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节
作者:赏饭罚饿      更新:2023-06-30 03:42      字数:3419
  “温仰上山,寨中大部分的人会去聚义厅,四周戒备必然松懈,这个时候去救人能把损失降到最小。我会派淮生来与你交接,由你换上她的衣服。”她愣了下,指着自己,“我?”“嗯,不错。”宇文钧肯定道,“我路上想过了,你们俩的身形相仿,年纪也差不多,是最合适不过的,自明日起我会让淮生蒙上面巾,借口出疹子。“她平日话本就不多,你装她很容易。”项桓把软枕抱在怀里,闻言皱了下眉头,“你想让她去放人?不行,太冒险了。”“没办法,我们的人手不够,”他依旧坚持,“淮生只有一个,要救的人算上护卫侍从大大小小得有二十多,她要去厨房下药,还要去引开看守,根本分身乏术。必须得有人前去正南方向把人带出来。”“可是她……”宛遥犹豫片刻,居然在这段凌乱仓促的计划中听出了熟悉感,那种被委以重任,泰山压顶的紧迫令她不自觉打断:“我……可以试试。”随即,又改口:“我能办到的。”项桓转过头去,怔忡地看着她。宇文钧也愣了一下,倒是很快笑起来:“你别怕,淮生手脚很快,她忙完会来保护你。”“不过你要记住,出了山,千万别回头……我们这一行几乎没有增援,倘若再跑回来,那就真只有送死了。”“是什么意思?……难道来围剿叛军的,只有你们吗?”他在宛遥疑惑惊讶的神情里解释说:“新城死伤惨重,根本分不出多少兵给我们。”说简单点,他们俩这次,其实是破釜沉舟,背水一战。在屋内一片黯然寂静之际,远远的,某小哥不依不饶的声音再度响起:“阿页——”项桓叹出口气,不耐烦地应道:“在呢!”真是阴魂不散。宛遥终于想起她之前颇在意的一个问题:“你在这儿……叫什么?”项桓扬起眉,十分直白地展示自己的审美:“我叫工页。”“他叫金匀。”宛遥:“……”你们起名字可真随便啊。见外面脚步纷乱,好似来了不少人,宇文钧不便久留,将地图收起:“你先安心休息,山寨里关人也是用的寻常客房,几位夫人不会吃太大的苦头。具体的计划我会进一步完善的,届时咱们再谈。”说着推开门,依次出去。山贼群中有人咦了一声,“怎么小金哥也在啊?阿页,你房里那姑娘呢?”项桓笑得轻慢,“这不是哭了一天,正哄着吗。我实在没辙了,找他俩过来帮忙劝着呢。”众人对这话不疑有他,倒是凑过来问东问西,“诶诶诶——你和这姑娘进展得怎么样了,她肯不肯跟你啊?”寨子里的人都是寻常百姓,还是惦记着传宗接代。然而从带头大哥起,十之八.九都是光棍,哪怕身为雄性,也难免会烧起一把熊熊的八卦之火。“你有病吧,把人家抢过来当天人家就肯跟你了?我又不是金锭子。”“阿页。”有个人探头张望,“听人说你抢的这个长得贼漂亮,真的假的?”项桓把他脑袋往前一摁,一脚轻踹过去,“知道你还看,那是我的。”“是是是,你的你的。”屋内门窗已闭,纸糊的窗棂里照出朦朦胧胧的夕阳红,宛遥坐在桌前,把额头抵在桌沿上,就算知道他这么讲多半是为了警告旁人,可半晌还是没敢抬起头来。裙子上的一串流苏在视线中晃啊晃。不多时,她就睡了过去,这回是真睡着了。第39章宛遥保持这个睡姿约莫快一个时辰, 等她醒来,天色已暗, 恍惚间有些不知身在何处的茫然。她揉了揉酸涩的脸颊, 环顾四周,才想起自己如今是阶下囚。好像还是个压寨夫人来着……正在松活她睡得僵硬的四肢, 项桓破门而入——这个人大概是不长手的,所以他习惯了用脚开门。少年进去之后左右看了一眼, 捧着一个盒子跑过来, “饿了没,给你带吃的了。”难得宛遥也享受一回被他送饭的待遇。盒子一打开, 里面三盘一碗, 荤素搭配, 还有鸡腿, 就是那腿稍微寒碜了点,瘦骨嶙峋的。她捧起碗,接过项桓递来的筷子, “你们这儿一群大男人,谁做饭啊?”“厨房有个老婆婆带着她孙儿,说是建寨那天饿晕在山门口,杨宿求个吉利, 于是给了她口饭, 正好寨里又缺下厨的,婆孙俩便留下了。”言罢将两盘菜推到她跟前,“味道是很一般, 不过你就别嫌了……你这顿吃得比我还好呢。”宛遥刚扒了两口,就看见项桓把搁在墙角的雪牙取了来,“我出门练练枪,你慢慢吃。”“喂,你才吃了饭别乱蹦,会伤胃的!”他嫌她烦,“都吃过有一阵子了,哪有那么容易伤。”依旧我行我素地跑去院中。冬夜的寒山中,霜雪已渐渐覆满枝头,冷月微风里的连绵山脉深邃得只剩下一片起伏的痕迹。长.枪在冰天雪地发出清利的鸣响。月光将枪杆的银白发挥到了极致,锐利的尖端划过地面,好似激起闪烁的星火,而那后面的少年眼里却含着一道锐光。他不住的将自己毕生所学反复演练,再反复演练,几欲有些走火入魔,直到体力实在耗竭,整个人才大汗淋漓地拄着雪牙枪站稳。里衣几乎湿透了,长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头。项桓大口大口的喘气,随后慢腾腾地走到近处的井边。宛遥已吃完了饭,收拾好餐盘坐在床前叠了好一会儿衣衫了,虽说这屋还不至于像狗窝,但男孩惯有的随性所欲让那些晾干的衣服也被团成了一坨不明物体。也就是在此时项桓拎着枪跑进来,他全身上下湿淋淋,在这么大冷天中,短短几步路也能结出霜。“你干嘛!”宛遥当场就跳了起来,“这种天气你还冲凉水澡?不要命了?”“你别管……”他在原地跺脚,“袍子袍子……拿件干净的给我。”她只好迅速挑了件厚实的,连同巾子一并给他。饶是冻得满脸通红,项桓倒也不忘命令道:“我要换衣服,你转过去。”宛遥无奈地抿抿唇,依言背过身去盯那堵破墙,后面还听他补充:“不准看啊。”“……谁要看了。”房中烧着盆炭火,桌上的灯烛幽幽地闪烁光芒,四四方方的屋内满是橙黄的温暖色彩。极大的里外温差让窗棂结满了细小的水珠和冰花。宛遥正襟危坐地侧着身子,从脚边延伸到窗下的黑影正模糊不清地晃动。项桓换衣服的速度是很快的,窸窸窣窣,大概一方面是因为冷,一方面也是由于在姑娘家面前的束手束脚。甫一急躁,动作弧度就比较大,冷不防一下子牵扯到筋骨的伤,他本能的轻呼出声。才呼完项桓就感觉不妙,因为他看见宛遥的背影很明显地一顿。她坐在那儿几乎是瞬间意识到了什么,蓦地转过头来。背后的少年好似炸开了周身的毛,慌里慌张的套裤子,“干什么!不是叫你别看的吗!不怕长针眼啊你!”他急忙抄起床边的旧衣稀里糊涂地朝前扔,劈头盖脸的糊了宛遥一脑袋。趁此时机,项桓涨红着脸飞速系好了腰带的结——裤子穿上,总算能见人了!她挣扎着把笼在头顶的一堆破布扯开,秀眉拧成了一个结,质问道:“你是不是又伤哪儿了?”“我没有。”项桓固执地扭过身穿上衣,“我像是那么容易受伤的人么?”宛遥肃着神情看他,她有时候认真起来很有几分医者大夫的古板与严厉,手指一弯曲,在桌沿上轻叩的样子,别说还挺像那么回事。“过来。”“干嘛?”她重复道:“过来。”项桓瞥她几眼,最后不情不愿的过去了。高耸耸的一个人立在眼前,她紧接着吩咐:“坐下。”“……宛遥你好烦啊。”“坐下!”她两手摁于他肩头,愣是把人摁在了椅子上。眼见上衣的带子被她揪住,项桓索性也放弃抵抗了,懒洋洋地靠着椅背,目光调侃地看宛遥低头掀自己的衣襟,“喂,你知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的?这么解一个男人的衣服,是大家闺秀该有的举止吗?”她说得一本正经,“我是大夫,大夫眼中是不分男女的。”“大夫又不是脸盲……”宛遥仔细检查他半身,只有胸前几道结了痂的痕迹,的确是不见有新伤。“都说了没受伤了。”项桓挣开她的手,顺势在自己肌肉结实的小腹上拍了两下,颇自豪地问,“怎么样,好看吧?”“……”找不到话来回应这份没脸没皮的自信,宛遥捏了捏他的胳膊,感觉到皮下的筋肉又紧又硬,就知道不对劲,“四肢这么僵,你成日里练多长时间的枪?不对,不止……肯定还跑了圈儿的,连腿都这样,你训练的强度未免太大了!”他浑不在意,“大惊小怪,这点算什么……”然而宛遥已经又抓住胳膊把起了脉,眉头越皱越紧,“吹风又受凉,脉象这么乱,阳气不足,寒邪有余……嘴张开。”“虚热还这么重,你是不是没好好吃饭喝水,不爱吃青菜,还经常睡很晚?”招招重要害,项桓听得一脑门儿的官司,掌心在额头来回摩挲,终于说道:“宛遥,我娘要是还活着,估计都没你这么啰嗦。”也不怕他现在装没事儿人,宛遥松开手,轻飘飘地问:“你肩膀很疼吧,满身的湿气,能舒服到哪儿去。”这倒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