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朵睁开眼，已经是第二天凌晨四点。

  被助理拿了房卡，直接开门进房，从床上拉起来的。

  她自己都不记得她昨天晚上是怎么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今天，她有一天的拍摄行程。

  各种‘湿身’的戏。

  雨中嘶吼，白衬衣浸浴缸，红酒灌脑袋...

  “今天眼睛有点肿...”根据拍摄要求正在给吕朵上妆的化妆师，说“昨天没睡好吧...”

  “我这不是为了配合今天的拍摄气氛需求，昨晚儿哭了好久...”捧着泡着三包感冒灵冲剂计量的马克杯，吕朵逗趣着化妆姑娘。

  现在是12月，大寒冬。

  剧本设置和现实情况中的季节倒置，是最不过平常的事情。冬天拍夏天的戏，夏天穿着厚夹袄拍冬天的戏。

  每每这个时候，在某些拍完之后自己可能就倒了的戏份的时候，她都会提前吃些预防的药。

  寒冬腊月拍雨戏，就吃些感冒药防感冒发烧；眼熟高温穿夹袄，就多吃些霍香正气丸防中暑晕厥。

  即使剧组在这些时候，也会采取一些个措施。

  吕朵刚化完妆，副导演就急急忙忙的敲了吕朵的房门，只说了一句话，“今天拍摄取消，主创和导演组马上到会议室开会。”

  酒店的会议室。

  吕朵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儿，但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儿。

  “吕朵...”导演开口，“投资方要求撤换你...”

  可以听得出这并不是导演的本意。

  “什么？”宋初暖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短暂的几秒钟脑窒息，然后恢复平静，吐出三个字，“投资方...”

  影片主角被换角这一事儿，时有发生，但大多都发生于影片开拍之前。

  换角原因，纷繁错杂。

  但是，在影片开拍之后，而且在拍摄进度已经完成了近二分之一，没有任何征兆的情况下，无辜被换角，并不多见。

  还是她这个被导演钦点的女主角。

  整个剧组的主创，除她之外的所有演员，基本在电影开拍之前，经过试镜，经过副导演，导演，制片以及投资方的共同删选决定。

  而她这个被导演钦点的女主角，从某些方面来说，也是当初得到制片方和投资方的认可，或者说，后两者认可导演的眼光。

  “导演，我想知道是哪个投资方要求的？因为什么原因？如果不换角的后果是什么？”吕朵说话愈发冷静。

  从她第一天进入这个圈子开始...不...从她还没有进这个圈子开始，就知道，相对于其他很多领域，这个圈子的水都要深一些，以及这个圈子更加的功利和更多了几分浮躁。

  但她却从来没有后悔踏入这个圈子过。每一步，她都走的很踏实，很认真，也从来没有被这个圈子的背面所诱惑过。

  自然，在这之前，也没有经历过突然被换角的某种行业‘潜规则’。

  吕朵的冷静让导演和其他从导演口中听到这一件事纷纷感到诧异的主创们有些惊讶，这个年纪不大的女孩，在面对这样的事情，表现的却是镇定，一种超出这个年纪之外的不慌乱，还能够有着较清晰的思维，小小年纪颇有大将之风，实属难得。

  “聚隆房产...”导演回答吕朵的问题，跳过了原因，“不换角...就撤资...”

  其实，不用导演说出其中的缘由，吕朵也已经猜到了其中的因果。

  吕朵刚进组，聚隆房产的小开袁林就特地到过剧组，以投资方的名义和整个剧组聚餐过，期间私下问吕朵要了私人微信，吕朵给了工作微信号，私约吃饭，吕朵以工作行程满档为借口婉拒。

  那一日聚餐结束后，袁林日日大捧玫瑰往剧组里送，丝毫不避嫌，而每天的玫瑰，吕朵都让助理扔进了垃圾桶里。

  就在宋凌来Z市找吕朵的前一天，袁林终于被吕朵是行为磨完了耐心，也起了性子，直接把那天拍完夜戏的吕朵堵在了她的房间门口，把她压至墙面，开口问价。

  袁林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吕朵给当场拒绝，顺带指了指走廊顶上的监视器，风淡云轻却及其讽刺的说了句，“聚隆房产前后不过十余年，说白了...袁小开，你不过是一个暴发户罢了...我吕朵，你要不起！”

  也就是这句话，彻底把袁林惹毛。

  第二天就找了导演，以最大投资方的身份要求换了吕朵，不换人就撤资。

  对于一部电影来说，只有各个部门，各司其职，互相合作，最终才能够将一部作品搬上大银幕，任何一个环节出了差错都不行。

  对于导演来说，他的中心职责就是通过镜头，将剧本呈现于影视屏幕上，用镜头讲述一个完整的故事，并赋予它思想，以及蕴含想传递给观众的某种感情。

  从某一方面来说，没有了资金的支持，只有两个结果，作品流产，或者制作人重找投资人。

  聚隆房产作为电影的最大投资方，撤资就相当于整个电影的预算减少了45%。

  有钱能使鬼推磨的世道，的确在哪儿都是行的通的。

  吕朵静默30秒后，起身，对导演说，“这是一个好剧本，不管我作为一个读者，还是一个演员，我都很喜欢这个剧本。我希望，终有一天，在电影这个圈子里，始终是‘导演中心制’，不管受到什么样的影响。”

  这部剧的导演是一位好导演，但是对于像这样一位有一些成绩，拿过一些比较有含金量的奖项，但是没有自己的固定团队，或者说还不能够成立自己的影业公司的导演来说，在导一部片子的时候，很难不受到外界这样那样因素的困扰和干扰，限制了自身对演员的掌控和对影片的发挥。

  就好像...一种寄人篱下的感觉。

  说完，吕朵就走出了会议室，回房间换了身衣服，带着口罩墨镜帽子，拿着小张临时在Z市租的车的车钥匙，离开了宾馆。

  没有说去哪儿，也没带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