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俭第一次看到小杰克，一个劲儿地夸这孩子好面相。

  回到家，成冰河讨好地问迟蔚蔚什么时候当上科长了，要不要庆祝一下。迟蔚蔚知道这是成冰河想结束冷战，主动示好来了。借口这种东西，究其真假最是无聊，不过是你方唱罢，我给你搭台，长梯既然摆好，该下的时候还得下，时间久了，搭梯子的人也不一定有耐心。

  当然这个梯子也不能下得太爽快，否则对方觉得太容易，既然得罪你的成本低，以后就更无顾忌了。

  所以迟蔚蔚略带轻蔑地口气说：“象我这样自私的人，哪能当什么科长呢。”

  成冰河凑上前去嬉皮笑脸地说：“老婆，我错了还不行吗？你总不能判我死刑吧。”

  “判你终生监禁。”迟蔚蔚也乐了。

  “好，好，这个好，一辈子都被你监禁着我也乐意。”

  迟蔚蔚告诉他，自从医院被托管后，托管方一心想培植一批忠实自己的中层干部来，进行了一轮竞聘，她就这样成了宣传科副科长。

  成冰河问，那杨碧秀呢，她不是宣传科长嘛。

  竞聘岗位刚出来时，迟蔚蔚也有点奇怪，因为宣传科只设了副科长，而杨碧秀已经是科长了，总不至于降级竞岗。等她仔细一意会就发现了，跟自己科室相关的共有三个岗位——院办主任、组织科科长、宣传科副科长。很显然那个组织科科长那一职位是为杨碧秀设的，这样既不得罪原有的中层人员，又能提拔一批自己的人。

  竞岗时，人事科的一个小伙子也报了这一职位，但对方因学历和专业都无法与迟蔚蔚比拟，迟蔚蔚当仁不让地做了这个宣传科副科长。

  秦秀英听说迟蔚蔚当了科长，心里也是美滋滋的，至少她可以在李瑞的奶奶面前显摆了。李瑞的奶奶就是那个因被褥薄而谴责迟蔚蔚的瘦老太，巧的是李瑞的妈妈就是迟蔚蔚医院的一名护士。

  李瑞的奶奶经常在秦秀英耳边唠叨，说娶媳妇自己花了多少多少钱，办得如何如何，而秦秀英在这方面乏善可陈。李瑞奶奶一边鄙夷秦秀英的无能，一边又嫉妒她的好运，但她又不想明白地去承认别人的好运，所以一味地想用自己的媳妇把迟蔚蔚比下去。虽然秦秀英不喜欢别人说自己的媳妇好，但是别人一贬低媳妇无形中就贬低了她一直引以为傲的儿子，那是她不乐见的。

  秦秀英一盆火，立即就被李瑞奶奶的一盆水浇灭了。李瑞奶奶说，我当什么好事呢，你媳妇当科长有什么好的，以后你和你儿子更没日子过。这女人啦一当官，跟你儿子过得长过不长，还有一说呢，你现在得赶紧地把她拿住，不然孩子大了，你就更没指望了。

  秦秀英刚刚炫耀的心一下子焉了，无精打采地回家了。其实，她一转身李瑞奶奶就跟身边的胖老太说，她那个媳妇还当官，不知道是不是靠别的男人上去的，两口子都是外地的，朝中没人怎么能当官？

  胖老太是仝画的太太，已经八十岁了，因儿媳妇还上班没法为孙媳妇带孩子，趁着身体硬朗发挥余热的。也许与迟蔚蔚隔了两辈儿，眼光就不是那么挑剔了，“我看那孩子挺周正的，不是狐媚。”

  李瑞奶奶得不到支持，仍忿忿地说：“她还当什么官，自己婆太太都搞不定，想来就想来，想走就走，她一点法子都没有，在单位能管住别人才怪。”

  仝画的太太说：“你别看那个孩子不吱声，却是特别有主心骨的样子。”

  李瑞奶奶一听心里很更不是滋味，凭什么杰克奶奶痴人有好运，啥好事都让她碰上呢。随后又一想，刚才小火已经煽足了，估计她家又有好戏看了。

  李瑞奶奶估计的一点也不错，刚刚放晴的天又转阴了，秦秀英现在怎么看都觉得迟蔚蔚开始拿起官架子来了。成冰河笑着说她这是疑心生暗鬼，迟蔚蔚原来啥样子现在还啥样子，变不变他最清楚了。秦秀英说，你得看紧点，等你都能发现时，为时就晚了。

  迟蔚蔚其实没多少闲工夫跟秦秀英斗智斗勇，在单位她就忙得焦头烂额了。当了组织科长的杨碧秀并没有向她交接宣传科的事，领导要什么资料，她还得腆着脸去跟杨碧秀要，否则就白手起家整理资料。自己准备的资料让若杨碧秀知道了，还会被她冷言冷语地编排，渐渐地迟蔚蔚明白了，杨碧秀根本没想把这一块让出来，于是也只得装糊涂，但凡宣传科的事依然向她请示。杨碧秀一看目的达到了，也不为难她了，有些协作上的事也带上迟蔚蔚，毕竟迟蔚蔚担着宣传科科长的名义。迟蔚蔚先有些不平，后来想着自己孩子小，单位里的事少问一样是一样，没必要计较太多把自己弄得家里家外都累。

  叶爱珍要过六十岁的生日，因为迟家良的生日没有操办，在白杰的强烈建议下，一致同意回J市老家办。

  迟家良和叶爱珍带着迟迟先行一步回老家了，他们回去之前打了电话过来。电话是成冰河接的，叶爱珍在电话里跟成冰河说了行程后，让他把电话给秦秀英。叶爱珍在电话里请秦秀英去参加自己的寿筵，迟蔚蔚就听得她对着电话说，不去了，不去了。

  迟蔚蔚在母亲暖寿的那天到家的，里里外外都是寿星在操持，迟蔚蔚一看把孩子交给成冰河帮着妈妈忙里忙外。

  小杰克是第一次到老家，多数亲戚都是第一次见到他，于是小口袋里一会儿就会塞来一个红包，成冰河客气一下也就收下了。如果对方他不认识，他就会跑过去向迟蔚蔚汇报，以便以后好还情。迟蔚蔚笑了，告诉他自己的表兄弟姐妹们大多都已经结婚生子，妈妈已经花过钱了，这情不用还的，而且——迟蔚蔚诡异地笑了一下，而且里面数额不会大，你不要有思想负担。

  晚上成冰河把红包给迟蔚蔚时清点时，正如迟蔚蔚所说，里面的票子的确不多，最多的不过五十，多数为十块二十块。可是迟蔚蔚点点红包数，似乎多了两个，于是两人努力回忆，确认这两红包是跟妈妈处得好的两个邻居给的。迟蔚蔚觉得有必要根妈妈说一声，叶爱珍一听让她别操心了，人家是在还情，迟蔚蔚一听才释然。

  成冰河忽然间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于是问迟蔚蔚，你们家不会是母系氏族吧，怎么会全是你妈妈这头的亲戚。

  迟蔚蔚告诉他，自己有就一个叔叔，因为当年遗产及赡养问题产生矛盾，两家多年没有来往了，自家的叔叔婶婶估计都不认识自己了。

  成冰河吃惊地问，亲兄弟也不来往？

  迟蔚蔚说，如果相处矛盾丛生的话，与其互相伤害，不如选择放手。我从不认为我父母的选择有什么错。

  成冰河才意识到迟蔚蔚骨子里也有一种就叫决绝的东西，他想了没想过，这种决绝以后会用到自家人身上。

  因为考虑到客人的居住地较远，正日的正席便放在中午，开席后耀宇和刘若幽才赶到。成冰河轻声迟蔚蔚嘀咕“少爷少奶奶回来就吃现成的”。

  迟蔚蔚低声斥道，吃你的饭。

  成冰河不甘心地捅捅迟蔚蔚的胳膊让她看，叶爱珍正十二分热情地安排儿子和媳妇入席。

  因为是在饭店办的席，散席后就没什么活了，亲戚们都陆续走了，迟蔚蔚也收拾行李了。

  叶爱珍想让他们早点吃了晚饭再走，迟蔚蔚说孩子小，早点回去让人放心，叶爱珍也没有强留。

  成冰河一家三口坐上了开往J市市区的中巴，小杰克一上车就开始烦躁不安，成冰河和迟蔚蔚费尽心思都哄不住。哭闹了半个多小时候，他们在到了J市，J市隶属Y市，是通公交的，俩口子想想儿子刚才的表现决定打的回去。

  上了出租车刚开了不足两百米，小杰克吐了自己一身，迟蔚蔚抱着他也未能幸免。这时成冰河和迟蔚蔚才没意识到，小杰克刚才的表现是因为晕车。孩子吐过之后倒安稳了，慢慢地就睡着了，迟蔚蔚搂着孩子很心疼。

  迟蔚蔚一家三口到家时，秦秀英已经吃过了，小杰克也因为妈妈抱上抱下地醒了。于是迟蔚蔚就给孩子洗洗干净，许是太累了，小杰克刚被放在床上就又呼呼地睡了。

  迟蔚蔚本身也晕车，加上孩子闹，也是精疲力竭，洗洗也上床睡了，临睡前跟成冰河说，先睡了，不想吃饭了。其时，成冰河正和他妈妈聊着岳母的生日办的情形，而秦秀英在剥迟蔚蔚从老家带回来的毛豆。

  迟蔚蔚睡到将近十点的时候被成冰河叫醒了，迟蔚蔚以为成冰河叫自己吃饭，含糊地说，我太累了，不想吃。

  成冰河略带不耐烦地说，我还没吃饭呢，起来做点给我吃。

  迟蔚蔚倒清醒过来了，说你自己去用微波炉烫点饭，就着榨菜吃就是了，我太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