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作者:甜腻小米粥      更新:2023-06-22 12:47      字数:4778
  时烨猛地一震。皇上看着他,浅色的眸子里水光流动:你越长大,越像你亲爹了。时烨的手剧烈地抖了一下,他眼中的震惊持续了很久才慢慢散去,很快,他收敛了表情,放开紧攥着的被褥。既然你早知道我并非你的亲生儿子,为何还要将皇位传给我?时烨垂着眸,鸦羽般的黑睫遮挡了他的视线,看不清楚他眼中的情绪。皇上扯着嘴角,缓慢道:当年花家助了先帝一臂之力,才帮先帝在那样险峻的局势中夺下皇位,皇家能发展到如今之势,花家的功劳必不可少,可是时日越长,花家的野心也越大,不是吗?说着,皇上咳嗽了几声,在太监小心翼翼的安抚下,又继续道,外人都以为花家不干涉朝政,谁能想不管是宫内还是朝廷都遍布花家的眼线,就连朕的皇后也是花家人皇后逝世已久,朕却摆脱不了她对朕的影响,甚至那么多个午夜回梦,都能清晰地想起她的容颜,朕真的乏了。时烨直勾勾地盯着皇上的脸,像是这才意识到什么,后退一步:你早知道这一切。皇上的目光随着时烨的身影移动,他轻笑:朕还知道那场火灾是你母后让人纵的,她想出宫,她想追随你亲爹,朕便由她去了你母后她还好吗?时烨脸色苍白,精致的五官泛着一层淡薄的冷意,他跟着笑了起来,很轻松地说道:早死了。皇上愣了下。时烨笑得更加大声:被我杀了,我用竹片把她的头割了下来,说起来,她还是第一个死在我手上的人。寂静的空气中回荡着时烨放肆的笑声,皇上怔愣不语,身后的太监和宫女更是被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出。只是笑着笑着,他仿佛笑不出来了。皇上呆呆看着时烨那张神韵和他母后极像的脸,突然心头一酸,他赶紧闭上了眼睛,可还是有滚烫的泪水从眼角渗出。不知为何,明明他内心毫无波动,他丝毫不在意那个背叛了他的女人是死是活,然而他的反应却是那么的悲伤。皇上一直没有睁开眼,过了良久,他发出一声叹息:朕从小便不是争强好胜之人,当这个皇帝也是机缘巧合罢了,若是花家想要皇位,朕就给,朕只有一个要求时烨不语。皇上道:朕的孩子们是你名义上的兄弟姐妹,喊你皇兄喊了这么多年,你就看在这份上,放他们一条生路。时烨还是不语。皇上也没期望时烨立即做出回答,偏过头:你退下吧,朕乏了。半晌,时烨不带感情的声音打破沉寂的空气:儿臣告退。语毕,他转身就走。时烨走得很急,好像身后有豺狼虎豹在追赶他一般,这是有史以来头一回,他在皇上面前失了控。走到殿外,便见一个人在外头候着。那个人才从远方赶回来,没有回府歇息换衣就急匆匆地过来了,满身皆是风尘仆仆的疲惫,瞧见时烨走出来的身影,那个人写满倦意的脸上绽放出一抹灿烂的笑容。皇兄,你也来看父皇了。时锦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时烨跟前,父皇病情如何?都怪我在路上耽搁太久,没能及时赶回来话未说完,时锦的目光无意间往时烨腿下一扫,顷刻间,他的声音戛然而止。时烨仿佛没注意到时烨的目光,面无表情道:父皇病情加重了,你进去吧,他会很高兴你这个儿子回来看他。可惜时锦并未听出时烨最后一句话的言外之意,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时烨的双腿,好半天才结结巴巴地说:皇、皇兄,你的腿时烨接下他的话:好了。时锦震惊道:如何好的?时烨言简意赅:就这么好的。时锦:不能怪他大惊小怪,实在是没什么事比坐了几年轮椅的皇兄突然站起来更惊骇的了,不过转念想到他曾隐约听说过花家那些人的特殊能力,又释怀了些。想不到花家连一双残疾的腿都能治好,这是何等的能耐但眼下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时锦收回思绪,向时烨作了个揖后,便跟在太监后面急急忙忙地往内殿走了。-时烨回到东宫,身后浩浩荡荡地跟着一群太监和宫女。他没有直接回到书房,而是先去了竹笛居。尽管朱公公已经为温池安排好新的院落,可是温池还没来得及住进去,就跟着时锦和林贤一起去了晋州,如今两个院落都空了下来。不过这两个院落住着宫女太监,每日都有人维护打扫,居然比之前还干净,可惜少了那么一丝人气。竹笛居里,若桃拿着一把扫帚正在打扫前庭,听见一阵脚步声后,若桃回头一看,看见了为首的时烨,慌忙低头喊道:太子殿下。时烨看也没看她一眼,迈开步子,径直往屋内走去。若桃犹豫了一瞬,见跟随时烨而来的太监和宫女都跟了上去,也准备跟上去。时烨头也不回地说:你们都在外头等着。那些太监和宫女立即顿住脚步,齐刷刷地道了一声是。若桃只好继续打扫前庭。屋内也被若桃等人收拾得干干净净,但也有很多东西都没动,温池走时是什么样子,这时便是什么样子。时烨轻车熟路地走过拱门,来到卧房,他躺在床上,把脸埋在折叠整齐的被褥里,深深地嗅了下。也许是被褥被若桃换过几次的缘故,温池留在上面的气味已经很淡很淡了。第90章 年底时烨睡了很久。等他再次睁开眼时, 窗外的天色不知何时暗了下来。桌上的两盏烛台里有火光跳跃,暗黄的烛光将这个小小的卧房填得满满当当,可惜时烨感受不到一点温度。如今立了秋, 气温也逐渐变得寒冷。时烨有些头疼,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从床上坐起来。守在边上的朱公公见状,急忙走到桌前倒了杯温热的茶水,朱公公双手捧着茶杯,弓着腰, 埋着脑袋, 小心翼翼地将茶水递上去:太子殿下要润润嗓子吗?时烨掀开身上的被褥, 在床边坐了一会儿,才伸手接过朱公公递来的茶水:你何时回来的?朱公公小声答道:回太子殿下,奴才在今儿申时便回到了京城。时烨嗯了一声, 手里端着茶杯,却没有饮上一口的意思,他垂眸看着自个儿掌着杯身的五指, 似是在沉思又似是在愣神。直到朱公公轻声喊道:太子殿下?时烨猛地回神, 抬眸看向朱公公。饶是朱公公早已在时烨身边伺候惯了, 这会儿还是冷不丁被时烨狠厉的眼神吓得身体僵硬,像块儿木头似的杵在原地,额头上的冷汗直流。好在很快, 时烨便有所意识, 迅速敛去了眼底的郁气, 低声问:他如何了?朱公公战战兢兢地回道:回太子殿下, 有刘德和左枝在温公子左右护着,温公子很安全,只是时烨问:只是什么?朱公公抿了抿唇,才细声细气地说:只是温公子出门在外,难免遇到各种各样的危险,如今局势紧张,那些人虎视眈眈,也许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将主意打在温公子头上奴才以为,太子殿下还是早些让温公子回来吧。这话说完,却惹来时烨的一声哧笑:你认为他愿意回来吗?朱公公哑然,不得不说他一下子被难住了。且不说温公子目前方不方便离开,就看温公子自个儿的意愿,应该也是不愿离开,甚至于温公子连太子殿下的消息都没打听一下,仿佛完全忘记了太子殿下这么号人似的。想到这里,朱公公冷汗涔涔,不知怎的,他突然有些同情起太子殿下来。时烨抬眸瞥了眼朱公公沉闷的模样,忽然心生烦躁,他把茶杯塞回朱公公手里,起身往外走:罢了,既然他想留在那里,本宫就让他留。朱公公赶紧把茶杯放到桌上,弓着腰,迈着小碎步,匆匆忙忙跟在时烨身后:太子殿下,奴才还有一事。时烨头也不回:何事?朱公公有意压低了声音:奴才方才得到消息,那人已被抓住了,果然是花家派来的人,只是不太确定究竟是何人派来的。时烨脚步一顿,回头,黑眸里有某些阴冷的情绪起伏,过了好一会儿,他倏然扬唇笑起来,没被面具遮挡的半张脸尽显狠厉:在何处?朱公公小心翼翼地凑到时烨耳旁,轻声说出个地名。-左枝来到温池身边后不久,温池就疑神疑鬼地感觉到,他身边的一个侍卫貌似也被偷梁换柱了,原本的侍卫不知去了哪儿,现在的侍卫让他感觉越来越像刘德。这天,温池和尹大人在外头忙碌了一天,回到院落时已是傍晚。温池解散了其他侍卫,唯独留下了疑似刘德的那个侍卫。他把侍卫喊进屋内,仔仔细细地瞅着侍卫的脸。眼前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说不上好看也说不上难看,反正就是很大众,扔进人群里就找不出来的那种。原本温池也不会注意上这张脸,可是不知侍卫是有意还是无意,好几次被温池撞见他用武的时候。于是温池发现侍卫的招式和刘德有那么一点像。温池看完后,轻声喊道:刘德?侍卫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温池:!!!温池震惊了,张着嘴怔愣了半天,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声音:你真是刘德哥?侍卫依然顶着一张麻木又陌生的脸,吐出来的却是刘德的声音:是,温公子。温池的表情管理失控了,一时间也不知是该惊喜还是该诧异,他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刘德一圈,发现刘德真是把那个侍卫模仿了十成,实在太像了,要不是刘德故意露拙,只怕他永远都不会发现身边换了个人。你怎么来了?温池挠了挠鼻,我还以为你跟着太子殿下回京了呢。刘德道:刘善回京了,我和左枝一起留了下来,待温公子回京时,我们自会跟随你一起回去。温池哦了一声。然后,两人就没什么话说了。随着时间的流逝,温池慢慢感觉到了尴尬,虽然他和刘德有一段短暂的师徒情,但是他们之间的感情终究没有那么深厚,还达不到在这种情况下叙旧的地步。温池悄悄攥了攥衣摆,正琢磨着找个理由让刘德退下去,结果冷不丁听见刘德说道:既然温公子已经认出我来,那我们便把课程安排上吧。温池:???刘德不动声色地挤出了一点微笑,看起来有些惊悚。温池:什么课程?刘德面对温池一脸见了鬼的表情,也不觉得有什么,反而认真解释道:学武需要勤学苦练,若是半途而废的话,恐怕会连之前的努力一起浪费,更何况温池见刘德停顿下来,下意识问道:更何况什么?刘德意味深长地看了温池一眼:更何况温公子在学武方面并不是有天赋之人,还是脚踏实地为好。温池:够了,后面这句话不说也罢。转眼过去了数旬。秋走冬来,天气愈发寒冷。京城那边没有传来任何消息,也许左枝和刘德知道些什么,但是他们并没有告诉温池的打算,温池也没有主动询问,三个人在这方面保持着共有的默契。后来为了方便学武,温池把皇上派来的侍卫和宫女都安排在了隔壁院落,有了刘德和左枝同时盯梢,温池的武功还真是自认为的突飞猛进。临近年关,晋州家家户户都在准备迎接新年。周府也不例外,周知府安排下人们将府内外认认真真地打扫了一遍,并把所有灯笼都换成了喜庆的大红色灯笼。然而在周府焕然一新的第二天,府内发生了一件大事尹大人替周方揪出了之前勾结绑匪的人。原来那些绑匪并非一时兴起闯入周府,而是和周府内的人里应外合,趁着周知府和四皇子林将军等人外出,把周府洗劫了一遍。而勾结绑匪的人正是周方的亲弟和弟妹。周方出生在一个小小的山村里,没有背景,没有靠山,全凭一股子冲劲儿爬到了如今的位置上,可谓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他功成名就后,便赶忙将家里的父母和弟弟都接了过来。哪知道他这个弟弟不争气,不学无术也就罢了,还仗着他的名义在外面干些偷鸡摸狗之事,如今更是把主意打在了这些贵客头上本来夫妻俩一口咬定他们纯粹是被尹大人诬陷,根本不认识那些绑匪,不料尹大人冷哼一声,甩手扔出了他们和绑匪来往的信件。夫妻俩瞧清楚信件上的内容,顿时两眼一黑,双双瘫在地上。周方见势不对,赶紧从地上捡起其中一封信件,定睛一看,上面果然是他弟妹才能写出来的狗刨字。你们周方感觉有股血气直往脑袋上涌,冲得他头晕目眩,他好不容易稳住脚步,指着跪趴在地上的弟弟和弟妹,颤声道,你们简直就是喂不熟的白眼狼!我平时怎么对你们的?你们又是怎么对我的?我错了,哥我错了!大哥,我们也是被那些人骗了,我们不是故意那样做的,要怪都怪那些杀千刀的人啊!夫妻俩眼见抵赖不了,哭着喊着爬到周方跟前,两个人一左一右地抱住周方的大腿。周方脸色煞白,愣在原地,整个人犹如被抽空了一般,连大脑都是空空荡荡的。尹大人为求公正,特意把暂住在周府的人都喊了过来,其中包括几个和尹大人一同来晋州的官员,大家都没说话,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安静如鸡地等待着周方做出最后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