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渡 第92节
作者:弄简小号      更新:2023-06-22 16:00      字数:4530
  单凭这枚体积小、但效率超强的小型干扰器, 废他百八十个监控摄像头,根本不在话下。根据刚刚小卖部老板的描述,沈听怀疑这个没有客人, 却养长期着伙计, 还总散发出臭气的农庄, 很可能是个制毒基地。因为氯胺酮之类的毒品, 在制作过程中也会发出极难闻的酸臭味。而院子里养着的禽类, 恐怕只是个用来遮掩气味的幌子。沈听熟稔地破坏了监控摄像头, 而后戴上了刚刚买的劳保手套。手套本来就很厚, 两幅叠着戴在一起,更比手掌还要再宽出近一寸。他把零食和烟都塞进了,放在地上的同一个塑料袋里,又把空出来塑料袋,收进风衣口袋里,而后竖起拇指冲着土墙比了比。瞄好高度后,虚虚往后倒退了几步,然后助跑起跳,动作轻盈地翻上了墙。半悬在空中的沈听,用单边的胳膊撑住墙沿,另一只手握成拳,把并不牢固的电网“砰砰”地敲塌了一片。薄却韧的风衣在他弓身钻过螺旋形的铁网时,起到了很好的保护作用,倒插在墙顶的碎玻璃,把厚厚的手套划出了两三道口子。提前做足了保护措施的沈听,纵身一跃,毫发无伤地在院子里落了地。院子左侧是个用篱笆围成的简易鸡窝。为了防雨,鸡窝顶上还盖着深蓝色的防水布,四个角连同篱笆都绑上了棕红色的裸砖,用以固定。鸡窝里躺着几十只死了多时、烂得只剩羽毛和骨架的禽类,远远望过去分不清是鸡还是鸭。这一地惨烈的骨架,让见惯了命案现场的沈听,都不由皱起了眉头。他沉着脸扫视了一圈,发现这个长岛庄园其实占地面积并不大,装修也比较简单,院里甚至没有铺水泥地,碰上多雨的清明季节,地上的泥土湿湿的,蹭了他一脚的泥。整个农庄由三间半旧不新的水泥房组成,中堂面阔三间,进深只有四米左右,通面阔还不足十米。左边那间屋子的台面上堆着灶具,地上还放着好几个半人高的铁桶,看起来像个厨房。右边的则是个只剩下一些瓦楞纸碎片和化肥编织袋的空仓库。二楼和三楼都是卧室,每一间都出乎意料的干净。穿过进深很浅的堂屋,沈听在仔细检查后,发觉在中堂画的后头,竟然还有一道门。掀开微微鼓起的中堂画卷,暗门上挂着一把小巧的锁。要不是这道锁微有凸起,除非用专业仪器探测否则,否则外人想靠肉眼来发现这道门,几乎是不可能。这个时候全村停电,老式的挂锁比任何高科技的指纹、密码锁都还要管用。锁眼被人用胶水给堵了,对方这么做,显然是不想再让人能用钥匙打开这道门。沈听围着屋子转了一圈,最终在厨房里找到一把已经生了锈的斧头。他掂着斧头,三两下就把木门给劈得摇摇欲坠,又旋身利索地补了几脚,门上顿时出现了一个洞。一股浓浓的酸臭味从洞里飘了出来。沈听捂着鼻子,探身冲洞里往房内望——房间里放着三四个发黄的大塑料桶,一张黄褐色的旧木头桌上,摆着一个小型的反应釜,旁边是个工业用风扇,上头蒙了一层的厚厚灰。房间的地上到处都是瓶瓶罐罐,墙角还有斑驳着黄棕色的霉斑。沈听直起身,正犹豫着要不要再补两脚把门踹开,但还没来得及抬腿,突然听见里头响起一阵微弱的水滴音,一颗心顿时怦怦直跳,脊背上也冒出一阵令人战栗的凉气。沈听的身体比脑子反应更快,他毫不迟疑地转身奔出了堂屋。山里下午昏黄的太阳,照得人略有些晃神,院子里万籁俱寂,连一点儿声音都没有,刚刚的水滴声像阵不真切的幻听。沈听谨慎地打量着周围,没等他细想,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掏出手机一看,是楚淮南。这个资本家从不轻易打电话,但一旦打起来就锲而不舍,一定会打到他接为止。深受其扰的沈听无奈地滑了接听。楚淮南的声音带着点刚睡醒的迷蒙,沈听看了眼手表猜想对方这个时候,可能刚睡过午觉。“有事吗?”“一大早就不见人影,去哪儿了?”楚淮南忙了一整天,这个时候才有空查岗。他昨天扫墓时受了凉,一早起来就鼻音浓重,嗓子哑哑的跟没睡醒一样。沈听含含糊糊地应付他:“踏青呢,下回带你一起。”“踏青?你丢下我和别人游山玩水去了?”深受上天眷顾的资本家,连感个冒,低哑声音都有种异样的好听,尾音里比平时更多了几分委屈。沈听被楚淮南鼻音浓重地一问,竟问得有点儿心软,“欸,你别瞎说啊,这是我哥公司的活动。”他又往门口走了两步,停住步子从口袋里掏出塑料袋,弯腰抓了把泥,“再说了,这会儿就我一个人,林霍他们都还没到呢!”“你在哪儿?”“雁城。”“雁城有什么好玩的?”电话那头的楚淮南懒懒地笑了:“你早点儿回来,我带你去玩点儿好的。”沈听把取好样的土壤样本,用塑料袋牢牢地包好扎紧,用脖子和肩膀夹着手机说:“你这话说的,离了你我还找不到能玩的地方了?不跟你说了,我还有事,先——”话说到一半,身后的堂屋中突然传出一阵急促尖锐的哨声。紧接着火舌夹杂着爆炸的气浪,把来不及闪躲的沈听,推得一个趔趄。他本能地双手抱头,就地卧倒,训练有素地用手肘夹住了耳部,以防止爆炸产生的巨响,对鼓膜产生更大的损伤。“轰——轰——轰”,连着刚才的那一次,一共炸了三回,一次比一次的威力更强劲。碎玻璃和小石子像密集的橡皮弹,“扑扑”地打在身上,俯卧着的沈听,尽量把头埋到最低,以期那些从头顶“嗖嗖”飞过去的尖锐物,不会把他的手背或脖子给扎穿。这个时候,他甚至可以尝到自己嘴巴里浓浓的血腥气。今天,沈听幸运地穿了件里头加了曾隔热材质的风衣,但五脏六腑却仍被爆炸引发的巨大的冲击波,震得生疼。希望这一次肋骨没有断。曾在某个任务中,被炸弹的余波震断了肋骨、从而躺了三个月的沈警督,抱着侥幸想。等到耳边的爆炸音彻底消弭,他才维持着趴卧的姿势,抬起了头。院子里到处都充斥着浓厚的白烟。沈听咬着牙爬了起来,一边活动胳膊和腿,一边“呸呸”地往外吐着泥。刚喘了口气,又被浓烟呛得咳嗽连连。剧烈的咳嗽让胸口剧疼,像连五脏都被人一锅端了似的。咳着咳着,沈听又“哇”地吐出一口淤血,这才稍微好受了些。刚刚和楚淮南通着话的那部手机,仓皇中被甩到了不远处。整个手机都被摔得碎开了花,屏幕和机身一个在东一个西,活脱脱就是个身首异处的惨状。沈听捡起只剩零件的手机,见一时半会儿也取不出sim卡,便索性把这堆铁皮、碎片,一起揣进了口袋里。几波爆炸,把农庄的竹编木门都给炸没了半边,剩下的半扇门名存实亡,歪斜着挂在门框上,把手上的粗铁链倒很顽固,仍然“敬业爱岗”地牢牢缠在已经变形的不锈钢柄上。挺好,至少不用再翻墙了。趁周围邻居还没来得及到现场,沈听苦笑着出了门。零食和烟仍在原地,沈听拎起满满的一袋东西,从零食堆里挑了块巧克力,撕开包装,放进了充斥着血腥味的嘴巴里。摩托车就停在不远处的树荫下,来的时候,沈听完全没觉得这段路长。但回去时,他脚步沉重,头昏眼花,肩上像压着几担水泥,两百来米的路,走得像体能训练时,长跑的最后一圈,简直举步维艰。回镇上的路上,崎岖的山路配上老摩托震颤的车身,颠得沈听又快要吐出来了。不满二十公里的路,硬是开了快一个小时,幸好肩胛骨处时刻传来尖锐的刺痛,否则还真不好说,他能不能一路都保持清醒。回到镇上,沈听就近找了家酒店,用宋辞的身份证登记开了间房。其实他也不是没想过,要去医院做个检查。但考虑到自己和宋辞的血型不同,万一医生让他做的大生化检查,那在对手的眼皮子底下留下个人信息,到时露了马脚就麻烦了。到了酒店后,沈听自行粗略地检查了一下——肋骨没有骨折,而且除了最初吐的那口淤血,也并没有其他的出血症状。更幸运的是,由于他提前离开了爆炸的中心点。因此,这场爆炸并没有造成严重的内脏损伤。对自己的事情向来心很大的沈听,让前台帮忙跑腿去买台新手机,打算自己先在房里躺一躺再说。也不知睡了有多久,一直在做噩梦的沈听,从全身如同被车碾过的疲惫和疼痛中醒过来。他抬起酸涨的胳膊,看了眼手表,已经晚上八点二十分了。额头和背上全是冷汗,不用照镜子,他都能想象出自己的脸色大概率也不会太好。前台的小姑娘趁晚饭的时间,已经把手机买好了。沈听用房间里的座机给前台打了个电话,让人把手机和晚餐一起送到房里来。刚换上sim卡,新买的手机居然瞬间卡了屏。沈听无语地把手机放在了桌上,边低下头强迫自己吃点东西,边分析着今天下午的那场爆炸,究竟是怎么回事。那个长岛庄园十有八九,曾是贝隆的制毒场所。就今天他的所见所闻看来,这个放在深山里的毒工厂,应该已经被秘密转移到了别处。那为什么会爆炸呢?是有人在远处遥控?还是他不小心触发某种定时自爆装置呢?沈听想了想,认为后者的可能性更大。毕竟他在进入农庄前,就用干扰器毁坏了农庄周边,直径400米以内的全部摄像头。而庄园又建在地势较高的村西,周边并没有可以俯瞰的制高点,因此远程操控引爆的可能性,本来就很低。再加上,如果真有人盯着现场想要炸死他,那绝对不会选择在他已经出了堂屋后,才动手引爆。一整天都没吃顿像样的饭,沈听给自己点的,是一份清淡的皮蛋瘦肉粥。但只吃了小半碗,胃里就一阵翻江倒海。他觉得自己像个装满了东西,却被人拎着角倒过来,狠狠晃荡着的口袋,不吐才怪。但考虑到维持体力,沈听还是强忍着恶心,又吃了好几口才放下碗,把桌上“叮叮”直响的手机拿了起来。未接来电和未读信息雪片般地涌来,提示数字很快就从10跳成了99 。这么多信息难怪会死机。沈听点开一看,发现在他关机的一下午,除了陈聪和林霍各打来了一个电话以外。楚淮南独占鳌头,凭一己之力,给他发了几百条信息,打了上千个电话。这个资本家是疯了吗?沈听想笑,但刚勾起嘴角,就突然意识到,在爆炸前他正和楚淮南通着话!苍白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了。第93章听到电话那头巨大的轰鸣时,楚淮南的脑子空白了一秒。他素来不特别乐观, 也不过分悲观, 是个可以用平常心面对一切, 以期做出最理智判断的人。但不知道为什么, 事关沈听, 楚淮南盯着被挂断的电话,总忍不住把事情往最坏的方面想。他立刻重新拨了过去, 却只收到了一串, “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的机械提示音。心里的恐慌如潮水般地涌上来, 这种感觉很糟糕, 楚淮南攥着手机尝试拨打了多次,在反复被提示对方关机后, 他焦躁地放下手机,用内线接通了秘书台。本来, 下午还有一个会议和一场商务洽谈。但这场突发的意外, 打乱了楚淮南的所有计划,他临时取消了一切行程,坐在办公室里,焦躁地重复拨打同一个电话, 并不断地发着信息。指尖焦虑地敲击着办公桌,楚淮南回想起沈听在电话里, 所提到的有关他所处位置的有效信息。他说他去了雁城。楚淮南蹙眉, 搜刮着自己脑海中对雁城的印象。雁城是个离江沪市三百多公里的小城, 而远南在那里投过一个不小不大的射线防护设备研究基地。楚淮南再次接进了秘书室, 让王晓君立马把研究基地负责人的电话找出来发给他。这个研究基地是当初楚振棠当家时,耗资两亿投建的,在远南的众多规模巨大的研究基地中,根本排不上号。因此,基地的负责人在接到董事长电话时吓了一跳,他虽然能力不俗,工作又认真,前不久还带领团队在同位素防护的研究上,取得了令人瞩目的研究成果。但也实在轮不到,让楚淮南亲自给他打电话褒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