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节
作者:恕冬      更新:2023-07-01 17:02      字数:4241
  “本宫没有分心。”“你刚才分明在想什么,是不是在想别的人?”“……”“别的人是不是男的?”“……”“皇姐吃点香菜。”陛下,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是在想别的男人没错,但是不是那种想啊,能不能放过我啊?虽然内心活动如此没有骨气,但是洛摇光觉得自己一定不能在气势上输掉,一定要争口气,于是不动声色地吃下了香菜,微笑道:“真香。”当见到温若仪的先生的时候,洛衍书就有些后悔召他上清凉山了。又来了一个白白净净文文弱弱的。长得还挺好看,气质还很飘逸,似乎还是个高人。“草民见过陛下,见过殿下。”面前这位男子身着烟灰色笼冠大袖衫,身形清瘦,眉眼本格外精致,却因通身的飘逸气质而显得柔和又疏离。“敢问先生可愿告知姓名?”“草民,苏珩。”他果然就是苏珩。洛摇光直直地看着他,问道:“听闻苏先生对此曲甚有兴趣,却不知为何?”苏珩亦抬头直视她,神色之间毫无异样,只淡淡说道:“似曾相识。”四个字,足以说明一切。“那还劳烦先生指点一二,将此曲排演出来。”“明珠蒙尘,苏珩自当竭尽全力,让其重现于世。”这话,说得太明白不过了。“那劳烦苏先生了。”洛摇光笑着点头道,又转身向洛衍书说道:“清凉山上人多声杂,陛下可能赐一处安静院落给先生,好让他能静心研究曲谱?”洛衍书点点头:“既然皇姐对这编钟曲如此上心,朕自当全力相助,来人,收拾好眠雪阁,带先生过去。”“诺。”小橙子便带着苏珩离开了。洛摇光瞧着他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原文里是自己身份被揭露后昭示了天下,她被迫流亡,苏珩才找了上来辅佐她的。如今自己提前引了他出来,却不知往后几年冷酷睿智的杀手此时却是这般疏离仙气,更不知他还擅编钟,还收了位女弟子。“皇姐觉得这苏先生如何。”“淡雅脱俗,仿若仙人。”洛摇光从不吝惜对美男子的赞美。果然,她就是喜欢这种弱不禁风一点男子气概都没有的,明日得传令下去,让膳房每日里只送素菜来。这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晏清毓苏珩甚至绿枝红叶的膳食顿顿都是红烧猪蹄香酥鸡四喜丸子蒸叉烧,不见一点绿意。而洛衍书自个儿的餐桌则是绿泱泱的一大片,搞得偶尔来蹭饭的洛摇光以为他有什么不一样的心理爱好。话说回来,洛摇光从东苑离开后,回到西苑,寻思着自己不该在房里待着,一定要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寻一个偏僻荒凉的地方散步欣赏风景,给苏珩劫持自己问话创造良好的条件。她正打算出门,就被人从后面捂住了嘴。“莫出声。”清冷疏离,是苏珩的声音。洛摇光点点头,苏珩便放开了她。洛摇光转身一看,只见苏珩身穿一套紧身夜行衣,气质陡然凛冽起来,与白日里截然不同。“你不要轻举妄动,就你这身手,一出去就会被盯上。”“那你便不会被察觉了吗?或是惊动我的侍女?”“身手好。迷晕了。”“……”真是个有个性的杀手啊。“你可知道你是谁?”这话问得没头没脑的,摇光却明白了他的意思,于是答道:“我知道我是谁,可是你又是谁?”“如果真要问我是谁的话,那大概我算是你的小叔叔。”洛摇光自是知道他是谁,也明白算起来他的确算得她的小叔叔。前朝藩王皆需留一质子于宫中,苏珩便是某一个最小的藩王最不受宠的儿子,在宫中备受欺负。某一日还尚是太子的哀帝见他被人欺负了,便护道:“这是孤的弟弟,往后你们欺负他,便是欺负孤。”于是小苏珩便跟在太子哥哥的屁股后面长大了,看着哥哥娶了个极好看的嫂嫂,又看着哥哥自尽嫂嫂被俘。嫂嫂被俘之前,给了他一枚羽令,让他跟着最后的暗卫走,让他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告诉他有一日会有人需要他。那时他才十四岁,这一走,便是十七年。十七年,他终于回到盛安,他终于见到那个人,一个长得和嫂嫂几乎一模一样的女子。“那曲谱,你从何得来?”“我从何得来的重要吗?”她总不能告诉他这是自己指示糯米□□大黄从凤仪宫的地里刨出来的。凤仪宫是越朝皇后寝宫,大楚沿用大越皇宫后,却将凤仪宫封了起来,再不准人踏入。而她身为开天眼的作者,自然知道在那宫里的某棵树下埋着这么一卷编钟谱。洛摇光又加了一句:“我只知这卷编钟谱能够引出我想引出的人就够了。”苏珩听到这话,只觉恍惚回到了很多年前,那时他还只是个刚到皇帝哥哥肩头的小少年,总爱在东宫缠着他玩耍,后来皇帝哥哥有了皇后,他以为自己从此会被冷落,却没想到皇后嫂嫂是个极为美丽温柔的女子,而且多才多艺,极擅音律。她曾演奏过一次编钟,让七八岁的他惊为天人,从此便缠着要学习编钟。许是他有天赋,许是太子妃教得好,他很快就领悟了门道。那时哥哥与嫂嫂笑道,他以后定能成为天下第一编钟乐师,他只当是嘲笑,很是羞恼。结果帝后二人竟练手耗时一年做了这编钟曲谱,给他看了后,埋在凤仪宫的树下,告诉他待他有朝一日成为天下第一编钟乐师时便拿出来,弹奏给他们听。后来他再未遇见过编钟比他奏得更好的人,可惜谱曲的人却已不在人世。他细细看了看洛摇光的脸,笑了笑,似嘲讽又似荒唐:“洛楚临便是看着你这张脸,养了你十七年?”洛摇光保持沉默。苏珩继续道:“我初初见到曲谱时,本只是抱着侥幸,直到我看见你,我才确信,你就是我要找的人。”说着他又勾着嘴角笑了笑:“我如何也想不到洛楚临会留下你这个前朝余孽的性命还给了你这般的尊贵荣宠。现在想想那一日皇嫂嘱托我时的神情,只能说皇嫂她果真太了解洛楚临了。”第42章 (二更)这是一个很长却很简单的故事, 这是一个符合她一贯文风的很虐的故事。前朝有个皇子, 从生下来便是太子, 唤作苏子河, 那时候宫中有个质子,是异姓王的长子, 唤作洛楚临,那时候还有一个惊才绝艳的士族贵女, 唤作明桑。和所有悲剧故事的开头一样, 两个男子深深爱上了同一个女子。后来太子成了皇帝, 女子成了皇后,那质子的父亲死于先帝的谋算, 他便成了异姓王。再后来, 皇后祸国, 皇帝昏庸,异姓王承天之召, 反了。城破之日, 昏君自尽,妖后难产而死。而新帝自立, 后妃为他诞下一双儿女。一朝天子一朝臣, 史书上皆说前朝哀帝软弱无能, 色令智昏, 昏聩难当。“小侄女,你要记住,你父皇是一个很好的人。”苏珩看着她, 认真说道,“我说的是苏子河,不是洛楚临,你可明白?你要知道,不是你父皇强娶的你母后,而是你母后选择了你父皇。”她作为作者当然明白,苏子河是一个好人,心地纯善至极,精通琴棋书画舞蹈乐律,如果不是生来就要做帝王,他定当是后世口中一代风花雪月的佳话,除了做一个帝王,他什么都很擅长。他知晓洛楚临亦心悦明桑时,他只笑着说,我不与你抢,但我也不让你,明桑中意谁便是谁,这是她自己成全给自己的幸福,轮不到你我二人来成全彼此。后来明桑选择了那个心中柔善则自有天地的男子。而洛楚临的父亲被苏子河的父皇陷害而死,他二人大婚之日则是他父王命丧之日。于是那时的洛楚临便决定反了这天下,报至亲之仇,夺至爱之人。于是他当着明桑的面,逼迫苏子河自尽,又强行要人引产掉她腹中胎儿,然而他终究没有办法看着他痴爱了一生的女子在恨意中以死相挟,他放过了她,她却动了胎气,七个月大的女婴呱呱落地,她却血流不止。他那时突然很害怕。他从六岁她送给他那把匕首告诉他去捍卫自己想要的一切开始,心里就决定要守护这个女子一生,然而后来他亲眼看着这个女子幸福却又亲手摧毁了她的幸福,此时此刻更是自己把她逼上了绝路,她要永远离开自己了。她临终之际,握着他的手说道:“楚临,我知你这一生过得苦,有很多不顺遂,我心中不是没有中意过你,只是你我二人有缘无分。今日种种,我恨你怨你却也怜你,若你能放我女儿一命,许她一世平安喜乐,来生,来生我便嫁给你。”或是因为愧疚,或是因为爱,或是因为那句曾中意过你,亦或是为了那来生嫁给他的承诺。凉薄冷酷一生的洛楚临做了这一生唯一一件不理智的事,收养了洛摇光。后来看着那张与明桑越来越相似的脸,他更是忍不住将世上能给她的好都给她。正如洛衍书母亲所说,他是一个深情至极又凉薄至极的人。然而这些往事,洛摇光并不应当知道,是以她只是摆出一副懵懂的样子。苏珩瞧了她这样,也只是叹了口气:“罢了,往后你会明白的。如今你弄了那编钟曲谱引我出来却是为何?”“我的身份已经不是秘密了,陛下,安南王,安家,皆已知道。只是如今形势复杂,各方势力牵制,大家都选择了密而不发。然而我势单力薄,终究是任人宰割的鱼肉,我需要能够保护自己的势力。”苏珩身有羽令,那是明桑留给他的,可以统筹当时明家和皇室最隐蔽的精锐力量,用于保护摇光,足以。然而苏珩并不愿止步于此,他对现如今的大楚是有恨的:“我可以保护你,甚至如果你愿意的话,我还可以助你重夺大越江山。”“那为何这么多年你自己不反楚复越呢?”洛摇光问道。苏珩笑了笑:“因为这天下我也没资格去坐,但是你不一样了,小侄女,你是苏子河和明桑的女儿,有大越最高贵的血统,你有资格坐拥天下。”可是自己真的想坐拥天下吗?一天到晚想着谋反的洛摇光不知为何竟突然有些质疑。她干脆晃了晃脑袋,说道:“往后再议,如今自保要紧。明面上我坐拥越州和三万兵权,届时长公主府修建好了,洛衍书再没有理由把我拘在盛安,我便可以前去封地。然而我的一举一动都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很多事我做不得,我需要你和你手中的势力帮我完成。”“放心,小侄女,你小叔叔我云游这些年,也没干别的,全干杀手暗探这些行当去了。”苏珩勾了勾嘴角,却显得气质愈发冷冽了,“你小叔叔我会护住你的。你的丫鬟醒了,我先走了,明天再见。”说着轻巧地翻出窗户,瞬间融入了夜色之中,未发出一点声响,仿佛只是晃神的一个错觉。有这么一个绝世高手叔叔在,突然觉得自己的脖子长得牢靠了不少。苏珩刚走,红豆便打着哈欠进来了:“殿下,不知怎的,我晚上突然便睡着了,竟忘了来值夜。殿下为何这时还没睡?”“无妨,不过是有些心事罢了。”红豆松了松被褥:“殿下有什么心事明日里睡醒了再想,过几日便要操持宴席了,今个儿好好休息休息才是。”洛摇光闻言也就睡下了,这苏珩,还真的神不知鬼不觉地放了迷药。有的人表面上看上去仙风道骨,实际上竟然是个三教九流都混过的杀手。而这个冷酷的杀手没想到一觉起来,自己住的传说中的安静无扰的眠雪阁挤满了叽叽喳喳的小姑娘。“哇,这真是温小姐的师父?我还以为是个白胡子老先生呢,竟然这般年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