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洗完脸走到屋前，才看清这里是一片开阔的平地。平地向外延伸，在山边形成一处悬崖，悬崖边正好有一块儿巨大的光滑岩石，岩石的缝隙中长了一株不知名的树。

  冠盖如伞，树枝上开满了粉白的花，花瓣层层叠叠堆积，每一朵都是一颗玲珑绣球，玲珑绣球热闹地簇拥在枝头，挤满整个树冠，远远看去如妃红云锦。有风轻轻滑过，枝头摇曳花瓣随风而落，飘飘洒洒如神女衣带飞扬。

  小丫头双手抱膝，坐在岩石旁的草地上，眼睛注视着山下久久不动。

  他走过去在小丫头身边坐下。这里地势高，视野别有一番风味，高低起伏的山峰尽收眼底。

  他看她把下巴搁在膝上，一动不动地看着山下许久不说话，他好想提醒她，她好像忘了问他是否是她的师尊派他来的。

  半晌，他忍不住率先开口：“小妹妹，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小姑娘偏过头看了看他，嘟嘟嘴。“还能为何，师尊不要我了，我就独自跑出来了。”

  李泽渊一听，心中一乐，原来小丫头正在赌气，闹离家出走呢。不禁哑然失笑：“你师尊怎么可能会不要你，据我所知，他可是很疼爱你的。”

  “哼！才不是呢。我不过就是不喜欢念书，出去玩了一小会儿而已，他就气得要罚我。关我禁闭，让我跪着抄书，抄不完还不许我吃饭。”

  说着，捂着自己的膝盖嘟囔道，“我跪得膝盖好疼，抄书抄到手软，肚子都饿得好难受，我求他能不能先让我吃完饭再抄书，他也不允许。他。。。他。。。他哪里知道疼我。”说着豆大的泪珠簌簌往下落，委屈地哭了起来。

  这一问不打紧，竟然把小丫头给弄哭了，李泽渊看到她梨花带雨的样子心中不禁一软，赶紧安慰道：“你师尊也是为了你好，想劝你多读书上进。”

  “他哪里是为了我好？我明明不喜欢念书，偏偏让我学这学那。不是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吗？这世上除了男子要念书，女儿家会识几个字不就行了吗？我不过是偷偷溜出去玩了一小会儿，又没有犯什么大错，就罚我跪，罚我抄书，连饭都不让我吃。他忍心让我的膝盖又红又肿，手臂又疼又酸，忍心让我挨饿吗？他分明是不喜欢我才这样折磨我。”小丫头气鼓鼓地说道，脸鼓成了一个包子，肉包子脸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

  李泽渊忍不住哂笑道，“这算什么，我们那里的小孩子不听话，不念书是要挨打的。长长的戒尺，打在手上那叫一个疼，打完了手要肿上好几天，疼到连笔都握不住还要把书抄完。你师尊总舍不得打你吧。他罚你让你多多读书，可能也是觉得念书对你很有用吧。不学习是要变成傻丫头的。”

  小丫头举起袖子擦擦脸上的眼泪，一边哭，一边抽抽噎噎地说：“那。。。那为什么他不来找我，我已经从家里出来一天一夜了，到现在还不见他来接我，他就这样忍心我一个小姑娘在外流浪。”

  李泽渊看她哭得伤心，立马安慰道，“殿下不是派我来了吗？我来接你回家。”

  “我才不要，我要他亲自来接我回去，否则我不回去。”

  “你师尊在家里不知道急成什么样子了，正派人四处找你呢。你还是跟我回去吧。”

  “不！他若是真心想找我，必然会知道来这里找我。凭什么他不亲自来，看来还是他不疼我了，不想要我了。”

  “这是什么地方？为什么他一定会来？”李泽渊忍不住问道。

  “这里是思无崖，师尊常带我来这里。”

  “思无崖？”李泽渊好奇地打量着四周的景致。

  这里确是山中的一处断崖，除了一抔山泉，一座小木屋，一方平坦的岩石和一颗很好看却不知名的树以外和其他断崖都差不多，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那棵树是什么树？我以前没怎么见过。”指着旁边岩石上那棵开粉白花的树。

  小姑娘歪着头看了一下，说：“师尊说是泪雨花，这种花我也只在惘然谷见过。它的花瓣是神女的眼泪化成的。”

  山风习习，花瓣在空中翻飞，李泽渊伸出手接住一看，花瓣果然像是一滴泪珠。

  “师尊说那棵树下埋着我父亲和母亲的衣冠冢，他很想念他们，所以时常带我来。”沈玉茗接着补充到。

  他望着那棵树出神，仿佛回忆起长安城许多年来的一些传说。花瓣飘飘洒洒，此情此景和着那些传言变得凄美许多。“你是说沈明将军和玉珠公主？”

  “你认识他们？谷中好多人都不知道他们。”小姑娘看向他的眼神亮了亮。

  “有过一面之缘，那时我还很小。”

  “你印象中我父母是怎样的人？”小丫头停止了哭泣，水盈盈的眼睛里发出亮光，一脸期待地问。

  “印象中你父亲很高大威猛，你母亲生得很美。”李泽渊回忆起两个模糊的身影。

  “每一个人都这么说，没新意。”小丫头皱皱鼻子。

  “……”

  “你叫什么名字？你是什么时候跟着我师尊的？你为什么见过我父母？”

  “呃~我叫小明。”

  “小明？我也叫小茗，我们同名。”小姑娘转过身来朝他调皮地扬扬眉毛，说完两人会心一笑。

  就在沈玉茗转身的那一瞬间，李泽渊突然看到了她脖子下方那块玉佩。玉佩有山水纹样，色泽纯净如羊脂。李泽渊一眼就认出那是几年前的那一天他去见母亲，母亲亲手交给他的，而那枚玉佩在那一天的夜里送给了他救下的一个小婴孩。

  “是你？真的是你！”时隔多年竟然能兜兜转转再见到她和这枚玉佩，李泽渊觉得实在太不可思议。直到今天，他才确认那晚他救下的果然是沈将军的女儿。

  “嗯？”沈玉茗看着眼前的人突然表现出来的惊异有些奇怪。

  “你脖子上的这枚玉佩能否给我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