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舍得吗？”天宸望着窗外，却是对身旁的人道。

  此时的车已经缓缓发动。天宸坐在车子最后的那个左边角落中，看着不断倒退的景象，心中百感交集。

  他右手边的是和他一个专业的学长，此时却是趴在左边的车窗上，一动不动得望着。闻言，他转过头来，两眼通红地反问道：“你舍得吗？”

  他指了指车后面一个骑着车的身影，道：“看，我父亲。我认得那个身影。”

  天宸没再说话，他内心的情感也被带动了起来，从始至终，他都未曾哭过，可此时，他的鼻子酸了。

  “妈，我想去当兵。”在天宸大哥的婚礼那天，天宸终于把心中的想法告诉了母亲。

  “你给我老实点吧，都大学生了还当什么兵。”天宸母亲显然只是将天宸的话视作天宸的心血来潮，没有太在意。

  “可是，我也想体验一下部队生活嘛。”天宸靠在母亲的怀里，道，“而且我也网上报了名了，我想试试。”

  “试试就试试吧，”天宸母亲道，反正她是不怎么在意的，谁能比她更了解自己的儿子呢，做什么都是三分钟热度，怎么可能会愿意去那？天宸母亲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那一天，几乎所有的亲戚都知道了这个消息，真正赞同天宸的却没有几个。

  “好好上学，当什么兵啊？”

  “当兵有什么用，能当一辈子吗？”

  “别去，太苦了！”

  “你个小家伙，犯什么傻，别自毁前程啊！”

  …………

  诸如此类的话如同紧箍咒一般另天宸头痛，天宸平日有些独来独往，但他同样渴望被认可，而不是被说教。

  他没说什么，心里确实有说不尽的委屈和痛苦，自己为了走自己的路，为了自己的梦想而奋斗真的是错的吗，难道随大流走，庸庸碌碌地过完一生，留下无尽的遗憾，才是正确的吗？那么一瞬间，天宸开始怀疑这个世界，怀疑这个社会，这些话语，似乎严重颠覆了天宸那刚刚建立，还不太成熟的三观。

  天宸母亲显然小看了儿子对于这件事情的上心程度以及对这个想法的执着。她最终没能说服儿子，自己却被儿子的执拗感染了。

  ……

  “妈，我体检没过！”那天，天宸哭着打电话给他母亲。

  “没过就没过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啊，你就别再想这些了，好好学习，快期末考试了吧？”天宸母亲显然还是更在乎他的成绩，或许是习惯了那十二年以成绩来衡量对孩子关心程度的教育方法。

  “不！我不甘心，我一定要去，必须！”电话一头的天宸几乎是吼出来的。

  这一下天宸母亲终于察觉出了一丝不妥，柔声道：“那我该怎么帮你呢？”

  她当然不会说“你之前不是说只想试试吗”之类的话，因为她能感觉到此刻的天宸情绪极度不稳，有暴走趋势。

  “妈，我知道你会帮我的，”电话那头的天宸轻声道，“只要那个激光手术……”

  “不可能……”这下天宸母亲不淡定了，“你知不知道后果！不行，我不能答应。”

  “妈……”

  “别说了，这是没得商量！嘟，嘟……”不待天宸说话，天宸母亲便挂断了电话。

  “妈……”此刻天宸收起了手机，眼中充斥着疯狂之色，“我会让您答应我的，一定！”

  当天晚上，天宸坐地铁离开学校回到了家里。

  “我回来了，妈。”天宸丢下书包，向房间走去。

  “嗯，洗洗手吃饭吧。”天宸母亲道。

  “好，马上就来。”

  ……

  饭桌上，母子二人默默吃着饭，不时地相互夹菜，显得和往日无异。只有他们自己知道，自己期待或者害怕什么。

  吃饭过半，天宸放下筷子，目视着自己的母亲，道：“妈，关于那事，您再好好考虑一下，我真的想去。”

  天宸母亲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她一直担心的事终于还是躲不掉啊。她怒道：“我看你事中邪了，你知不知道那个手术对你未来的影响多大？以前也有一个做激光的，他现在都已经瞎啦！”

  “可是，”天宸抗声道，“不管做什么都需要点代价的，这是我一生的梦想啊，我宁可日后付出一些代价，也不想在此刻就失去了追逐梦想的机会啊！”

  “那这个家呢？我们呢？”天宸母亲的这两句话是天宸怎么也反驳不了的，是啊，他追逐梦想了，那这个家呢？父亲又能再扛多久呢？

  这场谈话便就此不了了之了，只是天宸却因此吃不下饭了。

  晚上，天宸躺在床上，一遍遍地回想自己母亲说的话，“你去逐梦了，那这个家呢？我们呢？”，而在他的脑中却回荡着另一句话：“再不闯一下，我们就老了，别让你自己留下遗憾！”

  这两个声音争执不休，天宸彻夜难眠。

  第二天早上，天宸依旧保持着那个样子，盯着天花板发呆。

  “吃饭了。”天宸母亲照往日那样叫天宸吃饭。

  “哦，来了。”天宸机械般的回了句，无精打采地走了过去。

  看着天宸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母亲心里一阵抽痛，但为了孩子的未来，她宁愿这么做。

  “是为了钱么？如果家里没钱，我就自己想办法了。”饭桌上，天宸沉默了许久，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一样开口道。

  他当然知道母亲为了自己，但他不希望这种关心牵制了自己，影响他走自己的路，他故意刺激着母亲。

  母亲闻言，吃饭的手不自主地抖了一下，仿佛在刻意压制着内心即将爆发的情绪。

  “你怎么想办法？”她冷声道。

  “听说大学生可以有贷款的，我想，贷个一两万的应该没问题吧，”天宸道，“主要是有些麻烦，如果家里能解决，就自己解决了。”

  天宸母亲蒙了，是的，她蒙了。她从来没想过，自己的孩子对于这件事到了如此执着的地步。

  “可是，你的眼睛……”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她始终担心那个手术。

  “总归会有些代价的，但孰轻孰重在我的眼里是显然的。”天宸沉声道，“为了梦想，这点艰难怕什么。”

  天宸终于还是说服了自己的母亲，哪怕她再不情愿，也没有任何办法，雏鹰长大，总有一天会离开自己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