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节
作者:月半墙      更新:2023-07-05 10:08      字数:4263
  徐一曼觉得自己到了龙城市就可以重新开始,可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徐一曼发现自己再也没有办法面对将死之人了,她没有把握能够救活每一个人,她告诉死人不会说谎,她告诉自己只要当一名法医,就再也不用遭遇她曾经遭遇过的事情。现在她又要面对自己最不想要面对的事情。江河说只是说:“救护车还要几分钟才能过来,现在,你是这里唯一的医生。”几分钟对于一个濒死之人来说,自然是生与死的距离。徐一曼看着邵老,身子忽然停止了抖动,因为她看到江河的眼睛里,泪水在打转。“你找到你的感情了。”徐一曼几步走了过来。“没有。”江河回答。学会了口是心非,是拥有感情的第二步。徐一曼忽然觉得世界都安静了,广场上吵杂的人声,忽然就像是商量好的一样停了下来。这让徐一曼想起了自己读初中的时候,班主任离开之后,孩子们就按耐不住吵闹了起来,可忽然间,大家又会一同安静下来,像是老师已经回来似得。她的同桌告诉她,这个时候,是有天使从头上路过了。她又想到了初中时同桌问她长大后想要做什么工作,她斩钉截铁回答医生。她母亲的身体一直不好,她最大的愿望就是当一名医生,然后能治好自己母亲的病。她说医生和天使一样,都是救人的。可什么时候,她忘了呢?她忽然走向了江河,说道:“我说什么你就做什么,现在邵老的情况很危险,救护车还有多长时间到?”“可能,三分钟。”江河猜测到。离新年只有不到十五秒了。大年三十二十三点五十七分,袁军像是一条疯狗一样往广场边缘跑去,在广场的四周,停靠着几辆救护车,防止十万人的广场上出现什么意外。可广场人山人海,别说是一辆救护车了,就是一辆自行车也难有立锥之地。“马上救人,他脖子被人割断了。”袁军上气不接下气,对着救护车司机说道。“广场上不让开车,况且车也进不去,这里这么多人,救一个人压死一百个人?”开救护车的是一名四十来岁的男人,他正靠在救护车旁,抽着烟:“你们只能把人抬到这里来,车上有担架。”袁军并不是一个不善言辞的人,但是这个时候他一句话也不想说,他只用了一脚就将司机踹到在地,惹得车上的一个医生连连惊呼:“你不是警察吗,警察怎么能随便打人。”袁军将自己的证件扔到了地上:“从现在开始我不是了。”说着,他已经来开了车门,坐上了驾驶位:“打开警笛。”救护车的警笛声响了起来,可广场上的人群并没有散开的意思。广场前有几个圆球,相隔一米立着一个,那是隔离墩,避免有车开上来。袁军打开窗户,对着面前的这群人喊道:“救护车救人,你们赶紧让开。”没有人让开,不到两分钟就是新年了,他们已经开始在心里期待了,用不了多长时间,天空中就会炸开无数朵烟花,喜庆祥和的一年就会开始。“我说了,你开不上去。”司机从地上爬了起来,揶揄说道:“你们别浪费时间了,赶紧把伤者抬过来吧。”“没有什么地方,是我开不上去的。”袁军踩死离合,踩下了油门,“嗡嗡”的轰鸣声几乎要比警笛的声音还大,伴随着一股焦味,救护车像是一只随时要起跑的猎豹一般,似乎下一秒钟就会窜出去。“你这是危险驾驶,你还是警察,前面这么多人,你要被开除的。”女医生喊道。“所以刚才老子才说,从现在开始我不是警察了。”袁军掏出了枪来,朝着天空连开三枪:“还不让开的,就等着大年初一收尸吧。”说话间,袁军松开离合,一脚地板油冲了上去,救护车将广场边缘上的隔离墩撞飞,石球顺着汽车驶去的方向滚动,像是在进行一场巨人之间的保龄球比赛。刚才还不愿意挪动位置的人群,这一下几乎跑的比谁都快了。圆球在前面开路,袁军在后面驾车。有些人躲闪不及,也是摔倒在地,车辆几次撞到人群,可都在袁军的手底下化险为夷,医生已经闭上了眼睛,死死拉着扶手,再也不敢松开。广场的一角骚乱了起来,人群躲着喊着,像是病毒一样,很快就蔓延到了整个广场上。安静的人群再一次炸了锅。他们纷纷放下了手机,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收到这样的视频。他们左看右看,面面相觑,他们惊奇的发现,似乎所有人都收到了这样的短信。他们同时发现,自己身边还有和视频里穿着衣服,戴着面具的一模一样的人。“这是什么意思?”“这视频我以前收到过一次。”“应该是什么庆祝新年的节目吧?”“是犯罪顾问。”明白的,不明白的,他们议论纷纷。而有一种人,他们没有犹豫,扯下了自己脖子上的项圈,就高高的往天空中抛去。有的人速度快,有的人速度慢。这些项圈在黑暗中并不起眼,人们只注意到似乎有什么东西飞到了天上去,此起彼伏,像是什么仪式。犯罪顾问的信徒们抬头看着天空,不明白自己的教主这到底是要做什么。之前让他们戴好项圈,可是又在新年前的一分钟,给他们发来了这样的视频。当他们看完这个视频的时候,隐约中,他们已经听到了新年的倒数声。一旁最高的百货大楼的外挂屏幕上,已经出现了模拟的倒计时。他们听到已经有人跟着倒计时喊了起来。“十。”“九。”“八。”他们开始将自己脖子上的项圈扯下来。“七。”“六。”“五。”他们纷纷将手上的项圈扔到了天上。“四。”“三。”“二。”项圈纷纷飞在了天上。“一。”伴随着远处礼花的绽放,众人纷纷发现,离着自己头顶不远处的地方,一朵一朵的烟花炸了开来,那是一朵朵小烟花,就在众人的头顶上炸开。红的白的紫的绿的,像是纵身于一片烟花的海洋。江河和徐一曼下意识往咖啡馆外面看去。烟花表演果然美不胜收。第340章 烟花易冷(大结局)“成功了么?”邵老的声音很轻,在烟花爆燃声中几乎比蚊子的声音还要小。可是徐一曼和江河,却将邵老的话听的一清二楚。“成功了,是在头顶爆炸的,可能会有人受伤,不会有人死去了。”江河说道。“那就是说,还是我们警察要厉害嘛。”邵老像是一个等着家长夸奖的孩子,脸上露出了一副得意的表情。可这副表情在江河和徐一曼看来,却是无尽的心酸。虽然江河已经按照徐一曼的指示,两人做了他们目前能做的所有事情。可颈动脉血管破裂,即使第一时间止血,生和死也只是那么一瞬间的时间。失血过多使得邵老睁着眼,可他却什么都看不见了。徐一曼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她死死按着邵老的脖子,像是在哄自己的小孩子一样:“不要说话,救护车马上就来了。”邵老并不关心这一点,他只是轻轻问道:“时许的情况怎么样了?”“他已经死了。”江河说道:“他比你要更严重,他的脖子断了。”时许距离邵老的位置很近,近到两个人的血已经混合在了一起。时许的脖子被炸开的铁片刺入,伤口很深,铁片几乎割断了他一半的脖子。而如果这项圈一开始是戴在人的脖子上的话,爆炸的冲击力将铁片击飞,以那样的威力来看,铁片几乎会直接穿过脖子,将整个人的头颅都削下来。而只差那么一秒钟,广场上登时就会有几百个人头落地。可阻止这一切发生的人,如今正躺在江河的身旁,气若游丝说道:“那可惜了,如果他不死,我们就知道他把那本日记藏在什么地方了。”顿了顿,邵老又开始说道:“不过时许有一句话说的好,像他那样的犯罪顾问一代接着一代,可是像你们这样优秀的刑警,也一代接着一代。时许的种子种下了,而我的种子也种下了,以后的事情就交给你们了。”“邵老怎么样了?”救护车的鸣笛声已经就在咖啡馆外了,一人紧推咖啡馆的门,江河回头看去,进来的人是一个他熟悉又陌生的面孔——王超。那个他以为早就死在了枪下的王超,那个推荐他进入警局的王超,那个在荒村,舍生赴死救了整个专案组成员的王超。“水新兰,你抓住门。”袁军的声音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关登你赶紧把担架从救护车上搬出来,徐一曼,江河,王超队长,我们将邵老抬到救护车上去。那个医生,你马上联系医院,有紧急情况。快快快,行动起来。”袁军的速度很快,他那几乎是吼出来的话语,似乎是石头一样砸进了每一个人的心里。众人纷纷按照袁军的安排行动。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的江河,不知怎么的,这个时候明明不该继续让邵老说话了,但他还是倔强的问道:“值么?”值么?在弥留之际,邵老也在问自己这个问题,他这一辈子做的所有事情,值么?人们总说人在死前,生前发生的事情会像是走马灯一样在脑海中闪现一遍,可是如今的邵老,却是什么都没有想起来。他这个时候,多么希望有江河一样的超忆症。可他忽然意识到,当江河找到了自己的感情,战胜了自己的心魔之后,恐怕他的超忆症也会转好。邵老明白,当江河失去了超忆症之后,他的能力恐怕会大打折扣,可是邵老衷心的为江河感到高兴。当一个不知道痛苦的超人,未必有当一个会喜怒哀乐的普通人要好。江河今年才三十二岁,一切从现在开始刚刚好。关登开口说道:“担架来了,马上将邵老抬上来。我有办法通过网络对路上的信号灯进行控制,保证我们去医院的时候一路畅通。”关登如此流畅的交流,让众人都吃惊不已。他们不知道那个从来不敢开口和别人说话的关登,为什么这个时候能够这么干脆的和人进行交流了。现在他们没有时间去想这个,他们想着的,是赶快把邵老送到医院去。徐一曼用自己的双手压着邵老脖子周围的伤口,对着要将邵老抬上担架的江河等人说道:“千万不要碰到他脖子上的铁片。只要铁片不拔出来,邵老还能坚持更长的时间。千万不能颠簸,防止造成二次伤害。”“你。”关登几乎也惊讶的喊了出来,他看到的法医徐一曼,也再不是那个看到重伤者便瑟瑟发抖的徐一曼了。他们不知道邵老有什么魔力,可是潜移默化中,他们似乎都变了。邵老听到了几人的对话,模模糊糊却又清清楚楚。他想睁开眼睛看看自己的这几个队员,江河,徐一曼,关登,袁军,王超。可他的眼皮已经不听自己大脑的使唤了,他想要睁开眼皮的动作是徒劳,他的世界里一片黑暗。包括周围人说话的声音,天空中烟花爆炸的声音,一切声音都离着自己越来越远。他终于回想了起来。那年他二十三岁,从警校毕业,被分配到了榆州市公安局实习。一年后,他被调入了刑警队,跟着刑警队长石华成以及队员王刚,破获了不少案子,成为了榆州市公安局刑警队的铁三角。那年他二十五岁,认识了那个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的最美法医杨小娟,从此再也没有别的女人走进过他的心里。那个对他说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喜欢他这样油腔滑调性格的人的法医,成了他的女朋友。那年他二十七岁,在一次任务中,榆州市刑警队长石华成离奇失踪,他枪杀了一名嫌疑人,由于没有证据,他入狱一年,从此落下了不能握枪的心里疾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