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茗观察了一圈，觉得要从这里过去并不难。尤其是对于李泽渊、魏仁斌、拓跋锐英还有她，他们四个武功不错的人，几乎可以轻而易举地跃几下就过去了。

  可是剩下的五个人都是武功较弱或者根本不会武功的人，他们必须要贴着崖壁一个脚印接着一个脚印地挪动才能走过去。

  硫磺刺鼻难忍，崖壁光秃发烫，窄路难行无所倚仗，下方虽是云遮雾罩，实是吞人骨头的万丈深渊。别说向前迈步了，可能站在崖边往下看一眼，都足以令人瑟瑟发抖。

  要说不能过去，又并非全无可能，种种艰险无非是考验一个人的胆气、耐力和意志力。

  薛般少时随做工部尚书的父亲四处修建土木，跋山涉水，吃苦耐劳不是问题；布衣公子赵硕也常替家中押送商货，走南闯北，吃苦耐劳不是问题；公冶筹虽是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儒生，但是能入得鬼谷书院与众多经学大家共同修习，有这样的信仰支撑，坚持下去也不是问题。李瑜最年少又是养尊处优的皇子，但身为男儿，又受父兄和皇叔影响，自然也不肯认输。唯有李瑾，最是令人担忧。

  那躲在暗处的老头仿佛知道沈玉茗心中所想一般，他又再一次非常不合时宜地开口说话，“稍有不慎就会掉下去呀。老头在山上这么些年，知道能通过这里的人实在少的可怜。小命要紧，如果不行还是别逞能了。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啊！”

  他们摸清了老头的套路，不理会他的话。

  “要通过这条小路，最好的方法是背靠着崖壁，双手紧紧紧攀住两侧山石，左脚先向左移动，接着在挪动右脚。脚下是万丈深渊，而且有熔浆，石壁无法攀援，掉下去怕是不可能活着。有没有害怕，不敢走这条路的？”李泽渊问道。

  他首先想的是能不能通过是一回事，敢不敢走是另一回事，他要看大家的心里到底害不害怕。

  然而其他七个人一脸坚定，毫无畏惧。只有李瑾，虽然跟着点头，可眼中似有惶恐之色。

  他走到李瑾身边，温和地问道，“瑾儿，会不会害怕？如果实在不行，也别勉强，没有人会笑话你。你回长安等我们，用不了两年，我们就能回去，再给你讲讲鬼谷书院的事。”

  说着他笑了笑，“鬼谷书院其实也没什么好讲的，无非是念书学习，又苦又累。”

  李瑾口中嗫嚅有声，大家提心吊胆地盯着她好半晌，她才抬起头小声说道，“如果是以前，我肯定是害怕的，打死我，我也不过去。”

  可是呢？大家等着她说‘可是’。

  “可是现在不是有那个‘臭老头’吗？那老头儿不会见死不救的，就算我掉下去了，他也会来救我的。”

  “哈哈~”沈玉茗一个没绷住，笑了出来。她得意洋洋地高声说道，“‘臭老头’，少在那里虚张声势。我们若有人在这里出了事，长安城内的贵人必不会放过你们鬼谷书院，到时候鬼谷书院坑害求学学子的事就会传遍天下，看你们还有没有脸再招学生。”

  沈玉茗心道，不就是装腔作势嘛，谁不会。

  “小姑娘还是蛮聪明的呀！不过老儿我要先说清楚，在这里凡被我救起的人，最后即便到了书院的大门，也没有入学资格。”

  “多谢老伯提醒！只怕待会儿没有您出手的机会了。”沈玉茗朝着空中一拱手。

  九个人计较妥当，便准备出发。李瑾刚才话说出口，相当于给自己喂了颗定心丸，心里虽然还是有些发怵，已是跃跃欲试。

  为了能让大家都一起顺利到达对面，四个武功不错的人再次肩负起护送同伴的责任。九个人决定一起沿着小路慢慢走过去。

  考虑到魏仁斌先前受了伤，这次魏仁斌走在最前面，李瑾跟在他身后，沈玉茗跟着李瑾，确保从思想到身体等各方面坚定九个人中最弱小的人的信心。

  李泽渊把‘削木头’和‘布衣公子’这两个身体健壮，意志坚定的人放在了沈玉茗和拓跋锐英的中间。他自己则断后，前面跟着公冶筹和李瑜，接在拓跋锐英的后面。

  魏仁斌第一个跳上了小路，开始朝前移动，看起来不是很费力。沈玉茗跟在李瑾身后，用眼神鼓励她。

  “不要低头看脚下，就不会害怕。可以侧头看看魏大哥和我，身体往后倾，后背和手都要紧贴着石壁。集中精神在身体和脚下。”

  看着后面排了一溜的人都用期盼的眼光盯着她，李瑾心一横，也跨上了小路。

  轮到沈玉茗上路了，她才真切地感受到什么是‘上路’。背脊往石壁一靠，宛如躺在热锅上一般，源源不断的热气从背后传来。这里面本来就又热又臭，好不容易适应了周围的环境，可一靠上石壁，犹如火上煎烤，让人心里再度焦躁起来。

  心里无法集中注意力，脑中总是浮现下方的万丈深渊，双腿发软，步子迈得格外僵硬。

  “头贴着石壁看着左前方，不要太僵硬，放轻松才能更好往前走。”李泽渊站在最后遥遥望了她一眼，带着安抚的微笑。

  沈玉茗隔空默契地朝他点点头。

  为了努力不去让自己去想脚下的万丈深渊，她开始靠胡思乱想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比如，她觉得其实这条窄路并不‘窄’，人的整个身子靠着崖壁，脚尖朝前踩在窄路上，前面留出的半截路面有再容纳一双脚的长度。小路蜿蜒狭窄，但路面还算平坦，没有太大的坑洼。崖壁并无太大的起伏曲折，转折处趋于平缓。

  这样的路若是在平地上走，可能不算什么。但是脚下的深渊不免给人造成恐惧感，靠着热浪蒸腾的石壁，她早已汗流浃背，再加上污浊的硫磺味，实在令人煎熬。若非要照顾队伍里的其他人，她恨不得一个纵身就飞到洞口。

  一达通胡思乱想，沈玉茗侧头一看，大家已经平平顺顺地过了一半多的路程了。那道石洞小门在眼前也越来越清晰，九人感受到胜利在望，气氛也逐渐变得轻松。

  她看了一眼左边的李瑾，李瑾在魏仁斌的指导下越走越顺畅，也不似先前那一般战战兢兢了。她再一转头看右边布衣公子，差点没笑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