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节
作者:醉又何妨      更新:2023-06-24 20:41      字数:5506
  璆鸣一直等他说这个,立刻道:“你出不去,你的心法被封了。”乔广澜道:“玉琼派的破心法谁稀罕,封就封了呗,你别忘了咱们意形门可是很厉害的。”璆鸣一怔,只见乔广澜伸长胳膊,探手将不远处床头香炉中的安神香拽几根过来,插在枕头上,紧接着他拿出一张黄符,咬破手指在上面写了三个字。璆鸣看了一眼,发现乔广澜写的似乎是个人名,叫“宋无忠”。乔广澜写好之后,符纸夹在双指之间一甩,喝道:“速召合大地狱忤官王座下阴差宋无忠来此,不得有误,急急如律令!”璆鸣的额角冒出冷汗,没想到这小子用了这么一个损招。早知道他就不应该端派,应该在乔广澜自己动歪脑筋之前,就求着他帮他把锁打开!随着黄符烧光,整个房间里的温度似乎也一下子低了几度,一个黑色的枯瘦身影出现在乔广澜床前,身上有一根白线若隐若现。乔广澜一挥手,收去那条白线,还没等说话,对方已经语带不悦:“乔少门主,我好歹也是堂堂阴界鬼差,你竟然不上拜帖不立香案,把我当做召唤兽给叫了过来,太过分了吧!”乔广澜笑道:“抱歉。可是如宋阴差所见,不是我不讲礼节,只是眼下的形势迫不得已,不能不一切从简啊。”他腰上那个宽宽的银箍乍一看就好像一条精致腰带,宋无忠一时之间竟然也没有注意,这时候才发现这竟然是个镣铐。他震惊道:“这是何人有这么大的本事,又如此大胆,连你这样的都敢锁住,不怕天翻地覆吗?”乔广澜道:“过奖过奖,要天翻地覆,也得先行动自由才行。宋阴差生前是清朝最有本事的锁匠,今天劳你前来,就是想请宋阴差帮忙给这东西配一把钥匙。”宋无忠没好气道:“不管。像你这样的小魔头多锁一阵平心静气又败火,你还是坚持一下吧。我相信就算是行动不便,也没人能把乔少门主怎么样的。”乔广澜眨了眨眼睛:“不是吧,我这么可怜了,你都不肯帮一点小忙。”阴间的鬼差向来都是谁到乔广澜这里办事谁吃瘪,早就被他给欺负了一个遍,宋无忠没想到有生之年还难得能见他倒霉一次,心里可高兴坏了,怎么可能轻易动手帮忙,简直是志得意满:“咦,你很可怜吗?那你就继续可怜着吧。我刚刚被少门主叫的急,还有香火没有吃完,得赶紧回去了。”他说着转身,乔广澜的声音从身后不紧不慢传来:“你今天要是敢出这个门,我就让你老板吃不了兜着走。”宋无忠:“……”乔广澜舒适地倚在床头,懒洋洋道:“哼,上一回我遇到一名道士,那个人分明触犯了你们合大地狱的法条,可是忤官王那个老狐狸竟然根本就不管,还把他丢给我就脚底抹油跑了,这笔账我还没有算。要不是他当时那么无情让我伤心过度受了伤,今天我又怎么会被人制住呢?明明是你们的责任,你们却不帮忙,这样欺负人,那可就别怪我过几天去地狱里喊冤了。”宋无忠彻底无言以对,这件事他也听说了,实话讲,的确是合大地狱这边理亏,但那也是因为当时路珩和乔广澜这两个高手在一起,他们清楚绝对不会有任何的问题。算了,这小子无赖的本事从来一等一的好,惹急了他恐怕要杀人放火,宋无忠无奈道:“少门主神机妙算,敢这么仓促把我给叫过来,果然是留有后招,无论在什么样的境遇下都不会落了下风啊。”乔广澜笑道:“好听的话就不用夸了,再怎么样,现在想要摆脱困境还是的仰仗宋阴差。”宋无忠生前就对世间的各种锁都很有研究,死了好几百年,这门手艺仍然没放下,凑到乔广澜腰间研究了一会,果然很快就把钥匙配了出来,他将钥匙塞到锁眼中,轻轻一扭,银环顿时分成了两半。乔广澜舒心道:“这就舒服多了。”宋无忠把钥匙向他一扔:“我可以走了吗?”乔广澜向他行礼道谢:“有劳了。我十分想上点香火感谢你一下,可惜现在实在太穷。不过我听说宋阴差在阳间的第十九世孙生病了,需要一种名叫‘碧满莎莲’的植物入药,不妨向你透露一下,长流派的路珩手里有这东西,等他回山,你可以去向他要一些。”乔广澜前面所说的都是实情,宋无忠本来以为他真的有办法,听到后面却忍不住呵呵了一声——谁都知道路珩和乔广澜是冤家对头,乔广澜跟他说这样的话,不是分明想借他的手骚扰一下路珩么。想也知道路珩肯定绝对不会把东西给出来的。他没好气地说:“我要是去了,就说是你让我要的。”乔广澜道:“没问题,你尽管去,他一定会给你的。”宋无忠愣了一下,重新打量了乔广澜几眼,觉得他好像还真的不是在开玩笑,于是道:“那宋某会去试一试,多谢少门主了。”乔广澜笑道:“客气。”宋无忠转身要走,身形将散未散之际,他的声音忽然又传出来:“乔广澜,我借宋阴差之口同你说件正经的事,你会在不同世界当中穿越的始末我也是知道一些的,虽说看似你在每个世界都有一条命,可以为所欲为,但实则对精神的伤害不小。你若是慢慢养着还好,但若是在这种状况之下还总想着那些兼济天下,救人除害的事,恐怕先出问题的会是你自己的脑子。”乔广澜知道这是忤官王在通过属下的嘴向他传音示警,从床上站起来,像半空微行一礼,道:“我知道了。多谢你,忤官王。”忤官王的声音传出来:“哼,免得你每回一提起本王就老狐狸老狐狸的,本王还了你小子这个人情。”乔广澜哈哈大笑,面前的鬼差已经没影了。璆鸣道:“你要干什么去?”乔广澜道:“他太御真人会请君入瓮,难道我就不能将计就计吗?我当然是要去寻找他冒险也想害死魔尊的原因了。”第104章 第五世界 乔爸和他捡来的戏精儿砸他在玉琼派的地位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但现在太御真人将他关起来的地方隐蔽中透着诡异,甚至还隐隐有一股魔气, 连原主的记忆中都从来没有一点印象。这肯定不是专门准备着关他的, 或许太御真人的一切秘密都藏在这里。乔广澜站在房间中间,不急着出去,而是闭着眼睛思考了一会, 一步步走向房间的西南角。他的步子迈的很慢,但是十分坚定。太御真人第一次来到这里的时候,他已经注意到了,对方在进出这个房间的时候,走路的姿势非常奇怪, 虽然他已经掩饰的很好,还是没有防住乔广澜发现, 太御真人似乎是在专门踏着某几个位置行走的。所以他特意按兵不动, 等着太御真人第二次前来看自己,运用过人的记忆力,硬生生记住了他的落脚之处。他闭着眼睛回想当时情景,太御真人的每一个步子在脑海中一一浮现, 又被步步踏出,随着最后一步迈出来,乔广澜只觉得脚下一空,身体失重, 他已经转瞬之间出现在了另外一个地方。“哈。”乔广澜忍不住笑了一声,“这个太御真人的功夫还不错, 不过要跟我拼智商,他还是差着远啦。”璆鸣:“……此地凶险,休要得意忘形。”乔广澜道:“我也不想这么不谦虚啊,可是谁叫你不中用。”璆鸣:“……”为什么连这个也会扯到我身上?乔广澜道:“过去我凭借自己的机智勇敢成功做成什么事情之后,都会有人识趣地围在旁边吹捧,什么‘乔大师不愧是大师’、‘看不出来乔大师年纪轻轻,竟然就如此有勇有谋’、‘师兄,我好崇拜你’……那时候我就不会得意忘形,我只会宠辱不惊,做出世外高人的模样就可以了。”他演戏不行,学人说话的口气倒是惟妙惟肖,一边往里面走一边掐着嗓子夸自己,璆鸣感觉简直都要吐了,终于明白这小子的狗脾气都是被什么人给惯出来的。乔广澜才又说:“你看看人家,多么会说话,多会讨人喜欢,你看看你,木头疙瘩一个,害我只能自夸。”璆鸣终于憋出来一句可以反击的话:“觉得我不讨人喜欢,你也没多么讨人喜欢。你很讨厌。”乔广澜面前的地面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五行八卦阵,这种阵法是他学奇门遁甲时的入门基本功,乔广澜看都不用看,双手负在身后,脚下闲庭信步,身形辗转之间,人已经穿梭而过。他甚至没有停止跟璆鸣的斗嘴:“有本事的人需要讨人喜欢吗?有本事的人就应该拼命讨人嫌,这才能体会到‘你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这种人生中至高无上的快乐。”“……”他的口才太好,璆鸣感到一阵窒息,而这个时候,乔广澜的脚步却倏忽停住了,他面前有一摊深红的血迹。他蹲下去看,发现这血应该已经干了很久了,颜色还有些发黑,但这并不是全部。继续往前走,一路上点点滴滴,留下了很多血迹,除此之外,墙壁上有剑痕,地上抛掷着几样散乱的兵刃,好像在这里经历过一场激烈的厮杀。不,看这些剑痕与血迹新旧不一,或许厮杀还并不是一场……这好像是一处专门用来屠杀的地盘。大概是时间太久,又经过了什么处理,此地的空气中没有什么异味,然而人的第六感中,却隐隐感到一股混杂着阴冷、陈腐与刻毒的气息,一点点渗透肌肤,侵蚀骨髓。乔广澜蹲在暗处,用手指在地面上捻起一点已经干成了粉末的凝固血液,忽然想起了那个法国流传甚广的,叫做《蓝胡子》的故事。里面的那位小女儿趁丈夫不在家的时候打开了一个神秘的房间,发现了里面悬挂着可怕的尸体,每一具本都曾经和她一样是那个家中的主母,而现在,她们的死亡也代表了她自己未来的命运。那么,现在的这些东西,又是……正想的入神,身后传来一点响动,乔广澜迅疾抬手按上剑柄,倏地转身,猛然见到一只白骨枯手摸索着,一点点向自己的方向抓过来。他不躲不闪,沉稳以对,想看看这东西到底要干什么。白骨手很丑,但是也很温柔,一点点艰难万分地摸索过来,竟然只是拽住了乔广澜的裤脚,轻轻蹭了两下,又向下扯动。乔广澜向来跟鬼怪尸丧打交道,并不嫌弃,只是觉得有点纳闷,又有点新奇,顺势蹲了下来:“你是想告诉我点什么东西吗?”忽然间,他手里一直扣着的佩剑一颤,剑柄处镶嵌的玉石忽然亮起,与此同时,白骨手好想得到了什么力量一样,倏地飞起来,向着乔广澜直扑过来。乔广澜五指一收,条件反射一样想要招架,可是又在即将出手的那一刻鬼使神差地犹豫了,就是这一迟疑,那只白骨手落在了他的头发上,轻轻抚摸了一下,动作慈和温柔,就像长辈在安抚自己的孩子。乔广澜全身一震,脱口道:“师尊!”那只手落到地上,转眼间化作飞灰。璆鸣道:“什么?这人是你师父!不可能!”乔广澜心绪澎湃,不能自控,用手扶着额头缓了半天,这才哑声道:“不是。是原来这个人的师尊,玉琼派上一任的掌教。我被原主的心绪影响了。”璆鸣这才松了口气,说道:“但是他怎么会死在这里,还死的尸骨无存。”乔广澜道:“印象中这位掌教性情温和慈爱,对下面的弟子也很好。他正式收的徒弟一共有四个人,大弟子是太御真人,关门弟子是我,中间两个早死了,他们死后不久,师尊去世,太御接任,这一代弟子中只剩我们两个人……”他越说越觉得心中存疑:“我以前从来没有关注过他们的死因,真是大意了。”璆鸣道:“这件事情本来就寻常,倒也怪不得你。可是如果依你所言的那样,太御又有什么理由保存当年的现场呢?”乔广澜道:“大概因为他是变态,变态做一些蠢事总是可以理解的。让我试一试能不能感受到过去这里发生了什么。璆鸣,原主的情绪波动对我影响很大,你在旁边看着点,一旦我失去理智,你就立刻出手打断。”璆鸣:“嗯。”乔广澜将手指往旁边的剑刃上一划,新鲜的血液流出来,滴到了地上陈年的血迹里,乔广澜轻喝道:“点灵犀,开天眼,神思共通!”他手捏相应的法诀,眼前一下子出现了很多影影绰绰的影像,只是混乱不堪,重重叠叠,好像被一股血雾给笼罩住了,根本不能辨认。璆鸣在一边看着,忽然见到乔广澜左眼中留出一行血泪,划过他白玉般的脸,颜色分明,一时又是诡异,又是凄艳。他眉头一皱,连忙就要出手打断,手腕忽然让人在半空中握住了,乔广澜道:“停!我看见了!”璆鸣道:“你看见了什么?”血泪顺着下巴滴落进了地下的尘土,乔广澜沉声道:“太御将另两位师兄引到这里来,一一杀害,后此地被师尊无意中发现,太御进来时,师尊正在查看师兄尸骨,被他偷袭而死,死后怨念不散,太御几次想要把这个地方的凶杀痕迹清理掉,第二天都会在执念的影响下恢复原样……我去,我知道了!”璆鸣:“什么?”乔广澜道:“临楼那个倒霉催的之所以遇害,应该还是这件事后续引爆的结果,你还记得吗?你说过这个世界的魔族是一个非常特别的种族,人在将死未死之时有着强烈的执念不愿意离开人世的话,这个时候如果能有尊贵的先天魔族愿意赋予他们血脉,这些人就有可能会成为魔族。”璆鸣生性老实单纯,思考问题一根筋,乔广澜跟他说话的时候,他不像路珩那样闻弦歌而知雅意,但到了这个份上也没什么不明白的了:“你的意思是,你师尊和师兄因为活下去的执念太强烈,又恰好遇上了冥照魔尊,所以成为了魔族。太御生怕遭到报复,为了将他们一举铲除,索性直接从源头魔尊下手。”乔广澜站起身来,手扶剑柄:“但如果他们活着,为什么不回来找太御真人算账呢?而太御他又为什么要加害两名师兄?刚才的话都是猜测,眼见为实,我唯一能确定的就是……他的确是个不折不扣的杀人凶手!”璆鸣:“所以你要……”后面的“怎么办”三个字还没出口,两个人突然同时感到一阵剧烈的晃动,乔广澜连忙将剑往地上一戳,暂时稳定住身体,沉吟片刻,做出了一个决定:“我要上去看看。”璆鸣道:“被太御发现你跑出来了……”乔广澜道:“那我就抽他!”璆鸣:“……”这个逻辑,是不是有哪里不对?他哼道:“这个世界名为修真,已经接触天道,你终究不是此间人,能打得过太御?”乔广澜懒洋洋地说:“我说了,我智商比他高。”他把该知道的都知道的差不多了,也没必要在这里虚与委蛇,他想了想,把自己的佩剑扔到地上,捡起了上一代掌教的剑插入剑鞘,转身出了这个诡异的密室。乔广澜本来已经做了冒险一搏的打算,但幸运的是太御从头到尾都没有发现这一切,因为他现在已经无暇他顾了——死而复生的冥照魔尊带着魔族大军压境而来,整个包围了玉琼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