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怡挑拨我母亲和师尊的事情都已成功，为什么还要害死我父母？”

  “她没有成功。”

  “可是。。。”

  “她的最终目的其实是想嫁给皇兄。当初皇兄和你母亲在一起时，她以为离间二人就会有机会嫁给皇兄。不过她也没想到，经她这么一干涉，确实令两人离心，却也使得皇兄负气出走，反而让她彻底失去了嫁给皇兄的机会。而且，皇兄这样的情深意长更深深刺激了她，她嫉妒、愤恨，把这发生的一切都怪罪到你母亲身上。”

  “陛下也喜欢母亲？”沈玉茗平静地问道，故事发展到这一步，她已经猜到了皇帝和皇后很可能当年联手陷害了自己的父母。

  李泽盛缓缓低下头，默默地点点头。半晌，他抬起头，眼中晶莹有光，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努力地控制着情绪，声音略带颤抖和哽咽，“无论你怎么看朕，朕还是要说，朕这一生最后悔的事是当年下令害了你父亲。我今生做了一件错事，我对不起沈家，对不起李氏皇族的列祖列宗，对不起大周百姓，对不起沈家保卫的万里江山。”皇帝有些哽咽，停顿了一下。

  沈玉茗没有接话。虽然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虽然皇帝此刻很悔恨很诚恳，但她依然难以接受。

  半晌，李泽盛整理好情绪。“沈明当年在我们三个中最忠厚诚恳，这可能是家族遗传。你父亲他很聪明，不像朕。父皇和上官夫子说得对，朕驽钝，年少时涉世未深，容易听信谗言，又不如沈明心胸开阔，凡事看得开。”

  “当年沈明娶了珠儿，皇兄离家出走，曾一度让朕失去了理智，朕发誓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他。珠儿很讨人喜欢，朕也不例外，很喜欢她。她和皇兄两情相悦，朕不敢有非分之想。可是当年她为什么弃皇兄选择沈明，而不是朕，朕当时认定是沈明横刀夺爱。沈明来找过朕，跟朕解释过他有不得已的苦衷，只可惜朕没有选择谅解。”

  他现在才明白，他那时实在是被嫉妒冲昏了头，指责沈明背信弃义，乘人之危。

  皇兄受打击消失后，即便当了太子也没原谅沈明。他幼时对于当皇帝这件事本没什么非分之想，陛下封他为太子，他内心里反而觉得对不起仰慕的兄长。因此转而憎恨沈明，认为是沈明破坏了他们三人之间的情谊。那年少时想要一起匡扶社稷，治理国家的壮志都是因为沈明的背叛而破灭。皇兄的出走，父皇的失望，他看在眼里更加无法原谅沈明。

  那些回忆越来越沉重，就像周遭的湿意，沉闷地伏在四周，压抑得人喘不过气来。风撞击着灯罩，灯火将熄未熄，相互撕扯挣扎，那情形就像如今的他和他的皇后。

  他在娶上官怡之前对上官怡的印象实在是非常模糊。他喜欢温柔乖巧、性格随和的姑娘，而记忆中小时候的上官怡是一个骄矜的“冷美人”。高傲矜持，故作老练，作为一个女孩子，偏偏爱争强好胜，少了女儿家的天真活波。他们三个虽然常去上官府，但基本只是拜会老师，偶尔遇见上官怡也以礼相待，没有过多的交谈。长安城有传言上官怡会是将来的“太子妃”，对于这种事他们一向一笑置之，因为“传言”太多，他们向来不放在心上。而上官怡的心思他们三人一直以来没发觉，只是没想到一个看似谨言慎行的姑娘会是后来造成这一些列悲剧的元凶。

  上官忱那时很热情，每每去到上官府都分外殷勤。皇兄对人一向冷淡，对上官忱的殷勤不过多回应，沈明遇到这种事贯会装傻，只有他碍于情面与他有些交情。现在看来，怕是皇兄和沈明早已明白这些殷勤中存在着“别有用心”，只有他掉入了这个陷阱。

  与能行走仪仗队伍的朱雀大街相比，乌衣巷仅有其一半的宽度。皇后的八人抬凤轿刚好能在巷子中通过，两边仅余下一人宽的缝隙。因此行军速度自然放慢。这新旧乌衣巷有很明显的区别，旧乌衣巷年代久远，追溯起来可到前朝。权势的新生、成长、繁荣再到凋零在这里不断更迭，交替上演。一座府邸曾经能因他的主人而烜赫一时，也会在几十年后沦为罪臣旧府，久久荒芜无人居住。有的则是被败家子弟转手变卖，几易其主，早已面目全非。就连自开国以来一直风光无限的平国公府也最终难免走向衰落的结局。

  旧乌衣巷两边的高墙颜色深深浅浅，散发着古朴的气息，地上的青石板光滑明亮，显露出它的深邃和沉淀。上官怡很少来这里，自上一次来也快十五年了。她年少时住的乌衣巷与这里不同，那里红墙碧瓦，棱角分明，新贵们鲜衣怒马，意气风发。一切欣欣向荣，让人欢欣鼓舞。而这里透着一种深沉凝重，藏着一股洞悉权贵更替的冷静和见惯世态炎凉的悲凉，压抑得人喘不过气来。

  春潮的湿润随着入夜渐渐压下来，让人越来越气闷。上官怡不由得回忆起十多年前，她也是坐着轿子穿过这片阴暗沉闷的巷子，前去杀了那个女人。那个女人毁了她今生的幸福，毁了她这一生的希冀。一想到她她就不由自主地气到发抖。

  可是，本以为赶走这个女人，李泽沛必然很伤心，她就可以有机可乘。没想到她喜欢的男人，她默默倾注感情这么多年，连看她都不舍得看一眼，竟然爱别人爱得如此深刻，连江山也不要了。

  她痛苦、绝望、嫉妒、愤恨。不明白上天为何如此不眷顾她。所以她决定报复！报复这个女人！报复李泽沛！用他弃之不顾的江山去报复他们！老天凭什么不待见她？凭什么剥夺她的幸福？凭什么不给她机会？她偏不，她偏要和老天作对，要嫁进皇宫，要这个女人的命，要夺了李氏的江山。所有她失去的，她都要找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