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节
作者:琅俨      更新:2023-07-06 01:12      字数:4230
  和这些从帝国的中心来到这里的“绅士们”不同,霍斯并不避讳说出那些最为直接的,能够让人真正明白他们究竟是在怎样解决犹太人问题的词。这样的词让巴赫-泽勒维斯基在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道:“那就一起去看看我们的特别行动队队员吧。”直到这个时候,绿眼睛的贵族才向霍斯问道:“留在这里的特别行动队有多少人?”霍斯:“报告长官,有150名。”随着那名空军少尉又翻身上马,他们这行人便让马儿飞奔起来,并奔向那枪声传来的地方。“一,二,三,预备!开枪!”“一,二,三,预备!开枪!”未等他们骑马抵达行动队行刑的地方,那名辅助部队长官的声音便已经乘着风,带着些许的缥缈传进了他们的耳中。但仅仅是听到这样的声音便已经能够让艾伯赫特心生疑惑,并因此而让马儿更快地跑起来。这是因为那个声音的音量虽然很大,却带着一种难以压制住的恐惧感以及抗拒。当那名辅助部队的指挥官把那个口令喊到了第二遍的时候,已经骑马飞奔而至的艾伯赫特便看到了枪响之后的那一幕。——在特别行动队成员的押解下站在一个大坑前的男人、女人、小孩以及老人一个个地倒在了身后的大坑里。那些负责对那些“劣等民族”的人施行枪决的德国队员此刻正是背对着这些从首都来的大人物们的,因而被施行枪决的那些人也必然就是正对着那些人的。并且,这些穿着整齐军装且军衔颇高的人骑着马儿向此处靠近的画面,也必然就成为了映进那一双双已然木讷了的眼睛里的,最后一幕。当那样的一幕突然出现在眼前的时候,除了从前些天起就已经开始熟悉这一切都霍斯以外的所有人都不自觉地屏息起来。马蹄踏地后腾空而起的时间似乎就在那一刻变得漫长起来,因而他们也便能够看到让人感到心脏被紧紧揪起的画面。——在被枪决的那排人中的大部分都后倒进了那个坑里的时候,有一个看起来大约才十二三岁的小男孩被漏过了。于是他的那双原本已经麻木了的眼睛里后知后觉地迸发出了一种令人难以忘记的惊恐。而后他便在向自己的两旁都各自看了一眼后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而更让人不忍去看的,则居然是面对着那个小男孩的辅助部队队员。当艾伯赫特第一个翻身下马的时候,他看到了那名队员的脸。那应该还是一个很年轻的德国男孩,看起来大约才只有二十岁出头的年纪。随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集中到了他的身上时,他的身体也随之颤抖起来。并且,从他的眼睛里所流露出的,分明就是不亚于那个犹太男孩的惊恐。因此而流出的眼泪也便就印在了他那惨白的脸上。“开枪,士兵!这是命令!”在看到那些有着高级军衔肩章的绅士们来到这里的时候,那个德国男孩的长官对他如此高声呵斥道。但除了那些手上拿着□□的年轻士兵们,任是谁都能听出那名指挥官声音里的虚张声势。但在这样的时候,那些已经“行刑完毕”的队员们却是都挪开了视线。这或许是因为他们想要一次掩盖住那种巨大心理冲击之下的恍惚以及慌张。因为他们不忍,不忍看到那个孩子在他们面前被击中头部以及随之而来的鲜血。又或者……他们是不忍去看自己的那位同伴。“不,这太可怕了……”随着那名就跟在艾伯赫特身后的空军少尉虚弱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中,几乎已经哭得泣不成声的年轻士兵终于举起枪来,并再次看向犹太男孩那充满了祈求的双眼。随后,枪响声传来。“砰!”于是负责这队辅助部队的指挥官便再次下达了冷酷无情的命令道:“继续!”***【亲爱的雪涅:我已经到了东部了。这里离前线还有一段距离,属于我军的后方,所以很安全,也一切都好。现在虽然还是夏天,但入夜之后,这里就会变得十分凉爽,夜晚的星星也很明亮,只在屋子里都能看得很清晰。不知为何,我今晚有些睡不着觉,也觉得特别特别地想你。我借了这里的战马在周围狂奔了一圈,却依旧不觉得疲惫。我想念你在明媚的阳光下看着我的样子,也想念你在施普雷河的河畔突然转头回来看我的样子。】深夜,艾伯赫特坐在霍斯为他们安排的房间里,在能够看到那片迷人的星空的窗前写起了要寄给恋人的信。但经历了那样一个白天的他却根本没有在信中提起他所看到的那些景象,以及扰乱他内心的真正原因。此刻他的心里很乱很乱。傍晚的时候他问这里的负责人鲁道夫·霍斯,问他是如何在这样恐怖的情形中保持冷静的。而后这个其貌不扬的男人便告诉他,即便他已经为了帝国抛弃了人类应有的同情心,但他也依旧会在看到那些女人和小孩一个个倒在深坑里的时候感到心下不忍。这时候他便会出去策马狂奔一圈,而后他的心就会重新平静下来。并且他也建议艾伯赫特试试他的这个方法。绿眼睛的贵族接受了他的这个建议,却发现无论自己让马儿跑得多快都无法让脑中的那些画面冷却下来。他在心中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究竟是什么样的部队才会让这样荒诞而残忍的情景变为真实。每一次他这样问自己,他的内心便会很快给出他一个冷酷的回答——那是你的部队,你挑选的、你训练的、你派出的。是的,那些可能才成年的,从小接受了良好教育的德国男孩们,就这样被他派去执行如此毁灭人性的任务。而这,便是他们“解决犹太人问题”的方法。一旦想到那样的场景正在整个帝国境内的数百个集中营上演,并且还会在未来进行成百上千次的重复,他便感觉自己血管内的血液要就在极速流动后慢慢消失了。他无法去想象那些,却也无法让那些想法在自己的脑袋里停止下来,因而他只能回到分给他的那个房间,在写字桌前给恋人写起一封信。而后他便惊奇地发现,当他写下恋人的名字时,身上血液的流速就似乎慢慢恢复了正常。但当他一字一句地写完了半张纸的时候,他又会发现他真的很想对方。比他在心中所写的还要更为想念。当那样的思念在这个夏季的冷夜中保护起他的心,他会急不可耐地想要听一听恋人的声音。在试着将那样的思念平缓下来数次却都未成功之后,他起身走出自己所待的那间屋子,并快步下楼打算问一问楼里的卫兵,这里是不是有能够拨去柏林民宅的电话……第264章 chapter 265零点四十七分,柏林。在林雪涅与艾伯赫特一起住了多年的那间公寓房里, 电话铃音在一片寂静的黑暗中响起。当摆放在客厅里的那台电话响到了第三下铃音的时候,已经陷入了熟睡中的林雪涅就已经被吵醒, 并在稍稍醒了一会儿神后就起身, 在一路打开了台灯以及客厅里落地灯之后去接起了电话。而后, 电话的那头就响起了让她极为熟悉的声音。“雪涅?我觉得我可能吵醒你了, 但你现在必须得醒一下了。”“路德维希?”当还有一点懵懵的林雪涅叫出亲王殿下的名字时,她就已经能够从听筒里的声音听出对方此时应该正身处于的环境了。那应该是有些嘈杂的环境,有着许多人的房间,每个人都在进行着什么十分紧急的工作。“是我。听我说,雪涅。有一队英国的轰炸机队伍穿过了我们的两个雷达区。我觉得他们应该是向着柏林的方向来了。”路德维希此时所在的雷达控制中心, 先前雷达的检测数据传输回来,而后那些数据就化为了代表着己方战机的蓝点、以及代表着敌方轰炸机的红点,并被投射到了玻璃台面上。而那些空军的技术人员也以此来推断其了敌机的方位、距离以及高度。在先前的十分钟时间里, 正是这些控制中心里的技术人员指引了他们自己的战斗机,让那些夜间作战的飞行员们借着探照灯部队的帮助,去寻找以及击落那队英国的轰炸机部队。但不幸的是, 他们的战斗机部队并没有在那队英军轰炸机飞出雷达区之前就将它们全数击落。还不等林雪涅说些什么,处于思维高度活跃状态下的路德维希就已经接着说道:“这次穿过了雷达区的英军轰炸机有些多, 我不放心你待在城里。你现在就准备一下,我派来接你的人应该十分钟内就能到了。今天晚上你就在我们的防空建筑里过夜了, 好吗?”“好、好的。我现在就去准备。”当林雪涅说完这句话,正在紧张工作中的路德维希便很快挂断了电话。而后林雪涅也立马冲向卧室,给自己换上了一套比较宽松舒适的, 能够穿出门去的衣服。除此之外,她还给自己的小皮包里装上了洗漱用品,还有一盒拆了包装后被她放进了铁盒里的饼干。在很快做完了这些之后,林雪涅就拎起小皮包坐在了客厅里等待路德维希派来的人。但她家的那台电话几乎是在她才一坐下来的时候就又响起了铃音。那让林雪涅在疑惑之下连忙起身,在电话铃音才只是响到了第二下的时候就接起了它。林雪涅以为那肯定是突然又想起了什么的亲王殿下,并且也因此险些就在说出了那声“喂?”之后就叫出了路德维希的名字。但是幸好,幸好已经因为路德维希所带来的那个消息而完全清醒了的林雪涅在听到了电话那头的寂静以及那个属于她恋人的喘息声后就很快听了下来。她先是又听了一会儿电话那头的动静,而后就叫出了属于她的绿眼睛男孩的名字。“艾伯赫特……?”几乎是在她的声音出现的那一刻,电话那头的青年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叫出了林雪涅的名字,并带着些许疑惑问道:“你……还没睡?”林雪涅看了一眼就被她放在了沙发上的那个小皮包。当她看到了从皮包的开口处冒出头来的铁盒时,她便笑了起来,说道:“我睡到一半觉得饿了,就起来吃了几块饼干。”此时的艾伯赫特根本听不出电话那头的女孩对他所说的其实是一句谎言,反而因为想象到了她所描绘出的那副画面而在遭受到了重压之后终于又笑了起来。艾伯赫特:“那你一定很饿了。”林雪涅:“那你呢?为什么这么晚也不睡?我记得你说过你去的不是前线?”艾伯赫特:“我刚刚接到了新命令,所以我可能就得比预计的要晚几天再回来了。一想到我得多出好几天见不到你的时间,我就有些睡不着了。”这下,林雪涅是真的被这个近几个月来让她觉得在身边时反而距离更远的男人逗笑了。她不会知道,就是这样的一个对她来说微不足道的声音,它会让她所喜欢的人得到那种他现在所渴望的宁静感,甚至是静谧感。于是感受到自己内心贪婪的男人就想要从她那里得到更多更多。他很快说道:“你这两天过得怎么样?有没有……发生什么有趣的事?”听着这样的话语,林雪涅脑袋里第一个出现的,当然是伊莲妮的脸。虽然两人一起去参加的那场聚会称不上愉快,并且那也已经是在对方离开柏林之前就发生的事了,可林雪涅却是敏锐地察觉到了艾伯赫特此刻的反常。她觉得那个贵族青年的声音虽然依然和平时一样温柔,甚至还要更为温柔,可她却是本能地觉得,对方可能遇到了什么让他感觉沮丧难过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