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沐阳配合的吹了声口哨。哨声嘹亮，但将军今天没跟着他出来，所以未能及时追随哨声赶来。这他么尴尬了，老敖暗骂一声，只好把那一声哨向当前奏，直接吹了一曲将军令。吹完之后他吓唬高登辉道：“赶紧走，否则待会我就按照我吹的这哨声的节奏来揍你！”高登辉无奈，只能绝望的离开。敖沐阳带着锔瓷师傅回到老宅，他把放在老柜子底下的碗碟全拿了出来，道：“就这些，得十来个，都能修吗？”锔瓷师傅挨个对着看了看，痛快的说道：“小意思。”敖沐阳问道：“那多少钱？”锔瓷师傅说道：“一个碗是二十块，一个碟子是三十块，怎么样？”敖沐阳挺吃惊的：“这么贵？老哥，买新的也用不上这钱吧？”锔瓷师傅笑道：“你家里这种碗碟，现在就是有钱也买不着了。”第1479章 锔瓷人敖沐阳抬抬手，示意锔瓷人开工。得到许可，锔瓷师傅拿出个小马扎坐下说道：“那我开始找碴了。”“找茬？找谁的茬？”敖沐阳奇怪的问道。师傅笑道：“找碴，找碗上的碴缝，不是找谁的茬。”敖沐阳恍然的点点头，他蹲在一旁饶有兴趣的看着师傅拿起碎碗比划着，口中问道：“师傅，您贵姓？怎么称呼？”“免贵，姓孙，叫我孙老头就行喽。”敖沐阳又问道：“那太不礼貌了，孙师傅，我听你的意思以前混京城的？那你应该不是在京城街头巷尾干零碎活吧？”孙老头笑道：“对，让你看出来了，我以前在京城混的还行，给国家博物院和好几所大学的考古研究院打过工，帮他们复原一些碎掉的瓷器、陶器。”听闻这话，敖沐阳肃然起敬：“厉害了。”孙老头笑了笑没再多说，他把碎碗和碎片凑在一起后做了定位点记，忙活一番后他自言自语道：“缝子不小，得打六条线。”他说的打六条线就是上六枚锔钉，放下碎碗和瓷片后，他打开随身带着的个小工具箱，里面是一套毛笔似的小木管，不过木管前端不是笔头，而是口径粗细不同的铁钉样东西。敖沐阳问道：“这就是金刚钻？”孙老头说道：“一点没错，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说的就是这套家伙什。”敖沐阳数了数，结果没有数清，诧异道：“口径这么多？你这可比画家的画笔还要多了。”孙老头开始打孔，他选了合适的金刚钻在瓷碗上钻了起来，他一边干活一边随意的说道：“一般用不了这么多，我是自己设计的，以前作业环境复杂，维修目标的情况复杂，所以用的金刚钻多。”在敖沐阳印象里，锔瓷就是在瓷碗和瓷片上各打上一个孔，然后用锔钉给连接起来即可。但孙老头给他展现出来的是另一套做法，他打出来的不是孔，而是仅凹下去的小洞，期间工作很是精细，就为了钻出这小洞，一共换了三个口径的金刚钻。打好孔就是锔钉了，孙老头见敖沐阳对这手艺感兴趣，就顺便给他讲解了起来：“这锔钉最体现手艺人的水平，锔钉的韧性和制作锔钉的水平，就决定了锔补陶瓷件以后的使用寿命了……”因为这是最常见的海碗，老爷子早有准备，又打开个小木箱后从里面抓出了一枚锔钉。敖沐阳想看看小木箱，孙老头摇头道：“那可不成，哈哈，我实不相瞒，这箱子是个财宝箱，里面不光有铜钉，还有金钉、银钉和花钉，它们可挺值钱的。”敖沐阳问道：“金钉？纯金的吗？”孙老头笑道：“怎么，感兴趣了？”敖沐阳摆摆手道：“您无需怀疑我，说句实话，我以前玩过正儿八经的金锭，你要是走海路来我们村的，那应该看到了外面码头上停靠着一艘大渔船，那就是我用金锭换来的。”孙老头对他肃然起敬：“呀，以前老头我以为自己吹牛是号人物，今儿个碰上你小哥，真是自愧不如了！”敖沐阳哑然失笑：“我这还没有使出全力呢，这才吹到哪里跟哪里？”孙老头把锔钉给镶嵌在瓷碗外面，他问道：“小哥你对这锔瓷的活有没有兴趣？我跟你说，你别印象，以为这活就是挑着个货郎在村里村外走街串巷，一边走一边喊‘锔活’……”“手里还得拿个拨浪鼓。”敖沐阳补充道。孙老头笑了，道：“哈哈，对，这都是以前流传下来的古板印象，其实不是这样，你要是愿意学锔瓷，以后我给你介绍路子，去考古研究院干活，吃公家饭、做公家人，像我一样退休了还有退休金，怎么样？”敖沐阳问道：“那您这是来收徒的？”孙老头兴致勃勃的说道：“还别说，我真想正儿八经收几个徒弟，这门老手艺现在没落喽，我要是不想想办法，这手艺可能就传不下去了。”听了这话，敖沐阳心里一动，他说道：“我是这村的村长，忙着带领村民发展社会主义新农村事业，顾不上开展副业。不过你要是想收个好徒弟，那我可以给你介绍个好小伙，绝对的心灵手巧。”他说的便是敖金福，那孩子在这些手艺活上有着出众的天赋，年前他拜师学贝雕，不过才大半年时间，他就把贝雕的技术学了个齐全，现在正学什么螺钿手工技术。孙老头正渴望能找个心满意足的徒弟跟自己学工艺，敖沐阳的话让他大为欣喜，他问道：“真的？你要是能帮我找到徒弟，今天你的钱我不收了。”敖沐阳笑道：“这钱你该收还是得收，主要是没几个钱。”老爷子傲然道：“这确实没几个钱，你要是帮我找到合适的徒弟，剩下的碗碟我给你用金钉来锔。你知道黄金延展性强，用来做锔钉最合适。”敖沐阳大吃一惊：“您老这是下血本呀？用金钉锔碗碟？说实话我还真受不起。”孙老头解释道：“这金钉也不是纯金，一个金钉造价也就百八十块而已，一般用来修古董陶瓷器——当然，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真能给我找个徒弟？”在锔瓷这门手艺中，他可算是个大师，一身本事要是不能传下去，难免心有不甘。敖沐阳答应他等修好了这些碗碟就把敖金福介绍给他，老爷子顿时火力全开。他快速给瓷碗打上小洞，用铜钉给锔好后，又用鸡蛋清调和之前打洞获得的瓷粉，然后把缝隙做了修补，阳光暴晒几分钟后，这碗就修好了。这海碗是深色调，裂缝闭合之后就看不大出来了。敖沐阳拿起碗来看了看，道：“嘿，这真是手艺，从里面看都找不到裂缝了。”老爷子说道：“别说你找不到，就是水也找不到，去，倒一碗水。”敖沐阳往里倒了一碗井水，滴水不漏！老爷子咕咚咕咚喝光了这碗水道：“按照规矩，这个碗完活了，我再给你弄其他的，弄好了你带我去找徒弟。”第1480章 求才若渴十来个碗碟不算少，修补起来不容易，看着孙老头忙碌的满身汗水，敖沐阳便先去把敖金福给叫了过来。比起前些年，现在敖金福长高许多也强壮许多，不再是瘦骨嶙峋的猴子样，起码手臂身上多了厚实的肌肉。但他一如既往的沉默，到了老宅后，他就默默的蹲在莞香树下看着孙老头忙活。抽出几分钟空隙，孙老头掏出一包中南海塞进嘴里抽了起来，他打量着敖金福问道：“小哥，这就是你说的好苗子？”敖沐阳道：“对，你别看他长得平平无奇，实际上手上有活，有真活！”孙老头伸手去抓敖金福的手掌，敖金福警惕的将手背到身后，老头又去他屁股后头抠搜。见此敖沐阳头皮一麻，道：“孙师傅你这是干嘛？”“我性急，哈哈，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老头笑着说，他嘴里笑，手上动作还是很快，一个劲去抓敖金福手掌。一听老头说自己性急，敖沐阳头皮更麻了，他拦住老头问道：“你是想收徒弟还是想收个小妾？这上下其手什么意思？你当你进窑子了啊？”敖金福开口了，他弱弱的说道：“哥，我男的。”敖沐阳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窑子里面也有男的。”孙老头扔掉烟蒂道：“这都什么跟什么？让这小子把手给我，你不给我手，我怎么知道他是不是个可造之材？”“是不是可造之材靠摸手就能摸出来？你会摸骨算命？”敖沐阳怀疑的问道。孙老头哼了一声，他握住了敖金福的两只手，自己大手在他手掌心和手指头上使劲摩挲过后，一双老眼逐渐亮了。敖沐阳很多次从书本上看到过‘眼睛一亮’这成语，他以前感觉这都是扯犊子的，如今大开眼界，孙老头眼睛真的越睁越大并跟被雪碧洗过似的晶晶亮。“好苗子，真是个好苗子。”孙老头连连点头。敖沐阳纳闷的问道：“你怎么辨别出来的？”孙老头郑重其事的说道：“手上的茧子、手指长度、指肚的厚实度还有指节的灵活度，这确实是个搞手艺活的好苗子！”敖沐阳摊开手给他看：“我手上茧子也多，那我也是个好苗子了？”老头说道：“到你这个年纪，手上有茧子就没什么稀奇的了，不具备参考价值。”说完这句话，孙老头一脸欢喜的问敖金福道：“小孩，你叫什么名字？你家里大人叫什么？”敖金福没说话，沉默以待。敖沐阳说道：“福娃，这不是坏人，他是一位锔瓷师傅，想要收你做徒弟。”敖金福摇摇头，孙老头着急了：“怎么了，你不愿意跟我学锔瓷手艺吗？这门手艺真不错，我跟你说，我路子很野，你跟我学会了锔瓷艺，我可以让你吃公家饭。”敖沐阳问道：“你不愿意学这手艺吗？”敖金福又摇摇头。这样就轮到敖沐阳着急了，他说道：“跟你说多少次了，说话，别老是点头摇头，你又不是我老婆，我也不能跟你心心相印，你老不说话我能明白你的意思？”敖金福说道：“我爷看不上这手艺。”孙老头一下子生气了，他说道：“你爷爷是谁？还看不上我们锔瓷的手艺？我跟你说，这手艺也是三百六十行之一，传承千古，有过灿烂历史！”“不说历史，现在是经济社会，就说它的价值。你知道它价值多大吗？我不怕露富，你看看这是什么？”说着，老头子打开木工具箱从中拿出了一个瓷碗，好像弗兰肯斯坦一样的瓷碗。这是个破碗，外表有好几条裂缝，全靠锔钉将它给联结在一起。敖沐阳以为他要掏出什么传承之宝，结果掏出了碎碗，顿时懵了。看着他们两人反应孙老头傲然一笑，道：“不识货，这是归一盏，我用了九个朝代的九块瓷片打造为一体所制成，知道有人给它出过多少钱吗？两千万！整整两千万！有大老板想用两千万买下它，但我不卖！”敖沐阳咳嗽一声道：“老哥，这吹王之王的名头，还是归您的。”见他不信，孙老头也不恼，他哼道：“回头我把留在家里的一份杂志给你拿来让你们看看，那杂志叫《珍藏》，凡是玩古董的都知道它，那杂志上有一期就介绍了我的归一盏。”他小心的举着破碗给他们看：“我知道这跟你们说是白搭，不过还是得给你们介绍一下。这片是越窑瓷，出自北宋，这片是清朝的景德镇龙窑瓷片，还有这片，元朝青花瓷，这片则是明代的成化彩瓷，这是南宋的龙泉瓷，这两块分别是民国青瓷和现代的白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