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节
作者:宁雁奴      更新:2023-06-25 12:20      字数:3048
  鼠?郁容愣了愣,旋即看向跟在亲长身后、等待盘问的小小姑娘,其正吃力地抱着一只肥硕的半大土拨鼠。这么巧,又是土拨鼠?话说,尽管他对动物的了解确实不如植物吧,学名好像是草原犬鼠、又称旱獭的土拨鼠,光从称呼上看,感觉不太像是这西南的原生动物罢?“公子!”一郎卫喜道,“誉……二老爷好像要醒了。”郁容当即抛开了什么鼠啊旱獭的,惊喜地凑近聂旦,只见其眼睫微微挣动着,好半晌到底没睁开眼。便是如此,比起这两日安静沉睡的样子,却是让人不由得放心多了。不再在城门口滞留。很快,能干的郎卫们在城中找到了一个环境清幽、出行便利的院子。规模不大也不小,够二十人宽宽松松地住下了。在贺校尉敲门而入时,郁容正坐在聂旦的床畔微叹。小叔这一觉睡得真够久。明明中间醒来了一回,念叨着“好困”,顺带不忘嘴贱“调戏”了他一句,便迷迷糊糊又睡过去了。“贺校尉可是有什么事?”贺校尉回:“公子,那周小红睡了一夜没起,现在发起了高热。”郁容闻言一惊,当即起身就往门外走去,心里懊恼又惭愧,明明答应了乌云寨主照顾好周兄,结果只顾着小叔,竟一时忘了关心友人。边走,他边问起贺校尉周昉祯的病情。贺校尉一五一十地说明:“其发热并着寒颤,时有呕吐之证,颈部出现了痈肿。”跨过门槛的一只脚骤然顿住。“……公子?”贺校尉疑问出声。“贺校尉且在门外等候,听我吩咐。”贺校尉看出其面色不对劲,忍不住多嘴问:“可是有何不妥?”郁容神情难看,暗想着希望自己想多了,嘴上没有隐瞒自己的猜测:“周兄他……或有可能是核瘟。”贺校尉听了,以他一贯内敛的性格,此刻,表情克制不住地难看到了极致。郁容深呼吸了一口气,喃喃道:“只望,是我想多了。”下一刻,脑子里倏然响起系统尖锐的警鸣。【警告!警告!前方十八点三米处出现腺鼠疫早期症状患者一例。】【宿主应负失察之责,倒扣贡献度十万点!(预扣)】郁容差点维持不了勉强的冷静了。贡献度什么的,早就顾不上了!系统说得对。他应该有所警惕,怎么忘了,旱獭是鼠疫的主要传染源?!“公子有何安排,尽可吩咐我等,我等必誓死尽上一份微薄之力。”贺校尉的声音及时地截断了郁容的懊悔。时间不能再耽搁,必须尽快、尽快做好预防、隔离以及……治疗的准备工作。这样想着,郁容当机立断吩咐:“贺校尉将大家召集到前面大院,各自不要挨得太近,待我先给周兄看了病情,再为所有人检查、确认有无感染上核瘟……”一条一条的,思路是分外地清明,一一嘱咐于郎卫。贺校尉郑重应诺,毫不迟疑地行动了起来。郁容也不再犹豫,另一只脚踏入周昉祯的房间。心情是一瞬的惶惶然。按照天朝标准,鼠疫与霍乱同为甲类传染病,然而在事实上,鼠疫的情况比霍乱更严重一些。如果……第181章如果, 鼠疫大规模地爆发……将会死多少人?按照现代普遍认知,欧洲中世纪每一次流行便以千万计数死亡病例的黑死病, 极有可能就是鼠疫。以现如今旻朝的医疗条件, 疫情一旦控制不住,亡国灭种可谓是“轻轻松松”。郁容想到系统提醒的,周兄所患的是为腺鼠疫。他不知, 是否该为此“庆幸”?根据症状体征,鼠疫主要分作腺鼠疫、肺鼠疫和败血型鼠疫三大类。另有,皮肤型、眼型等比较少见的类型,以及危险性最小的轻型。所以“庆幸”。“庆幸”周昉祯患得的,幸好不是肺鼠疫。肺鼠疫者, 哪怕是在现代,如不及时发现病情并治疗, 死亡率基本是百分之百。其最棘手之处在于, 极可怕的传染性。肺鼠疫仅靠患者咳出的吐沫,在空气中便可实现人至人的传染,轻而易举即可造成疫病大流行。相对比之下,最常见的腺鼠疫, 其死亡率在概数上,好歹比肺鼠疫要低个百分之二三十的样子。——如果得以有效、迅速的救治。其传染源一般是感染了病菌的鼠类, 通过其身上的鼠蚤吸血叮咬, 传染到人体上。人与人之间形成传染,主要在脓肿破溃后,经由皮肤接触而感染。另, 如果有人吃了没煮熟的染菌鼠类肉,难免也会引发消化道感染。综上看来,腺鼠疫疫情的严重程度似乎比肺鼠疫要轻上许多。事实是腺鼠疫若治疗不及,大部分患者当然只有死了。然而也有一部分感染者,则可能由于鼠疫杆菌经血蔓延,引发肺部感染。腺鼠疫由此转变成肺鼠疫。跨过门槛,到周昉祯躺睡的床畔,短短六丈的距离,走路不过是几个呼吸。便在这几个呼吸间,郁容想起了许多许多的事。首先忆起了天朝中医的“黑历史”——清末东北大鼠疫。此次大疫,持续半年有余,造成逾越六万人数的死亡。彼时,奔赴疫区救援的中医对疫病认知有误,错把肺鼠疫当成腺鼠疫治疗,没采取诸如带口罩等自我保护措施,以至半数以上的中医救人不成,自身也死于鼠疫。自剑桥大学留学归国的伍连德博士,通过解剖死亡病例,与染疫乃至病死的旱獭,第一次提出了“肺鼠疫”的概念。通过建立新型防疫机制,终是有效控制疫情,最后将三省各地的鼠疫俱数消灭。对比伍连德博士在大疫中所作的卓越贡献,中医的“无能”遭到了时人大力批判、嘲讽与抵制,关于废除中医的论争愈演愈烈,就此持续了上百年。郁容在穿越前,时常还能在网上看到所谓“中医黑”,三五不时拿东北鼠疫一例说事,以证明中医是骗人的“伪科学”。与此同时“中医粉”则拿岭南名医罗芝园的事例进行辩驳。在东北鼠疫前,岭南遭受鼠疫肆虐有半个世纪之久,面对这般严峻的疫情,以罗芝园为代表的岭南医家,积累了丰富有效的治疗鼠疫的经验。由此编纂而成的《鼠疫汇编》成了天朝现存最早的一部鼠疫专著,给后人与鼠疫抗争提供了诸多借鉴,乃至中药治疗急症等方面也颇受其启发。罗芝园同样也是受到了前人的启发。参照清著名医家王清任所撰的《医林改错》,以其治霍乱所用的解毒活血汤为基本方,再取温病学家吴瑭的“三焦辨证”法,根据不同症状,加减用药,在治疗腺鼠疫方面取得了令人惊叹的成果。对比之下在穗港鼠疫中,西医没能救活一鼠疫患者个体,所采用的先喝白兰地、再用冰块置压头胸与四肢的治疗方法,堪称是荒谬可笑。“中医黑”便也以此为例。道:自穗港鼠疫至东北鼠疫十七年间,中医竟然全无进步,可见其理念落后,固步自封,等等等。理所当然的,“粉粉黑黑”们开始了第无数次的“大战”。郁容对打口水战没兴趣。他以为,看待任何一问题,采用“一刀切”的态度挺弱智……咳,挺不可取的。非圆就得是方吗?郁容表示,唯物辩证法的发展观,他还是学过的。作为一名中医从业者,他为自己所学颇感自豪,对天朝老祖宗们的成就更是崇仰、尊重之至。理固当然。但不代表,就此因此否认西医——哦,不对,准确地说是现代医学——的优势和长处,否则当年逢遇霍乱疫病,他也不会花大代价兑换霍乱疫苗了。同样,中医学里难免存在一些谬误,无需为此羞耻而故作掩饰。任何一门学科在发展过程中,不可避免遭遇各种困难,乃至出现重大的错误认知也不在少数。客观公正地对待问题,努力加以纠正,并不断进行完善即可。实际上,无论是传统医学或者现代医学,始终难以跟上人类的需求。从这个角度上说,二者都“落后”。而在天朝,人们一方面质疑着中医的科学性,另一方面当现代医学无法治疗顽疾时,许多人就开始寻找、追求所谓“偏方”。无数拉着中医大旗的骗子,因此大行其道,造成了恶劣的后果及影响,当然又狠狠地“抹黑”了一把中医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