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不如人意
作者:漫漫不慢      更新:2022-05-06 09:46      字数:2198
  沈玉茗被关在了如意楼,这里原是她母亲玉珠公主的寝宫,寝宫虽小,主殿却是一座二层八角小楼。玉珠公主的起居一直在阁楼上,阁楼四面设窗,一开窗四面景致便尽收眼底。洱海碧波,苍山雄劲,王宫肃穆,绚烂花海,一窗一景。轩窗洞开,冬日阳光普照洒满阁楼,夏夜凉风习习闯堂而过,格局玲珑雅致,可使冬暖夏凉。

  沈玉茗到南诏后在这里仅住过几次,因着如意楼离王后的朝露宫近离王太后的含香宫却远,她大部分时间都住到王太后的含香宫中。因此,如意楼也就无人居住了。

  如意楼,这样的名字承载着外公和外婆对母亲多美好的期望,然而从这里走出去的公主又有哪一个是如意的。

  与其关押在其他地方,荒废已久的如意楼恰恰是关押沈玉茗的好地方。高楼轩窗紧锁,只有阁楼窄窄的小梯通往楼下,楼下玄衣卫如云,沈玉茗被关在这里,无法与外人接触,插翅也难飞。即便有人想偷偷潜进来救她不惊动看守之人,怕是不大可能的。

  她进来时,四处蒙尘,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霉味,看样子已经是荒废了好久没人来打扫。好在陈设并未被动过,所幸也无人打搅。

  房间陈旧的气息让人窒息,唯有旧日主人所用的珠宝钗环依旧七彩明珰。她取出一串七宝手链戴在手上,宝石相碰叮铃作响,那七彩宝石的光泽历久弥新,触手冰凉,目眩神迷,一刹那间让她与去世的母亲隔着遥远的时间通过这串手链,在灵魂深处相会。

  七彩迷离的光芒在眼前散去,她看到母亲在南诏的洱海边欢快地奔跑,她随着她来到了中原,感受到了她在中原喜怒哀乐的变化,她对家乡的思念,她因喜欢师尊而痛苦。转眼间母亲的忧愁解开,她嫁给父亲,她是多么地欢心和满足。原来,她全然忘掉了她第一次喜欢的人,她和父亲是幸福的。

  沈玉茗回过头看向身后,施仁诺朝他缓缓走来。他的眼神轻蔑,口气鄙夷,“公主真是愚蠢!”

  不!不是这样的!

  她猛然间睁开眼,手腕上的手链叮铃作响,她才发现自己刚才竟然伏在桌上睡着了。

  夜幕降临,房间陷入黑暗。梦境中的情感从四面八方涌来,撕扯着内心。那人口中的愚蠢,鄙夷的语气,轻蔑的眼神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变成了她的梦魇。

  可是他到底知不知道,他所谓的愚蠢,是她曾经情真意切的真心!就算得到他背叛的消息,在亲眼见到他之前,她的潜意识里仍然忍不住幻想她通过别人只道的一切是假的,心中还留存着对他的一丝期许。幻想着他只是以不同的方式帮助她照顾外婆和舅舅,有一天他们仍然可以重归于好,再续前缘。

  到今天,亲耳听他说出那些话后,过去种种爱恨情仇和心有不甘终于尘埃落定,所有不该有的情愫都已幻灭,只剩下彻底绝望。

  自她开始逃离那天起,她流过不知多少泪,每一次她都以为这会是最悲伤的一次,往后应该不会难过了。可每一次流泪都比上一次更加难受,悲伤如绵绵不尽的河流,日日流淌心间不止,让人动弹不得也逃不出。

  如意楼外,树影斑驳,斑驳的树影中一个人影浅浅浮动,浓重的夜色下隐约可见如墨锻般的长发披在脑后。他抬头望向远处,一轮明月独倚高楼。没有烛火的轩窗上,映照不出少女的身影。月过中天,树影影渐渐西斜,他似乎很久未动,如墨般的长发凝出淡淡的水汽。终于轻轻说了声,“你需要涅火重生。”随后便悄然消失在宫墙内。

  屠灭带着施仁诺的圣令,下令将沈玉茗处以火刑,于两日后执行。沈玉茗听到这个话,已不如先前时的激动。她站起来,淡漠地问了一句,“他是不是早就想让我死?”

  几天后,施仁诺,“都准备好了?”

  屠灭,“回殿下,都已准备妥当。”

  “大周的太子到了哪里了?”

  “周太子一路快马加鞭,但应该要今晚酉时末才能赶到。”

  “从中原来的那几个人,今晚如何行动是否能查到蛛丝马迹?”

  “这些人整天在太和城中四处乱逛,看不出来他们具体要做什么。他们人少,而且那些个随从个个口风严谨,打听不到半分。”

  施仁诺眼中闪过一丝厉色,“按照原来的意思进行,今晚本王正好会会那个永安王。”

  “是!”

  两日后的酉时如期而至。盛夏的黄昏,残阳如血,整个太和城的一砖一瓦都染上一层猩红的血光。人们在红光的笼罩中陷入莫名的幸福和疯狂,早早聚集在城中祭台周围等待一场期待已久的行刑。祭台中央已立着一根笔直粗壮的木桩,周围一圈密密麻麻的枯木纵横交错,狰狞古怪,而木桩像一柄长剑直插云霄。

  时辰将至,沈玉茗被玄衣卫带上了祭台。她一身素衣,神情憔悴,依然难掩倾国倾城的风姿。与人们想象得不一样,她不言不语异常安静,不悲不怒淡然地平视前方。当她被绑在木桩上时,如赴一场既定的约定。她白色的衣角在夕阳的余晖下翻飞,发丝迎风飘扬,落日余晖中周身散发着橘红色的光辉,遥遥看去宛如瑶池天仙,纯净高贵。围观的人群见到这番场景内心便怯懦了几分,逐渐安静了下来。

  施仁诺王袍加身头戴赤焰金冠登上祭台,他从巫师的手中接过火把缓缓走到沈玉茗前。祭台一侧摆着刻漏,距离酉时还有不到一指宽的长度。

  他看着沈玉茗,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十九年前,你的外公屠杀我施琅部族,一把火烧死了我族人和整个村寨,只有我和屠灭侥幸逃脱。今天,我要杀了你,他心爱的外孙女告慰我那些族人。所以你一点都不无辜,你就算死一万次也抵不了你外公当年犯下的滔天罪孽,你安心地下去吧,见了你外公替我问问他,他是如何忍心杀掉这些无辜的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