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沉一个人来到了观光塔的最上层，他坐在白色的圆顶之上，俯瞰着整个城市。川流不息的人群，每个人都生活在安逸的环境之下，明明头盔的骚动才刚刚过去，可人们就好像遗忘了这件事一样，依旧坚定不移的相信着西比拉系统，以此换求最安全的生活。不论对人类施加多么痛苦的回忆，人类总是会逐渐遗忘这份痛苦，这究竟是人类的坚强，还是人类的劣根性呢白沉难得思考起了这一哲学问题，可能是和槙岛在一起久了，他对于人类的根源也有了几分兴趣。来了吗白沉感受到了常守朱他们的气息，他没有回头，而是依旧坐在原地。塔顶的门被撞开，警察们鱼贯而入，他们每个人都用枪对准了白沉。“这里是公安刑事科，请把双手举起放到脑后，如果有任何抵抗行为，我们会立刻开枪。”常守朱用支配者抵住了白沉的后脑勺。“真是帅气，一段时间不见，你又成长了。”白沉微微侧过脸，看到支配者的执行模式，他的唇角勾起了嘲讽的弧度，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麻醉模式吗看来西比拉和你做了什么交易，想开枪的话就尽管开枪吧。”“在那之前，我还有必须弄清楚的事情。”常守朱知道，如果今天有什么人能够抓住白沉的话，那一定是她，因为白沉的心理指数在一百以下，其他人的支配者都制裁不了对方。“看来你选择了最荆棘的那条道路。”白沉想起了那个塔罗牌的占卜，“你想知道什么呢我背叛的理由我收集大脑的真相”“这些天，我也调查了一些讯息。”常守朱开口道：“我读了你的所有资料，你从小就十分优秀，聪明的头脑，始终清澈的色相，在毕业考核中，你轻易就取得了699分，被公安判定为合适的人才，成为了监视官，你的履历没有任何污点，前途也一片光明。”“如果说你的人生有什么转折点，那应该就是你母亲的去世吧”常守朱尽力使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你的母亲有一段时间色相不稳定，为了维持健康的心理系数，她过于追求治疗手段，最终药物服用过量，患上了应激缺乏式脑梗塞，在医院去世了。”“”白沉把这具身体的记忆又拎出来看了一遍，好像是有这么个人常守朱把白沉的沉默看在眼里，她垂下了眼帘，“你曾经说过，想要创造一个全息网游，让大家在游戏中，心理指数得到有效的下降，我认为那并不是谎言，因为你不想再看到和自己母亲同样悲剧的存在吧”算了，利用这个发展也不错，白沉终于开口了，“我一直都认可西比拉系统的存在，直到那一天，我见到了他的真面目。”“你知道我心里的感受吗”白沉用那双漆黑的眸子，看向了常守朱，“我的母亲，就是因为这样的东西，用那种可笑的方式死去了，是谁给了西比拉系统判定一切的权利呢”“不过是一堆人脑的聚集体罢了，既然身为人，又如何能裁定人的一切呢”白沉站起了身，在常守朱的耳边轻轻说道。西比拉为了避免自己的秘密被泄露，他立刻通过支配者对常守朱发出了警告。常守监视官，请您立即履行自己的职责，用麻醉模式制服对方。“闭嘴”常守朱的大喊让縢秀星和狡噛都吓了一跳，他们两人都站在常守朱的身后，他们没有面对白沉的勇气，毕竟他们曾经都受过白沉的恩惠。“看来你和他相处得也并不愉快。”白沉从地上站了起来。常守朱没有放松戒备，她握紧了手中的支配者，“只有一点我不明白，我可以理解你当时愤怒的心情，但是你的那些手下也好，你的那些布置也好，甚至是和王陵璃华子的接触，都是在你见到他的真面目之前，就好像你认定他并不正确一样。”“我不知道”白沉的眼神有些迷茫，“只是我感到很悲伤。”“悲伤”常守朱低喃道。“你是无法理解的，你很坚强，可这个世界上，并不是谁都像你一样坚强。”白沉脸上的笑容有几分凄凉，“我的手下之中，有很多像小星一样的人。”“白”縢秀星忍不住别过了头，他也不想不想逮捕白啊除了执行官，就没有其他人对他那么温柔过了“越是和小星这样的人相处，我越是感到悲伤”白沉捂住了自己的心脏，“从出生开始，他们没有犯下任何罪孽，只是犯罪系数比旁人稍稍高了一点，就要被关在隔离设施之中。说到底，西比拉系统能够肯定，每个被关在隔离设施中的人，都会犯罪吗”“又比如我的母亲，她是那么善良，兢兢业业的工作，细心教导着儿子，她的人生没有任何错误，只不过因为压力太大，色相一时浑浊罢了，就要强制被送去治疗，最后凄惨的死在了医院之中。”“我无法理解啊”白沉的眼里充满了悲伤，“明明什么错都没有犯，就要受到惩罚，这样的社会真的合理吗”“可恶”縢秀星再也无法用支配者指着白沉，他觉得自己的手脚都有些发软，他无法反驳白沉的话，不仅是他，大部分的执行官都产生了剧烈的动摇，就连宜野座也是。现场唯一头脑还清醒的人只剩下了常守朱，“即便如此你也不该做出违法的事情因为他人的行为是错误的，所以就要用错误的方式来阻止吗这样的话，你不也就错误了吗”常守朱也十分痛苦，如果可以，她也不想逮捕白沉，可是为了整个社会的安定，她必须那么做，“一定还有更好的办法大家一起改变西比拉系统的办法”“没有了。”白沉缓缓闭上了眼睛，“我已经没有时间了”“时间”常守朱抓住了这个关键词。“我可以给你一个阻止我的机会。”白沉看向了天空，仿佛回应他的心意，塔顶出现了巨大的投影屏幕，上面是天使在挥动翅膀的形象，下面有个倒计时的进度条。“我就告诉你我最后的计划吧。”白沉轻轻笑了起来，“你认为我为什么要用ange的形象创建聊天室难道真的只是为了降低大家的心理指数”“什么意思”常守朱心里有了非常不好的预感。“既然能降低，为什么不能上升呢”白沉加深了唇边的笑容，“我给所有崇拜我的粉丝都做了催眠暗示，一旦屏幕上的倒计时结束，就会播放一首开启他们内心欲望的音乐，届时，所有人的心理指数都会超过正常值。”“怎么可能”不仅是常守朱，縢秀星他们也震惊了，宜野座更是难以置信地问道：“我和縢秀星的心理指数也会上升吗”“当然。”白沉并没有丝毫隐瞒，“我说了是所有的只要接触过我，并听过那首我推荐的音乐的人”砰监视官里有好几个人的枪掉在了地上，执行官之中也有不少人露出了惊恐的表情，有些执行官的犯罪系数已经两百多了，再上升的话，岂不是就要超过三百了“不用感到害怕。”白沉的语调充满了安抚人心的力量，“接受了我催眠暗示的人，超过了人口基数的百分之五十以上，大家都是一样的，法不责众，即使是西比拉系统，也没办法把一般的使命都关进隔离设施之中吧”“如果对西比拉系统不满的话，大家只要联手推翻他就好了。”白沉的声音令人情不自禁的沉沦，“大家都是潜在犯，大家都是同伴，很快，我们就可以自由地行走在大街上了，不用惧怕声波扫描，不用惧怕任何事物，真正自由的、幸福的社会终将来临。”静，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都受到了强烈的冲击，执行官们甚至还生出一种音乐能早点播放就好了的想法，就像白沉说的那样，他们也想在街上自由行走，他们也想成为正常人啊只不过是心理指数稍稍高了一点，就要被套上项圈生活这个社会，从一开始就不公平縢秀星虽然也很动摇，但他看到周围执行官扭曲狂热的表情时，他立刻就清醒了。“你注意到了吗”縢秀星和宜野座站到了一起，戒备着那群精神明显不在正常状态的执行官。“恩。”宜野座的眼神非常复杂。“不愧是白吗这种程度的煽动力真是可怕到令人颤抖啊。”縢秀星苦笑不已。“我们能做的也只有尽力掩护常守了。”常守朱面对白沉的言论，脸上第一次充满了愤怒，“你疯了吗你这样只是让大家都陷入痛苦之中”“所以我才说，你是无法理解的。”白沉的脸上依旧挂着温柔的笑容，就好像他真的是在为每个人着想一样，“我已经决定了，如果西比拉系统不愿意拯救这些人的话，那就只能由我来拯救了。”“我已经明白你的决意了。”常守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保持平静，“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你要带走槙岛的大脑”“因为他很害怕”白沉开口道：“你应该明白的吧无论如何，他都不想成为那个的一员，所以我才带走了他。”“原来是这样。”常守朱终于弄清了一切的真相，她下定决心的用支配者对准了白沉。“你是不是忘记了我准备的礼物如果你用支配者制裁我的话，我就立刻播放音乐。”常守朱一愣，不过她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你刚刚说过，会给我一个阻止你的机会。”“你果然很坚强。”白沉看向了屏幕上的倒计时，“这种时候也能如此冷静，如果是被你这样的人杀死，也并不是不能接受呢。”白沉从口袋里掏出了，并把它扔给了常守朱。常守朱没有伸手去接，就那么掉到了地上。“如果不拿起来，我就立刻播放音乐。”白沉可不想让被其他人捡走，这样游戏就进行不下去了。“白你到底想做什么”常守朱拼命强装冷静的样子，可她捡起枪的手还是有些颤抖。“你心里其实明白，不是吗”白沉用心指着自己的心脏，“来，同样的游戏你已经玩过一次了，如果你认为我是错误的，就用你自己的意志，扣动那把枪杀死我，不是通过西比拉系统的判断，而是完完全全的依靠自己的意志。”眼前的一幕和当初完全重叠了，常守朱仿佛看到了好友在她面前死去，槙岛的声音不断在她耳边回响。我想看人类灵魂的光辉，想确认那才是真正可贵的东西。常守朱的大脑一片混乱，握着枪的手也开始剧烈颤动，“为什么为什么要做和槙岛一样的事情”“一样不，我们并不一样。”白沉摇了摇头，“我想要见证的并不是人性的光辉，而是你的判断是否正确。”“什么”常守朱几乎是依靠本能在提问了。“如果你坚信心中的判断，又为什么不能用手中的枪来制裁我呢”白沉的语气很平淡，可却散发着令人无法忽视的魅力，“我是错误的，我是个想把大家都变成潜在犯的坏人，身为警察，你杀死这样的坏人又有什么过错呢你是在维护社会的安定啊。”“还是说没有了西比拉系统，你就无法自己做出选择了呢”白沉轻勾起嘴角，“我所做的这些事，犯罪系数肯定超过三百了，只不过是西比拉系统无法测量罢了，你不需要有任何罪恶感，来吧，朝我开枪吧。”“为什么你会变成这样”常守朱痛苦地跪坐在了地上，可即便如此，她还是握紧了手中的枪，“为什么不能大家一起想办法”“原来你也是一样的。”白沉的眼神有几分失望，“你只敢杀西比拉系统让你去杀的人，因为一切都是西比拉的判定，你没有任何过错，只要把一切推给西比拉就行了，没有支配者的你，不过是个弱小，可怜的存在，连自身的意志都无法贯彻到底”“我”常守朱陷入了深深的迷茫之中。“够了。”宜野座终于看不下去的站到了常守朱的身边，“你说的话也太过分了。”“弄哭女孩子可不是绅士的行为。”縢秀星想缓和气氛，可当他接触到白沉的双眼时，他又沉默了下来。对方已经不是他认识的那个白了“抱歉。”白沉很老实地认错了，“没错，小朱你只是个普通的女孩子，没有必要背负大家的幸福，接下来，你只要静静的看着我所创造的新世界就可以了。”白沉重新把目光投向了塔顶的屏幕，他的语调异常温柔，“还有一分钟，大家就都能获得自由了”一分钟这句话好像触动了常守朱，情感与理智在这一刻激烈的交锋着，槙岛的那一次，她没有能救自己的朋友，因为她无法战胜心底的恐惧，这一次又要重蹈覆辙吗不，她想要拯救白，让对方恢复从前的温柔和善良因此，就算沾上血腥，她也绝不会后悔常守朱慢慢从地上站了起来，她的眼神变得坚定，握着枪的手也不再颤抖。“常守”宜野座和縢秀星都有些意外。“看来你已经下定决心了。”白沉看向了常守朱，真是漂亮的眼睛，不论染上多少次痛苦和悲伤的颜色，最后总是能恢复澄净。“是的，我要阻止你，白。”常守朱扣动了扳机，“不过是用我自己的方式”砰砰砰常守朱连开了三枪，但是却都没有打在致命的部位，而是剥夺了白沉的行动能力。白沉应声而倒，鲜血染红了他的衣服，他有些惊讶，可更多的却是意料中。来之前打量吞下的药片在大量的失血下，终于产生了副作用，心脏仿佛被撕裂一般。常守朱和縢秀星他们立刻赶到了白沉的身边，常守朱握住了白沉的手，“振作点，救护车马上就来了。”“咳咳”白沉艰难地开口道：“还真像是你的作风面对像我这样的坏人你也要拯救我吗”“别说话了”常守朱大喊道：“我一定不会让你死的你犯下的罪，必须活着才能赎”“真是严厉啊”白沉又咳了好几口血，才看向了常守朱，“杀了我吧”“不，我不会杀了你的”常守朱拼命摇头，她的眼眶里已经含满了泪水。“咳咳，不杀我，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白沉的声音越来越低。“我不会后悔”常守朱的语气非常坚定，她哽咽道：“如果你又犯错的话，我会再一次把你打醒的”“呵”白沉的瞳孔深处有什么东西复杂又幽邃，“你果然什么都不懂”白沉的眼神开始渐渐溃散，他伸出染满了鲜血的手，抚上了縢秀星的脸，对方早已泣不成声了，宜野座的眼里也溢满了泪水。“抱歉，利用了你们”“不要再说话了”縢秀星擦干了脸上的泪水，勉强自己扯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本来就无所谓，反正我一直都是潜在犯。”“白”宜野座开口道：“我也原谅你了，所以一定要活下来啊”果然直到最后，这些人也没有看清西比拉的真面目意识开始渐渐模糊，白沉用最后的力量，在脸上扬起了一个笑容，那是和记忆里没有任何区别的温柔笑容，即使生命力正在逐渐流逝，即使脸上染满了血污，即使瞳孔深处已经失去了光彩，这个笑容依旧称得上和煦而温暖。“吶，你们现在幸福吗”那是白沉最后的话语，在众人的心里留下了剧烈的冲击，之后，他就被后来赶到的医疗队送上了救护车。常守朱和縢秀星他们永远忘不了那个笑容，以及白沉最后的问题。那是凌驾于生死之上，只是纯粹的，一个普通人最普通不过的心愿罢了。可是就连这个最简单的问题，他们也无法给出答案。常守朱幸福吗背负着西比拉秘密的她如何能幸福縢秀星幸福吗作为猎犬存在的他，或许连幸福为何物都不知道。宜野座幸福吗失去了父亲的他又如何能幸福呢晚上，他们就得知了白沉在救护车上去世的消息。常守朱无法接受，她知道自己的枪法，那几枪绝对杀不了白沉，她跑去质问了西比拉，结果却得到了令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答案。禾生局长把白沉的病例报告直接调了出来，“你自己回去看吧，那个替他治疗的医生，似乎也是他的信徒之一，所以替他隐瞒了病情。”“多重器官衰竭”常守朱难以置信，“怎么可能”她又想起了白那个时候悲伤的眼神我已经没有时间了原来这才是白不顾一切的原因为什么她没有能更早的发觉这一点常守朱捂住了脸，泪水止不住的滑落。“无法理解的感情。”禾生局长眯起了眼睛，“对了，他在临死前，有和你们说过些什么吗”“为什么这样问”常守朱捕捉到了一丝不对劲。“不，没什么，你出去吧。”禾生局长把椅子背向了常守朱。电子门关上之后，禾生局长突然像是受到什么剧烈的冲击，整个身体在椅子上抽搐不已。“怎怎么会这样，不可能难道是清水白的大脑不”三个月以后，西比拉系统突然发布了新的心理指数判定，整个社会都在热议，公安局内也不例外。“听说好像是现在社会的压力太大了，经过测试，心理指数稍微偏高的人并不会实施犯罪，所以指数在150以内的，都算是正常值。”“西比拉系统果然也是与时俱进的存在啊，这样我就安心了。”“我也是，一直面对犯人，总感觉心理指数很危险。”“没错。”常守朱在得到消息的第一刹那，就冲去了诺娜塔，她的心中涌起了非常不好的预感。不杀我，总有一天你会后悔你果然什么都不懂难道说不，不会的常守朱不知道是用怎样的心情来到了西比拉系统的存放地，她无视了来自支配者的警告，拼命敲打着最后一扇门。“开门如果不让我亲眼见到真相，我就把你们的真面目公布”可能是常守朱的态度太过坚硬，也可能是西比拉判断她还有用处，最后门还是被打开了。常守朱跌跌撞撞的冲了进去，她大声质问道：“白你在这里吗白告诉我，西比拉系统，你们是不是吸收了白的大脑”常守监视官，我们认定你的精神状况非常危险，请保持平和的心态。“为什么不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常守朱拼命在看起来完全相同的大脑中搜寻着唯一不同的那颗。如果是白的大脑她一定能认出来，那一定和其他的大脑都不相同她的视线在无数的大脑中迅速掠过，然后，当接触到某一个大脑的时候，她的身体蓦地僵硬。那是一颗红色的宝石，以诡异的姿势，镶嵌在了大脑之中，只留出了最边缘的一部分。那一天，她见到白沉的时候，对方脖子上戴的就是这条宝石项链常守朱就像浑身力气被抽空似地跌倒在了地上，恍惚间，他仿佛又听到了白沉的声音。吶，你现在幸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