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秦殷讲述地有多平静，顾冉就有多心疼。很明显, 这么多年来, 秦殷一直都沉浸在了内疚中, 就连他之前也曾和她说过，说他在‘赎罪’。在顾冉看来, 秦殷从始至终都不是那个主动伤害程子轩的人, 他没有罪, 也不该因此而觉得愧疚。只是人的感情是复杂的，毕竟是一条人命，而且还是他的兄弟。生前的那些因果太过错综复杂, 秦殷没错，程子轩也是个可怜的受害者。但顾冉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有些人就非要把程子轩的死摁在秦殷的头上，让他来背负所有的罪责？脑子有些疼，顾冉抬手揉了揉眉心, 心下不免也有些不安。如今对方在暗，他们在明，也不知道那个人究竟是想做些什么，想达成什么目的，又会不会有更进一步偏激的行为……这一切都是未知的。要真琢磨起来，真正害死程子轩的凶手，应该是‘网络暴力’才对，那些无止尽地谩骂造成他精神上的疾病，最终不堪重负选择自我了结。但对于程子轩的狂热粉来说，这个结果或许是难以接受的。因为自家偶像身死而心生仇恨，而‘网络暴力’这种东西又是看不见摸不着的存在，所以便‘追根溯源’，把目标转移到了秦殷的身上。忍不住想要骂人，顾冉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点开相册，翻出了昨天拍的照片。只见她神情严肃地看着那用红油漆喷的三个字，眉头微蹙，像是想从其中发现点什么线索。秦殷这会儿去汽修厂提车了，休息室里空无一人，而正是因为如此，顾冉才会大大方方地拿出手机观察照片。前车盖上的字应该是用自喷漆写的，三个字写得还算工整，看起来竟是还有几分秀气。顾冉放大了照片，手指点在了屏幕上，细致地观察着细节。而就在这时，休息室的门帘突然响起了声音，顾冉这才回过神来，将手机掏回到了兜里。“进来吧。”下一刻，钱琪一手拎着化妆包，肩背帆布包从室外走了起来。“顾姐。”钱琪打了声招呼，紧接着便把化妆包放在了桌子上，又将肩上的帆布包放在桌子的另一边，“顾姐怎么来得这么早？”“早上醒得早，所以就早点过来了。”顾冉说着，目光随意一瞥，不经意间看到些什么，视线猛然一顿。“这样啊？姐夫怎么不在，他走了吗？”钱琪问着，低头打开了化妆包，脸上的表情极为自然，仿佛刚刚的问话也只是随口一提罢了。“他的车出了点问题，这会儿赶去汽修厂了。”顾冉说完，指了指不远处钱琪放在桌上的帆布包，开口问道：“你还看报纸吗？”钱琪听到这儿，微微一顿，视线向顾冉指的方向看去，紧接着重新低头将化妆品摆了出来。“啊……是的，我平日里喜欢随便看看社会新闻。”“这年头，看报纸的人不多了。”顾冉说着，脸上的神情依旧，“能借我看看吗？”钱琪侧头，对上了顾冉的视线，随后勾了勾嘴角，说道：“当然可以。”说完，女孩便伸手将自己帆布包里的报纸抽了出来，递到了顾冉的面前。顾冉接下了报纸，随意翻动着纸张，看似是在浏览上面的新闻，可手指却是悄悄地摩挲着纸张，感受着从指腹传来的质感。鼻尖微耸，随着纸张的翻动，顾冉闻到了一股工业墨香的味道。休息室外的工作人员正在准备今天的拍摄，而休息室内，钱琪正在给顾冉画今天的妆容。因为要在脸上画伤口，所以需要花不少时间。小细刷不断在山根处勾勒细节，顾冉闭眼思索着那晚在盒子里看到的东西，以及前车盖上的那三个字。对方应该是怕自己的字迹会暴露，因此礼盒里的‘杀人犯’这三个字是从报纸标题上剪下来拼凑在一起的。不过喷漆就不一样了，必须得自己的动手。但用自喷漆写字和用笔写字终归有些区别，暴露的几率也会小很多。所以那个人究竟是谁？能做到这个份儿上应该就盯在不远处吧？脑子里再次闪现出了之前看到的监控录像，总觉得有一股难以言喻的熟悉感。思索了半天，顾冉也没想出了大概，反而越想越头疼。烦躁地睁开了眼睛，入眼的便是钱琪的衣服。突然间，顾冉像是发现了什么，视线一顿，眼神变得越来越深沉。因为是冬天，一连几天穿一件大衣是极为正常的事情，而钱琪身上穿的这件正是她昨天穿的外套。军绿色的大衣很耐脏，就算沾了点什么也不容易被发现。但此时两人的距离贴得很近，而顾冉也能清晰地看见她衣服上的星星红点……像是被颜料或是什么别的东西溅到了一样。不过，这个红点很小，不仔细看根本就看不出来。而且以上面的痕迹来看，和被溅到的墨迹还是有些区别。红点偏圆，更像是被什么东西喷到的。想到这里，顾冉的脸色顿时一冷，就连眼神也逐渐沉了下来。“顾姐，怎么了？”钱琪察觉到了顾冉的异样，开口问道：“是身体不舒服吗？”顾冉回过了神，猝不及防地对上了钱琪的视线，沉默了一会儿后，露出了一个无奈的笑容：“我突然想起，我好像忘了完成经纪人交代给我的任务了……估计他一会儿又得打电话过来骂我。”“什么任务？很急吗？”钱琪没有怀疑。“他之前说让我给我粉丝写几句土味情话，到时候拍照片发在网上。”说着，顾冉的眉头微蹙，表情看起来像是有些苦恼，“但是我的字真的很丑，到时候要真发在网上，估计又会被黑粉吐槽了。”话音刚落，不等钱琪开口，顾冉再次出声道：“我经纪人特别死脑筋，说手写的比较真诚，但我的字要是被粉丝看见了，再真诚的心看起来都觉得不真诚。”说到这儿，顾冉的脸上露出了几分为难，紧接着眼底闪过一丝亮光，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脸兴奋地看着身边的钱琪，“钱琪，你的字写得怎么样？”突然被cue，钱琪有些懵，下意识地回道：“还、还行……”“那这样，我到网上找几句土味情话，你帮我写好不好？”顾冉说着，一双猫眼亮晶晶地看着身边的钱琪，惹得钱琪有些招架不住，最终稀里糊涂地点了点头。半个小时后，化好妆的顾冉也不知道从哪儿找来了一支笔和一张白纸，放在了钱琪的面前。“我们先写第一句哈。”顾冉将笔塞了顾冉的手中，紧接着掏出了手机，开始搜网上的土味情话。“我想和你玩狼人杀，抽到预言家，等上帝说天黑请闭眼时，只有我能睁开眼睛吻你，只有上帝知道我有多喜欢你。”顾冉一字一句地读着，却是被自己说的话给激起了一阵鸡皮疙瘩。一边忍着肉麻，一边偷偷瞥着身边拿笔写字的钱琪，见她一字不落地写下来之后，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神色。“咱们再来一句，这句稍微短点好了。”顾冉说着，作势翻着手机，片刻后继续道：“你是我的芳心纵火犯。”钱琪：……一共写了四五句土味情话，眼看样子做得差不多了，顾冉这才笑脸盈盈地收回了手机，也将那张写满土味情话的小纸条拿了过来。“这次真的谢谢你了，下次请你吃饭。”钱琪摇了摇头，开口道：“顾姐，不用麻烦，只是小事而已。”“诶，这也不是小事。”顾冉的视线落在了那几个字上，眼神微沉，再次开口时的语气多了几分深意，“你这可是帮了我一个大忙……”.今天的拍摄全是外景，零零总总算下来，顾冉进组也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了。秦殷上午提完车之后，下午便重新回到了剧组，继续跟在顾冉的身边当一个沉默寡言的小助理，偶尔再抽空观察一下那位名叫钱琪的化妆师。其实秦殷并不怕她对自己动手，他就怕她头脑发热，将对自己的恨意转嫁到了顾冉的身上。人心是复杂的，这一点秦殷在五年前就已经见识透了。顾冉和程子轩没有半毛钱关系，钱琪没有这个理由去伤害顾冉，但他也没法确保她能时刻保持理智。樊宇已经找人去调查钱琪了，不出意外的话这两天应该就会有结果。这头的秦殷在为顾冉担惊受怕，而那头的顾冉却也在默默地观察着自己的化妆师，心中暗暗地有了较量。在今早之前，她从来都没有怀疑过钱琪，尽管她曾和她说过自己喜欢程子轩。当初gab乐队大火是真的，‘一个时代’的形容也不是夸大其词，偶尔碰上一个程子轩的粉丝也并不奇怪，毕竟她在这圈子里，也碰到过很多秦殷的粉丝。只是今早在她衣服上看到的那个痕迹太诡异了，明明昨天白日里给她化妆的时候还没有的，偏偏今天早上就有了，而恰好昨天下午，秦殷的车就被人给喷了油漆。不怪顾冉会这么主观猜测，钱琪衣服上的那个痕迹特别像最开始喷漆的时候没控制好技巧，从而沾到衣服上留下的。而且很奇怪的是，现在很少有人会看报纸，除了上了点年纪的人还保留着这种习惯之外，大多人都会选择在微博或是其他新闻软件里浏览社会新闻。当然也不排除钱琪有特殊习惯，但顾冉在这儿拍戏拍了这么长时间，压根就没看过附近有什么报刊亭，所以她这报纸究竟是从哪儿来的？这不外乎有两种可能，一是她到更远的地方去买来的，二是她在网上订了报纸，直接送到酒店的。但这两种可能在她看来都挺麻烦，毕竟身为剧组的化妆师，其实任务也并不轻松，哪儿有什么闲情逸致费这么大工夫就为了看个报纸？由此可见，她早上的那番说辞其实并没有多大的说服力，这也导致她‘买报纸’的这个行为就变得很可疑。再加上顾冉前两天在纸盒里看到的那个东西，这让她不得不开始怀疑钱琪是不是就是那个一直在背后搞鬼的人。现在仔细想来，钱琪的嫌疑的确很大，除了衣服上的痕迹，还有报纸之外，她又是程子轩的粉丝，而且一直以来都在她身边，不仅知道她的房间号和行踪，也能知道秦殷的车牌号。最主要的是，之前钱琪好像就有在她面前提过，觉得网上的那个‘q’就是秦殷，基于这一个猜想，钱琪或许就是在剧组里唯一知道她和秦殷关系的人。一番推论下来，顾冉心里也已经有了底。……晚上，秦殷在卧室里洗澡，而顾冉则是盘腿坐在床上，掏出了上午让钱琪写的字条，又翻到了手机里拍摄的照片，开始细细地对比了起来。因为用的工具不同，同一个人写出来的字当然也会有所差异，甚至差异还不小。但不管怎么样，依旧会保留一下小的个人习惯。照片里，在用红油漆喷出来的三个字当中，‘杀’的底下一勾和左边一点是有些连在一起的，看得出来在平时写字的时候会习惯性地连笔，所以喷漆时也下意识地带了上去；而在‘犯’这个字中，最后结束的一勾也被拉地特别长，还带着一点圆弧……这些都是特别小的细节。顾冉紧皱着眉头，一脸严肃地拿起了那张纸条，从几句土味情话里找到了那三个字，仔细对比一番后，脸上的表情越发难堪了些。……真的是她？！虽然在白天的时候就已经有了猜测，可这会儿的顾冉却又不知为何，开始变得有些不敢相信。猛地放下了手中的白纸，顾冉又连忙翻出了之前徐骁发给她的监控录像。因为怀疑是钱琪所为，她今天工作的时候一直在暗地里观察她。以往顾冉都没怎么注意钱琪的走路姿势，今天才发现她其实有一点点的高低肩，平日里衣服穿得厚，因此也并不明显。顾冉冷着脸打开了视频，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画面中的人，几秒后瞳孔一缩，拿着手机的手顿时一紧！呼吸变得有些急促，顾冉再次慌慌张张地从床上跳了下来，赶到了衣柜前，将放在角落里的礼盒拿了出来，从碎照片里翻出了被贴着‘杀人犯’这三个字的硬纸板，一脸严肃地用指腹摸上了被剪下来的三个字，紧接着又冷脸将报纸片从硬纸板上撕了下来。幸好的是，对方用的不是双面胶，而是固体胶，粘性不大，稍微一下就扯了下来。而在被剪下来的报纸碎片中，恰好有一片的背面印有报纸标志性logo的一小部分……虽然只有一点点，但顾冉早上才看过这份报纸，所以一眼就认了出来。居然真的是钱琪？！有些脱力地放下了纸片，顾冉的脸上闪现出了片刻的茫然。在她的印象里，钱琪是个内敛的人，虽然平时不怎么喜欢和人打交道，但对工作却很认真。在今天之前，顾冉一直都很欣赏她，可偏偏就是她欣赏的钱琪，一直在背后搞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洗手间里的水声停了下来，顾冉这才猛然回过了神，连忙将礼盒重新放回到了原来的地方，紧接着又将床上的纸条收了起来，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那样坐回到了原来的位置。几分钟后，秦殷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裸着上身从洗手间里走了出来。“别玩手机了，先去洗澡，听到没？”顾冉一如往常那般应付着秦殷，可双手却依旧捧着手机，面无表情地打字道——顾冉：明天晚上收工后我请你吃饭吧，就当是帮我解决麻烦的答谢。作者有话要说：不会虐！（求生欲极强）第57章第二天, 顾冉的工作效率很高，傍晚五点就结束了一天的戏份。这几天剧组的任务都很繁重，今早能提前下班, 不少人收拾设备的动作都快了不少，就想着能早点回酒店休息。顾冉卸完妆之后, 便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给身在酒店的秦殷打电话。因为想着晚上要约钱琪吃饭，顾冉怕秦殷多问多想, 于是今天就没让秦殷跟过来，只说让他好好呆在酒店。而今天的秦殷也是意外地好说话，让他呆在酒店, 他还就真的没跟过来，也让顾冉省了不少心。拨出去的电话被很快接通，下一刻, 耳边便响起了男人温柔的声音, “拍戏结束了？”顾冉轻轻地‘嗯’了一声, 偷偷看了一眼在不远处收拾化妆品的钱琪，收回视线的同时, 说话的声音也越发轻了些, “今天收工早, 组里的人说要一起去聚餐。”“你也知道我之前就拒绝过一次了，今天说什么也得去露露面。”对方沉默了一会儿，片刻后开口道：“那我跟你一起去？”“你不是不喜欢那种吵闹的环境吗？”顾冉说着, 极为贴心地安抚道：“那里人多，到时候吃饭肯定要摘口罩。”“不用担心，我就在那里呆一会儿，马上就回来陪你。”对方被顾冉这小心翼翼的语气给逗笑了，紧接着语气轻淡地说道：“没事, 晚饭我自己会解决，你慢慢吃，玩得开心就行了，到时候聚餐结束告诉我一声，我来接你。”男人带着丝丝磁性的轻笑在耳边响起，惹得顾冉的耳朵有些痒。因为心虚，于是没聊多久顾冉就挂断了电话，而就在这时，钱琪也整理好了东西，拎着化妆包走到了顾冉的身边。“顾姐，其实真的不用那么客气……”钱琪说着，她先前以为顾冉说的‘请客’不过是客气，毕竟在这圈子里，说的好话也大多都是场面话。更何况自己也不过是写了几个字，举手之劳罢了，哪儿能值一顿饭？但是没有办法，顾冉的态度意外地坚决，昨晚说了许久也没用。“你才是，这么客气做什么？不过是一顿饭而已。”顾冉说着，将口罩和帽子戴了起来，遮住了原本的容貌。“走吧，我助理在外面等着了。”……十五分钟之后，一辆低调的保姆车停在了一家中式餐馆门口。顾冉让小余包了一个包厢，隐秘性比较强。毕竟顾冉的身份在这里，虽然就只有两个人吃饭，但直接在餐馆的大厅里用餐也不太合适。空荡的包厢里，小余拿起了服务员递过来的菜单，随便扫了一眼上面的价格，下意识地吞了吞口水。“不用客气，想吃什么就直接点。”顾冉说着，脸上带着礼貌而又客气的笑容。这会儿的她已经将口罩和帽子摘了下来，露出了一张素面朝天的脸。妆是钱琪给她卸的，没有谁比她更清楚，坐在自己对面的女孩是名副其实的素颜，就连隔离都没擦。开尽管如此，却也依旧好看地要命。当初知道顾冉的化妆师受伤之后，钱琪是主动找关系调到顾冉的身边的。化妆师的圈子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大多都是认识的，有时候也会相互给彼此介绍工作。钱琪的化妆技术不错，很年轻的时候就进了这个圈子，因此也轻而易举地成为了顾冉的化妆师。她本以为，以顾冉的身份，多多少少都有些大小姐脾气，但没想到的是，顾冉却是意外地好说话，比她在娱乐圈里见识到的那些女星要亲切上许多。当初《卧云》还没开拍的时候，网上对顾冉、‘q’以及秦殷之间的关系就已是议论纷纷，而在当时的钱琪来看，顾冉和秦殷的关系绝对不浅。前段时间，顾冉在架子鼓前的一张照片意外上了热搜，所有人都被许景言的那番说辞给糊弄了过去，但钱琪却总觉得那把吉他就是秦殷演唱会上所持的那把。后来意外得知这个机会，她便连忙赶了过来，也有了给她轩哥‘复仇’的机会。眼前的顾冉气定神闲地坐在椅子上，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悠悠地抿了一口，举手投足之间都带着几分从骨子里渗透出来的优雅。其实钱琪对顾冉并没有什么恨意，甚至还很欣赏顾冉，毕竟人美心善的大美女，谁不喜欢？只是一想到她和秦殷在谈恋爱，钱琪就止不住地烦躁。秦殷……那个杀人犯，有什么资格还这么堂而皇之地过着好日子？他害了轩哥的一条命！就应该像前面五年一样，安安分分地缩在没人知道的地方，赎一辈子的罪！可现在又算什么？取了一个代号继续在娱乐圈里捞金？！才不过五年！轩哥的一条命没了，他就这么迫不及待地复出吗？！想到这里，钱琪的脸色变得越发难看，细看还带着一丝狰狞。“钱琪？”耳边突然传来了顾冉的声音，钱琪猛然回过了神，猝不及防地对上了顾冉的视线，看到她眼底的疑惑，面上不免闪过一丝慌张。“怎么了？是不喜欢吃这里的菜吗？”顾冉问道，语气带着淡淡的关心，可眼神却是复杂了许多。“没、没有……就是感觉太破费了。”钱琪连忙低下了头，将视线落在了菜单上，掩饰自己的异样。“没事，不用给我省钱，好歹还是个大小姐，一顿饭总是请得起的。”顾冉说着，语气里带着几分自我调侃。听到这儿，钱琪也放下了拘束，随意点了几个菜。也是，顾冉可是顾家大小姐，几千块钱对她来说就跟一杯咖啡没什么区别吧？……这家中式菜馆在当地名气不小，当然价格也不菲。点完单之后，没过多久，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菜就被呈了上来。包厢里很安静，钱琪本来话就不多，而顾冉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吃到六分饱后就停了下筷子，准备开始干正事。拿起一次性手帕擦了擦嘴，顾冉抬眉看了一眼眼前的女孩，故作自然地出声道：“之前听你说过，你是程子轩的粉丝？”维持在表象的平静被打破，钱琪拿着筷子的手微微一顿，抬头对上了顾冉似笑非笑的眼神，静悄悄地放下了筷子，脸上的表情也凝重了些。“是的，我是子轩的粉丝。”顾冉微微挑眉，继续道：“这几天你应该也知道，我男朋友是谁了吧？”“你就没什么想和他说的？”钱琪的表情一紧，垂下了眼帘，佯装镇定。“没有，我和顾姐的男朋友有什么好说的？”“是吗？”顾冉并没有因此而放弃，反而更加激进地问了一句，“可是我看网上，程子轩的不少粉丝都觉得当初轩哥的死是秦殷害的……”话都问到了这个份儿上，钱琪也不是傻子，知道她肯定是发现了什么。手心不断冒汗，钱琪极力克制着自己的表象以免露出什么异样。没事的，肯定没事的。她应该没有暴露出什么证据，当时她把盒子放在顾冉房门口的时候也都挡着脸，而且还穿上了内增高，在前两天喷油漆的时候更是直接躲开了摄像头。顾冉现在应该是在试探她，只要没什么证据，她就不用怕！虽说是这么想的，但钱琪还是不由得有些心慌，尤其是在顾冉的视线之下，背后的冷汗是一茬接着一茬。她从来没想过，顾冉的气势竟然这么强！“你呢？你也是这么觉得的吗？”顾冉反问道。“我也不知道……当初轩哥和秦殷是好兄弟，轩哥也一直把秦殷当做自己的好哥们。”钱琪说着，嘴角微抿，神情也逐渐变得有些不对劲，“轩哥从出道开始就是个不怎么受人待见的艺人，虽然他能力和样貌并不出众，但他向来都是最努力的那个，每次都会独自一人在休息室里练习到凌晨，比那些仗着自己有天赋就沾沾自喜的人要好上不知道多少倍！”顾冉听到这里，眉头微微一蹙，准备去拿茶杯的手也顿在了半路。她不傻，知道钱琪口中说的那个‘有天赋’是在讽刺谁。“我一直都很喜欢轩哥，他是个很好的人，勤奋、刻苦，温柔，他对我们粉丝也很用心，每次出席活动的时候都会给我们准备礼物，还会时常在微博里关心我们，嘱咐我们要努力学习，努力工作，努力成为一个优秀的人。”钱琪说着，落在桌上的手开始渐渐收紧。“可就是这么好的轩哥……却在酒店自杀了！因为抑郁症自杀了！”“那这又和秦殷有什么关系？”顾冉忍不住出声道。“怎么会没有关系？！”钱琪猛地抬起了头，出于内心的恨意，直接怒吼出了声。说完，钱琪终于清醒了几分，重新敛下了视线，再次开口的语气也隐晦了不少。“当时轩哥和秦殷他们是在一个乐队的队员，明明是朝夕相处的人，为什么没有发现轩哥的异样呢？如果当时队伍里的其他人能稍微关心一下轩哥，能察觉到一点点的异样，可能在那晚轩哥就不会死……”包厢内的气氛变得越发沉默，顾冉也不知道该如何去解释这件事。一个想要自杀的人在正式自杀前，到底会不会表露出端倪？之前听秦殷说，那场演唱会他们在台上都玩得很开心，就连程子轩也是如此……可偏偏就是那一晚，他又像是对这个世界了无眷恋了一般，在酒店里结束了自己的生命。“而且在轩哥自杀之前，网上还是有不少人在骂轩哥，那些人总是会拿轩哥去和秦殷比较，总是会把我们的轩哥贬得一无是处。”像是想起了那段最黑暗的时光，钱琪的脸上也流露出了几分悲伤，“可明明都是不同的人啊！明明就是两个活生生的人，为什么总是要拿轩哥去和秦殷比较？！轩哥明明一直以来也都很努力啊……他们为什么都没有看到轩哥的努力！”“所以呢？把秦殷和程子轩放在一起比较的人是那些网友，对于秦殷来说也不是他所希望看到的。”顾冉维持在表面的客气也绷不住了，语气冷冽了不少。钱琪像是察觉到了顾冉的态度，知道她今天是准备和自己撕破脸了，因此也没有再继续掩饰的必要，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椅脚和地面摩擦发出了一阵刺耳的声音，使得包厢里的氛围变得越发紧张。“不希望？！秦殷指不定哪里乐着呢！”钱琪说着，脸上露出了讥讽的表情，“网上那些拿他们在比较的人，哪个不是在夸秦殷的？！看到网上的那群人这么夸他，他应该开心得要死了吧？说不定那群人就是他自己花钱买的水军！”“你有什么证据？”比起眼前的钱琪，顾冉要显得冷静许多，尽管这会儿的她已经气得连肺都快要炸了。她是得了什么被害妄想症？！“证据？这需要什么证据？秦殷就是个白莲花！表面上和轩哥装得兄弟情深，实际上就是踩着我家轩哥往上爬！”“他要是真的和轩哥是兄弟，那为什么在轩哥被骂的时候，他却在网络背后躲着装孙子？在轩哥得抑郁症的时候也没有好好地关心他！那晚只要他和轩哥呆在一起，轩哥也不会自杀！”钱琪的嘴开始变得越来越不干净，顾冉不明白她这自以为是的态度究竟是从哪儿学来的。一个真心想要自杀的人是拦不住，一次不成也会有第二次第三次，谁有这个义务一直去盯着他？“秦殷究竟有没有替程子轩说过话，这点你心里不清楚吗？”“呵，不过是装表面功夫而已。”顾冉：艹！她特么也是第一次见识到，做人能双标到这种地步。秦殷替轩哥出声就是做‘表面功夫’，不出声就是‘见死不救’，这特么要让秦殷怎么活？“你还真不要脸。”顾冉说着，像是气不过，又跟了一句，“程子轩有你这种粉丝，也挺可怕的。”“你放什么狗屁？！”像是被戳到了什么痛点，钱琪的情绪骤然变得格外激动。顾冉这会儿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畏惧，“给我送那个盒子，还有在秦殷车上喷漆的人是你吧？你这样难道不是在给程子轩抹黑？”“抹黑？！那是我在给我家轩哥报仇！”钱琪说着，鼓睛暴眼的模样和平日里沉默内敛的她完全不像是一个人，“凭什么轩哥死了，他就能这么舒心的活着？！他明明就是杀害我家轩哥的凶手！”“凶手？你是傻逼吧？害你家轩哥的究竟是什么你自己心里不清楚？把网络暴力的帽子扣给秦殷，你才在放狗屁！”“当初把轩哥带进娱乐圈的人难道不是他吗？！轩哥当初明明不想的！现在到了这种局面，他难道不应该负责？！”顾冉讽刺地勾了勾嘴角，双手抱胸道：“负责？你家轩哥难不成是未满十八岁的小毛孩吗？秦殷又不是程子轩的监护人，真要谁负责也轮不到秦殷的头上！”“更何况，程子轩进了圈子后，钱赚得不少了吧？获得了一批真爱粉吧？而且他之前也在采访里说过，他是喜欢音乐的吧？他把梦想当做了自己的事业，是多少人可遇不可求的机会，你现在和我说他不想？”钱琪的这种说法，完全就是当了女表子还要立牌坊！不过这句话，顾冉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女孩的脸色被气成了猪肝色，像是知道自己说不过顾冉，却又也没有改变自己想法的意思，“呵，你无非是在护着你男朋友而已，这顿饭怕是也不会有那么简单吧？”顾冉眼睛微眯，脸上的表情也严肃了点，“看在共事这几个月的份上，我也不想闹大，只要你和秦殷道歉，再收拾东西滚蛋，我就不会报警。”钱琪的表情顿时变得可憎了许多，冷笑道：“要我和秦殷道歉？做梦！那两件事是我干的又怎样？你有什么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