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节
作者:夏天的绿      更新:2023-06-24 17:42      字数:7921
  宝茹赶紧指挥道:“快快沏一碗浓浓的滚茶来!木樨,给烫一条热热的毛巾!”然后宝茹才对那两个婆子道:“今日辛苦你们了,沾些喜气罢!”宝茹话说毕,小吉祥一样地给两个婆子一人一个荷包,那两人一摸就知道是银子,立刻笑了,越发恭敬道:“哪儿的话!本就是分内事,况且姑爷沉稳的很,各席喝下来依旧是端端正正手脚不抖的,咱们也就是依着规矩引路罢了。”说话功夫小兰捧着热茶,小梅端着半盆热水过来了,旁边有木樨正在拧毛巾,然后递给宝茹。宝茹一抖开,一片白雾便腾起,她赶忙把毛巾敷到郑卓脸上。不过她是没做过伺候人的活计的,自家人晓得自家事,所以也没给他擦脸。郑卓只等着热毛巾在脸上发散了一回热气,然后自己揉搓了一番就放下了。这时候宝茹又把那浓茶递给他,无声之中郑卓只是微笑着看着宝茹,然后接过那茶滚滚地喝了几口。不待宝茹说什么,菡萏就端着鸡汤面回来了。那鸡汤面拿了一个中等大小的砂锅装着,菡萏把它摆在桌儿上,宝茹要去揭开那盅盖,郑卓立刻握住了她的手。郑卓刚刚从外头进来,再加上他本就冬日体寒,这会儿握住宝茹的手一点也不温暖,但是宝茹却注意不到这个,只是皱了皱眉头,就要让人拿暖手炉来。郑卓拦住了宝茹这才自己揭开那盅盖,宝茹看着弥漫着的白雾,里头离了火儿的鸡汤居然在锅子边缘还翻着一点花儿。立刻明白了郑卓的意思,宝茹的手上一点茧子也没有,这样去揭盖子,可不是要被烫着。宝茹抽开自己的手,给郑卓拿了旁边的一双黄杨木筷子道:“快些趁热吃,慢了面就糊了。你今日在外头能垫吧些什么?只怕是被那群促狭的一直灌酒,空着肚子喝酒多难受,这时候就要吃些热的。”郑卓自己浑不在意,他今日只顾着高兴,大家敬酒他是一个不落地接了。不过他酒量好,也是之前出去跑商历练出来了。跟着白老大谈生意,就要多多地经历酒席,这生意啊,好多都是在酒席上谈下来的。这时候回了新房,就见屋子里亮堂堂、暖洋洋的,里头宝茹等着自己,围在自己周围各种周到,这时候郑卓可没有一点之前空着肚子喝酒的那种难受,只觉得在宝茹的目光里自己恍恍惚惚的,仿佛醉了一样,一点外在的感觉也没有了。这时候宝茹递给他筷子他自然乖乖接过,按着她说的吃起面来。几筷子面条下来,郑卓就觉得肚子里暖洋洋的——这鸡汤面做的好,里头的鸡肉果然按着宝茹说的熬了,郑卓只含在嘴里,立刻化成了丝。鲜香浓郁,等到郑卓混饱了了肚子,这一锅面也就差不多了。这时候宝茹就坐在郑卓对面,头枕在手臂上看郑卓,看了一会儿对房里其他人道:“你们就回自己屋子罢,这东西也不消收拾了,只等明日早间再动。”小吉祥和木樨菡萏早知道宝茹的脾气,平常在家她就不要丫鬟守夜,今日这样的日子想来就更不会了。而其他新来的,见宝茹身边的老人儿是这样,自然是小心跟随着。于是几个女孩子就默默从房里退了出来。郑卓放下筷子,又端起一杯茶,这时候屋子里只有两个人了。因为两个人都心里知道会发生一些什么,所以反而不如平常独处时来的自然,只能是相顾无言的样子。沉默了一会儿,还是郑卓先道:“天也晚了,我们安歇罢。”宝茹心里慌乱紧张,但是又觉得不应该逃避,于是低低地答应了一声‘嗯’,然后就被郑卓牵着手拉到了床边。然后就是郑卓不知所措了,他不是不知如何做——船上漂着时那些水手多荤啊。只是他不知对着宝茹如何下手。宝茹被他的窘迫逗笑了,紧张倒是消散了一些,扑哧一声道:“你去把灯都吹熄了再来。”郑卓自然就去灭灯,不过这时候屋子里依旧有亮光,因为那一对龙凤喜烛是不会吹灭,要亮到天明自己烧尽的。只是两支烛火能有多亮?等到郑卓又坐到床上,宝茹跪在床上放下床帐后,他俩就只能看见对方一点影影绰绰的样子了。郑卓把宝茹搂在怀里,拿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手,另一只手似乎是要去揭开喜服扣子,但是他的手可是有一点抖,连着摸索了两回依旧没成功。宝茹不忍心再为难这一位古代纯良青年,只得推了推他,自己去揭开立领上的扣子。‘喀哒’一声,这是这时候金玉所做扣子打开常常发出的声音。这声音似乎是一个源头——代表开始的源头。等到宝茹再理智回归的时候,她已经被郑卓从层层叠叠的喜服里剥了出来。这时候的宝茹只剩下一件肚兜儿,即使在黑夜里也白的像是要发光。郑卓这时候也好不到哪里去,只剩下了一件里衣。他还正摸索着宝茹的肚兜带子——那是一条金链子做的,可是难得弄。郑卓一直弄不开,手便在宝茹背上摩挲。本来就难得解开,偏偏还三心二意起来,弄的郑卓也有些急躁起来——你当他是个老实诚恳且稳重的,可他又不是个木头!男女之事,周公之礼,在梦里也会遇一遇宝茹的。这会儿到了这个样子哪里会不急切。这时候郑卓正捉了宝茹的舌头吮着,宝茹模模糊糊察觉到背后的情况,等到这一次郑卓放她喘息时,微微侧了侧头,在他耳边轻声道:“慢慢来,你别急呀!”被翻红浪,鸳鸯交颈,一夜红烛泪尽。等到第二日宝茹醒来想起昨晚的事情立刻满面飞霞,郑卓比她醒的早一些,不过怕吵醒宝茹这才没动身。见她也醒来了,这才坐起身道:“是起身还是再歇一歇。”宝茹可没有公婆小姑叔叔要拜,家里等着他们去请安的只有姚员外姚太太,这是两个爱女儿的,难道会在请安上刁难宝茹么?所以宝茹现在是怎么做都可以。宝茹轻轻翻身,往枕头里埋了埋。郑卓以为她是还要睡的意思,正准备也躺下,不惊动她,没想到他还没躺严实,宝茹就猛地起身。这时候宝茹只穿着一件薄薄的白色中衣——这还是昨日歇息前郑卓给她穿的,怕她在冬日里光着身子睡觉凉了膀子。因着宝茹身上单薄,郑卓也立刻起身,在床尾扯出一团昨日的大礼服,挑了一件厚实的裹住了宝茹。宝茹拿一只手紧住了领子那里,笑嘻嘻道:“你自己也找一件披上!可别仗着身体好就不在意——话说你身体真的好么?身上这么凉。”宝茹伸出一只手摸了摸郑卓的手背,大概是刚刚暖在丝被里的缘故,倒是不像平常那样凉,只像是那刚从心口里拿出来的一块玉佩,摸着是暖的,但是紧紧一握又觉得那骨子里有一股寒气。宝茹鼓了鼓脸颊,把郑卓的手放进了怀里,纳闷道:“莫非你是冰做的,怎么老也暖不热?之前我让你看大夫了的,你说没事儿,是不是瞒着我呀。”郑卓的体寒是小时候留下的毛病,但奇就奇在他自己没什么妨碍。宝茹的话他自然听,特意去看了大夫,说了情形。那大夫倒是个好大夫,虽说说话艰涩的很,他都不知他说的是个什么,但最后的意思就是自己以后注意暖着些就是了,竟然连药也没开——可不是那些夸大病情只管要人买药的。宝茹和郑卓,已经认识了六年了,‘谈恋爱’也有四年多。可是今日是两人第一回住在一个屋子里,第一回早上醒来就是见着对方。不像别的新婚夫妻那般羞涩、生疏,反而有一种水到渠成的自然——宝茹郑卓在昨晚抛开那一点不好意思后,今日哪怕同床共枕也没有了脸红心跳,好像只是他们以前一同在一起算账一样亲昵自然。两人在这种然人觉得醺醺然的温情里又细细说了一会儿话,大概是屋子里的一点响动让外头察觉到了,一会儿就有人过来敲门,有节奏的三下之后,就有人道:“姑爷、小姐!起身了没?”“扑哧!她们还没改口呢!总叫我小姐——不过我也不爱人家叫我奶奶、夫人的。”宝茹先是在郑卓耳边悄悄说,然后清了清嗓子大声道:“起了,进来罢!”然后就见一群人鱼贯而入,领头的是宝茹身边的几个丫鬟,至于她们后头跟着的,是家里的一些媳妇婆子。各个手上都拿着东西,洗漱用的、衣裳、铜盆、热水之类。小吉祥领着两三个妇女往拔步床后头的屏风后头走,那里安置下浴桶,指挥其他提着大壶的往里添水,到晚了自己往厨房去再送水来。差不多了,小吉祥便扶着宝茹去洗浴——其实按着古代的规矩应该先问郑卓要不要先沐浴,虽然他肯定会让宝茹就是了。不过这些丫鬟婆子大多是姚家老人,就是新买来的也知道她们的卖身契在姚家,她们是姚家的人。自然只会事事以宝茹为先——这也是赘婿没有地位的一个象征了。宝茹倒是没这心思,或者说她根本就没想过自己和郑卓会有哪个压哪个一头的关系,只能说在婚姻这个问题上她不够‘古代化’。小吉祥把宝茹要用的香胰子之类放在宝茹触手能及的地方,又搭了私密衣服和中衣在屏风上。知道宝茹的脾气,并没有打算替宝茹洗浴,这就立刻退出来了。宝茹倒是知道郑卓也是要洗澡的,所以也就手脚迅速,等到宝茹穿着中衣让小吉祥快快把大衣裳拿来时都个个惊奇。然后小吉祥就指挥着那几个媳妇换水,宝茹不管郑卓洗浴的事儿,先给穿上了丝绵贴身小袄、棉裤,然后又系上一条大红遍地撒花缎子裙,扣上一件大红百鸟朝凤纹样立领袄儿,这才算是收拾好身上。宝茹正坐在梳妆台前由着小吉祥给她松松地梳了一个弯月髻,上头装饰不多,只有几个啄针、两朵珠花和一支步摇。小吉祥还要挑些首饰插戴,只是宝茹摇摇头阻了她。“这也就行了,难道今日还出门么?昨日头皮绷了一日狠的,且让它回复几日罢!”说话间郑卓也出来了,穿着中衣,发尾还有些微微滴水。宝茹从梳妆镜里看到了有几个媳妇子要去给‘姑爷’穿外头的衣裳,郑卓哪里习惯这个,下意识地就是一躲,这就让那媳妇子的手尴尬地停在了半空。宝茹看的可乐,扑哧一声道:“马嫂子你且放下罢!以后就让咱们姑爷自个儿来就成了!”那位马嫂子本就是姚家老人,算是看着郑卓长大的,倒不会像年轻媳妇那样遇到这事儿觉得格外尴尬,大大方方地就递过衣服让‘郑姑爷’自己上手。等到郑卓穿到后头,宝茹瞥了一眼正好见他一层衣服的领子没有掖好。于是放下了手上的胭脂盒,凑近到郑卓的身前替他理了理。高大清瘦的青年,身前的女孩子刚到他胸口,伸着手替他整理衣服,末了还替他抚平了肩上的皱褶。这样的场景配着两人的喜庆穿着,正是恩爱新婚夫妻的样子。旁边的仆妇们一个个都装作没看见只低着头继续做事。早间就是这样,等到郑卓也收拾利落后,就带着丫鬟往正院里去。宝茹家这新宅子比起以前可大了许多,宝茹和郑卓单独有一个院子,这院子出门就是花园,虽说不是正院,但却这宅子里最好的院子。两人沿着甬道走,顺便能赏赏花园的景儿。只是可惜冬日里能看的花不多,虽然花园被画匠收拾的齐整,但到底意趣不大。宝茹看了几步路就知道没什么意思了,便拉着郑卓的袖子不再看,郑卓看她样子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在她耳边道:“门外就有卖花的,都是洞子货,各样鲜花都有,给你买来?”宝茹赶紧摇头,有些快活道:“不了,我只是想看花园子罢了,况且供花是个玩乐的事儿,玩赏一瓶是乐,收拾出一个花园来那就是没事找事了,多累的慌!”郑卓见宝茹说的真,也就歇了心思。两人又小声说起别的,走走停停很快就进了正院。正院里头做着姚员外姚太太,自然有人给两位报信,所以两个人才恰好在这客厅里等着。宝茹和郑卓站在堂前似模似样地给姚员外姚太太请安,两个长辈老怀甚慰地看着身前两个穿着大红衣裳的小夫妻。心里喜欢,说了几句话,就要给两人红包。特别是郑卓是红包,比宝茹还要厚,姚太太笑眯眯道:“这可是有卓哥儿的改口费,你能说什么。”宝茹想起刚刚给请安时郑卓是换了称谓的,从原本的‘伯父伯母’变为了‘父亲母亲’,可不是改口了。一家人围坐在桌前,外头有婆子送来早饭。四口人一起吃饭,这场景倒是和以前没什么不同。一面吃饭,姚员外发话道:“这三日你们两个就不要随意乱走动了,按着规矩新郎新娘应该是在家中三日不出门,直到三日后再一同回门的。你们如今不用回门,但三日不走动的规矩还是有的。三日后随你们出去玩儿。”听到这儿,姚太太又道:“谁说不用回门?就是不用回门也该带着些礼物去拜访一番以前的老街坊。这才搬走的,总不能叫人家以为咱家失了人情罢!”姚员外撇撇嘴,满不在乎道:“什么老街坊,咱家这儿离着原来的住处又能有几步路?咱们这又是离了多久?用得着像是故人再见似的么。”宝茹见状连忙岔开话题道:“爹爹,这三日真不能出门?我还想着一搬进新宅先要去看一回丁娘子呢!她家就在这街上,也不算乱走动罢!”姚员外顺着宝茹的话不再对着姚太太嘴巴厉害,道:“三日不出门这是规矩,不然不吉利。也不必担心你夫子怪罪,昨日成亲不是还邀了她么,她是知道你这三日出不了门的哪里会生气——况且我和你娘还要去拜访新邻,到了丁娘子府上也会替你解释。”一家人用过饭,姚员外与姚太太就带着礼物去拜访邻居,郑卓和宝茹则是回了自己的院子。回来时小吉祥正揭开了熏笼拨火,见是宝茹他们回来了赶紧盖上熏笼,来给宝茹解斗篷。宝茹笑嘻嘻道:“我还记得小时候你就这样与我解斗篷的,如今我都嫁人了你还这样与我解斗篷。”宝茹本是有感而发,谁想说到后头竟然有些说不出的怅然,小吉祥也是如此,听着这话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她最近总想着再配着宝茹的时候不多了。只是担心宝茹,她没法侍奉在身边后,有些事情谁与她做就是木樨菡萏已经很贴心了,但不知为何小吉祥依旧放不开手。因为这怅然,两人一下不再说这个。宝茹笑嘻嘻地去拉郑卓,道:“这几日正是冬日,咱们又闲在家里。做些什么来消遣?”第108章 新婚燕尔赌书消得泼茶香宋时有李清照赵明诚夫妇俩都喜好读书藏书, 李清照记忆力极强, 所以每次饭后一起烹茶的时候, 就用比赛的方式决定饮茶先后,一人问某典故是出自哪本书哪一卷的第几页第几行, 对方答中先喝, 可是赢者往往因为太过开心, 反而将茶水洒了一身。夫妻之间往往游戏玩乐之举,婚后三天宝茹和郑卓在家, 虽然没得李易安和赵明诚夫妻那般就是玩乐也满是文气, 但是其中乐趣也是自然而生的。宝茹自抱了琵琶, 轻拢慢捻,缓声唱道:“堪怜堪爱。倚定门儿手托则个腮。好伤则个怀。一似那行了他不见则个来。盼多则个少。万紫千红明媚色。桃花一刚开。杏花一刚开。交我无心戴。也是我命该。也是我命乖。也是我前生少欠他相思债。 ”这是《两头蛮》四季闺怨里的第一曲,宝茹来唱这个并不应景, 不过这时候流行的小调大多是从行院里流行出来的——这时候的妓.女们不只是妓.女。同时还是名媛、交际花、艺伎、明星,所以流行歌曲从她们身上流出去, 再正常没有了。不过若是从行院里留出来自然免不得是些淫词艳曲, 宝茹可唱不了‘带颜色’的, 剩下的就是这些闺怨了。只是宝茹如今心绪哪里是能触到那闺怨之思的,她唱这个也脸上带足了笑意。好容易唱完一曲,宝茹才停了声儿就忍不住笑起来,把那琵琶往旁边小雪手上一递。站起身来依旧笑个不停,菡萏上前端来一盆温水,宝茹就着温水洗手,然后又涂抹香脂。这不是她穷讲究, 而是弹奏琵琶可是伤指甲,手指也容易紧绷劳累,这才要保养的。郑卓鉴赏能力很好,晓得宝茹笑什么,事实上他也跟着笑了起来。宝茹看着郑卓坐在一张圈椅上只是微笑,立刻就不忿了,揩干手上的水就往他腿上坐下,道:“这是笑什么?若不是你要听我哪里会拿出这个来。也不晓得你怎起兴要听这个,以前又不是没听过。”以前宝茹在老宅东厢房里练习琵琶,郑卓偶尔自然听得到,所以宝茹才有这说法。郑卓不说话,要是别的油嘴滑舌的男子少不得说几句‘谁知姐姐有这段儿聪明!’‘我往常见过的也没你这手好弹唱!’之类,但他说不出来,只道:“以前听过,不是唱与我的。”宝茹瞥了他一眼,故作生气道:“呵!合着我就是与你唱的?你看看这指甲,每回也是疼的呢!”郑卓不像以前听到宝茹打趣的话就会急的不行,他已经完全知道了宝茹什么时候是与他玩笑的。宝茹怎会不晓得郑卓没有不好的意思,所以自然就是玩笑。郑卓唯一紧张的是后一句,他听完就去看宝茹的手指。宝茹的手指修长纤细,倒是很适合学琵琶。这时候郑卓来看哪里看的出什么痕迹,宝茹疼不疼的更是不会显现——实际上宝茹也不过是和他说着玩的。一开始是学这个的时候自然是疼的很,但是习惯了也就好了。宝茹把手给他看,在郑卓耳边道:“看我这指甲,是不是特别硬?就是泡了水也不会格外发软,就是适合弹琵琶呢!我还听人说过指甲软的女人命薄,嘻嘻,可见我是一个命好的。”两个人凑近了细细说话,漫无目的,说到哪儿算哪儿,刚刚才说琵琶如何,这一下就说起命薄命好了。等到午间之后,两人又没得事做了,宝茹干脆分付丫鬟和其他家人道:“今岁闷在家里最后一日了,各种游戏都玩儿遍了,正好今日下雪,不如在花园子里摆上酒席玩乐一番罢!”家里上下谁不是爱玩的,听宝茹这样吩咐,立刻收拾打扫干净后花园,铺设围屏、座椅、桌席等,又要安排酒席。最让宝茹惊奇的是来旺竟然叫了一班乐人,吹弹歌舞。宝茹忍不住拿他来问道:“这是什么道理?咱家可没有请唱的来的规矩,再说我只给了你那些银子预备着今日玩乐,这又算什么?”来旺笑嘻嘻道:“姐儿且放心,咱们这样的人家里头摆个家宴玩乐,为热闹、为高兴,请一班乐人来是常有的。这些乐人不是那样地方出来的——也正因为如此价儿反而不高。姐儿给的银子且够呢!”宝茹细看那些乐人,果然不同于宝茹曾见过的那些行院里的。虽然也是穿着鲜艳,但是都是端端正正的样子,而且其中女子年纪有大有小,就是四十多岁的妇人也有,若是那些唱的是绝不可能的,宝茹这才点头满意。宝茹和郑卓自坐下,旁边满满都是丫鬟、媳妇、婆子等伺候,场面不比宝茹曾参加过的那些宴会差,也是香焚宝鼎,花插金瓶。桌席上全是一水儿官窑细瓷,仿如白玉,又有赤金酒壶、白银小钟儿、象牙箸儿等器具。而器具里头盛了各色佳肴,先是果馅顶皮酥、酥油泡螺和其他‘甘味园’的点心,凑成了十二样。然后有二十碗下饭菜儿,蒜烧荔枝肉、葱白椒料桂皮煮的烂羊肉、黄熬山药鸡、臊子韭、山药肉圆子、顿烂羊头、烧猪肉、肚肺羹、血脏汤、牛肚儿、爆炒猪腰子等,拿白银盒子装了烧酒燃起来温着,最后又是两大盘玫瑰鹅油烫面蒸饼儿配着吃。宝茹和郑卓挑了旁侧的位置,不等乐人们开始就有一个婆子来到花园道:“老爷太太捎信儿,说是这正是姐儿和姑爷两个青春人该玩乐。老爷太太不愿意太吵闹,只在正院里喝茶取暖来着!”宝茹也没多说,只道:“爹娘不来就不来,只是你带两样点心去,就当是给爹娘喝茶添几样茶点就是了。”说着宝茹让小吉祥去拣了一盒果馅椒盐金饼,一盒玫瑰八仙糕,又亲自折了两支腊梅,道:“这吃食就不说了,只是这花儿说一声,让娘房里的媳妇给供着,就算是我这儿一份孝心了。”那婆子格外奉承道:“ 要不还是姐儿呢!不怪都说姐儿是顶顶孝顺的,就是一支花儿、一根草儿、一盒点心都要想着老爷太太。咱们这样的人家这值什么?最难的就是这份什么时候都记挂着的心思。”如今宝茹要当家是大家都知道的,原先就是小心伺候的,如今竟是更加用心奉承百倍不止。宝茹只不过是随手一件事他们也是这样,宝茹就是脸皮厚也承受不住,立刻脸红,也不再说话,只打发了那婆子。姚太太得了宝茹亲自折的梅花,自己亲手供上暂且不提。且说当日宝茹和郑卓在后花园摆宴,这是他俩第一回脱离了少年时期,用成年人的身份摆宴。又因为姚家如今排场不同以前,所以竟是格外不同。满场欢乐,底下丫鬟仆妇都是乐不思蜀,反而是宝茹和郑卓两个最多是沉浸在一份自己做主的新奇里。丝竹小唱、斟酒布食,宝茹郑卓两个喁喁细语倒是超过了玩乐,那些乐人之声倒成了背景,这一回至晚方散。第二日早间,宝茹正坐在梳妆台前,有小吉祥正给她梳头,后头屏风后郑卓才穿上一件今日要出门的大氅。出来后宝茹对着镜子道:“不常见你穿红的!这几日倒是看了个够,只是一过这三日你就换过来了。”郑卓的大氅是泥金紫的面子,出了一圈白色的锋毛。比起他平常的装扮已经算是鲜艳了,但比起前几日的红通通已经大不同了。这衣裳都是宝茹准备的——新娘子的嫁妆有一项就是给丈夫以及丈夫家人准备衣服鞋袜。宝茹看着他这一身,就对菡萏道:“把我那件大红猩猩毡收起来,找出那一件玫瑰紫缎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