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云殿。

  宋颂牵着一个小团子敲响了褚蒙的门，对里面道：“师兄，去送一送华生师姐吧。”

  许久之后，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

  褚蒙一身衣白，束着白冠，挺阔的眉眼中带了许多疲惫与红血丝。

  他抬步出来，面上没什么表情，周身却笼罩着一层压抑。

  他道：“走吧。”

  云崖站在拂云殿是神树下，一身月白色的衣裳，朴素得体，看起开在这个地方等了许久，肩上落了几片树叶。

  她轻拂下树叶，默默走在褚蒙身边前方一步距离的地方。

  宋颂和她手里牵的小团子也各选了一件白色衣裳，素银色的簪子，让两个人看起来多了几分清冷，不好相处的意味。

  最近天上的气氛很奇怪，数拂云殿最奇怪。

  云仙尊没了以后，拂云殿里的人穿衣开始越来越披麻戴孝。

  到了文渊仙府，华生的水晶棺已经放在正厅之中，其中华生的面容仍旧模糊可见，嘴角带笑，好像还是那个不正经的师姐。

  宋颂往水晶棺看了几眼，随后把视线停在了前方褚蒙身上。

  时辰到，水晶棺出发去青烟谷。

  宋颂主动上前扶住了华生的水晶棺，她一手牵着小团子一手抚棺，目光和褚蒙交汇。

  褚蒙直直地走了过来，将手放在了华生棺上。

  那日，北海之上。

  炎带着褚蒙逃出水宫之中，褚蒙身带枷锁，轻易取不下。

  半途中他们正好碰到了文渊仙尊，文渊仙尊法力高深，当即决定帮忙。

  文渊皱着眉摸了摸褚蒙身上的枷锁道：“深入骨髓，若摘下，必定会损伤根基，甚至有性命之忧。”

  炎现在一旁眼中严肃，跟在身后的付家母女也蹙起了眉头。

  褚蒙眼中闪烁，透出一丝一闪而过的神伤道：“无妨。”

  无妨是假，无奈是真。

  不远处的华生明白，她便悄悄传音给文渊仙尊，让文渊仙尊施法，让褚蒙所受之苦皆作用在她身上。

  就算这枷锁没有困龙锁狠毒，功效却是差不了多少，且褚蒙带了几日，想取下来必定要受不少苦。

  枷锁全部取下来过了半天，华生在不远处面色发白，痛的大汗淋漓。

  海面之上再也维持不住神力，沉入了海中。

  好在文渊仙尊即使察觉，用仙法将徒弟拖出海面，用仙法护了起来。

  他起身对着炎道：“你带他离开北海，这里危险，你们不要再来。”

  炎淡淡应是。

  褚蒙道了声多谢。

  文渊仙尊临走前看了一眼跟在褚蒙身后的两个鬼魂，眼中意味深长却什么也没说匆匆离开。

  华生在此地三里之外，一处海面之上，周身被笼罩一层光晕，虽然有神光护体，也能看出她状态不佳。

  文渊到时，华生正在闭目调息，看到徒弟他先叹了一声，后道：“华儿别动，为师帮你调息。”

  华生蹙着眉，饶是她有先天神骨，这也够她折损的。

  如此还不足以让一个神就此消亡。

  诸神相送，很快到了青烟谷。

  宋颂松开水晶棺，再往里去，抚棺的只能是华生的一些极为重要之人。

  宋颂看了褚蒙一眼，在他背后说：“师兄，你去吧。”

  华生是为了救褚蒙，说起来和她也有关系。

  当日海中的阵是为了抓邪神和肃清藏在北海中的凶兽。

  那天她留在阵中，导致云沂弃阵，褚蒙当时虽然不能活蹦乱跳，由于华生暗地里的帮助，让他能运法行动是没有问题的。

  出北海出到一半，褚蒙变设法摆脱了炎，快速赶回到北海之中。

  冥冥之中，正赶上云沂弃阵，华生拖着本就“半残”的身体一路跟随，惊觉褚蒙入阵必死无疑。

  在浑圆兽攻击褚蒙的一瞬间，她飞身过去挡在了前面。

  眨眼的功夫，人便要不行了。

  宋颂看向云崖，发现云崖越发冰冷如霜，这些事是她回拂云殿后告诉她的，没想到，竟是这样。

  手中的小团子摇了摇她，脸上懵懂问：“进入的人还出来吗？”

  宋颂对着她温柔笑了笑说：“出来。”

  “那躺在里面的那个呢？”小团子继续问。

  宋颂道：“可能会久一点才出来。”

  小团子好奇：“为什么不一起出来。”

  “因为她睡着了。”

  听了宋颂的回答，小团子所有所思点点头。

  说起这小团子，还要说天堑之外那天。

  当时宋颂呆呆的坐在天堑之外的悬崖之上，佛陀过来为她挡住爆炸带来的巨大灵气波动。

  等天堑平息，佛陀立于她面前，怀中抱着一个黑乎乎，脏污不堪的孩子。

  这孩子凶神恶煞，对着所有人呲牙咧嘴。

  佛陀打了个偈，然后道：“仙子，有一小童还需要麻烦仙子照料。”

  宋颂看向那一脸慈悲的大佛，讽笑问：“你怎么不照料。”

  “她与仙子有缘。”佛陀轻声吐出这一句话。

  有缘，她不信缘。

  不论有没有缘，她是收下了这个小麻烦。

  小麻烦被洗洗涮涮竟然焕然一新成了一个小团子。

  只不过养起来还是比较麻烦，起初像是在养一条狗，偶尔会被咬上一口。

  这小团子吃东西和别人也不一样，正常点的东西吃不消，吃多了便呕吐。

  能吃的只是浊气浊水腐肉，为了纠正小麻烦的麻烦行为，宋颂废了不少功夫。

  褚蒙跟在文渊仙尊后面从青烟谷出来，神仙死了大多都葬在青烟谷，少数葬在自家墓中。

  按理来说，云沂为没了，也应该举行一场送葬。

  可拂云殿的人谁也不相信云沂没了，徒弟不愿意给师尊操办送葬，天上别的神仙自然不好说什么。

  帝君来了几次都吃了闭门羹，如今天上那个神仙也不敢触拂云殿的霉头。

  宋颂却知道，只要有她在，这拂云殿的霉头迟早是要被触的。

  她难道看不出天庭暗地里想要置她于死地的心思，归仙这种东西，利用好了是归仙，利用不好说不定就是下一个邪神。

  眼睁睁看着一个邪神成长壮大，不是天庭的风格。

  宋颂坐在拂云殿的摇椅之上，看着小团子对着一碗熟肉犯难。

  她严肃道：“必须吃下去，吐了继续吃。”

  她也知道被逼着吃东西的滋味不好受，但一碗熟肉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