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李瑾气冲冲地奔进李泽渊养病的小屋，“小王叔，你什么时候才能好起来啊？你病了就没人给我撑腰了，魏仁斌那家伙天天欺负我。”

  “谁欺负你了，明明是你一天到晚没事无理取闹。”魏仁斌紧跟其后追了进来。

  “王叔你看他，他还吼我。”李瑾撒着娇，恶狠狠地指着后面跟进来的魏仁斌。

  李泽渊靠在床头悠闲地啃着苹果。一看见这对冤家就头大如斗，最近两人无所事事，又远离长安城毫无顾忌，整天吵吵闹闹。“你没听见巫医说吗？本王重伤未愈，需要静养。瑾儿你也不是小孩子了，有什么问题要学会自己解决。”

  李瑾瘪瘪嘴，“还静养？我才不信你这么娇气呢。你这手臂上的伤早脱痂了，新肉都长出来了。你身上的伤都是同一晚受的，手臂上的好了难道其他地方还好不了。你哄谁呢？”

  “人家身上的伤好不好你怎么知道，难道你偷窥过他洗澡？”魏仁斌赶紧出来替自家兄弟解围。

  “你~”李瑾气结到说不出话。

  “你，我说得就是你。你王叔要养病，玉茗公主要照顾他，你没事儿少往这里跑，打扰你王叔养病。”

  李瑾看她的小王叔靠在床头自顾自地啃苹果也不帮她，任由魏仁斌发挥。她气不打一处来，“你们男人都是一丘之貉！”

  接着，李瑾眼珠一转，不怀好意地一笑，气沉丹田大喊，“小王叔你不帮我，我就去跟公主说，你早就好了，你躺在这里装病，就是为了让她到你床前照顾你，你好接近她。”

  只听她声音嘹亮，穿透力极强，小院里的鸡鸭被吓得四散奔走。李瑾说完立即往门口逃，跑到门口回过头来对着屋里傻愣着的两个男人嘻嘻一笑，做了个鬼脸，“谁叫小皇叔不帮我，尽帮他。”

  说完就钻出门去了。随即，门外传来李瑾一阵惊呼，而后心虚地说道，“公主姐姐，送汤啊，赶快进去吧，小皇叔还等着你呢。”

  “大哥你自求多福，保重！兄弟我告辞了！”说罢，魏仁斌安慰似地拍拍李泽渊的肩膀，头也不回地走了。

  “诶~不讲义气。”

  沈玉茗端着鸡汤缓缓而至，一如既往地站在他的床头，似乎看不出有何不悦。

  待他喝完手中的鸡汤，“你为何要拖延不走？”她的话一出口，语带埋怨。

  李泽渊从床上站起来，声音柔和地安抚她，“我之前说过，施仁诺想在邛玉关下截住我们，我不过想让他多等等。”

  “其实，我早知道你在装病。”不待他说完，沈玉茗说道。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想要骗你。”

  气氛陷入尴尬的沉默。

  “我与你素昧相识，你却不断出手帮我救我。为何你救了我，明知我救人心切，却又在此拖延时间。我也时常在想，你这么做，是不是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瞒着我。”

  最后一句“不可告人的秘密”似乎有些哽咽。

  李泽渊看着她，才知她误会了，他有些气闷。

  “有！”

  沈玉茗扬起头，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她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双瞳剪水，有水汽迷蒙，满眼的质问。

  “那不可告人的秘密就是我想和你在一起多待一刻，每能让你停留下来多在我身边待一刻，我就多一份欢喜。”

  突如其来的告白，让她眼中的震惊转而变幻为疑惑和慌乱。

  “我一路陪你来南诏，可你总是拒绝我逃避我，对我的帮助视而不见，对我若即若离，还不断地想着逃跑，摆脱我。我不知道你这样匆匆一去，又会不会突然不辞而别。我只想和你多待一刻，享受和你在一起的时光，也想让你能更加清楚地看清我，或许你就不再这么排斥我。”

  李泽渊见她呆呆地不知如何回应，心中一股怒气上涌，压抑已久的情感如濒临界限的洪峰一触即发，奔腾决口。

  “可这一路上，你的心中只有你的仇恨，你总是纠结于过去，无法释怀，更加无法坦然地面对将来。所以你无法看清周围的事，所以你想救你的亲人，想报仇，却从来找不到正确的方向。你能不能抬起头向前看看，向周围看看，你能解脱的方法是在前方而非令你受伤的过去。”

  沈玉茗的鼻子一酸，泪水无声地从眼角滑落，她也不知自己为何会流泪，是自责，是难过，是在生自己的气，生气自己为何总是这样不争气。

  “你心里曾经装过别人，难道就不能再装进去别的人了吗？你受过伤，受过别人欺骗，难道就不能再次敞开心扉去接纳别人，就要去质疑每一个人了吗？那些令你受伤的噩梦，难道你就没有勇气去摆脱他，去征服它，去从新开始吗？”

  沈玉茗开始轻轻抽泣。

  李泽渊心疼地伸出手，再一次忍住了想要抱住她的冲动，手停在她的背上，轻抚着安慰她，并掏出手巾替她擦拭脸上的泪水。

  “我记得你从前是个开朗热情倔强自信的姑娘，为何现在会这样忧郁不自信？”

  “从前？你是？”沈玉茗心生疑惑，有种熟悉的感觉在内心渐渐靠近，可是怎么也抓不住。

  “我是谁不重要，你要好好想想你自己是谁？”

  ‘好好想想你自己是谁’。入夜，沈玉茗坐在窗下想着李泽渊白天说的话。月华如练自窗棂垂下，远处高山的轮廓印在纸窗上，绵延起伏，有流光飞舞，还有树影摇晃，纸窗像一幅深浅相宜的水墨画。

  年少的骄傲放纵在脑海中闪现，那恣意张扬的岁月已一去不复返。想起师尊的谆谆教诲，和他隐隐的担忧，才惊觉师尊是否早有预感她会经此一挫，所以才会一直希望她能学习他的各种本领。是她辜负了师尊，但此时摔倒一定要站起来。若从前她未曾领悟，来日她一定要成为强者，在没有师尊的羽翼护佑下也能克服难关在风雨起伏的苍穹上独自翱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