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煜为莫名有点虚。他只觉得电话那边静得可怕，缩在沙发上，小心翼翼地开口：“顾泽昭……”“你先睡一觉吧。”那边却是这样答道。沈煜为一愣：“什么？”“你是下午的飞机。”顾泽昭道，“先去睡吧。”沈煜为也知道现在时间还早，他想到待会顾泽昭还要去上班，也不再多说，乖乖挂了电话。沈煜为小心翼翼地冲了个澡，为了避免受伤的那条胳膊沾水，一直高举着右手。洗完澡，胡乱吹了吹头发，沈煜为便趴到床上，他确实很累了。本来就没睡几个小时，后来又是起来化妆，拍戏，最后还受了伤，现在一直绷紧的神经好不容易放松下来，他瞬间便陷入了黑甜的梦境。沈煜为再醒来时有些恍惚，室内光线昏暗，他轻轻动了动，刚想舒服地伸个懒腰，手臂上伤口的疼痛令他动作一顿，忍不住轻呼出声。接着他感到手被人轻轻按住了。沈煜为一愣，猛地回过头，却看到一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你怎么来了？”沈煜为猛地坐起来，震惊地瞪着顾泽昭。对方坐在床边，什么都没说，只是伸手将他搂进怀里，然后低头吻了下来。这次的亲吻和以往的游刃有余完全不一样，满是侵占和独占欲，过于热烈，后来直到后来沈煜为坚持不住了，顾泽昭才慢慢松开他。沈煜为撒娇地蹭蹭顾泽昭：“你看，我不是好好地在这儿吗？”顾泽昭被他蹭得一笑：“别卖萌。”他拎着沈煜为的衣服后领，将对方扯离自己一点，“伤口痛吗？”沈煜为摇摇头，问他：“你什么时候进来的？”顾泽昭答：“中午。”这么一讲，他刚挂了电话这人就往这边赶了？也有可能电话还没挂他就往这边来了……沈煜为伸手拍拍顾泽昭：“你不累吗？”顾泽昭摇摇头：“刚刚已经睡了一会。”他摸摸沈煜为的脸，“我仍然在生气。”“我错了。”沈煜为立刻认错。“错哪了？”“嗯……”“不该不把自己的安全当回事。”顾泽昭道，“还有出了这种事，你应该第一时间就跟我讲。”“我记住了。”沈煜为道。顾泽昭没再讲话，而是又捏了一把沈煜为的脸颊，等沈煜为抬眼看他了，他才道：“饿了吗？”沈煜为经他一问才想起来：“我睡多久了？现在几点了？”“快六点。”顾泽昭道，“机票我帮你改签了，先去吃饭吧。”顾泽昭从床上下来，看着沈煜为蹦下床，然后帮他套上毛衣和棉服，又围上围巾，将对方包得严严实实。小镇没什么大饭店，沈煜为和顾泽昭在外面逛了一圈，随便找了一家小饭馆吃了炒菜，顾泽昭喝了一点酒。从小饭馆出来时沈煜为被冷风吹得打了个抖。空气冷飕飕的又泛着潮气，地面很湿润，兴许白天下过雨，天渐渐彻底黑下去，两人在昏暗的光线下挨在一起，路过窗户时看到玻璃里面倒映出来的两个紧挨在一起的模糊身影，沈煜为心里涌起股难言情绪，他侧过脸去看走在身旁，正认真看路的顾泽昭，突然觉得自己非常非常爱对方。“怎么了？”顾泽昭注意到他的目光，扭过头来看他，嘴角微微勾着，好像心情很好的模样。顾泽昭长相英俊凌厉，性格又偏冷淡，脸上带笑的时候挺少，沈煜为现在一见，理智就被迷晕一大半，当即伸出那只没受伤的手，捏住顾泽昭的下巴，将对方拉过来，狠狠亲了一下对方的嘴唇。顾泽昭也没想到沈煜为会突然吻自己，虽然只是浅浅地亲了一下，但还是颇为受用，不等沈煜为完全缩回去，他已经凑上，按住对方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两人占着这会路上都没什么人，光线又昏暗，亲了好一会才分开，拉着手回了旅馆。“剧组的人都走了？”沈煜为回到旅馆，见安静得厉害，有些惊讶。“早走了。”顾泽昭淡淡道，他揽着沈煜为，二人慢悠悠上了楼梯，回了沈煜为的房间，“明天是元旦。”他漫声道。沈煜为一愣，他确实把这件事给忘得一干二净，在沙发上看着顾泽昭走来走去的收拾东西，想起最开始来拍戏时，对方讲可惜不能和自己一起过元旦，不由心里软成一片，走过去在顾泽昭脸上亲了一下。顾泽昭顿住手上动作：“别撩我。”沈煜为嘿嘿一笑，又亲了一口。顾泽昭深吸口气，将沈煜为的旅行箱扣上，回过身捏着对方的下巴用力吻了一记，道：“一会我帮你洗澡。你先歇会儿。”沈煜为老老实实走回小沙发上坐下：“我又不累。”顾泽昭没理他。等收拾好东西后，他先让沈煜为把起先倒上的热水喝了，然后才半搂着对方，将其推进了浴室。可惜最后顾泽昭想帮沈煜为洗澡的念头不得不打消——这终究是间小旅馆，房间不大，浴室更小，一个人进去后，第二个人再进去，就难以伸展开来，如果沈煜为没受伤还好，两人挤在这间小小浴室说不定还能发生点什么，然而对方现在受了伤，一不小心可能会让伤口更严重，顾泽昭自然舍不得沈煜为难过，便只有退出去，要沈煜为有事就叫自己。等两人都洗漱完毕，顾泽昭将沈煜为搂进怀里，听着零点时小镇上零星的鞭炮声。“新年快乐。”沈煜为在顾泽昭锁骨上亲了一口。顾泽昭似乎笑了：“新年快乐。”沈煜为仿佛感觉到对方在他头顶亲了一下，但是那感觉却不明晰，他也不好细究。“喂，我有个提议。”沈煜为蹭了蹭顾泽昭，小声道。“什么提议？”“我们在一起吧。”第69章 偶然 （6）沈煜为说完那句话后，顾泽昭好一阵都没有声响。沈煜为本就有些害羞，见他半天没有反应，开始怀疑自己在对方心里是否过于出尔反尔，毕竟最开始也是他自己讲的，解决完所有事之后再谈感情，但是现在，要求谈恋爱的也是他。沈煜为觉得有些难过，他缩了缩身体，想悄悄翻个身，不想却被顾泽昭紧紧箍住腰，不能动弹。“你跑什么？”顾泽昭声音在他头顶响起，意料之外的压抑着喜悦的声音。沈煜为一愣，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顾泽昭已经捏着他下巴令他抬头，然后不管不顾的吻便落了下来。沈煜为迷茫地接受着他的吻，等一吻毕了，顾泽昭身体往下挪，抵住他的额头，低声道：“我爱你。”沈煜为在心里假设许多，唯独没有想到对方是这个回答，霎时竟不知该做何种反应。而在他呆愣的时候，顾泽昭又在他鼻尖吻了一记：“以后不许反悔。”沈煜为连忙表真心：“绝对不会！”顾泽昭笑了笑，又亲了亲他。两人紧紧抱在一起，很快又睡了过去。第二天沈煜为勉强掐着点起了，两人一路紧赶慢赶，终于还是在新年第一个晚上回到了家。这是沈煜为第二次以顾泽昭男友的身份入住这个家，虽然时隔几年，却没有物是人非，一时令他颇为感慨。而顾泽昭却没有像他一样站在客厅中央感慨万千，而是将沈煜为的行李直接拖进衣帽间。沈煜为看他动作，目光一转，看到了顾泽昭的卧室。不知道今晚是怎么分配房间？他自己是挺想和顾泽昭一起睡的，可是刚刚才和好，是不是应该慢慢来？那到底得多慢？从拉手开始吗？沈煜为想着就有些郁卒，顾泽昭整理好东西出来便看到他这副模样，有些好笑，走过来轻轻吻了下他的脸：“想什么呢？”沈煜为因为对方过于坦然和直接的动作而有些害羞，看向他道：“晚上吃什么？”“我让阿姨事先做好饭。热一热就能吃了。”顾泽昭道，“你先休息一下，胳膊疼吗？”沈煜为摇摇头，乖乖坐到沙发上，刚巧这时手机震动起来，他拿过来一看，发现是赵宇。“到家了吗？”赵宇打完招呼，问道。沈煜为答了，又问：“这么晚打电话过来，发生什么了？”赵宇在那边一顿，道：“这部戏你还打算演下去吗？”沈煜为一愣，没想到对方会问自己这个问题，道：“怎么了？”赵宇道：“虽然我的工作主要是让你接好戏，越来越红，但是这些都不应该跟你的人身安全相冲突。”沈煜为想了想，道：“是因为剧组里不仅有胡辰启，还有胡薇吗？”赵宇在那边沉默半晌，终于道：“最开始导演说他之所以找你，是因为有人推荐。我最开始没想到是谁，以为是顾先生，也就没有多问。”沈煜为知道他说的“顾先生”是指顾泽昭，没有讲话。“但是你昨天讲的那件事，让我想到或许推荐的人不是别人，就是胡薇也说不定。”赵宇道，“因为一直有听说，胡薇和这个导演交情挺深，会这样也说不定。”沈煜为一愣，想或许确实有这种可能，但是尽管这样，他还是决定把这部戏拍完，便同赵宇讲了自己的意愿。赵宇来电话也只是问询，并不是劝诫，了解之后也没再说什么，只商定沈煜为多休息两天，剧组那边由他去周旋。沈煜为向赵宇道了谢，两人也无心闲聊，各自挂了电话。“是赵宇打的电话。”沈煜为坐到饭桌旁，对看向自己的顾泽昭道。“他说了什么？”“他说最开始剧组导演找上我，是因为有人推荐。”沈煜为道，“而且胡薇和导演的关系好像很不错。”顾泽昭给他夹了块排骨：“所以这剧本很可能是因为胡薇的推荐而拿到的？”沈煜为道：“但是为什么是主角？不觉得这很奇怪吗？”顾泽昭点头：“确实有些蹊跷，如果是为了对你做什么事，犯不着让你先当上男一号。”“就算是想在我出事后将男一号这个角色让给胡辰启，也很奇怪。”沈煜为道，“因为这样，胡辰启会成为造成我事故的头号嫌疑对象。”“还有一个可能。”顾泽昭突然道。“什么？”“最开始她推荐的，或许只是个小角色。”顾泽昭道，“但是你也说，在之前是因为原来演男主的演员突然出事，剧组才重新开始找人的。说不定你只是运气好。”沈煜为点点头。可是这运气，对于他来说，并不是那么好。他想起刚到小镇的那晚，胡辰启说话时咬得重重的“男主角”，心中五味杂陈。两人吃完饭，沈煜为和顾泽昭一起将东西收拾之后，沈煜为在客厅踌躇着，不知道该怎么样才能顺理成章地爬上顾泽昭的床。但还不等他讲话，顾泽昭就已经搂着他的腰，将他带进了自己的卧室里。“你先洗澡吧。”顾泽昭道。沈煜为应了一声，只一转脸便看到床上摆着的自己的枕头，以及他平时放在床头柜上的小东西和书，没想到在他还不知道的时候，就都被一并移到这边来了。没想到这人动作还挺快。沈煜为心想着，不知怎么回事，竟有些想笑。原来不止是他一个人想要亲近对方。顾泽昭这样的行为，令他感到对方以前没有发现的可爱。沈煜为洗完澡后便缩进被子里，被顾泽昭一把拉出来吹头发。对方的手指很温柔，拨弄着他的头发，令他昏昏欲睡。等头发被吹干时，沈煜为已经趴在顾泽昭的腿上睡着了。顾泽昭将吹风机放到一边，轻轻搂着沈煜为，引着对方好好地躺回被窝里，掖好被子后端详着沈煜为的睡脸，没忍住轻轻吻了一下，在对方有所察觉前站起身，将房间里的大灯关上，只留了自己那边的台灯，将灯光调到最暗，才进了浴室。第70章 偶然 （7）沈煜为以前也设想过多次，等真正见到胡薇时，他的心情会是如何。但不论想到的哪一种，都不会像今天这样复杂。客观来讲，胡薇是个长相漂亮，举止得体的女人，年华的风霜似乎未曾造访过她，即使已经是五十几岁的人了，却仍颇有风韵。若不是沈煜为早知道她本性如何，恐怕只会以为她是位友善的前辈。事实上，即便双方都清楚对方已经知晓，可一个仗着对方没有针对自己的证据，一个苦于没有证据掀对方老底，只有暂时维持表面的和平。沈煜为和胡薇的对手戏不太多，却都很重要，而胡薇档期很紧，不可能一直待在剧组，于是沈煜为进组的当天，就要和胡薇演一场对手戏。这场要演的是主角发现好友的母亲是自己的亲生母亲，想要前去质问，却又在见面之后犹豫不决，与其一番交谈之后，终还是临阵脱逃，离开了。这段剧情紧接着主角逃回老家，半夜辗转难眠，一路奔逃到湖边嘶吼的部分。沈煜为现在直接拍这一段，也算是有一点关联，不用担心情绪轻易跟不上，难以表现。但是这部分对于沈煜为来说，其实一点也不轻松。要对着一个害死自己父母的人做出那些反应，他一时难以接受，在场边准备时，老想给顾泽昭打电话说说自己此刻的心情和处境，但又想到对方现在肯定也很忙，遂默默放弃。沈煜为坐在场边上，一边复习台词，一边看向在另一边准备上场的胡薇。对方很快注意到他的目光，回看过来，脸上是微微的笑。若沈煜为不知她本来面目，此刻定然以为她是在鼓励自己。可现在看来，只觉得满是嘲讽。原配的儿子现在得称小三为“母亲”，没有什么比这更令人恶心的了。“啊，我记得你，你是我家许棋的好朋友是吗？”许母看着面前的人，脸上是温和的笑意。男生面露犹豫，看许母一阵，才道：“阿姨好，我叫黎桓。”他一直握着斜背包带的手指悄悄捏紧，并不易察觉地往后带了带包——那里面装的是鉴定书，可他现在没有办法拿出来。“这大冷天的还要在外面忙吗？”许母道，“来，阿姨请你喝杯热的。”她一边说着，一边领着黎桓往路边的咖啡馆走。导演却在这时候喊了停。跟在胡薇身后的沈煜为动作马上停下，意识到什么似的，换了副表情后，才转过身走向导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