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节
作者:假面的盛宴      更新:2023-06-22 08:48      字数:3493
  再加上作为曾经差点娶上阁老之女的人,陶邑同心里一直憋着口气,就想哪天娶个高门贵女,也好扬眉吐气。可经过之前的一出,就算有人看中他,也不敢也是不想去捡吴家不要的东西,也因此他竟是一直未娶,一大把年纪了,至今还是光棍。如今倒好,兜兜转转,男未婚女未嫁。牛郎配织女,合该是天定的因缘。吴阁老听后,也没说什么,既然是他曾经选中的,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他并不知道,那些外表光鲜瓤子里苦的婚事可多了,冯姨娘给吴宛琼选中了陶邑同,可不是让她去享福的。其实若吴宛琼在吴家的地位不变,这门婚事并不差。陶家的家境虽是差了些,但有吴家的帮衬,吴宛琼又是吴阁老独女,陶家能娶回吴宛琼,无疑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可惜吴宛琼如今爹不疼娘不爱,还被亲爹视为灾星,没有吴家的帮衬,她无疑是从一个苦水窝,又滚进了另一个苦水窝里。陶邑同没爹,就个寡妇娘。寡妇娘本来在山东,可总不能一直和儿子分开,就搬来了京城。陶家本就穷,京城居大不易。之前陶邑同一直赁房子住,如今住的房子还是吴宛琼的陪嫁。当初冯姨娘给吴宛琼准备嫁妆,吴阁老甩手不管,反正也不能实地去看,宅子一座,那就是宅子一座了。就是宅子破了些,偏了些,也小了些。至于银子没给一分,全给的不能吃喝的家具布料。看似嫁妆也不少,其实过起日子来,谁过谁知道。这些吴宛琼都忍了,本来经过那一场事后,她便心如死灰。嫁不嫁人,嫁给谁,怎么过,她都无所谓。可真过起来,她才知道其中有多苦。陶寡妇是个厉害的,撒气泼来人鬼皆避。吴宛琼倒是个才女,也有脑子,可斯文人的处事方法和泼妇对上,且这个泼妇在名义上是自己的婆婆,那只有一败涂地的下场。陶寡妇本就嫌弃吴宛琼是个寡妇,又见儿子娶了阁老家的姑娘,也没能改变家里的情况,就更是嫌弃儿媳妇。陶邑同本来还护着吴宛琼,后来知道吴宛琼被吴家人厌弃,自身的不如意都被迁怒至对方身上。一去几载,其中心酸不用细述。哪知这次轮到吴阁老倒大霉了,吴家如今被锦衣卫的人看了起来,吴阁老被关入北镇抚司。吴宛琼这个做女儿的,平时无人问津,可若是真是出了什么抄家灭族的大事,她就算是个外嫁女也跑不掉。尤其陶邑同是个官,是官就怕被连累。这不,也不知他怎么想的,竟是硬拉着吴宛琼去拦了薛庭儴的车。说薛庭儴是主审官,让薛庭儴不看僧面看佛面。吴宛琼就是这种情况下,见到薛庭儴的。去之前陶邑同没告诉她,反而哄她说是过年给她买布做身衣裳,谁曾想竟是堵了薛庭儴的车。……“本官并不认识这位…姑娘,若是无事,你们还是速速退去,不要拦住本官的去路。”薛庭儴负手立在车旁,一身深青色丝绒鹤氅,显得格外高大威严。青色之下是不经意露出的朱红,繁复的金绣蟒图,格外耀眼,给他清俊的脸添了几分尊贵的气息。也是三十而立的年纪,这个年纪的男人无疑是最有魅力的时候。斯文、儒雅、英俊而内敛,风淡云轻的眉眼,那是一种闲庭若步的气度,代表着大权在握的举足轻重。吴宛琼幼年之时,曾在她爹身上看到过这种气度。转头在看看身边急赤白脸的男人,看看自己粗鄙的衣裳,憔悴的容颜,一种自惭形秽淹没了她。陶邑同还在说着:“当初我二人也是翰林院同僚,没想到如今薛大人富贵了,倒是瞧不起同科……”有些人能站在云端,有些人却只能仰望,其实也不是没道理的。……“嫂子,嫂子你没事吧?”一个女声在吴宛琼耳边响起,竟让她忍不住打了个激灵。她回过头去看,看到一张有些陌生却又熟悉的脸:“你是……桂花?”桂花害羞带怯地点点头,清秀的脸,有点黑,虽是不美,但也不丑。“你怎么来了?”“我、我男人死了,姨妈心疼我没个去处,便让人接我来京里侍候她。嫂子你快进去吧,外面冷。”正说着,屋里传来一道高昂的女声:“反正你不干也得干,她连个孩子都生不出,你打算绝后是咋滴?反正桂花我已经接来了,明年我就要抱孙子!”第242章陶寡妇的话让外面两个女人都尴尬了。吴宛琼僵着脸,桂花却是脸刷得一下就红了,手足无措解释道:“嫂、嫂子,你别误会,我、我……”‘我’到最后,那句话还是还说出口,桂花捂着脸跑了。吴宛琼看了正房一眼,又去看跑掉的桂花,慢慢走回房。她在房里坐了一会儿,等手脚都捂暖了,才去了厨房。厨房里,桂花正在做饭。灶膛里的火苗,将昏暗的厨房照出一大片橘红色的光。桂花头上包着头巾,鼻尖上隐隐有汗珠。厨房里很暖,一阵热气迎面扑来。桂花看到吴宛琼,吓得就是一抖,瘦弱的肩膀垮了一些,头也深深地埋下了。吴宛琼也没说话,去了灶前烧火。桂花偷偷看了她一眼,小声说:“嫂子,我其实没想……我男人你也见过的,从胎里就带着病,没熬两年就死了。我家里嫂子不待见我,姨妈可怜我没有依靠,才说接我来京里侍候她。我没想、我没想的……”吴宛琼轻轻地嗯了一声,说不清什么意味。“嫂子你放心,过两天我就走了,我……”桂花哭了起来,是那种无声的哭,肩膀一颤一颤的。吴宛琼这么哭过,知道什么样的情形才能哭成这样,她心里莫名的浮起一股悲凉感。“其实你就算想,也没关系。”她轻声道。桂花诧异地抬头看她,清秀的脸上还悬着泪珠:“嫂子你……”“他总归需要一个孩子。而我,嫁过两次,都没有孩子。”说到这里时,吴宛琼不禁又想起记忆中的那个奶娃子,软嫩嫩地拉着她喊宛姨。可同时她又想起那个孩子长大的模样,睁着一双清亮乌黑的眼睛看着她,声音清清冷冷:“我记忆中的宛姨不是这样的,你以后不要再来了,我也不会叫你宛姨。我知道你想干什么,你让我觉得很恶心。”吴宛琼紧闭了一下眼睛,才发现眼眶里没有泪水。她站了起来,又回到那个小房间。她感觉很累,就睡下了,做了一个梦。梦里,她也是这么满身疲倦,身上似乎压着一座大山,而她每天最常做的事,就是坐在窗前看那棵芭蕉。看它叶黄了,看它叶绿了,看外面的雪,看外面的雨,看外面的风。好像一直都是她一个人,没有别人。“如果有来生,我希望自己不要再碰见你!”……她一个激灵醒了过来,看看窗外,才发现天已经黑了。她感觉有些饿,便爬了起来,穿上衣裳,出了房门。她刚走出去,突然从正房里蹿出个人,瞪着她:“你做什么!”“我饿了,找些东西吃。”陶寡妇忍了忍,才嫌弃地看了她一眼:“灶上有剩饭,去吃吧。别去打搅同儿,他在看书。”她的口气有些不大对劲,吴宛琼下意识看了她一眼,顺着她闪烁的目光看向西厢房那里,心里突然明悟了。晚上,陶邑同一直没回房。其实吴宛琼已经习惯了,陶寡妇一直管着她和陶邑同同房,认为房事过多会掏空儿子的身子。又是一个黎明升起,吴宛琼以为这一天与以往的无数天,不会有什么区别。可当安伯来看她时,她的心却跳动了两下。“安伯,我想离开这里。”安伯诧异地看着自家姑娘。同时他也看见从正房棉帘子后伸出头的陶寡妇,他堆起笑,道:“老太太,府上给姑娘送了些东西来。”陶寡妇的眉眼这才洋溢起来,走出来兴奋地看着安伯身后那一车东西,甚至体贴地让吴宛琼把安伯请进去喝茶。其实她的意思很明显,就是想自己安置这些年礼。安伯知,吴宛琼也知,只是没人跟她计较。吴宛琼领着安伯进了屋,安伯才问道:“姑娘,怎么想离开了,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没什么,就是想离开。”安伯陷入沉默中。那次事后,安伯被彻底流放了,说是去打理江西的生意,其实就是吴家在那里有个矿,让安伯去看着。一去就是两载,等安伯找机会回京了一趟,才发现姑娘已经嫁了。过得自然是不好的,可他如今失了势,连个普通的下人都不如,自然是无能为力的。最多能做的,就是每年找机会回京一趟,买些东西送来陶家,让陶家人知道吴家还记着姑娘。“安伯,你大概不知,我爹被锦衣卫抓了,吴家要完了。陶寡妇给陶邑同找了女人,让她给陶邑同生儿子。安伯,我累了,我以为这里是可以安稳度过余生的地方,实际上并不是,我想离开。”吴宛琼没忍住,将心里的打算说了出来。“姑娘!”安伯从江西回京,第一件事就是来陶家,还不知吴家发生的事。看着自家姑娘形容枯槁的模样,安伯心疼难忍,自是恨极了造成这一切的冯姨娘和陶家人,可现在最重要的是,他要弄清楚发生了什么。“安伯,我爹犯的是弥天大罪,当年他为了保吴文轩和吴钱,竟然让人把虞城县河段的河堤给掘了,又借着吴家的名义捐了二十万两,才得以重回朝堂,这是抄家灭族的大罪。我虽是出嫁女,可事情若是有了定论,陶家为了撇清关系,肯定会休了我,将我送回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