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宁王掀起帘子走进去道：“小王爷怎么样了？”

  在门边董慈第一个反应过来，看了他一眼微微颔首，示意里面一切顺利。

  他又往里走了几步。

  姜医士这才回头，微微作揖道：“回王爷，我们已经找到了病因，刚开了方子，就看小王爷能不能撑过去。”

  尤其是今夜。

  他点了点，又将目光落在顾清和的身上，他可是没忘她之前进门说的那句话。

  “王爷，想必你自己心里也清楚，究竟是他们不敢治还是不会治，我今日前来就是为了救小王爷，就是为了证明姜医士的方法没有错！”

  “我虽是女子，却也知道医者不该轻言放弃，就算是病人还有一口气，我们也该试一试。如果王爷您真的想让小王爷再站起来，那就请您相信我，相信我能让小王爷醒过来！”

  “有什么需要尽管说，府里有最好的药材。”他点了点头，还是没有选择走进去。

  随后又走了出去。

  “怎么样？是不是有救了？”王妃一见他出来，立刻拉着他的手问道。

  “嗯，我问过了，姜医士说已经找到病因了，开了方子，就只能等了。”他轻轻叹了口气道。

  “那我就放心了。”王妃脸上的扬起了一丝笑意。

  也不枉费她刚才装晕了。

  “王爷，荣国公来访，现在正在门外候着。”一侍卫突然匆匆从甬道里出现，双手抱拳回道。

  恭宁王眯着眼睛，看不清面色道：“我正想明日去找他，他却自己送上了门。”

  “请他进来。”这一句机会是咬着牙说的。

  他一定要找那老家伙问个清楚。

  “你注意保暖，我去会会他。”恭宁王转头对王妃道。

  王妃点头，并道：“王爷，切不可冲动。”

  恭宁王嗯了一声，大步离去，侍卫紧跟一侧。

  屋子里面。

  “刚才王爷来了，你知道吗？”姜医士见顾清和坐到了床榻边上，不由的问道。

  “我知道，但是现在没空理他。”顾清和这话一说，让一旁的董慈瞠目结舌。

  她居然敢这么说。

  姜医士感觉自己不该这么问，要是被人听见了一定会找她麻烦。

  “现在病人才是最重要的，我在想办法救他儿子。”顾清和看了一眼小王爷，耳朵里听见他细微的呻吟。

  “小王爷几个时辰前一直在呕吐，现在高烧还没有退下，却已经快虚脱了，如果不仅进食可能等不到药熬好了。”她虽然开了方子，也知道这么用没错，但是究竟能起多大作用就不得而知了。

  毕竟用纯中药材救人，她是第一次。

  “你们去给准备干净的毛巾和温水，给小王爷擦拭身体。”

  药还没来，也只能先试一试物理降温了。

  外面的丫鬟听里面喊了一句便立刻进来，端走水盆。

  片刻，丫鬟们又走了进来。

  顾清和吩咐丫鬟们用水浸湿干净毛巾，并放置到他的额头上降温。

  “还有其他地方，你们也去。”她又道了一句。

  自己却在一张纸上写着什么。

  “发病三个时辰，体温高烧不退，先有呕吐，后并发败血症……”

  她要纪录好每个时辰的反应，以便随时挑战药方。

  “顾大夫，我们王妃想来看看。”一个小丫鬟探头探脑道。

  “请王妃进来。”得了空，顾清和对丫鬟们点头道。

  董慈越发看不清她人，这里可是王府，不让闲杂人等进来就算了，这可是王妃？

  她也不让人进？

  还要询问她？

  要不是他一直目睹了一切，谁说他都不会相信。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胆大的女子？

  一个丫鬟立刻出去，扶着王妃进来。

  王妃直接奔着顾清和的方向去。

  董慈在这里杵着，王妃连看都没看一眼。

  他不经怀疑究竟是故意的还是真没瞧见？

  刚想出口的王就这么强行咽下去。

  “王妃，不知道小王爷爱吃什么，我想让人准备些吃食，好让小王爷补充些体力。”顾清和打算让他吃一些东西。

  这么躺着可不行。

  王妃走进道：“如果要说爱吃什么，大概是糖吧？”

  顾清和皱眉，糖？

  人在饿肚子的时候吃一颗糖确实可以暂缓饥饿。

  不过糖——

  “你是说糖！”她的眼眸突然一亮，流光点点。

  王妃一愣，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张口又道：“是，他喜欢吃糖，难道说不行吗？”

  “你们去找碗碟，还有糖盐，烧开的水！”顾清和放下手里纪录的病案，大喜的对屋子里的丫鬟道。

  “还不快去。”王妃也急，见丫鬟们脚步实在是太慢。

  “是。”丫鬟们吓得一哆嗦，却是脚步不停。

  “顾大夫，我儿会没事的对吗？”王妃看向顾清和，眼眸里已经没有了泪，脸上多的是一份期待。

  “是，会没事，王妃请放心。”顾清和点头微笑道。

  不同于恭宁王对她有些警惕的态度，王妃相对来说要和颜悦色的多，而且她刚才的晕倒，可真是忙了她的大忙。

  她真没想到王妃居然会装晕。

  “拜托了。”王妃上前握着她的手，点头道。

  顾清和再点头。

  “东西来了！”她瞧了一眼门口，出了声。

  接着便拉着王妃到了一边，自己上前将案几上的杂物全都扫开。

  “放到这里。”她转头，对丫鬟开口，手里指着面前的案几。

  丫鬟们陆陆续续的将东西都放到案几上。

  一时间案几上摆满了大小不等的各色餐具。

  顾清和将烧开的水倒在碗里，从盛放盐的调料盒的轻轻捏了一小撮撒到碗里，然后又用同样的方式捏了一撮糖，往碗里放。

  随后又用汤勺搅拌了几下。

  “姜医士，麻烦您帮我在纸上写一下，就写糖一份，盐一份。”顾清和在说话的同时又倒满了下一碗水。

  “再来，糖两份，盐一份。”她一边搅动，一边开口。

  “还有……”她一直在说，没有停。

  姜医士手脚快，她说什么，他就写下了。

  虽然不知道这丫头要做什么，但是他知道这一定对小王爷有用！

  “不对，不行。”顾清和舀起一勺子，尝了尝，发现太甜了。

  不行，这还不像补充液。

  还要在淡一些。

  “不行，太咸了。”这个也不行。

  “……是这个！”顾清和刚舀起一勺子尝了一口，当即大喜。

  “将第五个圈出来。”

  她一声落，姜医士就已经执笔圈好了。

  没错，就是这样的比例，糖九份，盐半份！

  “你们按照我说的做。”顾清和放下了手里的瓷碗，对立在一旁的丫鬟们道。

  她自己又试了试，之后将比例敲定，用好掌控的勺子计算。

  也就是两勺的糖，加上三分之一勺的盐和大口白瓷碗装满的水量。

  在她的指示下，丫鬟们开始积极准备。

  “顾大夫，这有何用？”姜医士一直在记录，并没有发话，只有见到她教完了丫鬟们才放下笔杆，抬头问道。

  “姜医士，小王爷上吐下泻已经已经没有体力了，我原本是想试试看能不能找些他喜欢吃的东西，勉强让他用一点，好保存体力，撑下去。不过我突然想到这个法子，用糖和盐配水，喂他喝下去能补充体力。”顾清和转身解释了一下。

  其实这也就是简单的补充液，有点类似现代的口服补充液。

  “原来是这样……”姜医士喃喃了两声，微微点头。

  随后又低头在画圈的地方标记了一下。

  “顾大夫，已经好了，什么时候喂小王爷喝下？”一个丫鬟垂首问道。

  “再等一会儿，等水稍微凉一点。”顾清和转头道。

  她刚才试的时候还有些烫嘴，如果要给小王爷服用了，还不得雪上加霜？

  小丫鬟点头。

  王妃淡淡一笑，将所有的一切都看在眼里。

  恭宁王看着许久未见却依旧胡子拉碴的荣国公，不由的眉头一皱，余光却瞥到了他身后的年轻男子身上。

  他心里一阵冷笑，绑着人亲自来，莫不是要负荆请罪？

  “王爷，我听说了小王爷的事情就立刻将犬子绑了过来，这件事情他有错，而且错大了！”荣国公亲自将身后的荣世子推倒在地，一脚踹在他的腿上道：“你个混账东西！你说你为什么要和小王爷当街斗殴，要不是你，小王爷现在还好好的！”

  他这一踹可是真的疼，荣世子已经额头冒汗。

  恭宁王可不吃他这一套，皮笑容不笑道：“国公爷这是要大义灭亲了？不如明日我们各自在陛下面前言明好了，免得有人说我恭宁王府仗势欺人？”

  仗谁的势？

  自然是当今天子的势！

  荣国公又不是傻子，脾气爆了点，却不至于听不出话里的意思。

  他又踹了自己儿子一腿道：“混账东西，你说，当初小王爷被人砍的时候你为什么不拦着，为什么不告诉我们！”

  荣世子大气直出，跪在地上道：“那是他府王府的人砍的，我怎么拦？我们有约定，绝不会将这件事情告诉旁人。”

  恭宁王神色变道：“你在说什么？”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荣国公转过身，脸上似是有气，在看向他的时候却笑道：“王爷，那天的事情我已经打听清楚了，是我儿没能即使拦住小王爷的侍卫，所以就算是有错，也不至于要闹到陛下面前，不过如果王爷要摆出皇家的样子，那我是真的没有办法，只能和你一同上殿了，说来我也有多年没上过朝了，这一次居然会因为这件小事上朝，不知道陛下会怎么想。”

  恭宁王根本没听他在说什么，他的记忆还停留在刚才。

  他刚才说了什么？

  说不是他儿子砍的？

  是自己府里的人？

  “国公爷这是打算以退为进吗？”他眯眯眼，起身问道。

  荣国公笑道：“王爷，这件事情究竟如何你自去问问那日跟着小王爷的侍卫就好了，我们说的不算，而且我听犬子说，那日可是只有他们二人在一个小道上打架，我很是好奇，究竟是什么人能在王府侍卫的阻拦下还能知道发生了什么。”

  恭宁王一阵诧异，他没有往这方面想。

  “照国公爷这么说，错的倒是我儿了，你们荣国府是一点责任都没有了？”他音色微沉，拧眉看向二人。

  荣国公没有笑反道：“王爷，错不错现在不是我们追究的。这是孩子们的事情，我想说的是，小王爷现在的病最值得人关心。”

  恭宁王当然知道什么事情也没有他儿子重要。

  “听说裴衍来了？”荣国公突然敛起了笑意，眼底闪过一丝异色。

  恭宁王并没有因为他陡变的脸色而诧异，反而习以为常道：“是，他亲自作保，送来了一个女大夫。”

  “王爷让她治了？”他继续追问。

  “不让她治又如何？现在还有人敢接手吗？”恭宁王冷笑一声。

  荣国公的眉头皱了又皱道：“王爷怎么知道他有没有安好心？”

  恭宁王反笑，“我亲自见过那大夫了，医术确实有，不过相比起她的医术，我倒是好奇的胆魄，再加上裴衍他自己也说了，如果救不了人，他是要在陛下面前请罪的，没有把握他敢这么说？最重要的是那里趟着的是我的儿子，不管是谁，只要能救他我就同意。”

  “那王爷是否能放了姜医士？”

  “放了他？”恭宁王眯了眯眼睛，又道：“怎么？他比你儿子还重要？”

  现在两府之间僵持着，虽说没有查明是不是他府里的人砍伤了人，但是在外人看来这件事情就是这荣国公府的世子做的。

  必然要有一个人为此事负责。

  那就只能牺牲姜医士了。

  “王爷，你也不是第一天认识我，只要是我府中的人，他就是有错，也该我来处理，更何况他还是我府上的客人，我不能让人笑掉了牙。”荣国公目光炯炯道。

  “人我不能放。”恭宁王淡淡道。

  “你说什么？”荣国公一下子就转过头，怒目而视。

  “你耳朵聋了？我说不能放。”他又强调了一遍。

  “为什么？你还不明白吗？这件事情和荣国公府没有关系，这明明就是有人故意安排的，显然故意搅弄风云，只要这朝堂乱了，他才会好！”荣国公气得吐沫星子直喷，接着道：“你儿子救不好，错就在我们荣国公府，救好了，功就在他裴府，而且他会因为多了这一层的救命关系，让你支持他！”

  “你不是一直缩在荣国公府里不上朝了吗？哪里知道这么多？”恭宁王斜瞥了一眼又道：“如果不是因为他今日送了大夫过来，我其实已经要上你荣国公府讨说法了。”

  “这真要是他做的，就不会如此担保了。你可知道他带来的那个大夫说了什么？”恭宁王看了一眼又道：“她说要将姜医士放出来，说他精通脉方，有他的相助，必然会能治好我儿。”

  “所以姜医士现在在给小王爷治病？”荣国公诧异了。

  “嗯。”恭宁王点了点头，眉头缓缓一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