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点。

  景泽珩看了眼迟迟未有动静的手机，说道：「明天的新闻发布会不容有失，诸位今天加个班加班费。」

  他又看向程野：「所有人的发言稿写好后立即发给我。」

  「好的。」程野连连点头，感觉这后半场会议开得特别不真实。

  很多次他都感觉到老板要生气了，可最终他只是淡漠不语，愣是压住了脾气。

  生怕会隔着几十层楼板吓到楼上的小姑娘似的。

  景泽珩起身离开，留下一众领着高额加班费、愉快加班的项目组员工。

  「程秘书，景总这就要走了？」项目组的李总监忍不住询问，「是回办公室了吧？」

  程野悠悠道：「很显然，老板是要回家了。」

  众人：「……？」

  他们老板向来是卷王一般的存在，公司遇到这么大的事情，他怎么可能会离开？

  程野想了想，又补充一句：「也可能过两三个小时，景总就又回来了，说不准。」

  众人：「……」

  好像发现了不得了的事情呢！

  景泽珩乘着电梯，查看手机信息。

  景辉：「需要为父给你主持大局么？另：你二叔想把慕涵捐了，你要不要？」

  祁琰：「大哥，海城的项目书放到你的办公桌上了，顺便给你写了个官宣发言稿。」

  洛柔：「借钱么？七分利，两小时到账。」

  置顶的对话框却没有红点。

  景泽珩微皱起眉，忽略掉一众消息，电梯门开启的瞬间他便快步出去。

  他一眼便瞧见了小孩的小脑袋。

  松了口气，他的嘴角勾起抹轻笑。

  缓步走过去，拨开宽大的芭蕉叶，他便瞧见了她恬静的睡颜。

  以及披在她肩头的白西装外套。

  衣襟上还别着枚胸针。

  这骚包的外套不必想就知道是祁琰的。

  他略一皱眉，按捺下把外套扔掉的冲动，轻轻搂住沈梵音的肩膀，打算抱她离开。

  他才把她拥入怀中，小孩便呢喃一声，缓缓睁开了眼睛。

  纤长的睫毛轻轻颤动，她眨巴着眼睛，望着他：「哥，你忙完了？」

  她的声音娇软撩人，棉花糖似的。

  或许是还没睡醒，她的头搭在他的肩头，一时间忘了挪开。

  「嗯，忙完了，咱们回家。」他温声回道。

  沈梵音双手抵住桌面，弓着背猫儿似的伸了个懒腰，拿过凉透了的奶茶喝了一口，勉强清醒了些。

  她把平板电脑塞回到包里，摇晃着站起身。

  景泽珩顺势捏住她肩头的外套，把它丢到了一边的椅子上。

  沈梵音愣是没注意到自己的肩头少了件衣服，站稳了身子说：「那走吧。」

  她抱着包，跟在景泽珩身后，清醒了之后不免担心：「哥，事情都解决了？」

  「差不多。」景泽珩答，「明天开个新闻发布会，声明一切皆是谣传就可以了。放在明面上的东西被拿走并不可怕，所谓的源代码，也不过是服务于软件的，我有很多替代品。」

  他这些解释，对公司高管都未曾明确说过。

  如同他的行程安排一样，哪怕她只是随口一问，他也事无巨细的说得明明白白。

  代码什么的，沈梵音不懂，她对这件事的理解还停留在程野所说的「源代码泄露」、「有内鬼」上。

  顿了顿，她问：「所以，你找到内鬼了吗？」

  景泽珩的眉头微皱了一下，摇头：「还没有。」

  沈梵音见状，赶紧说：「哥，放轻松，能弥补损失就好了。」

  「嗯。」景泽珩点了下头，眼底的阴霾却怎么都藏不住。

  盛华六年前就出过叛徒，那一次不仅差点儿要了他的命，也险些让盛华灰飞烟灭。他不会让历史重演，但找内鬼这件事，他一时间实在没什么思绪。

  一个项目组，从项目总监到程序员，只要费点儿心思，谁都有可能接触到源代码。

  他总不能因为这一件事就把所有人都开除了吧？

  景泽珩按着酸胀的眉心，有些头痛。

  沈梵音觑着他的脸色，还以为他是为了自己的麾下出现这种人渣而烦躁。

  清了清嗓子，她安慰道：「哥，你别想太多了，人的都是无穷无尽的，有的人做事本就不需要利己的理由，他也有可能只是单纯的看不得你好。这跟你对员工好坏都没什么关系的，你只是他的老板，又不是拯救他人三观的心灵导师。」

  「人嘛，总是会变的。在我一事无成的时候关然师姐对我也很好的，可现在她也变了啊。我们身边的大部分人不都是这样吗？他希望你过得好，但不能比他过得好。所以哥，这事儿真不是你的错，你永远都不能满足所有人的要求啊。」

  她歪着头，明亮的眸子望着他，小心翼翼的打量着他的神情。

  见他没什么表情变化，她只能绞尽脑汁继续熬汤：「你这么优秀，遭人恨点儿不是很正常吗？不是有那么句话么，只有同行才是虎视眈眈的仇恨。哥，看开点儿，盛华的业务那么广，你的仇人遍天下的，你迟早会习惯的！」

  景泽珩皱眉看向她。

  沈梵音：「……我哪句话说错了，我收回。」

  景泽珩静静地看着她，好一会儿，他突然笑了。

  「梵音，有你是我的福气。」

  在大脑中缠绕了许久的疑惑，被她三两句话解开了。

  他笑得很轻松，三言两语告诉她他想明白的事。

  听着他那十句里有九句她都不明白的话，沈梵音满头雾水。

  她熬了个鸡汤而已，他就能想到这么多？

  她说的哪句话如此发人深省？她怎么不知道。

  沈梵音微皱着眉，认真思考——她是该说自己是个隐藏的智者，还是该说她哥很有慧根？

  「我让王叔来接你，还是你陪我加班？」他问她。

  智者很轻松的做出选择：「我陪你，我睡醒了。」

  她不懂她哥是个什么脑回路，但她很明确自己的责任。

  「好。」

  景泽珩揉了把她的头，嘴角噙着笑，眼底有寒芒一闪而逝。

  他拉着她回到办公室，让她去休息室里休息，自己则拨通了程野的电话。

  程野怀揣着满腹疑惑回来，忍不住问道：「老板，您这么快就完事儿了？」

  景泽珩：「……？」

  他的秘书想辞职，他看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