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意》TXT全集下载_22
作者:不言诉      更新:2023-06-22 20:28      字数:9704
  秦大少爷有很多车,但大部分时候都是薛延开着,其中有几辆他特别喜欢的,偶尔会在半夜开出去兜兜风。那时候两人的关系还未结束,楼下一有动静,浅眠的颜凉便会睁眼,然后被秦渊一起拉出去。他还记得有一回对方直接将车开到了海边——路程足足有一个多小时,深夜时分,路上空荡荡的一片,只有路边灯连绵起片片光晕,遥遥望去,像一条孤寂的银河。车是敞篷的,风很大,引擎在身后咆哮着,连同风声一起吞噬了所有其他的杂音,包括呼吸,包括心跳。他在副驾驶座上偏过头,就能看见那个男人平日不会显露出来的、特别的表情——只见他英气的剑眉舒展开来,眉峰上挑,像两把倒挂着的利剑。从那时候起颜凉就知道,这个人是有野心的,而且不小。所以他有点遗憾也有点欣慰,遗憾地是这和原本的宁曦背道相驰;欣慰的是,这不失为一种成长。没有谁能永远活在过去,如果一开始颜凉只是图秦渊这张和宁曦无比相似的脸,那么从甘愿被那人囚禁开始,他想要的,就不仅仅是这么多。他是一个很贪婪的人,因为什么都没有,所以什么都想要,可太刚愎自用、太处心积虑,以至于走到今天这种尴尬的局面。于是颜凉停住了脚步,他摸了摸口袋,从里面拿出半包烟。以前的他不怎么抽烟,因为小时候的那场大火让他对烟雾本能性抵触;但近几个月来,或许是心事变多、又或许是一些东西逐渐失去控制……他需要一点儿东西来转移注意力,尼古丁是个很好的选择。因为它够苦够涩,品尝的时候不会太过享受,反而有些痛苦。随着火光在指尖一闪而过,颜凉抽了口气,又缓缓吐出。他站在车前等了很长一段时间,等到小半盒烟都变成了漆黑的烟头,等到身上的体温被深夜的寒风吹尽,终于等来了一个摇摇晃晃地、醉醺醺的影子。秦渊喝了许多的酒。其实从之前开始,他很少再醉得这么彻底,如今不过是剩下唯一一点儿自由的时间,他背着所有人偷偷跑出来,借酒消愁。在以往,大少爷喝醉从来不需要理由,现在却不得不找一个,因为当一条路快走到绝处时,他没有理由继续放纵。内部拉人头的事情到底还是惊动了秦云望,就在三天前,两人可以算是彻底撕破脸,为此秦渊不得不提前的婚期,用这个堵住对方,拖延时间。为此谢希芸那边已经开始绝食,谢家内部闹得不可开交,看着眼前一片混乱,秦渊突然丧失了斗志,他觉得他其实没必要拼死拼活的想办法留在a市,因为这里已经没有了他所眷恋的东西。最开始他想博一下,是为了颜凉,也为了自己;可后来颜凉不喜欢他,自己又在数不尽的争端中精疲力尽,直到现在……他有些累了。想要休息,想要放手不管,就连那一往无前的野心也在感情和事业双重的挫败下缓缓耗尽,他想要抓住的人、想要拿回的东西,终究还是不属于他。秦渊的脚步踉跄了一下,高大的身影晃荡着,连带着视野都有些模糊。他凭着感觉来到车位附近,一抬头,却看见了一张熟悉无比的脸。有那么一瞬间,大少爷真以为是自己喝多出现了幻觉,为此他甚至笑了起来,笑得有点傻。“你来啦。”男人含混不清的说着,甚至笨拙的抬起手,想要去碰一碰那个虚幻的人影……然后他摸到了一片微凉的柔软。在夜色里站的久了,身上多少沾染了一些寒意,颜凉身上带着淡薄的烟味,冰凉中混淆着苦涩。他不躲不闪,任凭对方的指尖摩挲过五官、从眉眼到鼻梁再到嘴唇,最后向上,点在了眼角处淡粉色的伤疤。他像是叹了口气,伸手搀扶着前任金主:“……怎么喝了这么多。”秦渊有点懵。因为身体触碰间传来的感觉太过真实了,以至于让他下意识的警惕,七手八脚的推开了扶着他的人,一连倒退了好几步,才气喘吁吁地揉了揉眼。当刺痛的眼球重新恢复清明,眼前的人影仍旧立在那里,修长而单薄,风吹起外套的下摆,拉长了地上摇晃的投影。秦渊深深吸了口气:“……是你。”看着男人有些充血的目光、以及眼中浓到化不开的情绪,颜凉忽得有些无措,他摩挲着指节,平静地开口道:“我在这附近吃饭,然后无意间看见了……嗯,你的车。”“我想和你谈谈。”轻轻吐了口气,颜凉换了个重心站着,“而且,你这样也没办法开车吧?”“……”秦渊没有说话。大脑乱糟糟的,酒精将脑浆都搅成了浆糊,连带着起伏的情绪一起,杂乱无章地堵塞着他的喉咙。大少爷张了张口,似乎想说点什么,可到了最后,却只是打了个酒嗝。“你……你来……做什么。”过了好一会而,秦渊终于开口,他断断续续地说着,眼睛却瞪地老大,以至于一阵酸涩,连同声音都带上了些哽咽:“你不是已经……已经……“已经不要我了吗?”第七十二章向来伶牙俐齿的颜凉却像是被什么噎了一下,复杂的眼神里带着点儿哭笑不得的无奈。这样沉默的对视中,只有路边昏黄的灯光,以及耳畔夜风吹过街道的声音,像是唯独将两个人圈了出来,关在世界的一角。过了好一会儿,直到大少爷不耐烦的掏出了车钥匙,泄愤似的按着开锁的按钮,跑车在黑夜中叫唤了几声,车前灯闪烁着,照亮了男人因委屈而皱起的脸。他任性的时候,总会想现在这样微抿着唇,下巴绷地紧紧的,剑眉倔强地皱在一起,连同那些阴郁的情绪都消散了许多。就像个自觉受了委屈、却又不肯拉下面子道歉的孩子——颜凉下意识伸手摸了摸他的脸,指间触到了一丝温热,还没来得及分辨,就被那人重重打开。“别碰我!”大少爷醉得厉害,这会儿用力过猛,脚下更是踉跄,差点没仰后摔倒。他欲盖弥彰地抹了抹脸,呼哧呼哧地喘着气。颜凉望着对方转头拉开车门的背影,却缓缓将指尖放在唇前,轻轻地吻了一下。他尝到了一股淡淡的咸味,错觉似的,却又连带着指腹开始烧灼起来。有点难受。“你现在,不适合开车。”伸手拦住即将甩上的车门,颜凉慢条斯理地开口道:“我送你回去吧。”“……滚。”大少爷面子里子都丢了个干净,只剩下一点儿自尊苦苦支撑,正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冷静冷静,下意识便狂躁地甩上了车门……偏偏颜凉不躲不闪,任凭那沉重的门板狠狠夹在他的小拇指上。“嘶。”剧烈的痛感火辣辣地蔓延开来,他轻轻抽了口气,发出恰到好处的痛呼。秦渊没想到他真没收手,一时间愣在原地:“你……”他吞了吞口水,将示弱的话生生咽回了肚子里,眉毛一竖,张口就道:“你有病吧!!你干嘛不躲!!”面对大少爷带着哽咽的咆哮,颜凉按了下红肿起来的指节,确定没伤到骨头之后,才勉强笑了一下:“门一关上,你就跑了。”“我追不上你。”他轻声说道,像是难得放低了姿态,偏偏声音里却不带什么感情:“也无法阻止你……”“所以这可能是最后一个机会了。”话到最后,那个身材单薄的青年弯下腰来,他那头及肩的黑发经过修剪,只剩发尾还是遮住后颈的长度,这会儿随着姿势,摇摇晃晃的垂在削瘦的脸侧,衬得皮肤有种惊心动魄的苍白。“秦渊,我们谈一下吧。”颜凉说。他的虹膜是淡淡的灰色,唯有瞳孔黑得渗人,像是可以吞噬一切的黑洞。秦渊像是被什么蛊惑了,迷迷糊糊的下了车……等他反应过来时,已经坐在了副驾驶座上。颜凉正倾身过来,细心地替他扣好安全带,对方的身上带着淡淡的烟味儿,有点清凉的苦涩感。大少爷抽了抽鼻子,有点儿无措的低下头,心情像是被打翻了的调料,酸甜苦辣咸混杂在一块儿,尝不出本味。脑袋乱乱的,乱七八糟的情绪被酒精彻底混成了一团浆糊,堵着鼻腔、堵着喉咙,让他呼吸困难,甚至有些想哭……对比失神的秦渊,颜凉倒是淡定,他淡定的发动了汽车,又像是有些仓促的,就连在经过电子门时,都没有停驻。熟练地将车转到大马路上,他清了清嗓子,平静地开口道:“你还记得我们看过的第一部 电影吗?”“啊?”从走神中被猛然唤回来的男人有些不明所以,下意识抬头看向了颜凉。“鸿雪剑。”后者十分贴心地点出了名字:“不瞒你说,我在很小的时候也看过这部电影……毕竟是老经典了,不过在当时,给我印象最深的不是电影,而是一起看电影的人。”秦渊突然有种想要下车的冲动。他侧过头,看着窗外飞驰着倒退的黑暗,商业区的灯光被遥遥抛在身后,只剩下一点儿不熄灭的霓虹,点亮着透明的车窗。“……宁曦对我来说,是一个很特别的人。”这是颜凉第一次在对方面前主动提起这个名字,他像是有点儿怀念似的,甚至伸手打开了音响。悠扬的音乐响起在狭小的车厢里,颜凉没有去看大少爷有些伤心的表情,自顾自开口道:“我和他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是在孤儿院。”“那时候他和颜沫差不多大,长得又瘦又黑,个子也并不是很高,笑容却很灿烂。他在一群孤儿院的孩子中,是第一个上前迎接我们的——他看见我的第一句话是:哥哥,你眼角好像有泪,是哭了吗?”“虽然我当时怀疑他是近视眼,”颜凉不紧不慢地说着:“但从小到大,他是第一个这样问我的人,所以……他很特别。”“他特别在总是很轻易对一个人敞开心扉,明明只是些少年忧愁的烦恼,却每天都能像倒豆子似的,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说实话,我一开始是有点烦的,但后来大概也习惯了。”颜凉说到这儿,沉默了一会:“我人生里第一次理解到“热闹”这个词,就是从他身上开始。”这种热闹不是人多,不是都在用审视的、可怜的、八卦的目光被注视着,而是真真切切感受到人潮熙攘,感受到情绪被调动、被升华。这是颜凉第一次说这么多话,他像是有些紧张了,换了个更标准的坐姿,脊背挺得笔直。他说:“我对宁曦,没有欲望,只有渴望。”就像是饱经风霜的旅人渴望一个避风处,又或是在长夜煎熬中渴望着一缕晨曦。而宁曦就是那样的存在——所以颜凉不计代价地追逐着他的影子,就像是飞蛾看见了火光。“我们接触的时候,都还太年幼。他比我小上三岁,甚至“死”去的时候,都尚未成年。”颜凉缓缓地说着,他的声音贴合着悠扬的小调,就连窗外呼啸的风声都被掩盖了。“……所以,你们不一样。”秦渊的心跳漏了一拍。大少爷不想承认自己的紧张,于是他下意识攥紧了手边能抓住的任何东西,勉强忍住了往颜凉那边偏移的目光。“……哪里不一样?”颜凉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单纯的沉默。片刻之后,他像是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我不知道。”秦渊的心倏然跌回谷底。可还不等他伤春悲秋,却又听那人梦游似的开口:“但有些时候,我确实想要吻你。”“……”于是那垂直落下的心脏猛地回弹,再度飞上高空,秦渊深深吸了口气,一时间喜怒参半,不知该说些什么。而这时候,颜凉又开口了:“我必须承认,我对“感情”实则一窍不通,或许是天生的缺失、又或是小时候没有得到良好的引导,总之,有些时候我连自己都搞不清楚什么叫“喜欢”。”他说这段话时,语速很慢,每一个字符都好像是反复思虑后倾吐而出,最后甚至笑了起来,弯弯的眼梢似乎与以往不同,多了那么几分罕见的真情实感。“可是我这个人很不讲道理。”颜凉说:“我不想失去你——如果你不相信,我就证明给你看。”或许是周围的灯光越来越暗了,秦渊忽然觉得有那么点寒意,不知从何而起,却伴随着柔美的音乐,不知不觉中笼罩了他。“你……”大少爷突然清醒了点儿,从酒精中堪堪找回了一点儿神智,他转头望向窗外,只见除去不断倒退的路灯之外,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夜色。车子在不知不觉中驶上了高速,如今,正以一百码的速度飞驰着。秦渊的掌心里一阵冷汗,他抬头看向颜凉:“你要带我去哪里?”“不是我带你去哪里……”后者叹了口气,用一种可以算得上轻松的语调开口道:“你半夜出来酗酒这事儿,确认瞒过了所有人吗?”此话一出,大少爷有点心虚的垂下头,嘴上却理直气壮:“我、我不知道。”实际上他不过习惯地任性了一次,因为一路都没人追上来,自然也放松了警惕。颜凉心想,那就对了。“这车子的刹车出了问题,从一开始就是失灵的,我一路上都没停,找最近的路转上高速,现在……唔,大概是开往海边吧。”或许是觉得这经历难得地刺激,他有点振奋的微微前倾,目光死死锁着眼前无际的公路:“你当时带我兜风时,走的就是这条……”秦渊这会儿算是彻底醒酒了,他没再听对方絮絮叨叨的回忆,而是抖着手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给薛延拨了个电话……对方让他把手机开着,方便这边定位,但无论如何想让高速行驶的跑车停下,都不可能毫发无损……薛延在电话那边嘶吼着,深夜的高速公路像一只长着深渊巨口的猛兽,不断吞噬着飞驰的跑车。一枚冷汗划过颜凉的额角,看似轻松的他实则注意力高度集中,但就算如此,当他瞥见秦渊苍白的像纸一样的脸色时,多少有些心疼。“别怕,”悠扬的音乐声混着引擎地咆哮,唯有那人的声音直直砸入了大少爷慌乱的心。他说:“我会保护你的。”作者有话说:下一更可能要0点后或者明天,总之欠的一更我会想办法补上otz第七十三章秦渊很想硬气一点,说这次由我来保护你……可是他做不到,因为坐在驾驶座上的人是颜凉,对方代替他承担了风险最大的位置,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如果此时开车的是喝得烂醉的自己,那么现在估计已经出事了,何况酒驾本来就是违反规定的,就算事情闹大,对方也不会败露行迹,还可以作势把所有原因归咎于自己……那种局面,无疑是秦云望最想看到的。一想到这里,秦渊难免有些庆幸,可如今险象环生的现状却让他无法高兴得太早,车子在高速上狂飙,时间却似乎被刻意放慢了,以至于每一分每一秒度过的都像是煎熬。在拐过下一个路口时,三辆越野车突然从旁边杀出来,将空荡荡的高速路挤满。颜凉透过车后镜,发现对方的车牌上都贴着布条,明显是冲着秦渊来的。在路虎庞大的身板下,扁平的跑车就像是还没长大的孩子,若是两车相撞,后果不堪设想。但眼看着对方已经提速,正不怀好意地往驾驶座的方向靠近,颜凉深吸一口气,沉下脸:“低头,坐稳了。”他摸过车门上的内槽,果然找到了一副墨镜,单手将其挂在鼻梁上。隔壁车的窗户里照来一阵刺眼的光线,有人正用手电筒朝这边窥视,明亮的光圈扫过驾驶座上带着墨镜的颜凉。由于光线不好,他们匆匆将对方认成了目标对象,二话不说便并道过来,试图将小小的跑车掀翻。颜凉毫不犹豫的踩下油门,引擎的轰鸣声连带着座位都微微震颤,改装后的跑车完成短暂的提速,在黑夜的告诉上化作了一颗流星。巨大的后坐力让秦渊贴紧了座椅,飞速跳动的心脏像是随时会从喉咙里蹦出来,他瞪大眼,抓紧了上方的把手,胃里一阵翻滚。而被甩下的车子明显不想就此放弃,也紧跟着追了上来,颜凉看了眼仪表盘,车速已经超过了一百二十迈,如果继续提速,那么无疑会给刹车失灵的他们带来更巨大的危险。“你们那边怎么样了?”薛延的咆哮声通过手机的外放,混杂在咆哮的引擎声中,有些断断续续。秦渊被这声音召回了神,勉强将失律的心脏放回肚子里,打起精神冷静回应道:“秦云望的车追在后面逼迫我们提速……md!这老畜生……”按照目前的车速,对方甚至不用真正撞上,只需要一直保持匀速地跟在后面,迫使他们始终保持着紧张感,然后等待着意外来临就可以了……不得不说,这一招的确毒辣的很,几乎是将人往死路上逼。“他们最开始,应该还不知道车上坐着两个人。”颜凉早就将墨镜摘下,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出汗。先前被夹伤的尾指时不时传来痛感,刺激着他始终保持清醒:“可能是在停车场外看守,发现没有如期出车祸后,在高速路上绕道拦截……”“我已经安排了人在前方铺就减速带……”薛延说:“你们按照指示的路径走,导航我发到车上……”过了一会儿,又卫星传来的导航图被载入了跑车自带的系统内,颜凉瞥了眼屏幕,距离他们还有几公里远。可在高速飞驰的环境下,也不过就是几分钟的事情……正思考着,下一个拐角处,又有新的车辆并道过来,紧紧尾随在他们身后。颜凉左边是虎视眈眈的越野,右边则是公路外围黑黢黢的斜坡,就在对方倾斜着撞过来的瞬间,他猛打方向盘,以一个冒险的姿势堪堪避过那咆哮德车头,但就算如此,后方传来的撞击力还是让跑车剧烈震动着,不受控制地滑出一段距离……车后座的玻璃发出破碎的声音,车内的两人被安全带死死勒在座椅上,一时喘不上气。而刚才那下明显是冲着驾驶座来的。一滴冷汗顺着颜凉的额角滑落,他先前因为拍戏的缘故,稍微有用公司的车练一下手,但也就是半桶水的程度,坚持到现在纯属超水平发挥了。眼看着距离减速带还有几分钟的车程,他必须在这段时间内尽可能将车速降下来,不然到时候,可能连那个都救不了他们。如果这辆车上只有自己一个人,那么颜凉大可以赌一把,反正只要不死,他就算赢。可是如今秦渊就坐在他身边,无论他是秦渊还是宁曦,对他而言,都很重要。“接下来我会降速。”干燥的喉头滚动了一下,颜凉缓缓开口道:“你注意保护头部,因为很可能会被他们撞上……”“我让车过来救援你们……”薛延的声音听上去十分地遥远:“就在下个路口,帮你们抵挡一阵。”“一定要将车速降下来!”颜凉一手扣着手刹,缓缓拉起一点,又再次松开。这样的方式让车身剧震,轮胎摩擦着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连同一股焦糊地味道,在车厢中蔓延开来……耳畔的音乐声从模糊到清晰,在经过一段时间的努力之后,车速已经降回到了一百迈。而同时,也不得不被身后的大车擦了好几下,其中颜凉所在的车门都被撞扁,飞溅的玻璃崩碎开来,划伤了他的手背。薛延所谓的“援军”拍马赶到,在千钧一发之际拦下了那辆路虎,才让颜凉他们得以喘息。而此时,距离减震带还剩不到千米。颜凉却莫名激动起来,他看着不远处闪烁的灯火,那是即将得救的信号……而这一路上的冲撞让肾上腺素加快分泌,仿佛连流动的血液都燃烧起来,顺着血管蔓延到四肢百骸。——那是他第一次如此真实地、感觉到自己活着。“我想,”咆哮的风声中,疯子完成了他的告白:“我应该是在乎你的。”不等秦渊从中反应,下一秒,车子冲上减速带,剧烈的抖动似乎要将五脏六腑都一并震碎,看着面前巨大的救援用障碍物,颜凉用最后的意识旋转方向盘,用靠近自己的这一边狠狠撞了上去。下一秒,巨大的碰撞声夹杂着什么碎裂的声音,剧痛连带着强烈的冲击感一同盖下,血色浸染了视线。他眼前一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秦渊有一阵短暂的失聪。像是耳膜被什么捅破了,连带着强烈的眩晕感让他一阵恶心,肚子里的酒精翻江倒海着上涌,世界在旋转、又狠狠破碎。有谁撬开了封闭的门锁,将他从狭小的盒子里拖拽出来,男人跪在地上,无力的双手支撑着粗糙的水泥地,他颤颤巍巍的撑起上半身,然后一阵呕吐。反酸的胃液伴随着侵蚀理智的酒精烧灼着喉咙,他吐得天翻地覆,吐得不省人事,吐到最后甚至尝到了血的味道。有谁一直在轻拍着他的脊背,将一个冰凉的、带有薄荷味儿的东西凑到鼻端,清醒着大脑。秦渊从苦痛中掀开一道缝隙,他看见了薛延焦急的面庞,四周闪烁的灯光让他的脸又白又青,像是蹦迪厅里闪烁的彩球。“秦渊,秦渊——”他的声音从远到近,最终炸响在耳畔,秦渊浑身一震,低头发现自己的手抖得不像样子。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终于稳住了这发自灵魂的颤抖,干燥的嘴唇张合着,声音虚弱而沙哑。他问:“颜凉呢?”薛延看着他的唇形,有点不忍地转头,望着仍在实施救援的现场,深吸一口气:“……他没事。”“……我要去救他。”秦渊却像是梦游似的,他跌跌撞撞地想要起来,却因为腿软向后倒去,后脑磕上了坚硬的水泥地。那一下不重,却很痛。痛的他心都碎了。“颜凉……”虚弱的男人咬着嘴唇,充满血丝的眼睛里有水渍闪烁着,他像是来到了疯狂的边缘,又被不知从哪儿来的绳子勒住了喉咙。“他说他在乎我。”大少爷又哭又笑地喃喃自语:“我……我是不是辜负了他?”薛延欲言又止,他知道,作为外人的自己无法给出答案。所以他只能安慰:“颜凉会没事的,你看,我们已经把他救下来了……”尽管那辆跑车在撞击中完全变形,而坐在驾驶座上的颜凉替秦渊承担了所有的风险。脑袋不合时宜的疼了起来。刚才撞击的位置传来阵阵眩晕,像是有什么封闭的东西被砸开了,有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化作流光,钻入了黑暗的内里。……是记忆。那些似乎属于他、又不属于他的东西充斥着秦渊的脑海,他痛苦地抱着头部,像一只受到了致命伤的野兽,匍匐在地,发出痛苦的嘶吼。那倔强的、不服输的脊梁弯曲了下来,对着不远处扭曲变形的车辆残骸,以及……车灯之下反光的血渍。世界在崩塌、在毁灭、黑暗一点点降临,遮蔽了双眼。而在这样杂乱无章的风暴中心,秦渊看见了,看见了曾经的……被他遗失的那个自己。是他所忘掉的……记忆。作者有话说:我不会开车,尽可能的去写了……也查了一下资料,就,尽力了,希望大家不要太较真(合十)然后接下来大概就是火葬场了,虽然圆圆有病但他也的确犯错了,最后两个人都会有所改变的,是甜甜蜜蜜毫无芥蒂的he!顺便求海星评论收藏啦!第七十四章秦渊看见了一个身影。他并不算高,也不强壮,有些发黄的t恤像是挂在骨架上,风一吹,空空荡荡地,脚下踩着破旧的球鞋,正在泥土路上狂奔。那是一个放学后的夕阳——半沉入天边的太阳像一颗红澄澄的咸鸭蛋,余下的光辉将天空都染成了火烧似的色彩,为天地铺就了一层淡淡的血色。秦渊的视角随着那少年奔跑的身影移动着,像是心有灵犀一般,感受到了对方归心似箭的急躁,像是恨不得就地插上翅膀,一飞冲天。于是那道路也似乎在他的愿望之下逐渐缩短,变成一抬脚便可跨过去的距离。少年回到了有些年头的孤儿院前,带着一身汗水,一脚踹开了大门。“我回来啦!”有一个人听见了呼唤,他放下手中刚好包完的饺子,抬起头来。……那是颜凉。不是在照片里看见的那样,是更成熟了一点儿的颜凉,他穿着老旧的围裙,下巴上还沾着些面粉。从门外投进来的光线落在那双浅灰色的虹膜上,清澈地印着出少年的身影。“这么早,饺子还没包完呢。”那人温温柔柔地说着,又垂头捻起一块面皮摊开在掌心:“晚饭还要等一会儿呢,等院长办完事回来。”“我知道,我路上买了零食垫了下。”少年不在意地说着,笑嘻嘻凑上前去,却被对方出声制止:“先洗手。”秦渊看着对方走向水池,挤了挤快只剩下水的洗手液,翻来覆去的揉搓出了一点儿泡泡……那种泡沫流淌在指尖的腻滑感过于真实了,就像是他曾亲身经历。“哦对了,院长还给了我零花钱。”或许是在变声期的关系,颜凉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嘶哑:“你和颜沫拿走去买零食吧。”“那你呢?”秦渊听见少年问。“我不喜欢吃甜的。”颜凉慢慢悠悠地答道,只这一会儿的功夫,他又包了好几个饺子。“那我也不买了,我和沫沫约定好要把钱攒着,以后应急用……”少年絮絮叨叨地说着,他洗完手,又坐回到颜凉身边,专心致志地看着对方手指翻飞,熟练的包着饺子。后者低下头来,像是想摸一摸少年人的脑袋,却又碍于满手面粉,到底只是用手肘推了推他的肩膀:“去一边儿玩吧,开饭了我叫你。”“那我去买点饮料好了。”少年想了一会儿,起身向外跑去:“你们记得等我啊——”他推开门,已经黯淡地夕阳将天空染成了鲜血一般的红色,笼罩着少年人单薄的身影,像是要将他吞没。秦渊心中闪过一丝不详,他下意识伸出手,半透明的指尖穿过了那过去的虚影,紧接着,有什么东西扑面而来,融进了他的体内。……对啊,那个少年其实就是他自己。当年的宁曦带着十块钱零花,跑到距离孤儿院有两条街远的大超市扛了几瓶饮料,结果才刚出超市的门口,就被呼啸而过的车辆掳走……他们说他是什么家族的继承人,宁曦才不在乎,他只知道如果自己不见了,颜哥会担心,沫沫会难过……所以他挣扎着不愿承认,却被一双双力大无比的手掌按在床上。他们给他戴上捆绑精神病人的拘束服,把他关在暗无天日的小黑屋里,就这么熬了一个月,熬到宁曦的乐观与朝气被绝望榨干,变得麻木而隐忍。他被摘掉了原本的姓名,冠以“秦渊”的名字打扮成最精致的傀儡,但就算如此,却仍然没有逃过阴影处的毒手。秦云升害他从楼梯上跌下,摔伤了大脑,失去了所有的记忆……直到如今阴差阳错,才终于想起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