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止言站起身，向那位新来的病人走了过去，说道：“顾大夫正在忙，我给你看看吧。”

  这人认得梅止言，并未推辞。

  梅止言轻车熟路地去拿了春回堂里备着的手套和口罩，又将那位病人带进了实验室。

  制取青霉素的实验室已经被搬去了城外的温泉别院，所以春回堂里的实验室便空了下来，被用来做讲解以及演示的教室使用。

  梅止言戴好口罩和手套，先给他把了把脉，又问他：“什么时候开始发病的？”

  “昨夜。”那人回道，声音里带着虚弱，“当时就觉的难受，上吐下泻的，还头晕，浑身没劲儿。”

  梅止言轻声回应了一声，又问：“家住哪里？”

  “南门巷。”

  梅止言神色一凛。

  那病人见状，立即问道：“梅大夫，我不会得了啥治不了的病吧？”

  梅止言摇头，笑了笑，用温和的嗓音轻声道；“没有。”

  “但你这个病，治起来有点麻烦，也必须立即治疗。所以，你还是先在这里住下吧。”

  “还得住在这里？”病人沮丧，“不能开点药，我带回家去吃。”

  梅止言摇了摇头。

  “梅大夫，我好了。”

  恰好此时，顾梨在外面喊了他一声。

  梅止言让病人在这里稍等，转而出了实验室。

  顾梨一眼便看出了他脸上的神情不太对劲，笑问一声；“怎么了？”

  “你过来。”梅止言把口罩和手套摘下，扔进了带盖密封的垃圾桶内，又将顾梨带到了后院偏僻的角落。

  “怎么了？”顾梨疑惑，问道。

  “我刚刚替你看了一个病人，我觉的不太对劲。”梅止言神色凝重，看着她说。

  “怎么不对劲了？”顾梨疑惑，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她知道梅止言的医术很好，既然他说不对劲，那必然是有大事。

  “此病人发热，腹泻，呕吐，面色黄，有脱力之象。”

  “吃坏东西了吧？”顾梨反问一声。

  这些全都属于胃肠道的症状，如今天气又热，八成是吃坏东西了。

  “我今天在仁医堂，接诊了两个病人，也是这种症状。”梅止言又道，“而且看脉象，并不像是吃坏了肚子这么简单。”

  顾梨蹙眉，沉思了起来。

  “是疫病？！”顾梨立时色变。

  仁医堂今日收治了两个病人，加上昨夜的那个，春回堂也收治了两个。

  即便是真的在同一时间吃坏了肚子，那也不至于症状完全一样。何况，梅止言说了，从脉象上看，不止吃坏了肚子这么简单。

  “我觉的很有可能。”梅止言点了点头。

  “可是，那些死物，不是都被焚烧深埋了吗？”顾梨一时想不明白其中的原因。

  好端端的，怎么可能突然发生疫病？

  积水明明很快就被清理干净了，淹死的动物也得到了妥善的处理。传染源被控制住了，按理说不大可能会产生问题，可这病，又是从哪里来的？

  “你那边的病人，表现出来的，也都是消化道症状？”顾梨蹙眉询问。

  “是，伴随发热，初时低热，很快就会变成高热。”梅止言回道。

  “消化道的症状起病快，如果是因为之前有人吃了死掉的牲畜而致病的话，那早就该病发了，不可能等到三四天之后才发作。”顾梨心中疑惑，口上喃喃自语。

  “现在也不太能确定这就是疫病，但我们小心一点，总不是坏事。”梅止言又道。

  顾梨点了点头，十分赞同他的说法。

  “不管是不是，都得立即重视起来，就按照疫病的方式去应对。”顾梨说道。

  “事发突然，实验室那边去不了了，明天看情况再说吧。”

  “好。”梅止言点头回应，回了仁济堂。

  虽然现在还不能确定到底是不是疫病，但顾梨觉的宁可错杀也不能放过。立即将那两位相同症状的病人隔离在了单独的病房里，又召集了春回堂里所有的大夫和伙计，向他们讲明了原因，并给他们做好了明确分工。

  整个春回堂里，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全都用高浓度的酒擦了一遍，病房里还撒上了用来消毒的烧石灰。

  所有的工作人员全都穿好了隔离衣，戴好了口罩和手套。直接接触病人的，更是全副武装了起来。

  除此之外，能增强免疫力、预防传染的汤药也都喝上了。

  假如真是疫病的话，还好只是出现了消化道症状。顾梨根据经验推测，这种病应该是由接触传播，还好传染性不是特别强。倘若是能通过飞沫传播的话，在如此条件下，那可就真要毁天灭地了。

  顾梨希望这不是疫病，只是这几个人碰巧在差不多的时间吃坏了肚子罢了。

  春回堂里的所有人都严阵以待，外面的天色已然黑了，里面仍然灯火通明、忙碌不停。

  顾梨带了金枝在身边，此刻正在病房里一边观察病人的状况，一边做着记录。

  对于顾梨来说，这是一种全新的病，她以前并未接触过，也没有任何经验，要想治疗，一切只能靠摸索。

  出了病房，她又看了一遍昨晚胡大夫写的病历。

  最先来的那个病人发病早，情况也最为严重。起病初期的症状为腹泻、呕吐，并伴随低烧。给与药物治疗后，腹泻和呕吐的情况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控制，但发热的情况不但没有好转，反而更加严重了。

  一昼夜之后，之前被遏制住的呕吐腹泻之症，又反复了，且药物治疗不再有效果。

  第一个病人的病情进展过程便是如此，第二个病人，除了比他晚了半日之外，其余症状以及进展过程，全都一模一样。

  更糟糕的是，当夜，春回堂里又来了三位与之症状十分相似的病人。

  这些病人除了症状十分相似之外，还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都住在南门巷附近。

  南门巷，正是前几日水灾最严重的地方。

  顾梨头脑中嗡嗡响成一片，她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这种病，不是普通的病，就是疫病。

  失神了一瞬，顾梨头脑中立即清明了过来。

  既然是疫病，会传染，那便要立即切断传染源、隔离已发病之人、保护未感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