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雪之所感

  世有奇峰，名曰天南，于龙脉之上，高逾万丈，气势磅礴，如长剑倒指，尖峰犀利，堪与天地争锋！而天南山脉，也正是因此峰而得名！

  天南山脉绵延万里，横跨赵、吴两国，巍峨天南峰，乃万山之祖！

  这一夜，苍茫无际的天南山脉，飘起了片片雪花。

  雪花飘摇，宛如纷飞之柳絮，亦如无根之落萍，说几许繁华芬芳，叹几处萧瑟沧桑……

  五夜光寒，照来积雪平于栈。

  西风何限，自起披衣看。

  时此茫茫，不觉成长叹。

  何时旦，晓星欲散，飞起平沙雁……

  翌日。

  破烂的茅草屋里，望着窗外白茫茫的世界，少年面色之中，一片唏嘘之意，有些感慨的说道：“这才初秋，怎么就下雪了？人生无常，世事更无常啊……”少年身体并不结实，看起来甚至有些羸弱之感，可眉宇间的那份坚毅，却是在他这个年纪很少见。

  “人生看似无常，实则有迹可循，正所谓，顺则凡，而逆……则可欺天！”

  似在回答少年的话语，虚无之中，苍老但却不乏浩然的声音悠悠传出。“是谁？”少年一愣，似有所感，回头望去。

  此刻虚无中，缓缓走出，越发凝实的身影，一位老者，须发尽白，一袭紫袍加身，看起来如同仙人一般，正带着慈祥之意，看着自己，那目光，仿佛跨越了无尽的岁月长河，沧桑而又深邃！

  若灰袍老者在此，定然会大吃一惊，因为眼前这位老者，正是其昨夜费尽心机也要抹杀的第七逆仙！

  少年正是苏辰，他自然不知道昨夜发生的一切，此刻看着从虚空而来的老者，他面色有些苍白，有些局促的朝着紫衣老者深深一拜，但却不卑不亢地道：“拜见前辈！”

  第七逆仙微微一笑，隐去了眼底的一丝赞赏，目光掠过苏辰，看向遥遥的窗外，淡淡地道：“这雪……古来有三大意境，若你能在十息之内，说出其二，老夫便送你一场……天大的造化！倘若你说之不出，老夫便将你抹去，断了你苏家的香火！”

  苏辰一怔，深吸口气，面色逾加苍白，虽然老者没有逼人的气势，亦无强大的威压，但对于能知晓自己姓氏，能从虚无之中漫步而出的人，苏辰丝毫不怀疑其话语的真实性，他倒不在乎什么造化，他顾忌的是此刻的生死危机，从骨子里来讲，苏辰并非贪生怕死之辈，但从老者的话语中，苏辰听到了与众不同之处！

  那是自己多少次，梦梦醒醒间，都想知晓的隐秘，那是可以让自己，百折而不回头的偏执！

  那就是自己的……生世！老者能知晓自己之姓氏，也必然会了解自己的生世！

  这一刻，还是身形羸弱的少年，但心中的巨龙仿佛有了苏醒的迹象，连气息都在这一刻变强了不少，眉宇之间更是一片坚定，望着紫衣老者，苏辰双目之中闪过一丝异彩，抱拳一拜，开口道：“……晚辈且一试……”

  紫衣老者闻言，神色淡然间，点了点头，但双目却在这一瞬，微不可察地一闪。

  落雪飘摇，犹如纷飞的柳絮，密密层层，遮天盖地，笼山川沟壑于茫茫，罩屋舍田园而皑皑！

  “前辈……我观雪之意境，其一为洁。雪之一生，无色无瑕，生于天地，而葬于人间，生为净，而死亦为洁！”三息悄然而逝，紫衣老者神色淡然，不置可否。

  苏辰毫不迟疑，继续开口道：“……我观雪之意境，其二为寒。此寒乃天地极致，如天道之所化，亦如人心之所感！”苏辰话音落下之时，刚好六息。

  “悟性方面此子倒是不差，假以时日，此子只要不死，定可有一番作为，”紫衣老者心道，“只可惜此子资质太过平庸，修炼之途恐怕要比常人难上许多，若不是天南一脉与我逆仙一脉有不解之渊源，老夫倒可选个资质稍好的传承者……”暗叹一声，紫衣老者正要开口，突然间瞳孔猛地一缩！

  只见苏辰怔怔地望着窗外，仿佛忘记了身边的一切事物，迷茫中带着一丝明悟，继续开口道：“我观雪之意境，其三为短。雪之一生，其短，古来皆知，聊胜人生之促！其之一生，飘落纷飞，亦如人生之飘摇！虽短，但也不失为一生。”

  苏辰仿佛沉浸在某个感悟之中，随口而出，即是道！丝毫没有注意到，此刻在其身旁的老者，眉宇间的随意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震惊！

  “我观雪之意境，其四为……生……”苏辰一顿，面色之中露出一片迷茫，手缓缓伸出窗外，掌心向天，一片晶莹的雪花悄然降临，冰寒之感顿时弥漫开来，他怔怔地望着手心里快要融化的雪花，闭上眼睛，缓缓说道：“……雪之生，若枯木渴望新芽，如冰河渴望奔腾！此为求生之意，于隆冬之季所诞，却执意初春……”

  十息。

  苏辰缓缓睁开眼睛，目中满是茫然之意，他隐隐觉得，自己所感，远远不够！

  紫衣老者此刻的神情，已经不能再说是震惊了，而是惊异之中带着骇然！“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道境！”他实在难以置信，一个年仅十一二岁的少年，竟能有如此深刻的感悟！

  要知道很多修炼者终其一生也很难突破化凡境，因为这个境界很特殊，特殊到什么程度，简单点说，这个境界不是靠天材地宝就能突破的，投入再多的灵丹妙药也没有用，完完全全是要靠感悟！

  可以说，化凡境就是修仙界的一个分水岭，成则为仙，与天同寿，与日同辉！败，则受世间规则的桎梏，一世凡俗，终成枯骨！

  于是很多修仙者达到这一境界之后，便放弃闭关苦修，出关化凡，或为寻常百姓，或为苦行僧侣，忘掉之前的种种，用最简单的方式来突破这个境界。

  那些悟性好的，快则一生，数十年的岁月便可成功突破。

  至于慢的，终其三五生也不见得能破此境界，倒不是说这些人悟性有多差，而是此类人有难以释怀的过往。

  想想自己当年突破此境界可是花了很大的功夫，足足用了三个甲子才走出这个境界！

  可是眼前这个少年，刚刚居然达到了突破化凡境的条件:入道！虽然感悟上稍有些欠缺，可是这样的事根本不可能发生在这样一个孩子的身上啊！

  尤其是苏辰最后一吾，即使是他也都从未想到!

  深深地看了苏辰一眼，紫衣老者强压住内心的震惊，恢复成以往的镇静，淡淡地道:“小友，本座道号乱古，世称第七逆仙，你……可愿受我传承，成为我逆仙一脉？”

  苏辰眼中满是茫然之色，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屈膝而跪，朝着紫衣老者深深一拜，“还请前辈告知辰儿生世之谜……”不觉间，泪水已模糊了双眼。

  “……本座此生桀骜不驯，还未曾敬佩过谁，但他们是个例外……”紫衣老者叹了口气，目光中露出一丝追忆与伤感，“宿命真的不可违么……”

  ………………

  这场雪下了三天三夜，峰峦叠嶂，山河共舞，全部都成为了一片皑皑的苍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