朝廷定罪之前, 不仅不能动他们还得保护住。谭瑛要去衙门问责, 他们正好混在他的队伍里。到了地方,谭瑛一把拉住缰绳,厉声高喝:“将衙门围起来, 只许进不许出!”“是!”谭瑛手下立刻带着半路拉来的卫所旗丁分成四列堵门。谭瑛下马来:“派几个人去杨家守着。”太子和南若便顺势去了隔壁,谭瑛一收马鞭,带着校尉力士上前,一脚踹开守门的衙役,凶神恶煞长驱直入。原本对锦衣卫感官并不怎么好的南若这一刻却泛起了一股爽意。杨焘的管家和妻子见到太子眼泪瞬间溢了出来。管家声泪俱下:“我们老爷是被逼才走上的绝路……”泣不成声。杨焘妻子王氏还算坚强些,忍着泪将她知道的快速说了一遍。大约为了保护她和三个孩子,杨焘并没有告诉她来龙去脉,是她从丈夫以往的行迹言谈中推测出来的。杨焘继任文芝知府前两年都算顺利,直到今年初,皇帝南巡回去后,织造局忽然开始大肆买田圈地,意欲改稻为桑。“亡夫并非反对改稻为桑,如今江南织业愈加兴盛,植桑的确能为百姓添些余财,可织造局强买强卖……”南若皱起了眉,改稻为桑在郑皇后还没出现之前就在江南推行了,只是进行的很慢,百姓种十亩田搭配一亩半桑,毕竟对百姓而言粮食才是根本,一棵桑树种下去要三年才能采叶,若全种桑他们吃什么。至于说什么眼光看长远,百姓不看这个,他们只看实际,实际就是有粮心不慌。何况谁能保证到时候来收桑的商人不会压价?真到了那个时候,没有粮没有钱,只能被商人宰割低价出售,还不如种粮食。报官找官府做主之类,百姓对官是很畏惧的,若无大事很少会上衙门,大部分都以村或者族为单位自行解决,再者若官商相互,便是跑断腿都没用。总之百姓有百姓的生存智慧,他们唯一能握紧的便是手里的田,除非必要,绝不会放弃种粮。大燕从开国就鼓励江南多种桑,百多年下来,成果寥寥,直到新式织布机出现,江南织业成井喷式爆发,如今国库丰实,南宫家的功劳只占小份,丝织才是大头,还有一部分是海贸。“……其实亡夫自去年冬时便有意推行多植桑,还是他主动向布政使递交了请书,后来织造局很快派人来,亡夫那时还很高兴……”谁料被骗了。织造局非但没有按照说好的补偿以及采购方式来,反而强行圈地驱逐农户,逼得他们将土地租赁出去,强制种桑。杨焘本是好意,却没想到“引狼入室”害了百姓。“……亡夫投递无门,三司互相推卸,亡夫日日辗转难寐,待听得京中有镇抚亲自来监督甄采一事,便……”王氏哽咽。便选择自尽,并故意写了封认罪书,将此事掀到人前。南若胸口发堵,杨焘用自己的命换来揭露真相!幸好,幸好永昭帝有整顿江南的意思,幸好谭瑛接到了他的“认罪书”,幸好平安带回了京城。王氏抹去眼泪:“亡夫说他不悔……”——“杨某先行一步,九泉之下静待诸公来聚!”这是杨焘留下的最后一句话。太子闭了闭眼,道:“除此之外可有留下何证据?”王氏摇头,满面沮丧与痛苦。她知晓只凭她说没有用,若真要为丈夫换来清白,必须得有证据才行。管家站出来:“回殿下,老爷去之前曾叮嘱过小人一句话,说若京里来了钦差,便去找郑则。”郑则?王氏目光一亮,急切道:“郑则是亡夫至交好友,三年前亡夫刚来文芝,去下头体察民情时恰巧撞上他英勇救人,便赐他乡勇名号,郑则虽只一介草民,却与亡夫性格相投,结为好友,只平日碍于身份知晓的人极少,亡夫留下此言,必定给他有所交托!”管家忙道:“老爷出事后,小人怕打草惊蛇,不敢派人去找,只遵循老爷吩咐等钦差来。”太子立刻起身:“将地址说来!”听完便匆匆去隔壁找谭瑛。布政使衙门此时乱成一片,谭瑛仿佛土匪进村,鸡飞狗跳,布政使吕承简抹着汗,语无伦次为自己做辩解:“……本官并未参与其中,本官家中妻妾俱全,何必闹得家宅不安,何况本官已这个年纪……”见太子过来吓了一跳:“殿、殿下……”慢半拍反应过来这是去见了杨家人,忙道:“臣在杨夫人搬来便暗中叫人保护着……”太子冷脸:“关于杨焘的‘认罪书’你可有什么说法?”吕承简诚惶诚恐:“这,臣,臣,臣实在……织造局的事臣等地方官员着实插不上手……”太子挥挥手让将人押下去。吕承简一个劲喊冤:“杨焘一事确实与臣无关……臣还劝过他……”谭瑛一甩手将马鞭在地上抽了一下,冷哼:“眼下说的是你渎职办砸甄采的事,与杨焘又有何干系!”吕承简顿时如泄气的皮球蔫了。太子吩咐谭瑛去寻找郑则,自己换回衣服亲自坐镇布政使司衙门,除自己人外只准进不许出,南若陪在旁,不多时傅卓与裴定高几个追了过来。本想着谭瑛很快就能将人带回来,却不想一去直到下午才回来。郑则不见了!谭瑛按着地址找上门,却人去楼空,院子里一个人都没有,叫人翻进屋里去看了看,凭家具上的灰尘可断定至少有半个月没有住过人。未免打草惊蛇,叫手下假装寻亲去问四邻,最后找到郑则平日来往的友人,得知郑则最后一次露面是在松竹舫。这……南若蹙眉,别看松竹舫名字听着清雅,其实还是青楼,好友自尽他却去了青楼?不对,这里面肯定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臣去打探打探!”傅卓站出来请缨。裴定高忙附和。南若想到两人昨天被忽悠,便也站出来:“臣也去。”太子略一思索,应了:“带上护卫。”三人便结伴去了画舫。这种事他们三个去正好,只当少年纨绔到了江南来见识见识,谭瑛或者下头旗丁去都不合适。松竹舫并不算此地最出名的画舫,不过这些画舫都各有特色,比如松竹舫里的花娘便以松竹自喻,喜欢坚贞不屈清高不折的便可以去此画舫。三人上船,傅卓驾轻就熟,十足纨绔姿态,连昨日被忽悠花了百两银的事都说了出来,听得迎客眉开眼笑。南若默默跟着没作声,专业事交给专业人来。傅卓下巴一扬:“去将你们这里最漂亮的娘子都叫出来!”迎客连连应声,出去片刻,画舫老板亲自过来寒暄,显然已经猜到了几人的身份,毕竟太子坐镇布政司的消息并没有遮掩。“几位爷稍等,给娘子们少少时间梳妆打扮,好叫她们漂漂亮亮来见您。”老板虽姿态狗腿卑微,可能说会道,丝毫不叫人厌烦。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南若觉得就算学不会,也可以借鉴借鉴他的说话方式,毕竟世上九成人都喜欢听好话。不消片刻,打扮漂亮的花娘们进来了。果然如这船名,从装扮到气质都充满了松竹之气。傅卓颐气指使的看向老板:“介绍啊,站着不动做什么,还要爷一个个亲自请不成?”老板便忙一一介绍起来。南若耐心听着,待听到江筠娘三个字时心头一定,据谭瑛调查来的,郑则消失前在画舫见的就是江筠娘。“她,她,她……”傅卓一口气点了六个留下,“伺候得好都有赏!”六个花娘掩唇一笑,便自发结成两两分别走向三人。南若下意识往旁边让了让,给两个花娘留出足够的空间,瞥了眼坐到傅卓身边的江筠娘。老板笑着退下,小厮手脚麻利的送来酒水点心。一时言笑晏晏。老实说,逛青楼的感觉一般,或许跟心里惦记着事有关,南若根本没心思在意她们长得好不好看温不温柔,他只想快点找到郑则拿到证据。日头渐渐落下,暮色四合,船上点起了灯火,傅卓似喝醉,揽着江筠娘踉踉跄跄朝隔壁去,而裴定高是真的喝得有点上头,整张脸通红。南若这边他笑着拒绝了两次花娘劝酒,她们就真没有再劝,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她们看他的眼神仿佛带着一丝慈爱??正惦记着傅卓能不能搞定,突然乒乓一阵响,紧跟着一声高喊:“落水了!有人落水了!”南若倏地起身大步到门口,双手紧握腰间的短刀。第五十四章 生死五十四到了门口, 南若脚步一顿,拉开门的瞬间迅速闪到一旁, 只见一把匕首刺了进来, 没刺到在半空停滞了一下,而后一拐,继续朝他刺来。刀尖对着自己, 南若条件反射躲闪,他的躲闪壮大了匪徒的胆子,更蛮横的朝他刺来。“啊!”背后传来花娘的惊吓声。南若踢倒脚边的落地大花瓶,趁着匪徒被挡的空隙抽出刀朝他劈去,恰巧此时匪徒正想矮身袭击他的双腿, 这一刀下去正好劈到了他的脖颈处。霎时鲜血如涌而出,溅了南若一脸一身。他脑子空白了一瞬, 下意识握紧刀朝后退了一步。他……杀人了?“小心!”耳畔传来裴定高一声高喝, 南若立刻举起刀,又两个匪徒紧跟着朝他袭来,他用刀挡住了右边的匕首,刀匕相接, 发出一声响,却被左边的匪徒一脚踹在腹侧, 顿时一阵剧痛, 整个人朝后退去,所幸背后是一张圆桌,稳住了身形。一连串只发生在几息间。大半年的训练有了作用, 南若单手按住圆桌,一个翻身便跃了过去,顺势反手将圆桌推出去,挡住匪徒的冲势。这一挡给他缓了口气,裴定高举刀上来与他并肩,正好老板也带着真正的小厮上来。两个假小厮一见不对,二话不说冲向窗户跳了下去。老板诚惶诚恐:“小人实在不知竟有匪徒混入船中……”南若没工夫搭理他,立刻去隔壁,路过被他砍倒在地似还在抽动的匪徒,假装没看到,握紧刀柄,掩饰自己颤抖的手。倒是裴定高叮嘱老板叫人看着,万一活下来要拉去审问。此时走廊上乱成了一片,有朝楼梯口奔跑离开的,有吓得连连惊叫的,也有探头看热闹的。隔壁门大开着,两个护卫就趴卧在门口,身下血迹蔓延,南若顾不上查探,屋里传来乒乓打斗声,立刻和裴定高进去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