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不急不慢的回了院子，一进门就听见裴嫣在顾清和耳边道：“真是大快人心，我说你是怎么想出来的，随便编了一个理由就能将陈行回不了口，真是厉害！”

  裴嫣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一手挽着顾清和，一边嘻嘻道。

  顾清和转身，挑了挑眉道：“你既然是裴衍的眼线，也该有名字吧？还有你这张脸应该也是假的吧？”

  顾清和总是觉得这个江氏应该不是三十几的女人，看着她偶尔跳脱的样子，很让人怀疑真实的年龄。

  裴嫣眼珠子一转，咧嘴一笑道：“叫我嫣儿吧，这张脸确实不是我的，你想看看吗？”

  顾清和微微颔首，淡淡道：“嫣儿是吧，好，我记住了。至于你这个脸，我就不看了，你替大人做事难免要隐藏真实的容貌，我看了毕竟不好。”

  顾清和也只是对易容之术有些好奇罢了，如今听她亲口承认倒没什么想问的了。

  “哦。”裴衍点了点头，应了声。

  “你解决了。”裴衍坐在首位，面色平静的问了一句，看不出情绪变化。

  顾清和提步就走，浅笑道：“嗯，顺带坑了陈行一把，现在他做不成陈府的少爷，估午后收拾一下就得离开这里去老家了，不过我还是不解气。”

  她怎么能不生气，差点就清白不保好不好？

  裴衍一挑眉，笑道：“那你想怎么样？”

  “大人不是已经派无冷去了，我相信大人会好好对待他的。”顾清和扫了一圈见那个冰冷的面孔不在，就知道是出去了，她就大胆的猜了一下，张口道来。

  “我是让他去了，原本我想让他死的，不过既然他那么喜欢下药，我就想了个新法子。将药下到他身上，找几个勾栏院的老鸨舒服舒服他，让后永绝后患，你觉得呢？”裴衍狭长凤眸闪过一丝笑意，幽幽的瞧着顾清和。

  顾清和一皱眉，疑惑道：“大人说的永绝后患是……额，以后不能碰女人？”

  她原本是想直接问是不是阉了陈行，刚想出口却觉得有些难堪，还是不问了，直接换了个说法。

  裴衍看她一脸的纠结，一只手瞧着案几，看似悠闲却是试探道：“莫非你觉得我做的不对？”

  顾清和一愣，不对？

  不，不，是太好了！

  “不，大人，您做的非常好，我相当的赞同，这真是一项英明的决定。”顾清和眼底有着掩饰不住的笑意，她是乐极了。

  “哦？难道你不觉得太残忍了？”裴衍一挑眉，嘴角勾起一抹笑意道。

  顾清和双眸一亮，淡淡笑道：“大人，圣人说了我们要以直报怨，以德报德。我们在圣人光辉下理应践行，实乃大喜之事。”

  “说的好，也只有你能讲出这样的话。”裴衍哈哈一笑，心情很是愉悦。

  “大人，清和午后会参加药材大会的跳魁赛，你能不能去看看？”顾清和诚心的邀请他去。

  “嫣儿，你也去，还有蒋妈妈。”顾清和刚说完微微一下，就对身后的二人开口。

  裴衍正欲开口答应，半句话都僵着了。

  “大人，你怎么了？”顾清和看着裴嫣和蒋妈妈稀奇古怪的表情看了一眼裴衍，诧异的开口。

  药王庙。

  药材大会的跳魁赛经过上午的比试，已经淘汰了大半的药商，如今留在现场而又一脸喜气的都是顺利通过且有望夺魁的药商。

  庙前有一个二人高的台子，这是为了能让对面阁楼雅间的贵客能看清而特意搭建的，一般的百姓想要看清楚台子上的人就得去酒楼的上层，那里比雅间矮一层，但是费用不高，大多是几十人围在突出的栏杆处远望，因此十分的热闹。

  顾清和心了感叹，酒楼真是会揽客，他们出钱建了比试的擂台，却不是白花，而是要在这群看客身上捞回来，真是精明！

  陈老爷和姜医士在正午的时候就已经来了现场，就是昨日待着的那个观众台。

  裴嫣走在顾清和的身边，跟着蒋妈妈。

  “清和，你怎么不让大小姐来？”裴嫣有些好奇的开口，有些想不明白。

  顾清和淡淡一笑道：“她要照顾柳含烟是抽不开身的，绛珠也要替梁郎中煎药，我没麻烦她们，这不瞧着你们也没事，顺便邀请你们。”

  “好，一定要赢。”裴嫣对顾清和点头，眼眸里是大家都懂的意思，

  要赢，才能进去斗药大赛，才能找到秘药！

  “咚咚——”

  敲锣的是一个红衣少年。

  “请各家派出人选上台。”司礼微微作揖，恭恭敬敬的对面前的众人开口示意。

  顾清和是直接从陈府出来的，所以比同济堂要近一些，这个时候其余的两个人还没有到，她就直接上前。

  “你是陈府的人？”一个有些诧异的声音开口道。

  因为今日是正式参加大赛，所以顾清和换上了小伙计统一的衣衫，背后有个白底黑子的陈字。

  “是，不知你是？”顾清和应了声，却不知道这人是谁，为何这般开口，有些好奇的看向他。

  这人年纪不大，身材高大，五官硬朗，胡子一圈却是很有阳刚之气，看脸也不过二十大几，可能刚好达到参赛者的规定年龄。

  “哈哈，大家瞧瞧这人，个子矮不说，说起话来娘里娘气的，走起路来弓腰驼背的哪里像个年轻人的样子，我看就是一个草包货，陈老爷这个临江第一大药商怎么会要怎么一个面黄肌瘦的小子做伙计，大家说说是不是！”来人很是得意的哈哈一笑，又对众人开口吆喝道。

  “噗嗤——”下面有人没忍住，竟是笑出了声。

  “哈哈，好像是。”又有人跟着出声。

  人总是有从众心理的，一人笑着就成了大家都在笑，可能有人并不是因为顾清和现在的样子而笑，真的只是跟着没忍住而已。

  但是不管是什么原因，现在台子下面已经闹了起来。

  陈老爷的观众台是专门给参赛的药商准备的，除了他和姜医士没有表情，其余的人都纷纷向他投去幸灾乐祸的眼神，嘴角更是隐藏不住的笑意。

  “陈老爷，你这小伙计真的不怎么样，难道是没有人了，拿来凑数，陈老爷如果是这样，我们倒是可以理解，如果不是那可真是笑话了。”说话的人是早上比赛胜出的药商，心里正嫉妒陈府不需要参加早上的赛事就可以进入最后一场，出言讽刺的笑道。

  又因为是外县的走动药商，他的生意不需要经过陈老爷这里，反而话里没有太多恭敬的意思。

  “刘兄，不要怎么说，陈府那是临江县第一大药商，怎么可能没有人，这小伙计一定厉害，否则陈老爷也不会让他上台丢自家脸的。”一道劝解的声音响起。

  陈老爷斜瞥了一眼，嘴角冷笑。

  这人就是去年药材大会的魁首，齐横。

  “我府中的人还轮不到你们说三道四，要么就看，要么就走，舌头这么长，也不怕嚼舌根！”陈老爷沉着一张脸，随意斜瞥了一眼就不再看去，将他们当做了空气。

  齐横气的牙痒痒，那人是他准备的，一来就是为了在比赛前可以贬低对方，就算对方真有本事也受不了被这么多当面嘲讽，说不定还能发挥失常，输了比赛。二来，若是没本事，刚好能嘲笑一番，岂不解气？

  但是他没想到那边他派人讽刺陈府的小伙计是娘里娘气，这边陈达就反驳他如长舌妇人一般，怎么能让他不气？

  顾清和没想到自己的这番打扮还能引来这样的对话。

  她的个子在女子里面算是高挑，已经不矮，可是在男子面前还是明显低一个头的，而这脸黄真的是她刻意为之，为了隐藏自己是女子的身份，抹了姜汁。至于弓腰驼背，不好意思，她是在看台阶，万一上去的时候一脚落空岂不是亏大了。

  说话的声音她没刻意压低，自然不会和大老爷们的粗嗓子一样，没什么好说的。

  她一点都不生气，反正就是红妆，怕什么娘字？

  不过这人看着让她心生不快，得教他一些道理。

  “这位兄台，你说我娘？”顾清和很是礼貌的微微作揖，诚恳的开口问道，一双水漾的眸子波光粼粼，好似春江水暖，绿柳扶风。

  那人哼笑一声，啧啧道：“没错，就是我说的，我说的就是你娘里娘气，每个男子气概！”

  他不怕，这个人瘦瘦黄黄，能有什么厉害，要是打架他可不怕，倒时候看谁撂倒谁！

  “我真的娘？”顾清和微微皱眉，颇有些诧异的摇摇头，显然不能接受。

  “娘，是娘。”那人仰面一笑，叉腰抖的停不下来。

  得了他的回复，顾清和微微一笑，故意叉腰指着他的脸道：“原本我不想说的，你偏要叫我娘，我这娘就好好叫你这道理！乖儿子，你娘我在这里和你说，饭要好好吃，话要慢慢说，你一咕噜的说个大半天是和奶娃子一样想着喝奶还是啥的？要是还没断奶，娘我可就帮不了你了，娘太瘦，对不住你，不过听说隔壁村的王二家有头刚下崽的母猪。娘和她大嫂子感情好，这就去求了她，怎么也得喂饱我这乖儿子，毕竟脑子没长好，丢在了娘胎里，是为娘的不是。喂饱了好长长脑子省的出来丢人现眼。人说，狗不嫌家贫，子不嫌母丑，你说你说了一大推，为娘心里难受，你这不是连狗都不如吗？”

  她噼里啪啦说了一大推，愣是嘴没停。

  那人可能没反应过来，下面的围观的人可都明白着呢，大笑如雷，人群沸腾！

  “哈哈哈，真是精彩，这天下还有要认娘的，连喊了两声。”一人忍不住了，是要讲出口才好些。

  “这个乖儿子真的好。”又有一个男子在下面大笑着，“我是你赵爷爷，乖孙子，喊一声爷爷我就带你去找母猪奶，保管你喝个够！”

  下面小声不断，哄闹越来越大。

  那男子就算再笨这会子是听明白了，双眼一瞪，怒火中烧，从眼睛里面喷出，作势就要扑过去。

  顾清和瞧他火气太大，就顾急着上前抓她，嘴角勾起一抹坏笑，一个闪身道：“乖儿子，下去歇歇吧。”

  说完就灵活的一闪，走上了上一个台阶。

  那男子体型较大，也没控制自己，即使顾清和向前走了一步，他却不能转身，直接扑了个空。

  还从没有栏杆的一层上面摔了下去，虽然摔不死，却也能摔个鼻青脸肿，摔断两颗门牙。

  顾清和眉梢一挑，拍拍手居高临下道：“乖儿子，你自己却觉得为娘说的对，再没脸站在这里了，才跳下去。为娘为你高兴，真是孺子可教也。”

  在场的众人又是一阵大笑，还有人为顾清和鼓掌，大呼说的好。

  顾清和淡淡一笑，直接转身跨过了几个台阶，站到了司礼的身边，作揖道：“陈府，顾生。”

  因为是扮做男子肯定不能用清和这二字，她就换了个之前的化名，现在正好合适。

  司礼被刚才的舌战惊呆了，半天没缓过神，看向顾清和眼底有着一丝畏惧，他轻咳了一声，缓解尴尬道：“陈府，顾生，右边。”

  说完就有一个红衣少年迎来，直接将顾清和带到了台子的右边等着下面的参赛者上台。

  顾清和就这么随意的站着，她身边的两个小伙计却悄悄往外挪了点，心里怕怕的。

  裴嫣见顾清和上了台子就去了对面酒楼，裴衍也在雅间里面。

  “我说侄媳妇也太厉害了点，这架势我怕你以后招架不住。”裴嫣那看着顾清和是两眼发光，心潮澎湃，已经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

  裴衍嘴角带着笑意，一双狭长的凤眸里满是情愫，薄唇微张道：“我准她为所欲为，只要她想。”

  裴嫣撇了撇嘴，拖腮道：“大侄子，你这话要当面说，这里又没人，你说了没用。”

  “我是。”裴衍轻扫了一眼裴嫣，淡淡道。

  裴嫣：“……”

  几人的目光又落到擂台上。

  顾清和眸子一亮，人来了。

  前面的是陈掌柜，身后一左一右跟着人是郝哥儿以及一个文哥儿。

  二人也纷纷上台，不久人终于全了。

  司礼再次清点人数，核实之后，放下手里的名册道：人数已全，请监官。”

  他说完就退后，转身走向药王庙的正面，亲自相迎。

  这一声喊出口，里面出来两个人。

  一个是八字小胡的吴德才，另一个人则是那司礼口中的监官。

  来人年纪大约四十方方正正的脸，不苟言笑，应声严肃之人。头戴乌纱帽，一身红衣长袍，胸前绣有禽鸟的图案，腰间黑带束着，，脚蹬官靴，很是威风。

  “宋大人，这边请。”吴德才跟着身后，脸上笑眯眯，很是恭敬，却没有太过谄媚。

  顾清和眯了眯眼睛，或许这人的官位并不高。

  “人既然已经都来了，那本官就现场出题，请给位准备了。”宋海扫了一圈，满意的点了点头。

  他一开口，低下嘈杂的声音就没了，不管是楼上的还是台下的，那么多双眼睛全都盯着他一人，等他开口。

  他伸手，后面就有一侍从将一个卷轴递来。

  宋海接过卷轴，缓缓拉开，低头宣读道：“跳魁赛第一场——识药。参赛药商必须有三人组成一队，共同进行药材的分辩，先是单人识药，后是小组分药，前者只要队里有一个出错，就全部离开，后者选出十人分辩药材，不管出错与否，在规定时间内分辩出最多正确药材者，进行下一轮。”

  顾清和是第一次参加，对于第一场倒是没什么害怕的，就是认药材，这个对她简单，难的是单人识药这一项，只要有一人认错了药材，整个队伍就只能认输，所以要谨慎。

  宋海一说完就有人不断的搬着桌子椅子上场，还有许多药篓子。

  “下面请抽序。”宋海这个监官坐到了首席，开口道。

  轮到顾清和的时候她摸了一下，居然抽出了一个六。

  她看了一下，场上参加的也不过六组，这个的意思就是说陈府是最后上场的。

  这么一来其实是很有压力的。

  随着司礼的一声高喊，第一轮的双方已经出场。

  “点香。”红衣少年在擂台上的香炉里点上了一根计时香。

  香火被点燃的地方隐隐冒着火光，时间在流逝。

  “结束——”

  随着司礼的一声，第一轮就结束了。

  当场就统计了正确率，可惜两队各有一人出错，无缘小组比试了。

  顾清和看了一眼，这单人识药也就是一些基本的药材，里面稍微放了一些可以混淆且长相相似的药材，不过多是寻常所见，不难识别，她不由的安下了心。

  这个程度的药材，对郝哥儿和文哥儿不是问题。

  现在还剩下四队。

  “第二场开始。”司礼又喊了一声，这才开口。

  顾清和在一旁闲着，就侧脸问身旁的郝哥儿，“为什么六组不一起上，要两两想比？”

  郝哥儿回道：“则是大赛的规矩，就是要慢慢来，这样才能让人专注于比赛的过程，而不是结果。”

  顾清和微微点头，原来是这样。

  不过在她看了一眼第二场的药材之后，眉头一皱，沉声道：“怎么和第一组的药材差那么多？”

  第一组是常见的药材，而这一组却是加了许多不常见的药材，还有已经被炮制过的。

  这是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