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一章,争执
作者:乔冰      更新:2022-05-06 11:29      字数:9819
  1

  她先在网络上搜索林森集团,可是,除了一些官方的情况,其他什么都没有涉及。之后,她百无聊赖,又搜索了几个词条,依旧没有任何答案,突发奇想,她搜索了韩仕。

  然而,天底下叫韩仕的人太多了,跳出来的条目多达千百个,想要在这其中找到有用信息也很难,于是,她又开始查阅林森集团,探后她发现,林森集团的股份持有人中,居然没有韩仕。除了能明显看出林家人的林业占股21%以外,其他的都是以机构股东持有的。

  蓝若林以前在这个公司工作的时候,从来没有兴趣去查阅起股份比例分成,而如今,她反正也百无聊赖,不如随便看看。

  于是,她又挨个去查这些机构股东。其中占比高达19%的瑾薇地产公司,其股东是一个叫张慧倩的人,而她手下还有几家公司,分别是涉及到服装、珠宝、文化传媒等方面,都是以瑾薇为名的,除了在林森集团占股19%以外,在其他公司都占股50%以上,这初步可以说明一个问题,关于瑾薇集团,是张慧倩的品牌。但张慧倩又是谁呢?网络上却没有任何关于她的信息。不过值得注意的是,此人有关珠宝的公司,是与林曜芝一起占股,有关文化传媒公司,是与林曜贤一起占股,而她的服装公司,则与林曜贤和林曜芝平分天下。

  与张慧倩一起占股的人,都姓林,而且是曜字辈,会不会是韩仕所在的林家人?如果是,那张慧倩,会不会是他们的家人?难道是林业的妻子?表姐妹?

  蓝若林没有头绪,只能将这些信息全部保存下来。

  再然后,她查阅了占比高达15%的机构股东,一个名叫问筠的公司,该公司占比高达90%的股东是一个叫做夏雅涵的女子,而网络上查阅不到关于她的任何信息。而正当她一头莫展的时候,突然看到一条关于此人的八卦信息,说她是玄武文传公司的股东及CEO冷峻的前女友。

  冷峻?蓝若林第一个想到了冷睿。随即,她顺着这条线,开始搜索了玄武集团和冷峻,并且发现这家公司最大的股东竟然是云天集团旗下的一家文化传媒公司,而且这位名叫冷峻的CEO,的确与冷睿有三分相像。随即,她又开始搜索关于冷峻的八卦,她发现,通常在八卦中,另有洞天。但关于冷峻和夏雅涵的八卦除了前女友再无其他,而一条三年前的八卦却称冷峻是当今流量小生冷睿的大哥,而他除了玄武文传公司,另外持有的望舒文化传媒公司,就是让冷睿晋升为一线明星的直梯。

  冷睿……是明星?蓝若林不禁吃惊地想。

  为了确认这个冷睿就是她认识的冷睿,她便在网上搜索了冷睿的照片,果然看到很多照片,而当真就是她认识的那个冷睿。再仔细一搜,她才发现,原来她认识冷睿时,冷睿刚刚从H国学艺归来,国内很多人还都不认识呢,那个时候他算不上明星,而不过就是三年,仿佛这世界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一样。可惜,她早已联系不到冷睿了。否则就可以问一下他。

  而这位在问筠集团担任CEO的夏雅涵,单身,34岁,仅有普通二本的本科学历,做了CEO后,才去读过国内MBA专业,却拥有这么大一笔股份,而且还在N市一家国际教育咨询公司当CEO。

  如果不是家底好,那么,一定是有人扶持……蓝若林这么想着。但……如果她家底好,那她一定去国外度过金,但她没有,那么,她只有第二种可能——被人扶持。

  她把这些都保存下来,又接着去查阅其他几个公司,分别是青龙地产和朱雀地产,以及一个叫弈鸣的公司。她分别进行了查看,发现青龙和朱雀地产最大的股东都是云天集团,而那个叫弈鸣的公司,在林森集团仅仅占有股份5%,却是各大地产大佬们的汇聚地,其中包含了很多地产大亨的股份,他们都是N市地产界的顶级玩家。

  一个下午,时间就这样很快过去了,而蓝若林仅查阅到关于林森集团的公开资料中的股份构成,她连分析都来不及去做,就跟着保镖回了家。当晚,她在房间内将这些资料进行了整合,她发现,林森集团从以前的老林总林业和几个元老大股东,变成了现在的林家占股55%,云天集团占股40%,剩余的5%由其他地产大佬占有。

  云天集团是做地产发家的,但林森集团却不是,林森集团一开始是做工程建设发家的,之后才开始做其他领域,而如今,林森集团旗下的子公司,已经由原来的工程建设、设备安装公司,慢慢变成了金融、贷款、保险、科技公司,还外加一家医药公司。为什么会有这个转变呢?林森集团的创始人都去了哪里?为什么现在会让云天集团占股高达40%?还是说,是韩仕在有意清除以前他父亲的势力?她依旧没有任何头绪。

  而就在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又一次回看林森集团的公司情况,她发现在公司的高管名字里,居然没有方梓同的名字。这几乎让她本来以为方梓同的信不过都是恶作剧一场,变成了又一次成为一个打不开的死结。她开始回想一切的一切,发现其中居然有很多漏洞。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她喃喃自语,“如果方梓同已经不在林森集团,那么那天的那个视频又是怎么回事?”她有点懊悔自己曾经太过决绝,将所有人在社交软件上删除的干干净净,甚至把自己也删除了。很多人的账号她都不记得了,但她弟弟蓝若秀的号,她永远都不会忘记。她本想打个电话给蓝若秀,但想了想,如果这一切都是假象,那么,电话又何尝不会被监视?

  于是,她立马为自己重新申请了账号,却突然发现很多都要用手机来注册,但她没有手机,后来,终于在微博上,发现可以不需要手机注册,用邮箱就可以。她啊,现在连个邮箱都没有。于是,她马上给自己申请了同名邮箱,然后,她在其中找到了蓝若秀。然后,她给蓝若秀的账号上发了一条私信:“我是若林,帮我打问一下,方梓同是否还在林森集团。”

  2

  第二天,年初二,韩仕依旧没有回来。蓝若林倒也没有刻意去问,但韩珍珠还是亲自来跟蓝若林说,“不好意思,仕儿今天还是回不来,加拿大出现了严重的暴雪,航班都停飞了。所以……”她耸耸肩,道,“你知道,加拿大航班总这样。”

  “加拿大?您不是说是公司有事?怎么去了加拿大?”

  韩珍珠脸上的尴尬一闪而过,反问道,“是吗?哦,是了,他公司这次的事就在加拿大。他们公司拓展了业务,在那边有他们的业务的。”

  蓝若林没有再追问,她刚刚查过林森集团的所有公开资料,他们在加拿大有没有业务,她难道不知道吗?但此时的她只想知道,到底韩仕这一家人,在有意无意地隐瞒她什么?

  既然万般事物都无头绪,不如直接一点。而既然林宏她接触不到,韩珍珠又不肯以真面目示人,那么,林曜栋呢?他知道这些事吗?知道多少呢?大人会让孩子知道吗?但她还是决定一试。

  于是,那天她亲自去问林曜栋。

  当时,林曜栋正在后院画画。蓝若林走过去的时候,林曜栋开心地打招呼,“安然姐。”

  但蓝若林还是开门见山,“曜栋,我想,问你一点事。”

  林曜栋立刻版起了脸的模样,让蓝若林明白,她猜中了一些什么。果然,林曜栋第一句话就是,“你知道了?”

  蓝若林敏感地察觉出这句话的背后含义,可还不待她追问什么,林曜栋就似乎看出她疑惑的眼神而改口道,“你想问我什么?”

  蓝若林道,“我只想知道,你们到底瞒我什么。”

  林曜栋道,“瞒?我什么都没有瞒过你啊。安然姐,咱们两个好久没有一起去看画展了,什么时候一起啊。”林曜栋使出少年的胡搅蛮缠劲,让蓝若林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打出去的拳,会一拳打在棉花上。之后,蓝若林再怎么追问,林曜栋都跟她嬉皮笑脸的没个正经。磨了快一个小时的洋工,都毫无进展,她只能暂时退出来。

  然而,一旦回到房子,冷静下来,她便立刻有了头绪。林曜栋第一句话是“你知道了?”这说明,他曾经的某句话应该是说过些什么,但到底说过些什么呢?蓝若林开始从认识林曜栋想起,并在纸上将时间地点统统列出,突然,她发现了破绽,林曜栋曾经说过这里的男人可以娶四个老婆,而且在她和韩仕结婚的前后日子,林曜栋还有点不开心,而且还问了她好几次她是否想好要嫁给韩仕,还说过如果娶了她又娶别人她会如何,莫非……

  蓝若林脑海里有个不好的念头:韩仕还娶了别人?

  一旦有了这个念头,她又想起那次跟江澄出门时遇见的那位袁阿姨恶狠狠地对她说,“这里可是林家!”之后,那位阿姨的女儿还对她说,“你不会就是林大哥新娶的那个老婆吧……”还有每次韩仕着急忙慌地回来总会忘记戴戒指,而他的手指上,总有一圈戒指痕。

  如果……他在其他地方,不叫韩仕,而叫林某某,那么,这些便全部可以对的上。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么,他很可能是从自己的那个家刚刚过来,急急忙忙换下戒指。

  蓝若林突然觉得好笑,她这样相信他、认同他,他却一直将她蒙在鼓里。可如果他另娶他人,为什么不告诉她呢?如果他另有所爱,可以跟她离婚啊,断断不必如此啊。她不是非要他选择她,但他不能鱼与熊掌兼得。

  她越想越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加上大过年的,人家一家人在楼下和和美美,而她,像个局外人一样,哪里都融不进去。这么想着,她干脆收拾起自己的行李来,不管怎样,她起码能回自己父母家,好好过个年吧。韩仕不来,难道她连年都不过了?

  然而,就在第二天她跟韩珍珠说明自己想回国过年时,却遭到韩珍珠的反对,一开始是用各种天气不好、航班取消、未必能买到机票等种种理由,在蓝若林一味解释自己只是想回家过个年后,韩珍珠直接说,“你蓝若林的身份没有带在身上,你连护照都没有,你现在的身份,是安然的假身份,如果不是我们罩着你、给你钱,你几乎是寸步难行的。”或许觉得说的狠了,又宽慰她道,“听话,仕儿是真的有事,过几天就回来。到时候,让他陪你一起回家看看你父母,跟你父母一起过个年,你看行吗?”

  蓝若林也带着气,反问道,“我现在,是被你们囚禁了吗?我连人身自由都没有了吗?”

  韩珍珠懒得跟蓝若林多费唇舌,让阿英送蓝若林回屋。蓝若林硬气道,“我可以回去,你只要告诉我,你们全家,都在瞒着我什么。”

  韩珍珠不回答她,甚至不看她,只是别过脸去,对站在一边的阿英道,“阿英,没听到我刚才的话吗?”

  阿英对蓝若林示意道,“蓝小姐,请。不要为难我。”

  蓝若林看看韩珍珠,再看看阿英,道,“如果我今天就要走呢?”

  韩珍珠没有说话,阿英快速出了手,蓝若林眼前一黑,便没了知觉。

  3

  蓝若林再次醒来时,已经在自己屋里了。

  天已经黑了,窗帘没有拉合,风从窗中吹入,扬起白色的纱帘。这里的冬天也不冷,而这种时刻,这种不冷甚至让她气血攻心。她翻身起来就去开门,谁想门竟然不知何时被反锁了。之后,她拉开窗子准备喊人,却发现在她被打昏迷之后,他们给她的窗子上,安装了钢铁网。此时,她当真郁结了,这真的是要把她囚禁下来吗?

  “有没有人?”她连续喊了好几声,都没有人应答她。只有一片静谧的花园和草木中的地灯以及啾啾的虫鸣在响应她。

  她又一次回想这一切的一切,可她居然什么想不起来,她想打开电脑重新梳理一遍自己的“研究成果”,却各处找了一遍都没有找到自己的那台电脑。连手机和电话都统统被拔了线。就这样,在一种不知所措、无比懊恼的情绪中,她靠在窗边,蜷缩起身体,不知不觉,睡了过去。再醒来,便是第二天一大早了。

  她的门被打开了,韩仕走了进来。她也随即站了起来。

  韩仕坐在她面前,摆弄着他们两个人的对戒,第一句话居然是,“说吧,你都知道些什么。”

  蓝若林只觉得这当真是天理难容之事,她知道什么?她什么都不知道,没有人跟她说过任何事,甚至连林曜栋一个孩子,都把一切隐藏的那样深。她觉得自己在这个家庭中,就是个透明的傻子和白痴,而韩仕,居然还来质问她都知道些什么。

  蓝若林欲哭无泪道,“我能知道什么?你觉得我该知道什么?”

  韩仕没有回答,依旧在转动他手指上的那枚戒指。

  蓝若林见状,冷笑道,“你是不是应该告诉我,你还跟谁成了一个家?”

  “还说你什么都不知道!”这句话彻底激怒了韩仕,他将手指上戒指取下来,狠狠地砸在了地上,但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戒指无声无息的被丢在长绒羊毛中,连滚动都滚动不了几下。

  蓝若林见韩仕如此,明白果然被她猜中了。她不怒反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这一切,都是我猜的。”

  此时的韩仕哪里还肯信她,他捉住她的细瘦的肩膀,用生硬的口气质问她,“说,方梓同给你的信上,除了我和他还有那个叫江澄的保镖的事,还说了什么?”

  蓝若林不可思议地看着韩仕,韩仕这种发疯和狂怒的神情,她是第一次见。

  “说啊。”韩仕朝她吼着,额头上的青筋曝出。

  然而,韩仕这暴风雨前的宁静,只会让蓝若林迅速意识到,原来,方梓同的信才是真的,而那次跟她视频通话的方梓同,不过就是韩仕找来的替身。她苦笑哀声道,“你哪里找来一个跟方梓同一模一样的人?连音容笑貌都丝毫不差?还用这样的人,来套我的话?”

  “说,快说。”韩仕似乎对她再也忍无可忍,话语从牙缝中挤出,两个手也变作掐她的脖颈状。

  可蓝若林只是摇头,被掐的狠了,她有一丝清泪落下,用极度哀婉的话道,“你到底要我说什么?”

  韩仕再也无法忍受,突然从后腰处拔出了枪,顶在蓝若林额头几秒。可蓝若林似乎丝毫都没有害怕,连抽泣都没有,只有几行清泪从脸颊流过。

  韩仕见状,才冷静下来,收了枪,一把放开了蓝若林,因为气力过大,蓝若林一下跌到在地上,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道,“等你想清楚了,想告诉我了,我们再坐下来谈。”说罢,转头就出了门,门外传来他的怒吼,“给我盯紧点”。“是。”那是阿英的应答。接着,是门被反锁的声音。

  蓝若林对这一切突如其来的变故觉得惊讶不已,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到底要我说什么?方梓同信里的内容,不是被他套出来了?而今可以肯定的是,他还娶了别人。可中国和美国都不允许重婚……她突然想到,跟她结婚的那张证书上的名字,或许就是那位袁阿姨女儿口中的林大哥。

  蓝若林觉得好笑,她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连侦查都没有做到,可为什么却反被问“你都知道些什么”,还被狗血地囚禁起来。是不是这一切,都该由这里的人,跟她一一解释一下呢?

  傍晚的时候,有人来送了饭,只是从焊了的钢铁网子里递进来,放在窗台上,就再无动静。蓝若林听见响动,也不管外面送饭的人是谁,自顾自道,“这饭菜里,也有避孕药吧?”

  过了一会,她听见韩仕在外面冷笑的声音,“你连这个都知道,还说你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蓝若林听罢,只觉得心生失望,曾经,她猜测了多少次,都觉得无论怎样,这药断断不会是韩仕所为,然而却偏偏……她苦笑道,“所以,这是你派人做的?”韩仕没有回答。蓝若林又道,“你总不能,这样囚禁我一辈子?”

  韩仕冷笑道,“那你就试试。”之后,便是他脚步离去的声音。

  此后的几天里,帮佣来送饭时,总会问“蓝小姐,如果您有什么想说的就告诉我,我去叫夫人过来。”但蓝若林一次都没有回应过,起初的几天,她还以为韩仕和林家不过说说,所以她饭也照吃、书也照看,运动也照做,她想着他们总不可能一辈子关着她,然而,持续的几天里,这样的高压和强制,让她慢慢意识到,韩仕可能不仅仅只是说说。而他们或许怕她出什么意外,不单用钢铁封了门窗,还将屋内所有的尖锐利器都统统收走,甚至连网线、电线都不让她使用,就怕这种知识分子想出个什么幺蛾子作死。

  如此,她推断出,方梓同知道韩仕什么秘密,而韩仕认为方梓同把这个秘密告诉了她。尤其是在她摊牌要回国的时候,他们怕她泄露什么重要机密,所以将她囚禁起来。但她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可此时,却也无人可以来帮助她。

  半个月后,她开始对着门窗大喊,“放我出去。”可从来无人应答。饭菜会接着送,说客也变成了林曜栋和韩珍珠,特别是林曜栋,每次跟蓝若林说话都让蓝若林觉得这个小骗子实在可耻,而她能被他骗,更是觉得自己可耻。

  于是,她对林曜栋道,“你小小年纪,就学的这般心机,我与你的情谊,便是尽了,不必多说。”

  林曜栋委屈巴巴道,“安然姐,我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如果你说我无意中透露给你的我哥娶了别人,那也是我听我爸妈说的,我也不敢肯定。”

  蓝若林不再理会他。

  对林曜栋尚且如此,对韩珍珠,便更是如此了。

  一个月后,蓝若林被关的渐渐抑郁起来,不是她不想吃饭和运动,她是干什么都提不起任何兴趣来。起初不过是兴趣消失,之后,她连饭菜都吃不进去。她也一遍遍提醒自己要坚持,但她真的坚持不下去了。连林曜栋都担心起来,好几次偷偷提醒韩珍珠,“连犯人都有放风的时间……”但韩珍珠只是摇头。

  后来,蓝若林便连续两天两夜滴水未进了。那天晚上,随着夜风一起飘进蓝若林窗口的,还有一张被团起的纸团。当她差点以为是自己的错觉时,她伸手摸到了那张纸团,随手打开,那上面的字,让她突然恢复了所有的意识。

  “快点好起来。江。”纸团上这样写。而那依旧是铅笔写的字迹,是江澄的笔迹。

  好几天没有吃东西的她,颤巍巍站起来,想从被焊死的窗口上确认那人的身影,但夜风徐徐、白纱帘被扬起又落下,花园里静谧虫鸣,却哪里有人的影子。可这的确是江澄的字迹,不会有错。而就在这时,她听见外面有人走动的声音,她怕他们进来,于是马上把纸条捏在手心里。那一瞬间,她又想起来方梓同信中所说,并选择相信那一切都是真的。而这一次,她一定要坚定地选择相信方梓同和江澄。如果当初不是她的怀疑,或许很多东西能够更快的显露出来。

  然而,外面的人没有进来。管家的声音传了出来,“饭菜没有动。”接着是韩珍珠的声音,“给仕儿打电话。”“是。”

  直到他们走远了,蓝若林才快速将纸条撕碎,然后丢进了冲水马桶里。

  所以,在韩仕回来的时候,便看见蓝若林坐在房子里乖乖吃饭。韩珍珠见状,对韩仕道,“还是提你的名字有用。”然而,韩仕问了好几遍蓝若林,“想清楚了吗?”蓝若林都没有回答他。他要进去,韩珍珠怕两个人起冲突,不允许韩仕进去,但韩仕还是在晚点的时候,进了屋子,他身边还跟着阿英。

  蓝若林自然不可能跟韩仕动手,别说韩仕,就是一个阿英,她也没有那个资格。

  韩仕好脾气地像从前那样捧起蓝若林的脸颊,轻声而温柔地问道,“乖,告诉我,你都知道些什么?”

  蓝若林看着韩仕道貌岸然的模样,只是摇了摇头,笑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两个人之间,谁都不再说话,只是相互那样看着对方,而韩仕捧着蓝若林的脸颊的双手,却越来越用力,而蓝若林就那样不吭气的忍着,连眼泪都没有,只是眼睛越发的亮了。

  韩仕突然就笑了。当年日本鬼子怎么逼供地下党的情景韩仕没有见过,但他觉得,也跟他逼问蓝若林这个场景差不了多少吧。

  他放开她。看着她坐在地上,依旧有坚定不屈的姿势,不由地心想,“怎么都到了这个境地,她依旧是我喜欢的模样?”但说出来的话却是,“我这么好脾气的人,让你逼的又好气又好笑,你说怎么办?”

  蓝若林看着韩仕,只是简单而淡然道,“不如你来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韩仕听罢笑了,接着,是哈哈大笑。他不断地重复蓝若林的名字,“蓝若林啊蓝若林,你真的……”说完,又哈哈大笑而去。

  蓝若林看着韩仕在她面前发了一顿神经,然后又莫名其妙离去的身影,更是觉得莫名其妙。

  当然,这些日子,也有蓝若林的家人给她打的电话,虽然他们威胁着对她说最好不要如实把你自己的状况汇报给家人。但不管他们威胁不威胁,蓝若林也不会跟家人说这些,她这么远,也怕家人担心。如果事情一旦说清楚了,再跟家人解释也麻烦,倒不如不说。

  她这么想完,便觉得自己可笑,都到了如今这般田地,她却还想着,这一切,可能不过都是误会一场。

  4

  之后,她恢复了以前的生活模式,好好吃饭、好好睡觉,认真健身,装模作样读书。她的精神恢复的很好。林家人以为是韩仕功劳,而韩仕也承诺,会经常回来。

  几天后,她又收到了江澄的纸条,而那天,是个中午。她忙跑到窗口相看,却见偌大的草坪上有自动浇水机一遍遍击水,两个年轻的男子,离她远点的,是一个头发理的短短的男子,他蹲在花丛边,似乎是在种花。;离她近点的,是一个头发长长的男子,用割草机在割草,割草机割过去以后能闻到空气中浓重的草的香气。再离的远一点的地方,有两个中年男子在说话,其中一个是管家。因为这三个人蓝若林没有怎么见过,她觉得有可能是定期来林家进行园艺的工人,跟管家说话的,很可能就是他们的监工或管理者。

  如果按距离算起来,唯一可以扔给她纸条的,就是这个割草工人,但这个工人长得跟江澄一点都不像。啊,她忘了,江澄长什么样她其实并不知道。不过,林曜栋说他被毁了容。而这个男子,别说是毁容,他甚至有点英俊,而且年轻和气质,都与江澄严重不符。

  她想到江澄雇佣兵身份,凡事更会谨慎一点,便快速蹲下身来,打开纸条,上面写了一行小字:“X月X日,约韩仕到你们第一次去海上看流萤的地方,记住,包船的时候选择一个右手中指上同时戴两个戒指的船夫。江”。

  蓝若林看完,确认自己记住了,才将纸条撕的碎碎的,然后丢进了冲水马桶里。还没有来得及冲水,她就发现铅笔字迹在本来就已经撕的粉碎的水中淡淡消失。而就在这时,她才突然明白为什么江澄要一直用铅笔写字。她心中暗暗佩服之后,是想着怎么约韩仕去海上看流萤。

  又过了几天,韩仕回来了,也或许跟她一早跟韩珍珠说她想清楚了要跟韩仕谈有关。然而,当韩仕听到她说想去看流萤的地方谈,便怒气否决了。韩仕甚至有点怒不可止地朝蓝若林吼道,“你一次次的这样,到底有什么意思?我们给彼此留点好印象,不行么?”

  韩仕咬牙切齿的模样令蓝若林心寒,蓝若林随即也大声质问道,“我现在就让你这么反感吗?那你为什么囚禁我?你跟我结婚的身份是假的,我跟你结婚的身份也是假的,既然是这样,我们为什么不干脆分开?还是说,你那个见不得光的秘密,才是最让你在意的?!”

  韩仕青筋暴怒,这次,他毫不犹豫地从后腰掏出了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顶在了蓝若林额头上,如果不是阿英的一声“韩先生”,蓝若林觉得韩仕真的会毫不犹豫地扣下扳机。她也是惊诧了一下,才从其中觉出了韩仕的决绝和绝情。

  她说的他们两个人结婚的身份是假的,说的意思是他用的林某某和她安然的身份,而她说见不得光的秘密,也是她通过这一系列的行为猜测的,而韩仕的暴怒,无疑又一次印证了她的猜测。而她的这些含沙射影的说法,也更让韩仕觉得蓝若林知道所有的一切。

  两个人从一开始的彼此试探,到后来的彼此防备,再到今天的水火不容。一个觉得你可能什么都知道,而这个知道会毁了我的前程;一个觉得你至少应该跟我说明一些问题,不要让我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还要对你如实招来。

  两个人这样吵闹和吼叫,也没有任何人前来观战,只有韩珍珠带着管家前来,劝慰韩仕放下了枪。

  “别以为我舍不得杀你。”韩仕在放下枪的时候,用举起枪顶在了蓝若林的胸口。

  蓝若林轻描淡写道,“有种,你就杀了我。”

  韩仕又一次要暴怒,被管家和阿英拉住了。韩珍珠也对蓝若林怒目而视。蓝若林看着这里的一家人,突然觉得自己已经是半截身子入了土的人,在人生的上半场都已经结束了的人,却莫名其妙的选择了这么荒唐的人生。她自嘲的笑了,道,“我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说完,她看着韩仕,坚定而认真道,“不管你信不信,我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韩仕被管家和阿英拉着,甩开他们只是冷笑,他用力的用指头在虚空中对着蓝若林点了几下,转头就离开了这间屋子。随后,大家收好枪支,也都各自退出了这间屋子。又只剩下蓝若林一个人。而此时,她也才发现,江澄为她做的计划,被她弄砸了。可是,弄砸不弄砸,又还有什么关系呢?她做的这一切努力,不过就是为了知道这背后到底发生了什么,可韩仕既没有给她一句解释,也没有一句宽慰,有的,全部都是怒气和怨气。她心中无不哀念道,“莫非,他从前对我的好,都是假装?可他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呢?”

  这样悲鸣的心,让她心痛到难以自己,她觉得自己再也不能这样忍受下去,便对着门窗大叫韩仕的名字。“韩仕,韩仕……你回答我,你究竟,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