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火，宫内的情况今天有新的消息吗？”

  “公主，请恕奴婢无能。奴婢已再三查探，目前只能确认太后确实被软禁在含香宫，但是始终无法确定南诏王和世子被关在何处。”

  “不知舅舅和表弟情况如何了？”

  流火见公主担忧，立即又说道，“公主，我今天在宫内探到了另一个消息，明珅太子要出使南诏，目前已经在路上，已传旨给施仁诺，说五日后便会到。”

  沈玉茗听了面上没露出太多表情。

  “公主，我们是否等太子到了太和城以后再行动。”流火问道。

  “不必了，明晚就行动。”

  流火担忧地看向柔桑。柔桑开口道：“公主，你真不打算借助永安王和太子的力量营救太后和南诏王？”

  “师兄和永安王都是大周皇室贵胄，大周已经下旨若施仁诺保南诏王族性命则不插手他篡位主政一事，我不想把他们牵扯进来。”还有一点她没有说出口，那就是师兄也好，永安王也好，若知道她要去做这件事，恐怕只会拦着她。

  想起师兄，沈玉茗的心突然抽搐了一下。其实，师兄对她的好她都记得。若说起这世上最疼她的人，她想大抵除了外婆、师尊和舅舅应该就是师兄了。

  他们相识于微时，相互陪伴着一起长大，亲密无间，他关爱她、包容她、呵护她、纵容她、保护她，那些两小无猜的时光，曾经是她一想起来就会感到很温暖很开心的记忆。她自小无父无母，视他为亲兄长，也曾是十分信任倚仗的人。而今，却成了杀死她父母的仇人的儿子。不知日后再见还能不能像年少时那样坦诚相待。

  记忆中的师兄是位忠厚稳重之人，凡事克己复礼，正直善良。严于律己，矜老恤幼，待人十分宽厚。谷中男女老幼无不对这位温润公子赞誉有加，师尊也曾说过师兄有仁君风范。

  她记得自己幼时调皮，常犯错受罚，但无论什么情况，师兄都会挺身而出替她求情。他无数次地因为替她求情而被连累；也曾无数次地替她背黑锅，扛下所有责罚。

  那些年在谷中，风尘仆仆赶来‘救’她的少年；求情时口若悬河的书呆子；长夜里陪她受罚笔直挺拔跪在她身旁的兄长，都是她年少时让她有恃无恐的坚强后盾。

  幼时，师尊对她要求严格，总让她学很多东西，诗书礼乐，医卜星相，她不感兴趣，不愿在这些东西上用心。师尊不会时时督促，她便背着师尊成日里不用功只知道贪玩。

  师兄见了却甚少约束她，她想要偷溜出去玩，他会假装不知道，有时还帮她遮掩。她在外面受了小伤，他会火急火燎地带着各种药膏赶来看望她，并无不心疼地责备她身边的人没有照顾好她。疯玩了一天回来，他已经把第二天师尊要检查的课业、可能会考校的问题帮她准备好。

  身边的侍女柔桑和凌寒有时会去请师兄规劝她，希望师兄可以多多督促她学习。师兄不以为然，他认为作为一个女孩子，识得字，知书达理便够了，何须学得如此多如此专。末了还说道：“师尊教授师妹这些无非是希望她今后可以用这些东西来保护她自己。或许师尊过虑了，师妹长大以后，自会有人保护。”

  长大了会由谁来保护她，她不曾多想，她只知道小的时候，师兄每年从长安城回来后带给她的各种奇珍异宝，每天为了哄她开心搜肠刮肚地编各种冷笑话，也只有他会有耐心静静地端坐一旁一脸认真地听她胡言乱语。奈何时光一去不复返，世事变化无常，不知当年师兄是否知道他们上一辈之间的恩怨，而这一切对她的好是否都是为了偿还父辈留下的亏欠。

  长夜寂寂，田野中蛙鸣阵阵，小茅屋昏暗拥挤，一灯如豆，隐隐跳动。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西风悲画扇。除却亲人外，所有她生命中最初珍视的人，到后来都不是她曾以为的样子。

  不知不觉间又勾起了往事，她又不得不再一次想到施仁诺，心如刀绞的感觉袭来。明晚，他二人是否还会再见。原来临到了此时，她才发现她既不愿再见到他，又满心期盼能再见到他。

  六月朔日，月黑风高。南诏有个古老的传说，每月朔日这一天月亮的力量最弱，是鬼魅出没的好时机。暗夜中，九条黑影飞驰，如无影暗魅朝着苍山游动。

  南诏王宫沿着苍山顺势而建，坐东朝西。王宫除了正对洱海的前门，南北两侧和背后三面临山，宫墙外全是嶙峋山石，只有崎岖小路可以通向山下。这本是为了抵御外侵军队攻入王宫而选址此处，居高临下，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但三面环山的地理优势恰恰也让这三处守备最没有危机感，最为松懈。施仁诺有一只亲卫军，军队以火为图腾，士兵着玄色衣，手持火焰令牌，只听他一人号令，号玄衣卫。

  玄衣卫除了有护卫施仁诺的职责外，还负责替他打探情报、执行秘密任务，是施仁诺的重要消息来源和暗杀组织。几乎每天都会有玄衣卫持令牌进出王宫执行任务。

  苍山上，树影横斜，在暗夜中张牙舞爪，黑影重重的密林中，隐隐有幽光闪烁，那是夜枭亮着一双幽幽的眸子。马蹄声在山路上响起，玄色的披风扬起，邪魅张扬。

  穿过密林，马上之人闷声倒下，丛林中钻出一个黑影快速将其拖入密林。一个、两个、三个……直到第九个玄衣卫倒下，很快刚才的马上又重新出现九位玄衣卫。

  看起来与之前倒下的玄衣卫并没有不同，同样的衣裳，同样的披风，腰间挂着同样的令牌，只是身材修长，姿态柔软。而面上僵硬苍白，好似敷了一层皮，不是自己那张脸。

  然而这九个玄衣卫并没有一起走，分两拨人，一边四人一边五人，分别到了南北宫门。

  玄衣卫人数众多，且施仁诺和他的玄衣卫来历不明，高深莫测。他们行踪不定日日进进出出，宫门值守并不都认识。他们各自亮出腰牌，连话都不用多说，面前的宫门就缓缓向他们敞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