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倩赶紧翻起身，把藏在衣柜里的药都拿出来，又拿了厨房架在石头上的小煮锅，匆匆就赶到了晾谷场，边上的那个坑里。这个坑是当初要把晾谷场盖高，从这里挖土才留下的，许倩已经观察两天了，这地方平时没有人过来，而且离着山近，找柴火和取水也方便些。许倩把锅和药放在坑里，自己又上山上捡了一捆柴火，拿着从知青所带来的火柴，就开始熬药了。得亏这段日子一直都是自己生火做饭的，这点事儿倒也难不住她。中药得熬好一阵子，许倩又来回填了几回水，终于把药熬成了浓浓的一碗。药黑乎乎的，闻着就有一股苦味。熬药的这段时间，许倩一直都想着以前在家里听着街坊四邻说的，谁家姑娘因为打了孩子死了，谁家媳妇儿又因为流产以后都不能生孩子了。以前她年龄小，听着这话还没什么感觉，傻乎乎的问她妈是不是真的，每次她妈都凶巴巴的跟她说，小孩子不要随便打听大人的事。一直这样想着，许倩现在心里害怕极了，她不知道这药自己该不该喝？如果喝了孩子打掉了，自己的命也没了，那怎么办呢？在这荒郊野外的，就算自己真的出了什么事，也没有人知道，肯定就只能等着死了。越想越害怕，越想越紧张，看着这黑乎乎的一碗药，就觉得它是一碗□□，能要了自己的命。许倩心一横，直接把碗扔在了地上，碗摔了个八瓣碎，药很快就渗到了地里，只留下黑黑的印子。许倩稳了稳心神，把剩下的药材收好了，拿着锅又回到了知青所，把锅和药放好，自己又回到屋里，躺在了炕上，心里还是有些不安。这孩子到底该怎么办？自己该怎么办？晌午下了工，张红和萧冬书又跟着苏家王家一起往家走。张红和柳叶在苏晓两边，一边一个挽着她有说有笑的。大家伙刚走到村会，就看到张翠翠往这边来了。平日里几人关系也都不好，也就没打招呼，却看张翠翠冲着张红过来了。“张红同志，下地回来了啊？”张翠翠眼看着苏沐从自己面前走过去，一个正眼也没给自己，心里怄气的很，不过一看到张红就想起正事来了，赶紧走了过去，亲热的打招呼。张红有些纳闷，平日里和张翠翠也不熟悉，怎么还特意跟自己打了声招呼呢？柳叶在一边小声的叫了一声嫂子，张翠翠也没回声，就看了她一眼，点个头，就算是招呼过了。“张翠翠同志，你有啥事儿吗？”张红看了苏晓一眼，见她没别的反应就小心翼翼的回了张翠翠一句。张翠翠笑得一脸亲热，别了别头发，“张红同志，许倩同志是怎么了？咋没来上工啊？身体哪儿不舒服？”张红更觉得纳闷了，张翠翠也没去下地咋就知道许倩没去上工，而且平日里也没见张翠翠和许倩有多熟，今儿个怎么平白无故的就关心起许倩来了？不知道张翠翠是啥意思，张红也不敢说别的，“许倩昨个夜里睡的凉着了，今儿个早上起来身子有些沉，想休息一天。”张翠翠夸张的笑了一声，“只是着凉了啊，我还担心着呢，就想着赶紧过来问问，许倩同志早晚都是咱村里的人了，我得多关心着点儿，以后都是街坊邻居的还得盼着她照应我点。”现在正是晌午下工大家都往回走的时候，路上的人不少呢，张翠翠说话的声音也不小，大家一听还都觉得有些奇怪。苏晓早就知道许倩和李老三的事，听着这话也不觉得什么。柳叶在一边儿就觉得有些惊讶了，张翠翠这是说啥呢？人家许倩是城里来的知青，咋会成咱村里的人呢？张红的反应最为激烈，张翠翠说这话是啥意思？难道她是知道了许倩跟李老三搞对象的事？看着张红没什么反应，张翠翠就说了一句。张红终于回过神来了，“张翠翠同志，你这是说啥呢？等我们下乡的时间到了，回城里还是留村里，还都不一定呢。”说完就赶紧拉着苏晓和柳叶走了，生怕张翠翠在说出什么来。张翠翠看着几个人的背影，嗤笑了一声，看来这张红也知道许倩和李老三搞对象啊，还想帮她瞒着，看这是个好人背地里说不定和许倩都是一路货色。“呸！”张翠翠对着几人的背影，往地上啐了一口就走了。回去的这段路，张红一直都心不在焉的，怎么办？听刚刚张翠翠说这话的意思，肯定是知道了些啥，许倩咋这么不注意啊，都让她小心点了，她咋还让别人知道了呢？终于回到了知青所，张红几步就跑到了屋里，看见许倩正躺在炕上，不知道想啥呢。“许倩，你咋回事？刚才我遇见张翠翠，她跟我说你早晚都是村里的人，她是不是知道啥了，你咋这么不小心呢？咋还让人知道了呢！”许倩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瞪着眼睛看了看张红，“你说啥？张翠翠知道啥了？”张红一脸着急，“诶呀，你说她知道啥了，就是知道你和李老三搞对象的事儿了呗，她刚才把我拦住了，问你身体咋样？我还纳着闷儿呢，可她接下来就说你早晚都是村里的人，得早点关心着，我也没敢跟她说别的，就赶紧回来了。你快想想是不是啥时候跟李老三在一起，让她看着了？”许倩脑袋里嗡的一声。怎么办？张翠翠也知道了，来了这些日子，她可知道张翠翠是什么人，平时看着亲切，可骨子里却是刁钻跋扈的，让她知道了这事儿，那还得了？“没有啊，我和李老三在一起的时候没让别人看到过啊，张翠翠怎么知道了？”许倩急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嘴里一直念念叨叨的，怎么想也想不出来，什么时候遇见过张翠翠。走来走去晃了一会儿，一抬头就看到了眼前皱着眉头的张红。“张红！是不是你，知道我和李老三搞对象的只有你，是不是你跟她说的！我平日里待你如亲姐妹，你怎么能这么害我呢！”许倩抓着张红的衣服，脸上淌着眼泪，大声喊道。张红一脸惊讶，“许倩，你说啥呢？咋可能是我说的呢！我和张翠翠从来没有过来往，咋能跟她说这事儿呢！”“是，你和张翠翠是不熟，但是你和苏晓、和柳叶熟啊！说不定就是你跟她们谁说了，然后她们又跟张翠翠说了！”许倩好像终于找到了原因，越说越觉得是真的。“张红，我一直把你当好姐妹，没想到你是这种人，我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了，你要这样害我！”张红一直摇着头，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好心来给许倩说，她居然认为是自己说出去的。“张红同志，咋回事啊？你俩咋还吵起来了呢？”萧冬书和陈军回来的慢，到了家也没看见张红和许倩做饭，走到堂屋里，就听见张红她们这屋有喊声。陈军赶紧走到门口，敲了敲门，问了一句。一听到门外的声音，张红和许倩立刻都安静了，许倩吓了一跳，直接就瘫坐在炕上了。陈军在门外没听到声音，心里有些害怕，直接就推门进来了，看见许倩和张红正面对面，都流着眼泪。“张红同志，许倩同志，你俩这是咋地了？”张红和许倩心里都憋着火，但是理智也都还在知道这事儿不能跟陈军说。“是我眼睛瞎了，非要关心没长心的人。”张红抬起胳膊，抹了一把眼泪，就直接跑出去了。她心里是真的委屈，自从知道许倩和李老三的事之后，她的心就一直提着，生怕许倩受了委屈，就是心里忍不住想找个人说说的时候，她也从来没跟别人说过，一直都自己憋着。这次张翠翠问完她之后，她也是很害怕许倩被村里的人议论，赶紧就回来了，第一时间跟许倩说了这事儿，可是没想到许倩居然认为是他说的，还说了那些伤人的话。萧冬书本来是不想管这些事儿的，可是一看张红哭着跑出去了，再想到平时张红和苏晓关系那么好，也就追了出去，看着她点，怕她出什么事。张红虽然伤心，但也知道不能因为这个就耽误什么事儿，下午还得继续收粮食呢，在外面走了一圈就回家做饭了，动作得快点了，要不然午后该来不及了。回到了家，张红的气还没消，也不打算跟许倩说话，就自己闷着气，做好了饭。许倩心里更是憋着火，连饭都没吃，就直接在屋里躺着了。萧冬书他们三个人吃饭的时候也是一直都很压抑，不像平日里还能说上几句话。吃完了饭也就该到上工的时候了，几个人收拾收拾就出去了，留着许倩一个人在家里生气。许倩躺在炕上，一会儿生气张红把她的事跟人乱说，一会又害怕村里的人都知道她的事儿，想了一会儿，又觉得后悔，有些怨恨李老三，当初不应该勾引她。这几天许倩心里一直装着事，吃不好睡不好的，身子早就撑不住了，这在炕上躺了一会儿，竟然还睡着了。往地里走的时候，苏晓就觉得张红情绪不对，可问她出了什么事儿她也不说，到了地里干活的时候，表情也一直木木的。苏晓有些担心，就凑到萧冬书那边去，问他到底咋回事。萧冬书也不知道发生啥事儿了，就说赵红和许倩不知道因为啥事吵起来了，张红现在生气着呢。苏晓想起来今儿个晌午张翠翠跟她们说话的事儿，张红是不是把这事儿跟许倩说了？但是她和许倩怎么会吵起来呢？想不明白也就不想了，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儿，苏晓就又回去干活了。就这样，许倩和张红就开始冷战了，就算是晚上一起睡在一张炕上也不说话。那天晌午在张红那探过口风之后，张翠翠可就一直没闲着了。晚上一吃完饭，就往大树根底下一坐，跟出来乘凉扯闲嗑的婶子大娘们说起了许倩跟村里人搞对象的事儿。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好像自己看见了似的，不过她倒是没提跟许倩搞对象的人是谁。这风就算是吹起来了，没两天的工夫，村子里人就都知道，城里来的知青许倩同志和村子里不知是谁在搞对象呢。这两天张红还在和许倩冷战呢，自己心里的火虽然消了，但也拉不下脸去跟许倩说话，两个人就一直这么僵着。可她觉得有些奇怪，这两天怎么总有婶子大娘过来跟她说话，明里暗里的打听许倩的事儿呢？要是许倩和张红没闹别扭的时候，张红可能还把这话跟她说说，可是现在张红也就憋在自己心里了。许倩也觉得有些奇怪，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错觉，她总觉得自己到哪儿都有人在偷偷的议论自己，还指指点点的。她把这事儿跟李老三说了，李老三也觉得奇怪。这天午后上工的时候，李老二就找到了陈军，说是傍晚想请他到家里帮着写一封信。陈军心中暗自高兴，但面上却有些犹豫，嘴上说自己写的不好，让他去请萧冬书同志写。李老二怎么会去找萧冬书呢，他娘可是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找陈军，不能找箫冬书。“陈军同志，这段时间一直听村子里的人说你文采好，就想请你帮着一下，萧冬书同志我也不知道写的啥样，也不好去找他。”李老二摸着后脑勺，看似憨实。陈军一听这话，心里更是得意，自然就应下了。可傍晚一到李家，听到要写什么信之后，陈军的脸就黑了。“陈军同志，我们家老三和你们知青所的许倩同志在搞对象，她家里人还都不知道，许倩那孩子脸皮薄，也不好意思跟家里人说，我老太太就想着请你帮忙写封信，跟许倩她爹妈说说这件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