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眠的爷爷奶奶立刻出来迎接。

  然而跟在他们身后的，还有一个不速之客。

  季眠看着段之洲那张人畜无害的温和面庞，不禁道：“你怎么又来了？”

  她的口疾已然好了，并且告诉了爷爷奶奶，段之洲早些天才得知……如今看了大变样，甚至长胖了一点的季眠，心里百味杂陈。

  她过得很好，比谁都要幸福。

  不仅体现在身体上，更体现在行为心态上。

  看着他时，也依然坦坦荡荡。

  “我只是过来看看阿爷和阿姆，年前就要回去。”他温和地笑笑。

  这一年以来，大家变化都颇大。

  段之洲剪短了头发，显得更加清爽了，穿的衣服也没之前那么板正，相对来说活泼了不少……

  季眠微怔，不知为何，总感觉从他身上能隐隐看见霍霆过去的影子。

  回过神来，她露出带有几分疏离的笑容。

  “你是应该年前回去的，不然阿姨会不高兴。”她说这话时，其实没什么恶意，尽管一年前，段之洲妈妈哪是不高兴，简直生吞了季眠的心也有……要不是霍霆凶神恶煞不好惹，段妈妈不知道还能搞出什么事情来。

  但段之洲听完，却有些难过地垂下目光。

  其实他这次过来，十分不容易。

  段妈妈有了上次的教训，这次严防死守，死活不肯让他出门。

  并且对他的发型，他最近的穿着也很不满意，非得让他变成先前那样。她反复强调那些，甚至于变得有些神经质，还不忘语气幽怨地带上季眠：“你变得现在这样，该不是为了她？”

  段之洲并没有矢口否认。

  他也想要勇敢和坦率一点，至少，他该去堂堂正正说出喜欢她这件事，而不是像以前那样遮遮掩掩觉得丢人。

  段妈妈气急，狠狠打了他一巴掌，甚至讥讽他：“你现在喜欢她有什么用，她已经跟了别人了。霍家那小子，我还真是没想到是个狠角色，对方那么高的身份地位，你拿什么跟他抢人？”

  不过，段之洲已经没再想着抢夺了。

  一面觉得有抽骨之痛，一面心里越发清楚地坚定着某些东西。如今，他才发觉前世的自己是多么窝囊和可恶，硬生生践踏了一个女孩最为可贵的真心。

  所以他还是来了，为了见到季眠，哪怕只是简简单单说上几句话，也是好的。

  可季眠并不知道这当中弯弯绕绕的事情，她也无意去了解更多，就算听到估计也只是唏嘘几句，内心已掀不起前世那般波澜。

  她对爷爷奶奶以及他介绍起露西，而露西表现得也很友好：“你们好，我是季小姐的保镖，我会跟着季小姐在这待一阵，尽量不去妨碍你们的生活。”

  她一口港普，大家听得一脸迷惑，季眠翻译过来，奶奶才吃惊道：“哪还需要雇保镖哟，咱们这穷乡僻壤，安宁得很呢。”

  季眠懊恼没有事先提醒露西，保镖这个说法听起来太奇怪了，老人家是接受不了的，她想着补救一番，于是道：“你们别听她瞎说，她是我在国外认识的朋友，平时比较喜欢开玩笑。”

  然而并没有什么人信。

  露西块头太大了，足有181公分，与段之洲差不多，而且肉眼可见的健壮，进门的时候，两个老人还以为这是个扎着马尾的大小伙子。

  “这是霍霆给你安排的?”爷爷一眼看穿，闷声道，“我们两个老人家还有几年可活，他都不来看看?”

  爷爷说话一贯难听，但心肠不坏，大概只是怨怪霍霆将她拐到了国外去，想顺道再叮嘱一下他。

  “他工作忙，实在没有时间。”季眠将老人安抚着坐下，“只有我来陪陪你们不好吗？”

  她口吃好了以后，人很明显地活泼话多了起来。

  爷爷爱怜地看着她：“你能回来，我们自然都高兴，这不，厨房里都堆着菜呢，待会儿就给你做蒸鱼，好不好?”

  季眠笑吟吟的，一口应下。

  菜确实是多，堆了满满一柜子，季眠甚至翻出了些晒干的海货，这东西稀有昂贵的很，在小县城是买不到的。她自然而然看向段之洲，而他颇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听说这东西含钙高，老人家吃了比较好。”

  其实，他也并不高调。

  海货塞在柜子的最里面，如果不是她翻找，根本不会知道他花了心思。

  可该说的话，还是得说一下。

  “你不必特意做这些的。”她垂眸，低声道，“你也有你自己的人生啊，别执着了，我的爷爷奶奶，其实与你无关。”

  段之洲睁大眼睛，想要解释几句，可是又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季眠说得对，他并不是全没企图。

  他沉默下来，而季眠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道：“这一年，你真得变了很多。”

  “是啊。”他笑着回应，“我尝试了很多以前没有做过的事情。”

  譬如他会每天给季眠写一封信，里面全是关于她的回忆，只不过从未寄出；又譬如他有在认真健身，因为霍霆的身材就好到让他有些嫉妒……

  很多很多事情，全部都与她有关，现在想起来，只觉得苦涩。

  她还要说得多清楚呢，他已经没机会了。

  不去打扰，不再让她为难，才是最大的体贴。

  季眠凝眸看向他，眼神清亮：“这样最好啦，你要好好的。”

  是不计前嫌的祝福。

  段之洲用力眨了眨眼睛，才忍住那一阵阵的鼻酸。

  “嗯。”

  霍霆直到晚上，才抽空打了视频电话过去。

  那时他们一家人正在围着温暖的火锅吃饭，季眠举着手机，画面率先切给爷爷。

  霍霆其实还没吃东西，忍不住也怀念起那种平凡的烟火气来，他现在一个人留在办公室，背后是巨大的落地窗，夜景有种繁华的美丽。

  季爷爷一看到他，眼睛都瞪圆了。

  “你小子……如今有出息了。”他也有些感慨。

  而霍霆居然真像个毛头小子一样，摸着脑袋嘿嘿一笑，有点不好意思。

  “还笑咧，怎么笑得出来……一点孝心都没有的臭小子，你就让眠眠一个人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