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作者:闵然      更新:2023-06-23 11:36      字数:4799
  陈熙竹笑了一声,说: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她答应了。她得意道:我,陈熙竹,以后也是有对象的人了!红包红包,你和时懿快给我发红包。傅斯恬被她逗笑:恭喜恭喜。但是,那不是应该你给我发红包吗?媒人红包。扬声器安静了两秒,陈熙竹的声音忽然变远变小声了:啊你说什么?我听不太清楚,好像信号不太好呀电话突兀地断了。这家伙,太假了!傅斯恬哑然失笑。时懿切柠檬,不经意道:熙竹对待感情倒是挺洒脱的。相对来说,算是吧?傅斯恬嗯了一声。时懿停下切柠檬动作,侧过头看她:你也是这么想的吗?她眼眸静静的,有些严肃。傅斯恬愣了愣,说:我不是。我比她贪心。时懿神色柔和了些,傅斯恬隐约明白时懿在在意什么了。当下我想享受,未来,我也想拥有。她软声问:可以吗?时懿唇畔终于又有了些许笑意。她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垂眸给杯子倒上汽水,没头没尾地问:你知道天蝎座有一个特性很出名吗?什么?记仇。嗯?傅斯恬疑惑。时懿轻笑了一声,不说话了。傅斯恬被勾起了好奇心,从背后抱住了她的腰,柔声撒娇:什么嘛?说嘛说嘛,哪有人说话说一半的。时懿不说,还提醒她:手上都是面粉,都沾我衣服上了。我帮你洗。傅斯恬下巴抵在时懿肩头乱蹭。时懿忍不住笑,偏头看自己肩头的小脸两秒,投降说:所以说到做到。不要骗我。她五官清冷,说这话时,眼神却柔和得不能再柔和。傅斯恬一瞬间心软得不行,不骗你。我们一起努力。时懿答应她:好。正对着她们的阳台衣架上,她和时懿洗净的衣裤在阳光中,随风飘动,像招手迎接着她们的新生活。慢慢的,书房书桌上她和时懿的书堆到了一起,衣帽间衣橱里,她和时懿的衣服交错挂到了一起,洗脸台上,她和时懿一模一样的电动牙刷,偶尔会被彼此拿错同居这件事变得有实在感了起来。傅斯恬觉得人生似乎真实地进入了一个新阶段,看得见的未来与数不清的好时光似乎都近在眼前、唾手可得了。七月十五号,本科一批次的录取出结果,傅斯愉预录取了她心仪的大学与专业,全家都压在心头许久的大石头终于放下了。因为这次傅斯恬吸取了去年的教训,顶着傅斯愉的坏脾气和坏嘴巴,不管有没有用,傅斯愉想不想听,她都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帮她了解了许多她想报考的学校和专业信息,给她提供了不少可参考的资料和建议。所以这次结果皆大欢喜,不知道是有把傅斯恬的上心看在眼里,还是心情好、人也变得慈爱了,王梅芬少有地亲自给她打电话,让她抽空回去休息几天,一家人好好聚一聚,庆祝一下。傅斯恬受宠若惊。平心而论,叔叔对她一直很好,婶婶虽然对她不算好,但也不曾打她、虐待过她,傅斯恬心里还是感激他们,把他们当一家人看的。她不好拂王梅芬的面子,也不想让傅建涛失望、难做,和时懿说过之后,便答应了下来。没想到这次回去,王梅芬给她补上了缺失两年多的拖鞋、傅斯愉对她也不那么横眉竖眼冷言冷语,气氛宽和了许多,傅斯恬却反而久违地深刻地感受到了寄人篱下之感。在四个人一起吃饭的餐桌、看电视的客厅、出门散步的路上,她塞在他们之间,看着他们一家三口亲密随意地说笑拌嘴,不自在感如影随形。她无比怀念有时懿的两人餐桌与时懿的安心怀抱。忍耐终结在第四天中午,她午休醒来准备去厕所,握着门把手准备开门,就听见门外传来王梅芬和傅斯愉小声的交谈声。我现在不想吃,先放冰箱吧。傅斯愉的声音。你个死孩子,你不一直说想吃一次吗?特意给你买了你说不想吃?这能放冰箱吗?我就买了一盒,万一你爸或者你姐开冰箱看到了。看到了就看到了呗,我们自己家,干嘛还要偷偷摸摸的。看到了你爸又要不高兴。后面的话,傅斯恬没有听。她退回了床边,捂上了耳朵。自己家这样偷偷摸摸,她们确实也挺辛苦的。其实这是多年里早已经习惯的日常了,但这一刻,她却又有了过分的尴尬与难受。她不知道这是好还是不好。时懿好像逐渐让她找回了很多被麻木了的感官,但也让她变得再次敏感、不耐受了。她不抗拒,但也有些忐忑。对这个未知的、不刻意压抑的自己。她给时懿发短信:我明天提早回家好不好?时懿好像很开心,秒回她:我去接你。傅斯恬看着这条对话,梨涡慢慢地漾开。真好,她也是有家可归,有人盼归的人了。只是没料到的是,在家里等着她回去的,不只有时懿,还有时懿的妈妈。第100章方若桦像是临时心血来潮, 连时懿都很惊讶。彼时时懿刚接到傅斯恬,还在回去的路上,商量着晚饭要吃什么, 家里吃还是出去吃,方若桦的电话就进来了。壹壹, 你不在家呀?方若桦的声音从车载音响里传出。时懿微愣, 回:嗯,我出去了。她心头浮起一种预感。果然,方若桦答:我在你这里。我带嘉嘉出来打预防针, 顺道把那两盒燕窝和一箱黄桃带过来给你。时懿心咯噔了一声, 下意识地看向傅斯恬。傅斯恬也在看她,眼睛一眨不眨, 仿佛大气都不敢出, 紧张之情溢于言表她妈妈不会发现什么吧?!她妈妈是知道时懿现在和同学一起住的, 但是, 她们一点准备都没有, 家里成双成对的东西会不会太多太明显了?时懿大概猜得到傅斯恬在想什么,但通话还在继续着,她没有时间和傅斯恬商量,只能蹙了蹙眉,若无其事地说:好热啊, 你还带着嘉嘉特意跑一趟。那我现在马上回去。没关系,你要有事就先忙。黄桃和燕窝我帮你放冰箱。时懿摩挲着方向盘, 答:没事, 我也正好在回去的路上。你和嘉嘉先玩会儿,我马上就到了。她没有选择,要么回去, 要么不回去。她挂了电话,无奈地和傅斯恬解释:她前两天有说叔叔的朋友送了很多燕窝和黄桃给他们,让我过去拿一些。我嫌天气太热,不爱出门,就一直拖着没过去。没想到她会不打招呼直接过来。傅斯恬如临大敌,但还是善解人意:阿姨应该是想你了,也急着让你吃上好东西。时懿眼底浮现好笑与心软,这家伙,还有心思替她妈说话。她说:虽然我妈平时没有翻我东西的习惯,但难保她会因为想帮我收拾而进我房间。我不放心,所以我要回去一趟。比起完全的被动,她更宁愿积极应对。你要跟我一起回去吗?她问得很寻常,或者,你觉得还没有准备好,也可以在前面新汇把你放下来,去看场电影吃个饭。傅斯恬迟疑地看着时懿,试图分辨出时懿话里是否有别的意味或情绪。刚好红灯,时懿停了下来。她偏过头,傅斯恬能清楚地看见,她眼底是纯粹的温柔与关心:都没关系的,你不用勉强自己。傅斯恬心一热,忽然从她的眼中获得了无限的勇气。她勉强露出了点笑,摇头说:这是两个人的战斗,怎么能让你一个去。时懿凝视着她,平和问:不怕吗?傅斯恬眼睫颤了颤,坦诚说:怕,但,也不是那么怕。时懿真的很喜欢也很着迷于她身上这种矛盾的感觉明明很胆怯,却往往很勇敢。她忍不住抬手摸她的脸颊,安她心:别怕,我妈不是难相处的人。你只要做你自己,其他的交给我就好。傅斯恬定定地看着她,眼眸漾了漾,低头亲她的手心,嗯。不管是不是真的好相处,她都想和时懿一起努力。她相信时懿会护着她的,但她也知道方若桦对时懿来说有多么重要,如果可以,她一丁点都不希望时懿为难的。所幸方若桦似乎确实不是难接触的人。她看起来和时懿还是有几分像的,优雅知性,不笑的时候会有几分疏离感,但并不显压迫,反而更显气韵,是很多年轻女孩会向往的成熟模样。傅斯恬跟在时懿旁边,听时懿边走边和方若桦打招呼,一听见时懿介绍完她,就露出甜笑,拘谨地弯腰打招呼:阿姨好。别拘谨,坐,之前就听壹壹说过你了。方若桦注视她两秒,微微笑道:我好像见过你。傅斯恬笑凝固在嘴边,背都僵住了。没有吧?她印象中,小时候她们应该是没有见过的。时懿弯腰戳躺在沙发上的妹妹脸一下,也奇怪:什么时候?方若桦说:大一注册的时候,超市里那个捡球的女孩子,是不是?傅斯恬松了口气,脸却腾得红了起来。所以第一印象已经没了吗?她不好意思地点头:是我。阿姨你记性好好呀。方若桦淡笑:是你长得漂亮,让人印象深刻。傅斯恬脸更红了,下意识奉承道:没有没有,时懿更漂亮。时懿抬头看她一眼,傅斯恬一紧张,以为这个回答不好,连忙又补充道:阿姨也很漂亮。时懿轻轻笑出声,帮她解围:嘉嘉最漂亮,是不是?她一摸小团子的脸,小团子就笑。方若桦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过去了。她很喜欢你。方若桦神色里有淡淡的温柔,平常不这么爱笑的。真的吗?时懿像是生出玩心。傅斯恬默契地走到了她身边,蹲下探头看着粉雕玉琢的小团子,柔声叫她名字:嘉嘉?小团子再次露出灿烂的笑,还兴奋地挥动手手和脚脚。看来嘉嘉更喜欢斯恬姐姐?时懿望向方若桦。方若桦笑着点头,看起来是。傅斯恬退开些身子,准备站起身,没想到小孩子的脸,说变就变,她退开的一瞬间,小团子扑腾着手脚,突然哇哇哭了起来。时懿和傅斯恬都被吓到了,手足无措,不约而同地望向方若桦。方若桦伸手轻拍小团子,小团子不领情,依旧哭唧唧。方若桦便看着傅斯恬说:她可能想要你抱抱她。傅斯恬受宠若惊、将信将疑。对上方若桦的眼神,她只好乖巧问:我可以抱抱她吗?方若桦点头,可以呀。傅斯恬便伸手,在时懿的帮助下,小心翼翼地抱起了哭闹中的小团子。小团子在被抱起的瞬间,确实停止了几秒哭闹。随即,窝在傅斯恬的怀里,又开始哭了。傅斯恬慌到发懵,只不住地轻拍她。方若桦倒是挺镇定的,拿出奶瓶给时懿,帮我接120毫升的40度温水。时懿不放心傅斯恬和方若桦独处,但又不能太明显,无法避免,只好接过奶瓶快步往厨房去。时懿走开后,方若桦摸了摸小团子的后背,从傅斯恬手中接过了小团子。妈妈身上的味道似乎令人安心,小团子这才真正停止了哭泣。傅斯恬刚要偷松一口气,方若桦便和她搭话:你抱宝宝的姿势比壹壹像样多了。是家里也有年龄小的弟弟妹妹吗?傅斯恬连忙正襟危坐,回答说:有一个妹妹,但岁数相差不多,今年也高中毕业了。也考申大吗?傅斯恬说:没有,报的柠大。柠大虽不是985,但也是211。方若桦夸赞:那你爸爸妈妈很厉害,两个孩子都教育得这么优秀。傅斯恬顿时不自在了起来。她双手揪着裤腿,开始害怕方若桦在这个话题上深入下去。可怕什么来什么,方若桦很自然地就顺口道:我猜猜,他们是老师吗?好像普遍印象中,会觉得老师都特别会教育孩子。傅斯恬如坐针毡。她和时懿是要一直走下去的人,她不可能一直瞒着时懿她家里的真实情况的。她只是一直说不出口,时懿也一直没有追问,所以她侥幸还不用面对这件事。可方若桦问了,她不可能不回答。虚假的答案说出口了,就是故意为之的欺骗;真实的答案,她想,即便她是男生,任哪一个女孩的父母,都一样很难接受吧。她有这样的自知之明的。方若桦还在用眼神等她的回答。傅斯恬不敢直视她的目光,艰难启唇:不是,我父母都只是普通的工人。话音刚落,时懿不悦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妈,你在查户口吗?傅斯恬整颗心抖瑟了一下,脑袋一瞬间一片空白,耳朵里都是嗡嗡声,方若桦回答了什么她也听不清。时懿也听到了她的谎话了吗?时懿会当真了吧?怎么办?等会儿方若桦走了,她马上要和她解释清楚才行吧。她强迫自己像没事发生过一样镇定下来,继续应对方若桦,但接下来的所有时间整个人却依旧有被人架在烤盆上的焦灼感。没办法自欺欺人地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可却也没办法想象,究竟要怎么开口和时懿说这件事。她甚至不明白,为什么这件事越拖越久,就变得越来越难以启齿了。也或许,她潜意识里是明白的。她其实不完全确定时懿会不在意这件事。越幸福,她就越害怕这件事一经出口,就会像解开封印的咒语一样,释放过去所有导致困厄的凶兽,撕裂如今所有美好的假象。噩梦会重来,她会再次变得一无所有。太想太想晚点面对这样无力的现实,太珍惜、太珍惜现在两人纯粹无忧的日子,害怕任何可能打破这种平静美好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