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节
作者:沈青鲤      更新:2023-07-01 02:10      字数:3216
  “年轻人,看你不过十几岁的年纪,你能追踪到我们的确很聪明。但我想告诉你,这天下有很多闲事是不能管的。”“既然你是老江湖,那你应该很清楚,这天下有很多人是你惹不起的。”美妇人可以说是见惯了各种场面的老江湖,此时面对着十几岁的陆行舟,竟然觉得对方比自己还老练。那匹汗血宝马不是寻常人能得到的,莫非,他是皇族?或许,真的如他所说,他是自己惹不起的人。她阴沉着声音,“你到底想干什么?”“放人。”陆行舟的回答简单干脆,“你知道该放谁?”知道自然是知道的,但谁能心甘情愿把二十万两银子交出去。美妇人的目光迅速环视四周,很快又镇定了下来。以眼前这个少年的嚣张程度,如果他带了一大群人追上来,此刻根本不可能跟她谈判,恐怕直接就是一阵乱箭了。“如果我猜的没错,其实你们只有两个人。”“不错。”陆行舟没有否认。美妇人心里的巨石终于落了地,脸上淡淡的微笑重新浮了出来。“你以为,就凭两个人能威胁得了我们?只要我一下令,这里的打手就把你从马上揪下来!”陆行舟摇了摇头:“你错了,我不想威胁你们,我只威胁你。”“这有什么区别吗?”“不管你做什么,我的弓箭手只会把你作为他的目标,他的实力你应该已经看到了。你们总共有十三个人,但他只杀你。”他只杀你。美妇人的手瞬间握紧,眼中瞬间爆射出一股狰狞之光,大喊道:“都给我……”那个“上”字还没有说出口,躲在暗处的飞箭冲着她稳稳而来。她身边的车夫提刀去挡,却连箭都碰不到。那支飞箭“蹭”地一声擦着她的绣鞋刺入地面。“如果你刚才说完了那句话,你现在已经是一个死人了。”陆行舟脸上的表情依旧没有变化,声音保持着那个平平的调子。每一个字分开听都很平淡,连起来却像一股无色的幽冥之火,狠狠灼烧着在场的每一个人。“老大……”持刀的歹徒们纷纷望向美妇人。“你做了十几年的亏心买卖,好不容易攒下了家当,若是死在这里,岂不是太不划算?”陆行舟知道她心里已经有所动摇,于是再添了一把柴,“你今天放了我要的人,我今天也可以放你离开。”此时的美妇人,全身几乎僵硬。方才的那一箭,将她的绣鞋前端擦破了,她的脚趾头感觉到了那支钢箭破空的气势。她是做大买卖的人,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就是刀子也有好几次架在脖子上。但陆行舟的话真真正正的触动了她。她豁出命挣这些缺德的银子为的什么,不就是当初走投无路活不下去了吗?现在不一样了,她有钱了,即使没有那二十万两银子,她也可以隐退了。美妇人闭了闭眼。“放人。”她不想死在这里。周围的匪徒互相看看,终于有人扔了刀,走向了元宁的第二辆马车。陆行舟皱了皱眉,“别碰她,让她自己走过来。”于是,他们拉开了马车的门帘,元宁一探出头,便看到了高头大马上的陆行舟。她依旧不太敢直视他的目光,况且,一走出马车,便有一股水汽氤氲而出,模糊了她的眼睛。元宁没想过自己会得救。陆行舟始终平淡如水的表情,第一次动容。此时的元宁一脸倦容,发丝散乱,衣饰极少,一双乌黑的眸子里全是水汽,像一支在寒冬腊月里被雪欺压得摇摇欲坠的梅花。陆行舟的青筋猛然暴起,又迅速地平复。他飞快地解下身上的外袍,待到元宁走近,他一把将她包住挟裹上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策马离开。元宁倚在他的怀中,想支起身子坐直却丝毫使不上劲。“陆公子,我没法自己坐起来。”“你中了迷药。”是吗?难怪自己总是想睡觉。元宁勉强的抬起头,只看得到他的冷硬的下巴和右侧的俊脸。她从来没想过陆行舟会离自己这么近。滚烫的呼吸吹打在元宁的额头上,在这一瞬间,她紧张得连指尖都颤抖了起来。第27章 倾谈风, 呼呼地从元宁的脸上刮过。她不自觉地往底下缩了缩。从前跟哥哥姐姐一块骑过好几次马, 骑得都是良马,跑得很快。只是跟陆行舟座下的汗血宝马比起来,就完全不值得一提了。枣红马驮着他们风驰电掣般的往前奔驰, 很快就将小道上的那伙儿人贩子甩得没影了, 没有给他们留下一丁点反悔的机会。“陆公子……”元宁犹豫着,终究还是说出了口。“嗯?”“与我一同被绑的, 还有几个姑娘,她们……”“都自身难保了,还操心别人?”元宁顿时没了言语。她知道是自己说错了话。陆行舟几乎算是单枪匹马来救自己的,如今他带着自己先跑了, 躲在暗处的那个弓箭手还不知道安危呢, 有什么资格要求他再去救人?她暗自哂笑。自己总是有意无意的把他当作大理寺卿来要求,但实际上他现在只是个籍籍无名的少年,不需要担负任何的职责。来救自己, 已经是多管闲事了, 实在没资格慷他人之慨。只能先回皇觉寺, 再把自己知道的江南和徐大官人等消息告诉官府,希望能把她们解救出来。元宁仰起头,望着陆行舟的侧脸, 心里依旧是紧张, 但马背上的颠簸令她拼尽了所有的力气来抓住陆行舟的衣服。眼下,她能做的,也就是不给陆行舟添乱了。元宁老老实实地窝在陆行舟怀里。这人长得高, 元宁这会儿又小,只要往下一缩,整个人都躲在他的肩膀下面,底下的身子裹着他的外袍,只剩下半边脸在外面吹着冷风。元宁感到那半边脸渐渐开始发麻、渐渐开始失去知觉。上辈子在赵府,有个丫鬟因为偷吃糕点被嬷嬷在院子里罚站。那会儿正是冬天,北风呼呼的刮着,那丫头在院子里吹了半天的风,整张脸就瘫了。高兴笑不出来,难过哭不出来,一张脸做啥都是一个表情,元宁让府医给她看了一次,说这种没药治。自己不会也这样吧?她是被陆行舟抱上马的,整个人侧坐在马上,身体没有一个点能把自己稳住,完全靠着陆行舟一只手揽着才能坐在马背上。能告诉陆行舟停一下,把自己换一个方向,吹吹另一边的脸吗?当然不能。元宁忽然想起,以前盛元祯告诉她,有一次他跟同窗们进山打猎,忽然大雪封山堵住了来路,他们就在火堆旁做五禽戏,不让身子冻僵。元宁灵机一动,是不是自己也可以给脸做做五禽戏,让脸不僵掉呢?脸能做点啥?只能多活动活动脸颊了。她想了想,这才开始做脸部五禽戏。她先嘟了嘟嘴,反反复复嘟了十来遍,再吸口气鼓起腮帮子,反反复复鼓了十来遍,再把嘴角往左歪歪,再往右歪歪,最后使劲皱眉。如此这边反反复复,才觉得一直吹风的那半边脸渐渐恢复了知觉。陆行舟正策马往前疾驰,忽然感觉的怀里的人有些动静。他往下瞥了一眼,怀中的盛元宁正在龇牙咧嘴做出各种怪相,他眨了眨眼睛,飞快的抬起手,提着外袍,将她的头也一起盖住。元宁正在努力地做各种表情,忽然整个人都被蒙住了。她顿时一愣。立即就反应过来了,心里难堪得不得了。肯定是刚才做脸部五禽戏的时候被陆行舟看见了,他不忍直视才把自己蒙起来。糗死了糗死了。元宁现在恨不得马上就跳下马!在心里念叨了一百遍。然而因为头被陆行舟的外袍蒙住,方才一直在吹着冷风的半边脸庞渐渐恢复了知觉和温度。丢脸就丢脸吧,反正以后又不会再跟他有什么接触。难不成他一个大男人,还能把自己的这点糗事到处宣扬吗?元宁这么心安理得的想着,没一会儿,竟然迷迷糊糊地在马上睡着了,直到陆行舟将她摇醒。“我们到了?”元宁本能地一抬头,额头正好撞到了陆行舟的下巴。这人的骨头硬,元宁被撞得生疼还得咬牙道歉:“对不起,陆公子。”“我下马了。”陆行舟知会了她一声,便挟裹着她跳了下去。元宁的脚一落地,便从陆行舟的怀里溜了出来,离他三步远。她环视四周,发现自己跟他站在一条小巷子里。元宁听见哗啦哗啦的流水声,探头往边上望过去,望见了一条小河和临河的街道。“这是?”“那晚你们逛的夜市。”陆行舟说着,把马拴在旁边的树上。元宁不知道他想做啥,或者说有什么安排,明明离皇觉寺已经不远了,却不往回走。娘不知道有多担心自己,早一刻回去让她安心也好啊。元宁虽然这么想着,却又不敢说什么,只得跟在陆行舟的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