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第 64 章
作者:赫连菲菲      更新:2023-06-23 13:51      字数:5232
  卫子谚昏昏沉沉睡在帐中。他睡的不好, 噩梦连连。荣安与男人丑陋的相缠在一起,帐子里两个紧贴的人影, 叫他恶心的几乎要吐出来。他依稀知道是在梦中。手脚剧烈挣扎,想从梦境中抽身。他没能成功,他眼睁睁瞧见大门破开, 卫国公手持长剑, 划破眼前的幔帐。男女不堪入目的形态彻底曝光眼前。卫国公回身,眸子深沉,嘴唇轻抿,毫不犹豫地一剑朝他刺来。血花飞溅。他低下头, 看见自己胸前, 没入一半的剑卫子谚给那剧痛惊醒,大汗淋漓。他坐起身, 拂开纱帐,还没弄清楚自己想要做什么,就看见面前桌案旁,梦中取他性命的那人, 端坐在那里。卫子谚两脚一软,扑跌在地。从他降生, 父亲从没踏足过他的院子, 更不可能, 进入他的房间。他跪下颤声道:“爹爹您怎么来了。”卫国公并不看他。手里把玩着一块白玉, 摩挲许久, 久到卫子谚以为自己, 就要跪死在那。卫国公终于开口:“姜氏死了。两个时辰前。”卫子谚面色煞白,失声道:“怎么怎么可能”“你母亲已经进宫去,求皇后娘娘出面,安抚姜家。”卫子谚犹如傻了一般,不知该如何反应。他虽混账,姜氏与他也曾夫妻恩爱,好时光短暂是短暂,她在他心里还是有分量的。卫国公并不理会他的吃惊和失落,他站起身,用命令的语气道:“你这般病着也算走运。今儿起,你便日日去姜家门前跪着,直到姜家人平息这口怨气。”卫子谚瞪大失神的眼:“什什么”见卫国公蹙眉扫来,他连忙吞了吞舌头,“是是全凭爹差遣”卫国公厌恶地“哼”了一声。“我与你母亲商量过,你已不可能有子,将来续弦,好人家的闺女自不肯嫁。幸有姜老夫人的小女儿,年二十八,冰清玉洁,小姑独处,正与你相衬。到得服丧期满,你便去姜家求娶”这话说完,卫国公便提步朝外走去。卫子谚不敢置信,他便算废了,也还是堂堂世子,他娶谁不能将来过继一个儿子,又有何不可姜老夫人的小女儿,世子夫人姜氏的小姨,二十八岁未嫁,是因为,她天生有眼无珠,丑陋残疾是个怪物当年姜老夫人一时心软,将她送出姜家,逃过溺死的命运,后来偷偷养在庄子里,只当多添双筷子。又有相士批命,此女命格有异,可为姜府挡煞。故而她存活下来,直到如今。这事极隐秘,若不是姜氏偶然说漏,怕是外人永不会知晓,姜家还有这样一号人物。他堂堂世子,样貌无双,高贵不凡,竟要娶一怪胎,做他的世子夫人卫子谚喉头涌上熟悉的腥气,他仰头大笑,唇齿染血。他为什么生在这个家中。他为什么要这样猪狗不如的活着前头木奕珩拒绝了差事,后头木大老爷就得了消息。卫国公行事隐秘,木大老爷只当是宋将军赏识木奕珩,这才动用关系,调他做大内禁卫。木奕珩当晚归来,就被木大老爷叫进房中,父子俩谈了许久,出来时,木奕珩有些闷闷不乐。他在外人面前飞扬跋扈不可一世,若说这世上有他敬畏的什么人,那个人便是木大老爷无疑。木大老爷希望他去。他沉默地往回走。在岚院外,收起沉重的表情,嘴角一勾,又变成那个贱兮兮的木九。院里的下人朝他行礼。他好脾气地一路回应,翠文迎出来,把他往东边稍间推,“钰哥儿非要奶奶抱着,乳娘歇在奶奶外间了,奶奶怕吵着钰哥儿,叫奴婢知会爷,请爷在东暖阁歇息。”木奕珩一怔。拿孩子做借口莫不是,还没消气他无奈一笑:“得,这一晚只好孤床冷枕,独个儿煎熬了。”他样子可怜兮兮的,就着温水洗漱毕,手里拿了本不知哪里搜来的地方志,见翠文认真在里头榻上铺被褥,不由问道:“奶奶可是小日子来了”翠文给他问个大红脸,垂头道:“未曾,只是似乎将到日子了,这几天厨房日日温着红枣姜茶,也备了小手炉,给奶奶暖着肚子。倒没见奶奶喊难受。”木奕珩放下书,眼睛朝那已经掩蔽的门看:“她身子弱,偏爱逞强,知道你是我的婢子,必会与我回报,自然不肯喊疼给你知道。你们姑娘家,就没法子,能不来小日子么”翠文头快低到脖子里去了:“爷奴婢哪有法子沈大夫也说,只能慢慢将养”忽然瞥见木奕珩左手手背上一块新伤,忙移步过来,拿起他的手反复瞧:“爷这是,怎么弄的”圆形环状,像给人咬的。翠文大约猜到,多半是林云暖和他胡闹听木奕珩没好气地道:“还能怎么弄得母老虎咬的”叹息一声,收回自己的手,笑盈盈瞧着翠文:“若那母老虎有我们翠文半点温柔”林云暖披衣起身,在门前,恰听到这半句。她的步子一顿,连忙缩身回去。听木奕珩又笑嘻嘻道:“前儿听你们奶奶张罗,说要给你挑人家了。自小你就在我跟前,再贴心不过,说实在的,我这心里,真舍不得”林云暖舌根泛酸,一扭头,闭合了只开条缝隙的门。木奕珩在那和翠文有的没的闲扯:“难得她瞧你好,你若愿意,张勇吴强你选一个,锦墨锦砚他们也行,夫妻俩都在府上,不必两头奔波。今后你就替她管着那几个,有谁敢惹她生气,你就回来告我。那婆娘嘴硬得紧,非要事事逞强不与我说。也不知我疼她,不想她为闲事操劳。”翠文听他絮叨一大堆,知道木奕珩这番话尽是为林云暖考虑。她眼眶发热,连忙扭身去继续铺床。少年相伴,多年主仆,木奕珩又俊,待她们又好,翠文心里不是没有他。只是她生性腼腆,人又老实,不敢像春熙那般,露了形迹。可他待她们的好与待林云暖完全不同。事无巨细的去为一个人打算,什么事都想给她铺好路让她走得轻松,明里暗里的敲打府里上上下下不许任何人惹她不快,背后伏低作小,哀求大奶奶七奶奶她们多加看顾奶奶上一世,一定是个菩萨一样心善的好人吧否则,如何这般幸运,遇上这样宠她的丈夫而林云暖却没听到后半段对话,她脑海中浮现许多的、木奕珩调戏小丫头的画面。他赞大夫人院里的金鸽手白,说要给她买镯子戴。他拦住二夫人院里的巧儿,非要人家打开手里的食盒偷块糕喂给他吃。他接过老夫人房里的红梅递来的香茶,夸人家身上香膏味道宜人。他和春熙在净房,当真什么都没发生翠文今晚上夜,是睡在何处他那样的需索无度,说不定一时兴起林云暖在屋中胡乱踱步,抬手揪住自己的头发。她是怎么了,她为何这样的小肚鸡肠那些只是些下人罢了,什么时候,她连下人也要介意,也要提防睡不着的还有木奕珩。他在黑暗中,睁开眼睛。那晚别院当中,卫国公告诉他,他是他的生父。他虽然已经派人查出些端倪,亲耳听卫国公说出来时,仍是十分震惊。卫子谚会是他同父异母的兄长这简直太荒谬了他可不稀罕那样一个父亲,那样一个长兄从来最厌恶的人,成了他的血亲,他要如何说服自己,去喊一个二十三年不曾出现过的男人为“父亲”适才在书房与木大老爷几乎吵起来,为着他的前途,木大老爷坚决不肯退步。他欠了木家人的,他一直知道,所以他无法理直气壮,无法据理力争,无法任性胡为。他应了。应了差事。应了卫国公的安排。他想在自己房里,在她柔软的怀抱中,寻一点安慰的此刻,她应已熟睡,孩子就在身边。他好想看看她,看看儿子,哪怕一眼。木奕珩不曾想过,有一天在自己院中,也要做贼般爬窗。他只开了一条窗缝,身子还不及钻入。窗前,林云暖托腮,正立在那儿发呆。两人四只眼睛相对。林云暖怔住,木奕珩勾唇一笑。他伸手入内,扣住她的脑袋,将她带到自己面前,略瞧瞧她的脸,倾身过去,将她嘴唇噙住。林云暖心头泛酸,眼睛一红,伸手捶他的胸膛。两人一个窗内一个窗外,隔着敞开的小窗,不断加深这个亲吻。他长驱直入,紧紧扣着她不许动弹,吮得她下唇发麻,舌尖微痛。他犹觉不足,捧起她的脸来,亲她的下巴,颈子。就带了旖旎意味。林云暖想到自己失眠的原因,有些赌气的。木奕珩伸手将她抱起,从窗口捞出来。他再贴上来,林云暖就不肯了。她冷脸道:“木奕珩,我有话要说。”木奕珩气息微乱,平息一瞬方道,“你说。”林云暖信步朝前走,在抄手游廊下的栏杆前停住。“我想回筠泽住段时间。母亲上回受伤,未痊愈就上路返乡,我实在放心不下,且我这三年多在外不曾归乡,长辈们难免惦记。”木奕珩不想她说出这话,瞧她神色淡淡的,也说不上是赌气还是真的思乡,不由笑她道:“你把我撵到东稍间睡去,若我不来找你,你准备何时与我说这事”林云暖垂头摆弄指甲,“也不是非你同意不可,我自己先收拾着东西,什么时候想起来就知会你一声儿,没必要巴巴的非得先告诉你知道。”这话明显就是赌气了。木奕珩含笑在她身边坐下,也不管她如何挣,伸手搂住她肩膀把她扣在怀里:“你这没良心的东西”凑近咬她耳朵:“你闹什么别扭上回我是孟浪些,给你赔罪了的,我在外一个多月,难不成你就不想再说,分明我瞧你已经才进”后头的话越发低醇,裹着唇间的热气吹进她耳中去。林云暖臊得捂住脸,气恼道:“你再说,我不理你啦”木奕珩听这话音儿大有娇嗔之意,难得她如此小女儿形态,心中莫名荡了下,似给春风吹开了满园繁华。他索性两手都环过去,低头去寻她嘴唇:“我不能不说我是太喜欢你不得已我是个男人有时候,难免忍不住放纵些,你若回回都气,一辈子那么长,你便忍心委屈了我”林云暖听他说“喜欢”二字,突然心里针扎似的疼。她别开脸,推拒他拱在她锁骨下的头。“你喜欢的女人那么多我不是最美最好的,你做什么为了我委屈你自己在我这儿这样委屈,自有大把人替你心疼,大把人愿意不委屈你”木奕珩埋头解她衣带,手滑进去。林云暖歪着头靠在栏杆上,委屈地默默流泪:“你跟我在一起,便是为了这点事回回当我是个下贱东西,哄我说没羞没臊的话,迫我做不堪入目的事这还在外头呢给人瞧见了,没人说你,只说我不要脸勾你”木奕珩听这话说的着实太重,叹一声住了手。他扭过她下巴,凝视她水汽氤氲的眸子:“胡说什么呢你是我婆娘,还不许碰了”林云暖冷笑:“你闯我屋子,掳我走的时候,我可和你没甚瓜葛你说喜欢我,喜欢我什么我也知道我哪里招你的眼了。糊里糊涂把我这么个发泄用的玩意娶了,哪天你清醒了,厌腻了,也就抛开了”木奕珩面容沉下:“过分了啊我什么时候当你那般你要我怎样,把心剖出来给你瞧一成亲你就大肚子,产后又养病,你自己说,我如何待你”林云暖已经不讲理了。她只顾委屈。“大肚子是我想的么出去给人戳脊梁骨,是我愿意的么”木奕珩挠了挠头,看她哭的孩子似的,无奈苦笑:“行了,你冤枉我,我还没哭,你倒哭没完了。我是是对你格外有兴致。你这么漂亮,身上雪也似的,谁看见不想摸两把好听话肉麻话我不会说,你非要我证明我是真中意你我也不知怎么证明,卿卿,我我这心,一见着你就踏实,在一起就算不做啥,也觉得特高兴。我说不准,这是个什么样的感情。但我知道,我就想和你睡觉,就想看你笑,就想你时时在我身边儿。你还不信,我给你起个誓吧”他说发誓就发誓,一骨碌跳起身来,竖起三指:“我木奕珩,对天立誓,若我有半点轻视作践林氏之心,有丝毫朝秦暮楚之意,便叫我肠穿肚烂,不得好死”林云暖到底不是这时代的人,她不信鬼神,更不相信发誓就能证明一个人的真心。但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再闹下去,也只显得她不懂事。刚才把心里话说了些,这会子自己也调整过来了,她抬手擦眼泪,抽抽噎噎道:“罢了,回屋吧。”她正要起身,木奕珩俯身倾下来。伸臂将她环在他胸膛与廊柱之间。声音嘶哑地问:“你这回信我了么”林云暖不语。他脸颊贴了贴她的鬓边:“你莫再胡思乱想的,你是我木奕珩的老婆,是我儿子的娘,你要和我过一辈子,我知道自己有时候显得有点靠不住,但你信我,但凡我有的东西,连我这条命,只要你说要,我眼睛都不眨,全给你”“我自小没爹娘死的也早,我不想咱俩有误会,你躲着我,让我孤零零的,卿卿咱别赌气,夜色这么美,莫荒废了”林云暖给他温柔带着哄骗的调子说得有些心软。她别过头,避开他的嘴唇。肩头一凉,然后,他凑上来了。理智还在的时候,她想,大约木奕珩喜欢一个人的表现,就是这样的吧她就暂且,相信他是真心好了。至于以后的结局如何,顾不得了。她轻声哀求:“木奕珩,别在这儿吧”端午节,木奕珩已入宫上岗半个多月。日夜轮值,有时夜晚回不来,林云暖就自己带着钰哥儿,倒也不闷。端午节前永安郡主下帖子到木府,特地提了她的名字。有示好的意思。大夫人的建议是,如今木奕珩在宫里当差,他的妻子结识一下永安郡主,也算是件好事。林云暖因怀孕生子,的确关在家里太久,就和木大奶奶、木四奶奶、木七奶奶等人,一同去了永安府设的端午宴。只是没成想,这宴上宾客云集,更有府中才发过丧的荣安帝姬驾临。荣安见下首一排人朝她施礼。中有个颇娇弱的妇人,穿细绢衣裳,罩件蜜合色半臂,浅杏百褶裙子,气质与一众北边贵妇不大相同。北方女子爱浓绿亮红,五官大气明艳,这妇人却是小嘴小脸,长眉秀目。荣安心知,她要找的人,便是这位了。gd18061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