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46章
作者:巫哲      更新:2023-06-25 17:41      字数:6308
  “梁义对三楼的想法也太多了, 还是得实际点儿。”程恪顺着楼梯往上走。跟梁义一块儿在店里讨论了半天,梁义走了之后, 他跟许丁又继续在店里来回看着。“你再想想吧, ”许丁说,“我还是想不完全对外,相对私人一些, 可以做沙龙,这样休息室在三楼也不会被打扰。”这个店比程恪想的要大很多, 三层,每层都挺大的,转圈的落地窗外景色也不错,挺开阔, 还有一边对着一大片绿地。不过现在看出去哪儿都是白色。程恪不太喜欢下雪,哪怕是在温暖的室内晒着太阳看雪景, 都会寂寞, 时间长了很累。他推开了休息室的门,走进去站在了窗边, 刚才一直也没进来呆一会儿。“现在要住人也能住,都弄好了, 就是白天肯定吵, 装修没完呢,”许丁说, “空气也不行。”程恪转头看了他一眼, 笑了笑:“你是不是今天就盯着我研究了。”“今天你一看就不太对劲啊, ”许丁也笑了笑,“你就说你是要搬家,还是临时要找地方住一阵儿吧。”“年后估计得搬,这阵儿先凑合一下。”程恪说。“老三的房子不租了”许丁问。“嗯,”程恪很低地应了一声,“不过合同时间也没到,到了再退吧。”“继续交房租吗”许丁笑了起来。“是啊。”程恪转开了头,有点儿笑不出来。“行吧,”许丁没再多问,“你要找不着合适的,我帮你问问。”“谢了。”程恪说。跟许丁吃过饭回家,进楼里的时候保安跟他打了个招呼:“程先生回来啦。”“啊。”程恪应着。“今天江先生过来一趟,把猫什么的拿走了。”保安说。“嗯,我知道。”程恪点点头。“那猫才这么两三天好像胖了一圈啊,”保安说,“那天你抱过来的时候我看它脑袋都没我拳头大,今天跟我拳头一样大了。”“它挺能吃的。”程恪笑笑,按了电梯,希望电梯快点儿下来。“这边儿”保安指了指旁边的电梯门。程恪这才发现旁边的门已经开了,赶紧走了进去。开门进屋,基本上都是老样子,除了喵的东西和江予夺放换洗衣服的那个包没了。程恪洗完澡,抱着笔记本坐到沙发上。他挺久没有这么在晚上工作了,打开笔记本的时候有点儿不爽,这个状态让他想起了被赶出家门之前的那几个月。每天回到家之后还会呆在自己屋里,对着一堆的文件和表格慢慢研究,最后落了个废物的下场。他轻轻叹了一口气,点开了一个文档。看到一半的时候睡着了。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天他又像是刚来到这片儿的时候,每天都很困,各种姿势都能睡得跟猪似的,没点儿意外动静仿佛就能长眠不醒了。学校放假了,快过年了,现在每天都能听到楼下小孩儿笑闹着放炮仗的声音。今年过年的感觉比往年要明显一些。以往他不太关注过不过年,家里过年的准备工作也不需要他去参与,一般他不是跟朋友出去,就是在屋里呆着,连鞭炮声都得临到三十儿了才能听到一些。有时候他会站到窗边往下看看,一帮大大小小的孩子疯跑着,看得人眼晕。偶尔他也会往四周看看,墙角,车后头,小花园里,不过一直也没看到过江予夺。他一面觉得松口气,实在不希望自己的存在让江予夺继续那样的状态,但也会莫名其妙有些失落。手机在茶几上响了半天了,他才过去接起了电话。电话是酒店前台打过来的,告诉他之前预订的房间今天可以入住了。“谢谢。”他挂掉电话。今天他打开手机记事本,看了一眼时间,还真的是预订的今天但是他东西都还没收拾。拿着手机愣了半天之后他叹了口气,慢吞吞地进了卧室。还好他没买太多东西,把衣服和日用品什么的先塞箱子里带过去就行,别的家电之类的后面再说吧。“三哥,”大斌接完电话走过来,“积家出门了,两个行李箱,叫了个车。”“嗯。”江予夺点了点头。“用跟着看他去哪儿吗”大斌问。“不用。”江予夺说。“那我让他们走了”大斌又问。江予夺点点头。大斌走开之后,陈庆蹲在花坛边儿上往他身边蹭了蹭:“他不会是要躲房租吧是不是又破一次产”“他这月没住满呢,”江予夺看了他一眼,“躲个屁。”“那他也没退租吗”陈庆小声问。“没,”江予夺说,“这月到时间以后你打个电话问问他什么时候退。”“好。”陈庆拿出手机看了看日历,想想又凑到他耳边,“三哥。”“不为什么。”江予夺说。“操。”陈庆叹了口气,“算了,不问了,反正这些人,跟我们也不是一路人,又不是第一个,我还觉得他跟别人不一样呢,也不端着,也没看不起咱们,结果也还是”“闭嘴。”江予夺沉着声音说了一句。陈庆愣了愣,看了他一眼,没再说话。江予夺拉了拉帽子,看着旁边一帮正缩着脖子边蹦边笑着聊天儿的小兄弟,也不知道都乐点儿什么,好几个过年连买件衣服的钱都没有,只能臭不要脸的一个个都等着拿了压岁钱去挥霍。“三哥。”陈庆抽完了一根烟,又凑了过来。江予夺看着他。“今年还是去我家吧”陈庆问,“我妈昨天还问来着,说让咱俩买年货去。”卢茜每年过年都回家陪老太太,江予夺一般会去陈庆家过年。但今年“不了,”江予夺说,“我过两天要出门儿。”“什么”陈庆愣住了,“去哪儿啊。”“疗养。”江予夺说。“不是,”陈庆一脸迷茫,“以前也没过年的时候去疗过啊,怎么这回挑这么个时间”“想去就去了,没特意挑时间。”江予夺说。“我操,那你换个时间啊,大过年的谁有空疗你啊。”陈庆皱着眉头。江予夺没再继续这个话题:“明天叫几个人去出租屋那边楼下盯着点儿,马上过年了,不回家的先不管,别让欠着房租的跑了。”“行,”陈庆说,“得多叫几个过去,去年差点儿他妈打起来。”“你看着安排吧,”江予夺说,“能不动手不要动手,年还得过呢。”“放心吧,”陈庆说,“能动手我都未必动得了手。”江予夺乐了,站起来在他脑袋下拍了一下:“我先回去了,困了。”“嗯。”陈庆点点头。江予夺走了几步,他又在后头追了一句:“那猫要搁我家吗”“不用,我带着,”江予夺说,想想又走了回去,“你是不是开车来的”“嗯。”陈庆拿出了车钥匙,“就停路口那排车位那儿了,第三辆。”“明天晚上给你开回店里。”江予夺接过钥匙。陈庆今天开出来的是之前违章快能买年卡了的那辆,停在路边第三辆。江予夺拐出路口就看到了,但往前走了两步,离车还有好几米,他猛地停了一下,揣在兜里的手握紧了。这是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跟这些人面对面相遇。那人就站在车头左边,脸冲他站着。如果这不是在大街上,江予夺会以为自己站在了镜子跟前儿。这人穿着跟他一样的外套,戴着一样的帽子,左手也同样揣在兜里。只是这人的帽檐压得很低,整个脸都埋在阴影里,旁边不断有车经过,亮着的车灯打过去都没能照亮他的脸。江予夺没有犹豫,把兜里的刀抽了出来,猛地冲了过去。手撑着车头跃起时,那人转身往对街跑了,江予夺踹过去的一脚落了空。落地之后他听到了一声尖锐的喇叭声,就贴在他耳边。他收回盯着那人的视线时,看到一辆声停在了他身边,司机一脸愤怒地按着喇叭,一直到跟他的目光对上了,才松开了按喇叭的手。“你他妈是不是有病”司机打开车门下了车,指着他,“没长眼睛吗”江予夺没说话,眯缝了一下眼睛,看着他。司机非常不爽骂骂咧咧地上下打量着他,大概是在判断如果动手,赢的机率是多少。江予夺帮他算了一下,大概是0。司机目光往下落到他手上时,一直动个不停的嘴停下了,然后转身飞快地上了车。发动车子要往前开的时候,他又探出头:“让让还不会了啊”江予夺没说话,抬腿一脚蹬在了他车头上。“操。”司机把头缩了回去,往后倒了一截,车绕开江予夺开走了。跑过对街的人已经不见了,江予夺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左手。握着刀的左手上全是血。他转头又看了一眼引擎盖,上面有一个带着血的手印。他打开车门,在车里找了找,从一个湿巾筒里抽了几张出来,两张握在手里捏紧,然后再拿了两张过去把引擎盖上的血擦掉了。擦得很仔细,确定完全看不到了,他才坐回了车里,把刀也仔细地擦了一下。本来想直接去车站买票,现在看来得先回去一趟,把手包扎好。包扎伤口对他来说是非常简单的事,特别是今天这种不太深的伤,他都数不清自己包过多少回了。把手收拾好再顺便把喵喂了打扫好猫厕所,出门的时候他看了一眼时间,半小时不到。他把车停在了拐角,走过去的时候他往四周看了看,没有看到人。上车之后又抽了根烟才发动了车子,往车站开过去。车站是汽车站,他很少出门,如果需要出门,他选择的都是最普通的长途汽车,停的站比较多,如果出现什么意外,不会被困在车厢里。排队买票的时候他看了一眼手机日历,后天出发的话,他的时间会比较充足,不过最后他还是买了明天的票,一大早。走出车站,他随便进了一家小杂货铺:“有电话吗”老板指了指柜台尽头,放着一个陈旧得都快看不出本色了的座机。江予夺过去拿起电话拨了号。这个号他从来没存过,一年也打不了一次,但他一直都记得很清楚。听筒里传来振铃声,响了几声之后电话接通了,那边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您好。”江予夺看了一眼老板,老板正坐在门边入神地盯着一个小电视机看得直乐,他对着话筒低声开口:“罗姐。”“小江吗”罗姐那边马上问了一句。“是。”江予夺回答。“好久没有你的消息了,快两年了吧”罗姐声音很稳,但听得出带着些许惊喜,“你现在怎么样”“挺好,”江予夺说,“我刚买了车票。”“要过来吗”罗姐问。“嗯,”江予夺说,“你有时间吗”“你哪天过来”罗姐又问。江予夺停顿了一下:“你哪天有时间”罗姐轻轻叹了口气,又笑着轻声说:“你哪天过来都可以,提前给我打个电话,我给你留出时间来,好吗”“好。”江予夺说。“那我等你。”罗姐说。江予夺挂掉电话,又按了一下去电查询,把号码删掉了。回到车上,江予夺把车票拿出来又看了看,然后放进了钱包里。这会儿又开始下雪了,他看着窗外的雪花出神。愣了半天,他又拿出了手机戳了几下。这会儿他心里有点儿乱,不想开车,但看了几眼朋友圈,又觉得更不舒服了。朋友圈里其实跟平时差不多,不同的是多了不少年货,陈庆他们店里有活动,抽奖什么的,发了差不多十条广告。他往下翻了翻,犹豫了一下,又退出去点了程恪的名字。程恪的朋友圈是空的,连一个标点都没有。他叹了口气,把手机放回了兜里。回家的时候他买了一大兜吃的,明天得在车上呆差不多一天,他吃不惯沿途的那些东西。“明天我们去旅行,”他随便收拾了两件衣服,拿个小包装了,“去挺远的地方,要坐长途车。”喵跳到了他的包上趴着。“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在行李厢里呆着的,”江予夺说,“我抱着你坐,不过你最好是老实点儿,要不我就给你扔窗外头去。”喵蹭了蹭他的手,走开了。陈庆的电话打过来的时候,程恪刚合上笔记本想要躺一会儿,本来手机响的时候他是打算装睡着没听见不接的,但扫了一眼手机屏幕,看到了陈庆两个字。“喂”他接起了电话。“我陈庆,”那边陈庆的声音听着有些不爽,“你那房子,还租不租了,不租的话就跟我说一声,我过去给你把押金退了。”“我还”程恪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该怎么说,“要不我下个月再退吧。”“再多租一个月是吧”陈庆问。“是,”程恪说,“我东西还没拿完。”“那行,我下月再找你。”陈庆说完就把电话给挂了。程恪拿着手机,好半天都没回过神。本来想侧面打听一下江予夺的情况,但总护法连一秒钟都没给他留。程恪叹了口气,把手机扔到一边,躺倒在床上。算了,还有什么可打听的呢本来也是为了避免江予夺为了“保护”他而继续失控才离开的,如果还去打听,万一让江予夺知道了,不仅没什么好处,估计还会让江予夺觉得他矫情。刚躺了没两分钟,手机又响了。“哎”程恪翻了个身接起电话,“喂”“哥。”那听筒里传出了他熟悉的声音。程恪非常后悔自己没先看一眼来电显示就接了电话,郁闷了好几秒钟才开了口:“什么事。”“哥,是这样,”程怿说,“我过两天去接你回家。”“接我回哪儿”程恪问。“回家,”程怿笑了笑,“还能回哪儿。”“我能回的地方多了,”程恪皱了皱眉,“你什么意思直说吧。”“没什么意思啊,”程怿说,“就是接你回家,你难道不回家过年了吗”“谁让你接我回家的”程恪问。“哥,你别管这些,”程怿说,“我去接你,你只管回来”“程怿,”程恪打断了他的话,程怿明显有些为难的语气让他非常不爽,“咱俩私下就别这样装了行吗,不累么”“我不就想你回家过个年吗”程怿的声音听着有些生气。“你就别说这样的话了,没有人想叫我回家过年,爸妈不想,你也不想,”程恪说,“你要不再开着免提把电话拿到爸跟前儿让他听听吧。”程怿叹了口气,没有说话。“要不你录个音”程恪清了清嗓子,一句一顿地说,“我,不回家,过年,不过年我也,不回家。”说完这句话,程恪挂掉了电话,把手机狠狠地砸到了枕头上。手机从枕头上弹起来,落回了他腿边。“哎我操你大爷”程恪拿起手机又往枕头上砸过去。手机又弹了回来,这回稍微远一些,落在了脚那边,他直接一脚把手机踢下了床。江予夺抱着喵,坐在靠近茶吧后门的一张桌子旁边,盯着门口进来的人。罗姐从车上下来的时候,他隔着窗户一眼就看到了。没有什么变化,胖了一点,头发剪短了,看上去还是一个端庄沉稳的中年姐姐。罗姐进门之后视线直接往角落这边扫过来,看到他之后就微笑着挥了挥手,走过来坐下了。“罗姐。”江予夺站了起来。“坐着,”罗姐拍拍他的肩,拉开椅子坐到了他身边,又看了一眼他手里抱着的喵,“养了只小猫吗”“嗯,”江予夺坐下,“捡的。”“很可爱,”罗姐笑笑,服务员过来之后,她点了两杯咖啡和一盘小脆饼,“是不是还喜欢吃小脆饼”“是。”江予夺点头。点的东西都上齐了之后,罗姐看着他:“怎么这个时间出来不在朋友家里过年吗”罗姐不知道陈庆的名字,只知道他有一个关系很铁的朋友。“我想跟你聊聊。”江予夺拿起一块小脆饼,咬了一口。不好吃,而且还是咸的,不过他一直告诉罗姐他喜欢吃小脆饼。“聊什么”罗姐问。江予夺又咬了一口小脆饼,没有说话。“还经常看到他们吗”罗姐放轻了声音。江予夺停了一下,抬眼看了看她:“没,很少看见了。”“比以前要少吗”罗姐又问。“嗯。”江予夺点点头。罗姐沉默了一小会儿:“那你愿意去我那里,做一些小测试吗”江予夺没有说话。“小江,”罗姐在他手上轻轻拍了拍,“没关系,不想去就不去,我们可以就这么聊天儿,你定时间地点,我出来就行。”“我现在没什么问题,”江予夺说,“我也不需要测试和各种评估,我只是来跟你聊聊,普通聊天儿,随便说的那种。”“好,那就普通聊天儿。”罗姐看着他。“不要用心理医生那种说话方式,特别注意措辞,特别注意我的反应,”江予夺也看着她,“我不是你的病人,我也不是病人。”“行,”罗姐笑了起来,喝了口咖啡,“你不是病人。”“不是,”江予夺说完之后又很快补充了一句,“现在不是了。”“小江,如果你希望我们就是普通认识的人之间那样聊天,姐姐就随便问了”罗姐看着他。“嗯。”江予夺点点头。“你来找我,是想告诉我你现在已经好了,”罗姐的声音很柔和,“还是想要让我看到你的表现,然后告诉你,你已经好了”罗姐的这句话有些绕,但江予夺还是马上听懂了,他看着罗姐,没有说话。gd18061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