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和眼睁睁的看着他从里面抽出一张素纸，慢慢打开，手心已经捏出了冷汗，她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就要出来了！

  裴衍斜瞥了她一眼，将所有的情绪收敛，稍稍一顿后，眼眸低垂，发现抽出的纸张上沾了一小撮的绿叶。

  他轻拍两下，打开了褶皱的纸。

  他的眉头微微蹙起，神色不明。

  顾清和咬住嘴唇，生怕自己泄露一丝情绪。

  不管纸上有什么内容，他都能看到。

  “有意思，你知道这上面写了什么吗？”他看着手里的纸张，目光转移看向她的脸。

  顾清和后背冷汗津津，口有些干，“大人莫不是看不懂？”

  上面到底写了什么。

  “空白的纸，白费了。”他一直盯着顾清和，突然笑了。

  竟然什么都没有？

  顾清和微蹙眉，转而看向裴衍。

  他总不至于开玩笑。

  “我看看。”她伸手，将信封从裴衍手中拿来。

  直到看到空空如也的纸张她才的相信。

  “不过这里还有些其他东西。”裴衍将信封倒扣，一撮撮细小的绿叶就落在了他的掌间。

  顾清和目光紧紧盯着他，注意他的一举一动。

  “这些是新都的茶叶，还是春茶。”他一顿接着在取出一撮在两指间念了念，微笑道：“

  那个黑衣男子还真是有意思，纸上什么都没有，送了一掌的茶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茶叶？

  顾清和嘴唇微微张开，心里陡然起疑惑。

  方才她的心情就像过山车一般忽上忽下，她连舌头都僵了。

  “大人，既然什么都没有，不如将信封还给我，这毕竟人家送给我的。”顾清和虽然看到了白纸，却不相信这真的是一张白纸。

  因为她闻到了一股熟悉的药材味。

  也许还有其他的秘密。

  “好，信封可以给你，不过这张白纸就可以撕了。”裴衍微微笑了笑，出声慢慢撕开，碎裂的纸片落在青石板上。

  顾清和想开口阻止，话在喉咙里上下滚动，最终咽了下去。

  撕拉几声，白纸被撕裂了。

  顾清和微蹙眉，心有不甘。

  “等长安堂的事情忙完了，我会让人通知你，一起去布坊。”裴衍注意到她的神色，话锋一转，偏到另一个话题。

  她有些木然，依旧垂着头。

  “之前我问你张元怎么处置，你的意见是什么？”

  他微皱眉，眯着眼睛靠近顾清和，低声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她的神情果然不对劲。

  顾清和一个激灵，收敛了神色赶紧抬头，“张元好歹是朝廷官员，他会在我身边鬼鬼祟祟？如果他没做过分的事情，那顿打足够了。”

  得让那群巡视的军官离开长安堂，否则那个人离开不了。

  “礼部尚书比起张元如何？”裴衍挑了挑眉，似笑非笑。

  “真要说起来张元与你过节甚多，礼部尚书也不过是因为他儿子而要讨个公道，我一直很好奇你为什么要极力帮助墨梅，还是说你只是单纯的想要帮她？”

  “张元这样的人不就是为了磨砺我而存在的吗？”顾清和故作放松笑了笑，丝毫不在意。

  “既然你是这么想的，我就让巡视的军官放了他，反正该受的也受了。”裴衍微微颔首，负手而立道。

  “考核时间要结束了，我该走了。”顾清和的心还在信封上完全没有其他的想法。

  “等等，该走也是我。”裴衍拦住了她，自己转身先走一步。

  他主动走了？

  裴衍走后，顾清和快速捡起地上的白纸，又看着信封里的茶叶，喃喃道：“怎么会有白芷的味道？还有这茶叶是做什么的？”

  方才她就在白纸上闻出了白芷的味道，为了不让裴衍注意，她看了一眼就放下，只希望不引起对方的注意。

  但是现在他已经离开，自己也到了屋子里，不弄清楚她是不会安心的。

  “茶叶白芷……”她在药材库里左右踱步，垂眸沉思。

  “顾大夫，您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她刚念叨一声就吓得一跳，转身看向说话之人。

  身后正冒出一个身材中等，透过物架看人的小伙计。

  她认识这人，他是方乙的一个的弟子。

  “前堂还在考核，我顺便来药材库看看。”她一直以为药材库是无人的，因为药材还没有运来，不该有人在的。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小伙计点了点头，接着道：“我们感谢顾大夫，又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就商议了一下让人轮流打扫库房，若是有其他药材进货的时候也好能找到位置，不会太麻烦。”

  “嗯，很好，长安堂不但是靠我一个人，大家齐心协力，必定能让它成为京都最好的医馆。”她微微颔首，出自真心。

  “我们虽然也想过要光明正大的行医，但是没想到这一天这么快就到了”小伙计沉浸在当日的荣耀里，无法自拔。

  顾清和淡淡一笑，继而蹙眉。

  自己已经算是被盯着了，以后该怎么办？

  “其实顾大夫您不必担心的，药材都是极好的，刚才你说要查验白芷，我还想着你是怎么知道的，白芷三日前就运来了，不过当时你在荣国公府就没事事通知你。”小伙计话刚说完就被顾清和一把抓住。

  “顾大夫……”他苦着一张脸，不知道该怎么办。

  莫非刚才有什么话他说错了？

  “白芷在哪里？”顾清和握紧了拳头，心里扑通扑通的。

  小伙计愣了半刻，结巴道：“在西面第三个架子上。”

  “带我去。”她屏住呼吸道。

  “好。”小伙计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这也过于激动了点。

  顾清和跟在他的身后边走边想。

  究竟是混成送货的伙计还是将东西藏在药材里？

  如果茶叶就是察验的意思，那么白芷的味道就是姑姑特意留给她的，只因为她识得药材。

  特意找人选择长安堂招工的这日冒险联络她，并没有将消息写在信纸上，是因为要防着裴衍。

  真的消息在他处！

  “顾大夫你看，就是这个。”小伙计很是欢喜，指着她面前的白芷，笑嘻嘻出声。

  “嗯，你先下去吧，我看看白芷的治疗如何，如果不是道地药材药效可要对半分了。”顾清和笑着开口，早已经心潮澎湃。

  小伙计应声下去，顾清和开始反动药材。

  这里的白芷有整整一箱，若是一个个找肯定找不到，姑姑不会将药材放在显眼处也不会藏的过深，只有可能是她之前就放过的。

  哪里？

  她翻了大半，就是没能找到。

  “难道我理解错了？”顾清和开始怀疑自己。

  她和姑姑并没有暗号的联系也没有密语，只能靠猜，这次若是不能理解她的意思，以后裴衍加强了力度，她就不能接受到姑姑的信息了！

  裴衍出门后，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张元，语气颇为冷淡。

  “大人，为何抓我？”张元心里憋屈的要死，要不是他必须得将长安堂三场考核的题目记下，根本不用鬼鬼祟祟的躲在角落里。

  方才他就是为了弄到第三场考核的试题守在门前，准备找个无人的地方悄悄溜进去。谁知道他才迈出一只脚就被巡视的军官抓住了。

  也怪他怕人瞧见故意遮着脸才让人怀疑，否则他就不会这般狼狈了。

  解释不通，军官们不认识他，只能怨他刚上任不久，又被人气的窝在安民药局半个月，被人蒙着头打是又苦说不清。

  好在他认出了裴衍，忙救助的大叫。

  “碍事。”裴衍皱了皱眉，示意面前的军官再给他些教训，自己则往另一方向走去。

  “那人走了。”他走至一处，身后闪现一道黑影。

  出言者正是无冷。

  “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你带人盯紧点，这个时候绝对不能让顾尚妍接触到她。”裴衍的脸上明显浮现了一丝异色。

  无冷点头道。

  “顾尚妍已经开始和她接触了，这个时候若是让她记起一切，就不好办了。”无冷陡然多了句嘴。

  “我只怕她已经开始怀疑了。”裴衍眯了眯眼睛，面色紧绷。

  “那大人有没有找到什么？”无冷诧异道。

  “有，但是一纸空白。”

  她刻意隐瞒黑衣男子，难不成真的恢复记忆了？

  想到这里裴衍身子一僵，停下了脚步。

  不，如果她想起一切，应该就会出言质问而不是这样完全一副不了解模样。

  而此时，长安堂内堂发生的一幕，在外人看来绝对是异常的诡异。

  一个方脸大耳的汉子拧巴着一张脸，看着面前圆溜溜的木桶，无能为力，最后实在是受不住了只能硬着头皮上前，以大夫的模样切脉问诊。

  可他验来验去就是只有一个没有生命又不会动的死物，该怎么开药方？

  难道要自己编个病？

  董林这边踱步再踱步，他没有先动手，而是在思考，他在想顾清和出此题目的目的。

  第一场是因为考验双手，第二场是考验双眼和记忆力，那么第三场是为了什么呢？

  他思考再三，决定静坐在木桶的身旁。

  以不变应万变。

  姜医士和方乙围观众人，只将目光落在他的脸上。

  二人皆是好奇，只有他一个人不动，究竟在想什么？

  “清和，你在里面吗？”绛珠急切的声音传来。

  顾清和秀美紧锁，她根本没找到！

  如果不是白芷那究竟是什么？

  “顾大夫，绛珠姑娘在外面叫你！”小伙计听的仔细，出声提醒顾清和。

  “好，我这就出去。”说着往门外跑。

  “都在这里，我记录好了，你看看。”绛珠怀里抱着册子，往她手里送。

  顾清和在药材库里找不到任何线索，情绪有些低落，正皱着眉头出来。

  “清和你是不是胳膊还疼？”绛珠瞧她一脸苦色，慌忙问道。

  “走吧，去看看”顾清和勉强笑了笑，不欲多讲。

  绛珠欲言又止，最后咬了下嘴唇跟在她的身后。

  顾清和走到大堂里看着绛珠记录的话语，抬头看向正堂对面。

  她倏得捂住了嘴巴。

  正堂的对面挂有一副白芷图！

  难道这个才是！

  该怎么让人散开呢？

  她左右看看，皱眉苦思。

  “有了。”顾清和的嘴角扬起笑意，眼眸里闪烁着奇异的光芒。“绛珠，你帮我做件事情。”她附耳在绛珠面前嘀嘀咕咕片刻。

  绛珠眸子一亮，微笑道：“好，我现在就去办。”

  不知怎么的，哪里突然燃起了一股奇怪的味道，有点像烧焦的糊味。

  长安堂一个小伙计嗅了嗅，似疑非疑惑的走向东侧的帘子，刚一拉开，顿时就大喊出声。

  “走水了！”

  一声落下，宛如惊雷，长安堂里立刻骚动起来。

  “快走，里面烧大了！”伙计急着推开人出去。首先被人护着离开的就是姜医士和方乙。

  “清和在哪里？”姜医士见火烟呛人不由的捂着嘴问道。

  “师父，你跟我走，清和她很安全。”绛珠拉着他，在他耳边道了两声，拖着他走。

  而正在看诊的考员纷纷抬头看向声音的方向。

  随即皆是瞪大眼睛，撒脚丫子跑。

  董林原先也是起身准备跑出去，却陡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停住了脚步，微微皱眉，看着拥挤的人群，又看了一眼还燃烧着的星星点点，又坐回了原位。

  顾清和从侧面看去，心里止不住的诧异。

  人都跑了，他怎么还不走？

  再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她微微一颤。

  他竟然真的不离开！

  烟味越来越浓了。

  顾清和安稳的在这里等着只因为她知道，根本不是后堂着火，而是她让绛珠点燃了火盆，故意放了劣质的炭火，又烧了些草才造成了这般大火的感觉。

  只怪那小伙计没看清楚就吓得跑了出去。

  而董林他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他是真的不要命了！

  香燃尽了！

  顾清和暗暗一喜。

  董林也看到了燃尽后的灰烬，才抱着木桶离开。

  “原来有人比我还要痴。”她看着董林离开的背影，长叹一声，又牵唇一笑。

  不愧是我看中的弟子。

  欣喜完毕，她赶紧踩在大堂的椅子上伸出手扯下挂在上面的画卷，又将它快速卷好，直接放到衣袖里，随后跑着出了长安堂。