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8节
作者:时镜      更新:2023-07-07 23:26      字数:2668
  这一次……岂有那么容易?她的屠刀,也为他备好。刀光剑影从眼底划过。见愁望着走来的这两人的身影,目光从吴端身上移到了谢不臣的身上,坦然直视,只弯唇一笑:“谢师弟也来了。”三个字,放在平日很寻常。可落在吴端耳中,却是一片的惊雷响动,一下又想起昨日剑拔弩张的场面来。他生怕出什么冲突,正想要再打个圆场,没料想竟听得背后一道温雅的声音响起:“见愁师姐。”“……”这一瞬间,吴端只觉得头皮都炸了一下。这声音……他是熟悉的。只是他不敢相信……转过有些僵直的脖子,吴端回头,便看见了谢不臣朝着见愁微一点头见礼的模样。儒雅温文,脸上虽没什么表情,却看得出很平和镇定。没有了昨日萦绕在身上的压抑,也没有那种针锋相对,山雨欲来之感。对着见愁,他仿佛对着一个普通人,像是称呼他们为“师兄”一样,如常地称呼见愁为“师姐”。平白地,吴端竟觉得谢不臣身上多了几分“人情味儿”。人情味儿?这几个字竟能用以形容谢不臣?那眼底,分明还是一片的无情无感,可吴端完全无法抑制自己心底生出的这种荒诞想法。“师姐”二字,从他口中出来,充满了违和。就连站在见愁身边的其余几人,也都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唯有见愁,像是早就料到了一样,眼底笑意加深。昔日口中唤的是“娘子”,今日却要向自己低头恭敬地喊上一声“师姐”,却不知他心底是何感受?相处数年,除却昔日拔剑杀她之事,她对他了如指掌。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一思一想……若她是谢不臣,见了昔日所杀之人重活在面前,仙道之路又不愿再断,必定重起杀意。既然决定要杀,所有的忌惮便被抛之于脑后。他可以坦然地、冷心地,似对待熟人也好,对待陌生人也罢,重新面对一个站在他面前的他。这就是谢不臣。思虑周全到了极致,便可将自己一切的感情都控制下去。从这一点看,她万万不及他。所以她还是见愁,他却成了谢不臣。冷峻的眉峰,染着霜寒的一张脸,添上旧日的温润,消去那种冷刻之感。见愁竟忍不住生出几许赞叹。终究还是谢不臣。若真要杀他,倒还有些舍不得呢。可惜了这样一张好面皮,下头藏着一颗铁石心。微微眯眼,见愁挑了眉尖露出几许哂笑,似乎对谢不臣乖乖叫师姐的举动十分满意,竟半点没有敌意地开口:“青峰庵隐界之行,多劳谢师弟带路了。”明亮的目光里,不藏半分晦暗。明明是一句求人,甚至是感谢的话,听在众人耳中,却仿佛高高在上的命令。似乎,谢不臣不是此行的主导,她才是!如花公子闻言,忍不住用那纸扇摩挲着自己的手掌心,有几分难耐的心痒。陆香冷却是心底一叹,终究还是佩服她至极。左流听不出这底下汹涌的暗流,只跟夏侯赦一道在旁边假扮木头人。横虚真人见状,眼底只有一缕微光闪过。吴端脑袋后面挂着冷汗,只当做什么也没听见,转身来带着众人朝横虚扶道两人一拜:“弟子等告辞。”横虚真人与扶道山人都点了点头,便见得七道光芒自山前腾空而起,一下升入层云之中,渐渐隐没,向着九头江湾之外的传送阵而去。“看着他们还真是好啊。”像是昨夜不曾睡好的凡人一样,扶道山人又打了个呵欠,感叹了一声。横虚真人回看他一眼,却问:“扶道兄昨夜干什么去了?”“嘿嘿……”扶道扬了扬眉毛,向着西北方向望去。他微微眯了眯眼,也不说自己到底干什么去了,只道:“你日理万机,可知如今第二重天碑之上留名者何人?”第二重天碑?筑基期中第一人?这第一人从谢不臣换到了见愁,见愁突破金丹之后,便又出现了一个新的名字。横虚虽有许多昆吾之事要处理,这个却是清楚的。“昨日正好与玉心掌门论及此人,乃是西海禅林的小沙弥,名为了空,三世善人的功德,气运极佳,修炼极快。只是此人之天赋,比起你我二人座下弟子,却要略逊一筹。扶道兄怎么忽然想起此人来?”“十九洲修士无轮回,独独两个地方除外。”扶道摸出了个鸡腿,啃了一口,顿时露出满足的表情来,像是才睡了个大姑娘。横虚听了点头:“佛门,一者西海禅林,一者雪域密宗。”“有。”扶道山人转过头来,舔了鸡骨头两口,意犹未尽,“密宗界慧那秃驴要坐关三年,山人我好久没去雪域了,机会绝佳。嘿嘿,禅宗都出了新一辈,雪域半点动静都没有,山人我这心里跟猫爪子挠一样。”坐关三年?横虚真人只眉头一皱,眼底一道亮光闪过,已是明白了扶道的意思:“不如一探?”“不如一探。”扶道山人难得正经地回了他一次。不过转眼就笑了起来:“你昆吾之事能丢开?”他二人成名于同年小会,并立于十九洲,昔年也曾并肩闯过穷山恶水,遍杀蛮荒妖魔。只是后来各自为一派脊梁,久居不出,又少了当年的几分意气所在。横虚真人只一道风信弹向昆吾主峰,负手道:“座下十三弟子,个个都是话事之人,昆吾无我,并无大碍。”说完便看向了扶道山人。扶道山人一副悲天悯人之状,只叹一声:“竟又要与你这老怪同行,真是气煞山人也!”语庇,他人已化作一道冲天光焰,转瞬消失在原地。横虚真人不疾不徐,一步踏入虚空之中,也消失不见。西海广场之上。见愁等人从昆吾九头江湾外的传送阵而来,直接传送到了广场之上。照旧是人来人往,只是今日格外沸腾一些。“到底谁干的?”“这是什么意思?”“谁给拼全了?”“有人看到吗?”……吴端从传送阵之中走出,周遭的声音,立刻涌入了耳中。他一皱眉,看向周围,只见不少过路之人都伸手向着海面之上,指指点点。见愁随后而出,如花公子陆香冷等人跟在她后面,谢不臣则不疾不徐落在最后。腥咸海风吹拂,九座漆黑的天碑伫立在广场的尽头,斜斜指向海中,无数人的目光,都投向了那个方向——浪潮起伏的海面上,一座多年为海水侵蚀的石碑,历尽沧桑,依旧伫立。只是当见愁目光落在其上之时,却不由得瞳孔剧缩!这是西海赫赫有名的“闻道碑”,据传昔年有人一朝闻道,竟在此白日飞升,遂留下此“闻道碑”。然而此时此刻……这无数人熟悉的巨碑之上,竟然多出了一截,长满青苔的一截,却与闻道碑一样的形制和大小,便是连断面都无比吻合,静静地镶嵌在闻道碑的顶端。被海风吹拂久了的石碑,有黝黑的颜色。新镶嵌上来的这一部分,却沾着簇新的泥土,其上青苔苍绿。一个古朴的“朝”字,赫然凌于“闻道”二字之上!——朝闻道!见愁听到了身边几许倒吸凉气的声音。心底,像是有一柄重锤在敲击。脑海之中的画面,纷至沓来,飞快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