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3 知县诉苦
作者:莫笑桃花      更新:2022-05-07 07:07      字数:6581
  孟瑜正和陈老爷说着,从外面走来一个身材有些瘦弱的小厮,脚步匆匆脸上也有些慌张。

  他走到陈老爷的面前,刚想开口说几句话,却发现有外人在场,一时不知道该说还是不说了,只能有些为难的看向陈老爷,询问他的意见。

  陈老爷见他身上的浅灰色布料就知道这人是负责炮制房的,便一阵疑惑,却仍旧伸手招了招,示意他上前讲清楚。

  那个小厮明了陈老爷的意思,直接贴在他耳边说了两下,声音轻轻,顾清和并不能听见,她却能看清楚陈老爷的表情。

  陈老爷原本还算放松的脸突然紧绷起来,神色也有些不自然,眼底有些不平静。

  她心里不由的开口问,又出事了吗?

  陈老爷即刻回头看了孟瑜一眼,也有些歉意的开口道:“孟小兄弟,陈府出了点事情,可能现在不能留你们锦绣坊的人在府上了。陈某人实在是心里有愧,这样吧,我让陈管家亲自送你出去。还有以后的三年里,陈府都打算和锦绣坊合作,直接用你们的布料,用里面的绣娘来给陈府上下几百号的仆人做衣裳。”

  陈老爷说的很急,似乎是在赶着做什么。

  孟瑜眼底很明朗,他自然也看出了陈老爷脸色的顿变,也没有强留,而是淡淡的开口道:“既是主人有事情,我们也不便再在府上叨唠陈老爷您了,孟瑜先回去了,至于布料的事情,这事情不急以后可以再想,有时间孟瑜还是想和陈老爷您坐下好好谈一谈。”

  “陈老爷,孟瑜告辞了”他微微作揖很是规矩的微微颔首。

  陈老爷客气道:“少东家的慢走。”

  孟瑜临走的时候,特意又瞧了一顾清和一眼,再次确认她没有事情,才提步离开。

  他的身后跟着一帮子的小伙计,正推了货车往回赶。

  待到孟瑜的背影也看不见的时候,陈老爷才皱眉眉头沉声道:“炮制房那里出事了,大片的房屋被摧毁,虽然已经及时救出了部分的药材和炮制的工具,但是依旧有一大部分的成品药材被烧毁。”

  顾清和心中大惊,她不是没想起炮制房的事。不过那里一直是陈行在管理的,她去不了,也没有理由去。

  再加上大火发生的地方不再那里,她根本就没有想到,现在听陈老爷这么一说,心里凉凉的有些害怕。

  “昨日是谁在守夜,难道没注意到走水了吗?”陈老爷低低的声音重重的问了这么一句。

  虽然南库房的中药香囊和陈皮保住了,但是炮制坊损失大半的成品药材也放在里面,这样一来,陈府还是损失很严重。

  他心里一阵懊恼。

  陈行也在大堂上,他一直在远处看着,现在才上前开口道:“叔父,行儿昨日是安排了小伙计守夜的,但他不是是府里的小厮,而是同济堂的小伙计,应该是在守夜的中途睡着了才延误了火情。这是行儿的失职,还请叔父责罚。”

  陈行很是聪明,那日明明就不止一个小伙计留在那里,他身边的阿靖哥也在,他却故意说师同济堂的小伙计,让陈老爷没法子细问。

  陈老爷眯起了眼睛,没有再开口讲话。

  “行儿,你起来,这事情和你没关系,我会亲自去问姜医士的,府外的起火我可以看出是意外,那么府中的火是怎么起的,你们谁能解释解释。”陈老爷一听是同济堂也没打算追究反而问起了府里的事情。

  大家皆是神色一愣,显然是意外陈老爷这么讲话,这话里的意思就是说并不是意外了?

  “老爷,我有事情要禀告。”一女子一身艳丽的裙裾,轻轻一提步缓缓走来陈老爷的面前,嘴角含着一抹笑意,眼底妩媚慵懒。

  看着缓缓走来的江姨娘,顾清和好奇了一眼,却又垂下了眼眸。

  她在心里将她看做一个帮过她的人,也没有什么其他的情绪,只低着头竖起耳朵听来。

  陈老爷此时正在火头上,又听江姨娘一开口就是有事禀告,语气不免有些沉重,皱着眉头道:“有什么事情能比炮制坊和陈府被被烧了大半的事情更严重。”

  江姨娘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对陈老爷道:“这个还是我身边的蒋妈妈发现的,不如就让她来说一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吧?”

  她这么一说,所有的人都看向了她身边那个高高壮壮,大脚大手却衣衫整齐,自有一番仪容的婆子。

  顾清和也瞧去,那婆子脸上祥和,但是那一双眼睛却暗藏厉害,是个有故事的,她绝不是个简单的婆子。

  蒋妈妈闻言,上前微微屈膝,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礼,才抬头对陈老爷道:“老奴是江姨娘身边的管事妈妈,今日是有事要禀告老爷,但是在禀告这件事情之前,老奴带了一个人给老爷您看看,老爷,这人您熟不熟悉?”

  有点意思!

  顾清和在大堂中央,偷偷瞥了一眼。

  双眸闪过一丝诧异,这人不是方妈妈吗?带她来做什么?

  陈老爷自然认识面前的这个人,她曾经是杨氏身边的管事妈妈,专管后厨的事情,后来因为绣花针的事情被他打发了去看门,她如今被蒋妈妈提到并且被带到了这里着实让他有些不太明白。

  蒋妈妈

  方妈妈先是微微屈膝,然后直接跪在地上不停的磕头,能看出她浑身在发抖,很显然那是她在害怕,但是这些奇怪的举动,却让顾清和生了疑。

  方妈妈这是在做什么?她不是守院的吗?

  难不成这大火和她有关系?现在这是顾清和唯一能想到的事情。

  果不其然,顾清和没有猜错,方妈妈直接跪在地上,不停的磕头声音颤颤巍巍的,哑着喉咙道:“老爷,这不关我的事,老奴是不敢放火的,主使老奴的是二小姐,二小姐她逼着我做这件事情。原本老奴是不愿意的,但是二小姐威胁老奴,说要是老奴答应她。她就让我在陈府呆不下去了,而且还说太太将我当成了可以依靠的心腹,如今却不肯帮她这个二小姐一此,老奴一想到太太曾经对老奴的关照就答应了二小姐。谁曾料想居然闯下如此大祸事。但是老爷,老奴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火,要是老奴知道会殃及到库房,给老奴一百个胆子也不敢。”

  方妈妈跪在地上,仿佛又回到了上次被审问的时候,但这次她是真的怕了,她一顿又道:“点柴房的时候老奴是注意着的,里面绝对没有人,而且老奴是虚掩着点了一团火,但不久后又找了守门的小厮,让他赶去灭完了火,老奴完全不知道这火是怎么就突然越烧越大,老奴知道的就这些,老爷,您一定要相信我,相信老奴的话,句句真心!”

  陈老爷自然听出了话里的意思,他一皱眉道:“蒋妈妈,你要说的就是这件事情?”

  这个方氏居然敢放火烧府里的柴房!

  简直是太胆大了!

  蒋妈妈被陈老爷问到,淡淡开口道:“是的。今天晚上奴婢也是想去后厨找些可心的晚膳给江姨娘的,因为姨娘的肚子有些不适,所以奴婢也不敢随意找些残根冷炙给姨娘用,就去了后厨,想着挑些新鲜的菜,蒸一个暖暖的金丝南瓜燕窝粥给姨娘食用,也是巧了,因着晚上的月上大好,奴婢又不想惊动其他人,免得让睡下的人又起来,也就没有点灯,直接借着亮堂堂的月光给姨娘热粥,却没想到一个黑乎乎的人溜进了后厨,奴婢以为是和上次一样,是个闯入府中的贼人,所以不敢声张,怕被发现,就手里握着铜勺跟在那人的身后,没想到亲眼见到那人点做火,居然想要烧了柴房。”

  蒋妈妈绘声绘色的讲着,很是有煽动力,她接着又道:“后来奴婢怕那人跑了,猛冲出去打了那人一击勺子,您看——”

  她说着就将方妈妈的脸抬起,给陈老爷看。

  陈老爷瞧了一眼自然看见了方妈妈的额头,她的额头有敲打得红肿痕迹,于是他心里就又明了了几分。

  蒋妈妈应该是真的看到了方妈妈火烧柴房的事情,没有胡说。

  这个时候胡四还在一旁,他也听到二小姐的事情,心里有些不舒服,感觉这件事情牵扯到了自己的妹妹,却不敢开口多言,而是竖起耳朵听了起来。

  这个时候他不过府里的二管事,不敢多言几句,虽说大火发生的时候他进去帮助了,但是忙也帮的不是很大。总归心里是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感觉,到底这件事情为什么又和他的妹妹扯到了一起?

  蒋妈妈说完又道:“随后奴婢发现这人是居然是方妈妈,便把她绑来,想着先禀告给老爷知道,没想到我这一走。大火又烧了起来,我想许是方妈妈没有将火完全熄灭才走了。这都要怪老奴,要是老奴早发现就能早灭火,也不至于说造成如此重大的损失。”

  陈老爷坐在太师椅上,揉揉自己的眉间。

  “唉,这孩子怎么用这个方法?她真的是胆大过头了,她难道不知道放火烧的是人命,我说了谁都不能见杨氏,她却想违背我的意思,这就是做女儿该做的事情吗?”

  陈大小姐被带到陈老爷的面前,她早已经吓得不敢出声,而是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嘴里不停的道:“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想见见母亲,我真的不是要烧柴房的,也不是故意安排方妈妈去做这件事情,?是柳含烟,她告诉我母亲被关在院子里的消息,我一时不知道怎么办就被她迷惑了,才做了错事情,我真的不想的……”

  陈二小姐已经吓得颤颤巍巍了。

  说不完一句完整的话了,当时放火一回事。现在亲眼看到火烧的半个陈府都没了,自然就又不一样了。

  现在知道自己惹出了大祸,也只能一个劲儿的说不是自己的错。

  顾清和诧异的是这人居然是柳含烟,难不成她这是要演一出苦肉计,但是她的身份并没有暴露,就算是想演戏,那也是要在不利于自己的时候吧,她刚才救了陈君绮,自己可是命悬一线了,如果她真的这么做了,那她也是个人才,这得需要多大的勇气和毅力才能狠下心去为难自己,万一控制不了,大梁木可就真的砸到她了。

  顾清和心里嘀咕着,陈老爷这边也不相信。

  他皱着眉头大喝道:“你这刁奴还在狡辩,我已经放过你一次了,你去不知道悔改,一再生事,我就不该再绕过你了,直接拖下去杖毙好了。”

  方妈妈吓得跪在地上,连连求饶。

  “来人,将这刁奴拖下去!”陈老爷愤愤的开口,大袖一摔道。

  他本不想和那些权贵一样对府中的奴才随意的处罚,所以即使是犯了错的付妈妈,他也给了她一条看似不是活路的活路,至少不是死在他的手里,让人知道他这个主子并没有凉薄待人。

  现在看来真是想错了,有些事情绝不能轻饶了,这就是后果!

  顾清和眯了眯眼睛,想到了刚才的一幕。

  之前在大堂前已经紧急处理了柳含烟的外伤,她们现在所在的这间屋子在上风向,没有被大火烧伤,所以很是安全,而且目前一部分的下人都安排到了这里。

  “怎么样?她没事吧?”陈君绮望了一眼昏迷在床榻上的柳含烟,焦虑的看向顾清和。

  顾清和双手浸泡到盐水里,面色不改的开口道:“我刚才冒险将她背部被烧烂的腐肉全都割掉了,也已经给起泡的皮肤上敷了温凉的草药,她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不过能不能熬过观察期就不知道了,她的伤可不轻。最好是有特效的药方,否则就算挨过了今日也会因为感染而死。”

  没有抗生素的时代,一点小伤或许就会致死,更可况是大片割肉。

  “我这里还有一个方子是治疗烧伤的,等会儿让绛珠给姜医士看看,问他能不能找齐了上面的药材或许还有一丝用处。”

  顾清和将方子写了下来,交到了陈君绮的手里。

  “珍珠、狗骨、枯矾、轻粉、黄柏、椿白皮、芒硝……”陈君绮跟着姜医士学了一段时间自然能识得一些药材,但是却还是开了口道:“狗骨能入药?它们不是很坚硬吗?还有珍珠这些东西又是各自怎么入药才能充分发挥药效。”

  顾清和包扎好柳含烟的后背,才转身看了陈君绮一眼细心解释道:“狗骨用烤炉焙干,入醋即碎,珍珠入豆腐中久煮粉碎,椿白皮、黄柏晒干粉碎过筛,做好后将这些粉末都混合到一起,不需要煎药可以直接用,这是外敷药。”

  陈君绮点头道:“我知道,和以前你治我脸的时候是一样的。”

  “嗯,等一切都准备好了,我再解开她后背的绷带,将愈合的水泡刺破,再剪一次她坏死的皮肤,然后再将用鸡蛋清和刚才的药粉调成糊状做成的药膏,敷在伤口上。”

  这是前世和一个老中医学的,希望能有用。

  陈君绮点了点头,默默记住了顾清和的话。

  顾清和虽然已经给柳含烟处理好了伤口,但是心里却久久不能平静,她这次是完全不知道柳含烟究竟想要做什么?

  陈君绮守在一旁,双眸中满是担忧的看着床榻上那个昏迷的人,眼角含着几抹晶莹的泪珠,看着她无声无息的趟在上面,又想到了以前的旧时光,心里微动,却又想到了她在茉莉花茶里面下毒的事情。心里久久不能平静,完全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

  顾清和在一旁看着自然瞧见了陈君绮的表情,大致能猜到陈君绮心里矛盾的想法。柳寒烟作为她的闺中好友,已经陪伴了她十几年,在十几年的光景里有些许多事情是说不清,道不明的。这件事情要她自己想,需要她自己去想明白,旁人是绝不能说什么的。

  绛珠从院门外出来,脚步匆匆道:“清和,老爷让我来问问情况,柳小姐是不是已经没事了。”

  “绛珠,你先将小姐手里的药方给姜医士看看,问他这上面的药材好不好找,若是有的话就按照小姐的说法去做,我刚才已经告诉她了,你不必担心。”顾清和淡淡开口,随后起身,离了床榻,又看了一眼柳含烟对陈君绮道:“小姐,你现在这里守着,万一有什么事情就让绛珠来找我,我先去老爷那里回禀柳含烟现在的情况。

  陈君绮微微点头,脸色不太好看,却恢复了些血色。

  顾清和起了身走到大堂外,立在外面恭恭敬敬的对开口道:“回禀老爷,柳小姐的伤口已经处理好了,如果她在观察的三到四天里不发烧,也没有任何的不是,以后就不会有大碍了。”

  陈老爷沉着的一张脸,少许缓和了些,嘴角也有了半点笑意,“需要什么药材尽管说,我会让陈管家随时去取,只要能救含烟,多少都没问题。”

  那个时候大家的脸色都很正常,只除了江氏。

  陈老爷不想在留下,一甩袖子就走了,一句话都没有留下。

  他现在想出门消消气。

  刚一走到门前就见到了一脸苦相的吴知县。

  他忙开口问,“吴知县,您这是怎么了?”

  吴德才忙开口道:“陈老爷,您帮帮我,县里的粮仓都烧毁了,我这……该怎么办?”

  陈老爷眉头一皱,居然是这件事情,他直接道:“吴知县,不是陈某人不愿意帮你,而是粮仓乃是国之大事,这件事情被上面知道了可是死罪一条,我帮不了你。”

  陈老爷就淡淡的撂下这么一句话就走了。

  留下求助的吴知县孤零零的站在门口。

  他受到了陈老爷的拒绝,正一脸的郁闷,正琢磨该怎么办的时候?见到了一头闷不看人,就闯出去的顾清和。

  吴德才大喜,忙上前惊呼喊道:“姑娘,姑娘这边这边!”

  顾清和抬眸一看,这个人圆脸宽鼻,一身蓝色绸缎的官服,上面绣有精美的花纹,绿豆大的眼睛正焦急地望着他。

  呵,这人不就是,吴知县,吴德才嘛!

  顾清和嘻嘻一笑道:“知县大人怎么来陈府,莫不是要找老爷有什么事情要商谈。”

  吴德才却是没有笑意,而是上前唉声叹气道:“姑娘救命救命啊!”

  顾清和挑了挑眉,颇有些意外。

  却是直接回答道:“知县大人乃一县的父母官,有什么大事,要请清和一个小小丫鬟的帮忙?”

  吴德才忙上前开口道:“清和姑娘你该不会不知道,县里的粮仓被大火烧了这件事情吧!”

  顾清和微微点了点头,道:“这个我知道。昨天晚上陈府也遭遇了大火,整个库房的北面和一大块都被火势所迫,烧了个大半,就是不知道这有人看管的粮仓,怎么又着了大火?”

  顾清和心里起疑,怎么两处都起了大火?

  吴德才悔恨道,这都怪我。

  “吴大人此话如何解释?”顾清和好奇的开口问道。

  “这也怪我,看守粮仓的人是我的一个远房亲戚的侄儿,那人求我在县中给他侄儿谋个简单的差事,我就找了这么一个差事给他,看守粮仓不累,而且每个月的月例都从上面拨下来的,我就没有想太多,直接给他安排了这么一个闲差。哪里知道昨天晚上几个混账东西竟然喝醉了,打翻了放在粮仓里的酒,这还得了!更糟糕的是因为他们当时喝醉了,几个人打闹的时候将手臂挥到了放蜡烛的桌子,直接将蜡烛翻落到了草地上,这才燃起了熊熊的大火。”

  “里面放的都是易燃着火的谷类,而且里面囤积的粮食大概有三百石,这足以供临江县全县的百姓吃上个十几年的粮食,现在一夜大火全给烧没了,我这……这怎么跟皇上交代,要不了几日就是药材大会,皇上若是亲临,我这乌纱帽帽保不住也就算了,这项上的人头估计也快没了,清和你一定要救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